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依言深深吸了口气,缓慢而稳定地拉动风箱,感受着炉火的热浪重新温暖身体。楚林站在他身后,眼中一丝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芒一闪而逝。随着他不动声色地一跺脚,一圈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悄然荡开。一股常人无法看见的、从楚阳体内被逼出的稀薄黑雾,刚试图逸向最近的窗户,就在这股无形的力量下瞬间湮灭,消散无踪。
楚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顿感浑身轻松,体内气息顺畅无比,冷汗也止住了。此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炉火那滚烫的热浪扑在身上的灼热感,驱散了清晨醒来后一直萦绕不去的阴冷。
“楚林,楚阳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啊,”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注意到了楚阳方才的异常和楚林的动作,关切地问道,“咋满脸汗水的?以前没见他这样啊,是不是生病了?不行让他歇歇吧。”
“无妨,”楚林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爽朗笑容,“这小子这两天受了点风寒,有点虚汗,不打紧,不用担心。”他轻松地将话题带过。
众人闻言,也都放下心来,纷纷出言安慰了几句。楚阳又拉了一会儿风箱,待铁胚重新烧红,楚林便让他去给大伙添茶水,顺便休息。
楚阳提着大茶壶,穿梭在茶桌间,为叔叔伯伯们续上热茶。楚林则握起沉重的大铁锤,叮叮当当地开始捶打那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中,他将铁胚反复锻打,去除杂质,又将一小块闪着微光的特殊金属——铁灵晶,小心地覆在铁胚上,再次熔锻为一体。经过无数次精准的锻打,铁胚渐渐显出砍刀的雏形。楚林将其浸入旁边盛满清水的石槽中,“嗤啦”一声,白汽升腾,完成了关键的淬火。之后便是安装早已准备好的木柄。
“楚阳,来!”楚林招呼道。楚阳放下茶壶,小跑过来。楚林将已经冷却的砍刀递给他:“去水井那儿打水,把这刀磨开刃。”
铺子角落里有一口自家打的小水井。楚阳接过沉甸甸的砍刀,走到井边,摇动辘轳打上一桶清水,然后蹲在一块长二三十寸的磨刀石旁,开始专心致志地给砍刀开刃。粗粝的磨石与刀刃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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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的打铁声、沙沙的磨刀声、汉子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时间悄然流逝。到了中午时分,楚林已经锻打出四把砍刀。楚阳这边也完成了开刃。刚将最后一把磨好的砍刀交给李洪等四名提前订货的汉子,黎莹就带着蹦蹦跳跳的楚黎送早饭来了。还有三个汉子等着取刀,楚林只得让他们傍晚时分再来。
一家四口围坐在铺子里唯一一张干净的小方桌旁,吃着简单的午饭。饭香弥漫,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楚林放下碗筷,目光柔和地扫过妻子黎莹,又落在埋头扒饭的一双儿女身上,缓缓开口:“再过几天,神药谷的仙师就要来我们村子招收弟子了。楚阳和楚黎,年纪都到了。”
黎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丈夫。前两年神药谷来招人时,最反对楚阳去的就是他,如今怎么连最小的楚黎也舍得了?她忍不住低声问:“你不是说外面太不安全吗?而且,就算去神药谷参加考核,也不一定选得上。想和仙人修炼仙法,难如登天。我还听说那些仙人,性情莫测,万一……”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忧虑地看着两个孩子。楚阳听到可以去参加考核,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然而听到妹妹也要一起去,心头又涌上浓浓的不舍和心疼。真的要离开爹娘了吗?一股难舍的愁绪瞬间塞满了胸膛。
楚林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目光沉静,以只有夫妻二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心声传音道:“唉,我也不愿如此。但这山下的东西…封印松动得越来越厉害了,恐怕是…快要压制不住了。”
黎莹心头剧震,同样心声回应:“你是说…那个家伙想要挣脱封印?这怎么可能!难道当年那位前辈…并没有完全收走狐妖的怨灵本源?这可如何是好?师傅他老人家闭关数百年,至今杳无音讯。你我实力不过灵婴境界,若那狐妖真挣脱封印,我们如何抵挡?大师兄和四师兄远游百年,同样没有消息…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今早我从阳儿身上…看到了那怨灵的气息!”楚林的声音在心声中无比凝重,“她将一丝怨气附在阳儿身上,企图侵蚀他的神智。想必阿黎身上也有沾染,只不过被你的‘困灵锁’阻挡住了。师傅当年大战后,伤势极重,说是找地方闭关养伤去了,这六百年来不知在何处。师兄师弟也难以取得联系。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阳儿和阿黎的安全。那狐妖…恐怕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身份。不能再让他们牵连进来了!”
“三天后,神药谷前来招收弟子,我们就让阳儿和阿黎跟他们离开。”楚林的声音带着决断,“师傅闭关前,曾传我一道勉强控制须陀山封印的法诀。看目前狐妖怨气外溢的程度,再有个把月,她就会尝试全力冲击封印。到时我会全力催动须陀山,看能否将她重新镇压下去。”
黎莹沉默片刻,心声又问:“师兄,你说村西头那位…要不要我们找他联手?”
“不行!”楚林立刻否决,心声斩钉截铁,“此人乔装进入村子五六年,若非数年前他一时不慎露出马脚,我们根本不知他也是修行之人。此人行事鬼祟,潜入牧羊村,所图无非是须陀山下与狐妖一同被镇压的遗物,甚至…就是冲着那狐妖本身去的!而且当年隐秘进村的,绝不止他一个!这些人定是当年远远观战之人,眼看狐妖未死透,便想伺机抢夺其千年妖丹!师傅当年早有吩咐,让我们守着须陀山,待山势自然炼化狐妖,再取回妖丹。不想中途变数连连…狐妖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使得须陀山山根与地脉断联,再加上村民年复一年采摘荆棘果,山体灵气也在不断消减…此消彼长,封印之力已大不如前。”他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师妹,”楚林的声音在心声中带着一丝沉重,“我们将儿子女儿送走后,你也先行离开,去找师傅。我先在这边稳住须陀山。一旦狐妖破山而出,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必然是我们。”
“师兄!”黎莹的心声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走!这六百年来,你我之情,你还不明白吗?我怎忍心留你一人独自面对?要死一起死,要逃一起逃!我绝不会苟活!你…你舍得阿黎和阳儿吗?”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楚林一时语塞,心口像被巨石堵住。他默默转开视线,望向窗外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沉默在夫妻二人心间弥漫。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看向正在夹菜吃的楚阳,用正常的声音说道:
“阳儿,提前收拾一下东西。三天后,神药谷的仙师前来收弟子,你就带着阿黎,一起随他们前往神药谷。”
楚阳咽下嘴里的饭菜,抬起头,眼中既有期待又有不舍:“爹,你们不一起去吗?我看去年小春子他爹娘都和他一起去的,现在都没回来。爹娘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就是啊,娘!”楚黎也立刻放下碗筷,跑到黎莹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大眼睛里迅速泛起泪光,“万一要是选不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家啊…娘,和我们一起去吧!”她的小脸上满是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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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莹心头酸楚,强忍着泪水,伸手温柔地擦去女儿嘴角沾着的米粒,又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柔声安慰道:“阿黎乖,爹娘也舍不得你们啊。但是爹娘要是走了,这铺子怎么办?乡亲们的农具、砍刀坏了找谁打?你们这么聪明伶俐,一定能选上的!如果真的选不上也不要担心,爹娘会写封信给小春子的爹娘,你们就去花梨城找他们。娘听说呀,小春子一家在神药谷外的花梨城开了家铺子,卖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呢。”
一听到香甜的桂花糕,楚黎的难过立刻被冲淡了不少,小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从小到大,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