数十个呼吸后,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玄极锐利的目光穿透云雾,终于看清了来人面容——为首者一身蓝衣,气质清冷中带着威严,正是天眼宗宗主柳兰!她身后紧随着的,是气息沉稳的老竹长老和周身隐有彩光流转的彩麟长老!
“柳兰!”玄极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立刻高声呼唤。
双方在高空中迅速汇合。柳兰身形未稳,焦急的目光便已扫过麒麟背上,当看到如霜身边躺着的、气息奄奄的楚阳时,她瞳孔猛地一缩,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强压惊骇,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急切的询问:“师父!一个时辰前净莲先生的本体突然撕裂空间离开了神潭,气息狂暴无比,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的话音刚落,灵识便已不受控制地扫向楚阳。
这一扫,柳兰如遭雷击!在她的感知中,楚阳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几近断绝!若非心脏还在顽强地、极其缓慢地跳动,她几乎以为那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柳兰的目光瞬间转向如霜。她曾听留守长老描述过,在菩提古树下惊鸿一现、又神秘消失的蓝甲女子,也听楚阳简单提过与如霜相识的经过。虽然未曾真正谋面,但眼前这气质清冷孤绝、气息深不可测的蓝衣女子,身份呼之欲出。柳兰压下翻腾的心绪,强自镇定,对着如霜抱拳一礼,姿态放得极低:“晚辈柳兰,见过如霜前辈!”
如霜此刻满心忧虑楚阳伤势,对这年轻宗主的礼数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算是回应,声音清冷:“你好,年纪轻轻就能执掌一宗,了不起。”那份疏离与心不在焉显而易见。
柳兰并不在意如霜的冷淡,她的目光很快被麒麟背上另一个身影牢牢吸引——那个被粗大玄冰锁链死死捆缚、琵琶骨洞穿、气息萎靡却散发着怨毒之意的蛇人族女子。柳兰眉头紧蹙,心中疑云顿生:“师父,这个蛇人族是……?”
玄极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如霜,见她并无表示,才深吸一口气,快速讲述道:“她就是万兽谷的掌控者,万兽尊者。已被如霜……前辈制服。公子身中……”他言简意赅,将如霜与万兽尊者惊天动地的大战,以及万兽尊者眼见不敌,竟丧心病狂地将目标转向重伤的楚阳,施展出失传已久的同生蛊秘术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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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蛊?!万兽尊者!”柳兰听完,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顶门!她翻手间,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指被封住法力、如同待宰羔羊的万兽尊者,眼中怒火熊熊,“孽畜!受死!”
“兰儿不可!”玄极脸色大变,身形一闪,瞬间挡在柳兰剑前,“万万不能杀她!她现在和公子性命相连,生死同契!一旦她身死,公子也会立刻魂飞魄散!我们现在只能立刻赶回宗门,去求菩提古树!它是准神灵级别的存在,见多识广,或许……或许会有破解这同生蛊的偏门之法!”
柳兰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剑尖距离万兽尊者的咽喉只有寸许。她死死盯着万兽尊者那张怨毒的脸,又看向楚阳毫无血色的面容,最终,满腔的愤怒与杀意化作一声沉重的、饱含无奈与悲凉的叹息,长剑无力地垂落。
“唉……”柳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望着楚阳,眼中充满了痛惜与无力,“净莲……楚阳先生这一生,为何总是如此多灾多难?千妖谷中,为了玄黄塔,他与师父你苦战,几乎身死道消;好不容易师父选择追随先生,安稳不过百年,妖族便大举入侵,神药谷一朝覆灭,先生又身陷星炎火山岩浆海,险死还生;好不容易从岩浆海中脱身,加入玄灵门寻求修复灵丹之法,却又因无意引动古老剑印,暴露了百万年灵药本体,引来浩然峰那场惊天大战,被各大势力高手、三大化神境界巅峰强者视作垫脚石,若非混沌珠护佑,早已万劫不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在大荒隐姓埋名,以三眼族身份重建根基,稍稍稳定……如今却又遭此同生蛊之劫!”
柳兰越说,心中越是酸楚难抑,声音也微微发颤:“难道就因为先生是植物修炼得道的生灵,便要处处受这天道阻滞,坎坷不断,连求一个安稳修炼、证道长生的机会都如此艰难吗?”她仰头望天,仿佛在质问那冥冥之中的无情天道,话语中充满了对楚阳坎坷命运的悲叹与对天道不公的愤懑。
玄极看着柳兰眼中深深的痛惜与不解,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昏迷的楚阳身上,带着洞悉世事的沉重。
“唉,”玄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梳理着跨越千万年的因果,“公子……他的出身,本就是这方天地间最大的异数。千万年岁月的积淀,悠长寿命本身便已超越了绝大多数生灵的想象,能与公子比肩者,屈指可数。更何况……”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身负玄黄塔、剑十三这等不弱于先天灵宝的重器,怀璧其罪,本就极易招致觊觎。更深的缘由,或许在于……”
玄极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于道的推测:“在于公子打破了某种禁忌的生命平衡!玄极猜测,公子那净水寒莲本体,在百多年前与那沉入寒潭底、执念不散的孩童‘楚阳’残魂交融的那一刻起,命运便已彻底偏离了天道的轨迹!”
他的话语如同揭开一段尘封的秘辛:“先是净水寒莲的灵性,主动融入那孩童的残躯,夺舍其形,更借其不散的执念感悟人道,一举打破了植物生灵那近乎不可逾越的化形天堑!那一刻,公子的生命层次便已发生了本质的跃迁,其存在本身,就已隐隐不输于这方天地的根本规则!”
“而后,”玄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公子又利用那孩童的执念为基,超脱天道轮回盘的固有束缚,生生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灵魂,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楚阳’分身!借此分身行走人间,体悟红尘百态,继续那逆天改命的大道之路……这,恐怕便是天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干预!妖族入侵浩劫,分身楚阳殒身岩浆海,本尊意识苏醒,却灵丹破碎,断了以人身修得大道的坦途……此乃天道阻路!”
“无奈之下,公子加入玄灵门,寻求修复灵丹、重续道途之法。然而,天道岂容他轻易如愿?冥冥之中,第二次干预悄然降临!”玄极的语气带着一丝寒意,“公子无意间引动了深藏于分身‘楚阳’残躯内的古老剑印,导致净水寒莲本体气息彻底暴露!浩然峰大战由此爆发,公子再次被逼入绝境,若非机缘所得混沌珠护佑遁走,早已身死道消!”
“公子被迫离开神护之地,流落大荒。好不容易以三眼族身躯重塑根基,再次踏上以类人态求索大道的征途……”玄极的目光扫过楚阳额间那道紧闭的竖痕,最终落在其苍白的面容上,“天道……第三次干预降临了!便是眼前这阔海山脉身中同生蛊的死局!”
玄极的总结如同冰冷的判词,回荡在众人耳边:“公子这一路行来,步步荆棘,劫难重重,看似偶然,实则有其必然!他打破了生命固有的藩篱,触碰了天道维持平衡的底线,故而被天道视为大道天平的破坏者,必遭其冥冥之中的打压与阻滞!此乃……宿命之劫!”
玄极话音落下,麒麟背上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风声呼啸,卷动着压抑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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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守护在楚阳身边的如霜,此刻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洞悉万物的清冷光芒,她朱唇轻启,声音如同冰泉流淌,清冽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接过了玄极的话头:
“类人态与疏人态的修炼之路,无论起点如何迥异,最终都会殊途同归,向着类人态的生命形态靠拢演化。”她的目光扫过玄极、柳兰,最后落在大武那庞大的麒麟真身上,“人族自不必说,妖族化形为人,灵族凝聚灵体投影,皆以类人之躯为大道载体。即便是兽类之中,除了混沌魔熊、冰火双首龙这等遵循最古老兽类修炼之道、以力证道的异种,绝大多数最终也会踏上化形为人的大道。”
“为何?”如霜的声音带着一种阐述天地至理的平静,“因为类人态的生命形态,才是天道秩序之下,被大道法则所认可、最为契合宇宙规则的‘唯一大道之躯’!唯有以此躯行走,感悟天地,方能触及大道核心,攀登灵修之巅。”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昏迷的楚阳脸上,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而复杂:“而植物生灵……天道规则,本就不允许其化形成为类人态进行修炼!植物天生亲近天地灵气,吐纳效率远超血肉生灵。一旦让其突破天道壁障,获得这具‘大道之躯’,其修炼速度将呈现出碾压性的优势,足以在极短时间内超越所有生灵!届时,天道维持了亿万年的脆弱平衡,将被彻底打破!”
如霜缓缓呼出一口带着冰雾的白气,仿佛要将这沉重的真相吐出:“楚阳,他并非菩提古树那般天生地养的先天神木,本源只是一株非常普通的净水寒莲!却偏偏打破了不可能的天道规则,完成了生命层次的跃迁!更试图夺舍类人态生命,借其躯壳修炼无上大道!一旦让他成功,将本体那浩瀚磅礴的生命本源与灵性,与这具潜力无限的类人态身躯完美融合……到那时,他的存在本身,恐怕连此方世界的天道规则都难以约束,甚至可能被其破坏、改写!”
她看了一眼被封住嘴、眼神依旧怨毒的万兽尊者,又深深凝视着楚阳,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笃定:“很显然,天道冥冥之中,就是不想让楚阳能够以这具完美的类人态之躯,安然无恙地修炼到灵修的顶点。否则,一旦融合完成,新的平衡被彻底颠覆,这玄灵大陆,恐怕真的就要……万劫不复了。”
这番关于大道根基、生命形态与天道平衡的秘辛与推测,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柳兰、玄极、老竹、彩麟,包括大武,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与沉重。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宗门,一个恩人,更是一个可能颠覆整个天地秩序、引来天道无尽杀伐的……异数!
大武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巨大的头颅转向天眼宗的方向,周身七彩鳞甲光芒流转,将御风飞行的速度催动到了极致。背负着昏迷的楚阳、被禁锢的万兽尊者,以及心情沉重如铅的众人,这头忠诚的圣兽,正拼尽全力,驮负着天眼宗的希望与未知的风暴,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下,朝着迷雾山岭深处,那最后的庇护所——天眼宗,亡命飞驰!凛冽的罡风刮过,卷起下方被幽冥之气侵蚀后枯败的枝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这艰难归途奏响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