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本该是我的孩子?!!”
褚时钰状若癫狂,嘶吼声撕裂了空气!
这一世,甚至在喜欢上柳如思之前!他就先对秦皓有了喜爱之心!是他最初羡慕、嫉妒秦烈的重要部分!
原来并非偶然!那是,源自命运深处、本就该属于他的血脉羁绊!
他曾以为自己对秦皓那无法抑制的亲近感,是受了秦烈“寄情”的影响!甚至为此刻意疏远、排斥秦皓!
新的认知,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深处,搅动着被愚弄的滔天恨意!
“什么叫‘本该’?!”
老道士那总是淡然无波的脸,此刻却陡然沉了下来,那双透彻的眼眸冷冷地看向眼前暴怒的褚时钰,也好似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若论‘本该’!”
这一刻,这个油尽灯枯、气息奄奄的老人身上,竟爆发出一种此前从未展露的、凛然如帝王般的威压!那气势甚至胜过暴怒中的褚时钰几分!
“这天下,就不该归褚!这朝代,也不该称夏!”
老人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积压半百的血泪与不甘!口中溢出的鲜血也未能稍减其半分威势!
“你褚家!夺了我朝十载国祚!屠了我成千上万的亲族!”
老人的眼中燃烧着国破家亡的烈焰,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铭心的恨意,“我不过,是从你这褚氏窃国之贼手中,为本不该有的一家可怜人,要来你们一个聪明的孩子!”
瑟日古冷那字字沥血的控诉,如同一道天罚血劫,笼罩褚时钰被愤怒焚烧的头颅,痛苦而难言。
这不是针对他褚时钰的夺妻夺子……
瑟日古冷是在向整个褚家复仇,只是,报在了他身上……
那双异常透彻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并非只烧向他一人,而是透过他,烧向开国太祖褚垣,烧向整个大夏褚氏!
‘凭什么!’
这三字停滞在喉头,褚时钰知道,这个前朝的亡魂就是在等一声——
‘凭什么?’
几息死寂的沉默,凝重得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帐内只剩下瑟日古冷因怒极和虚弱而发出的嘶哑喘息,以及那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就在这时,褚时钰清晰地感觉到——他紧握在掌中的那只温软的手,在用力地挣脱!同时,另一只微凉的手,在掰开他揪住老道士衣襟的右手手指!
他下意识地垂眸,撞进柳如思那双此刻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放手。
仿佛被那眼神烫到,又或许是脑中翻腾的国仇家恨与他自身命运的剧烈撕扯耗尽了心力。
褚时钰那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甚至牵动昨日伤口渗出新鲜血迹的右手,竟真的松开了力道。
只剩那只紧紧攥着她的左手,却依旧如同枷锁,不肯松动分毫!
“我不关心你们的过去,或者根本没有发生的过去。”柳如思的声音异常冷酷。
她空出的那只手并未去掰那禁锢她的铁掌,而是仔细地捋平了老道士被两人血迹浸透、显得格外鲜艳的衣襟,仿佛在整理一件易碎的遗物。
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仪式感。
做完这些,她才将手指搭上瑟日古冷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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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高,却决绝:“我只知道,秦皓是我的孩子!而他不是你们任何人的载体,我会穷尽一切,守住他的自由。”
搭完脉,她肃然凝视着老道士,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的生死牵动着什么,你耗尽心血‘夺’来一个孩子只是为了报仇吗?这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呢?”
方才还气势如虹、痛斥褚家窃国屠族的老人,此刻却在柳如思这直指灵魂的诘问下,缓缓垂下了沉重的眼帘。那枯槁的脸上,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场命运的改写中,唯有眼前的女子让他感到愧疚,他明知秦烈的寿限,却将名为“柳如思”的人拉来这世间,让她经历失去所爱的极痛,一个人担起养育秦皓的重责……
他轻轻地咳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震碎这副腐朽的躯壳,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从未熄灭的执着:“我知道的……我……只是……”
“那便好。”柳如思轻轻吐出三个字,没有再追问。
柳如思知道瑟日古冷是在乎的,只是确认,他是否,在临近生命的终点时迷失了。
如果瑟日古冷只是为了血脉延续,秦家还有秦焘、秦蓁,那日在太医院给每个人批命就可见得,瑟日古冷并不介意他们混了褚家血脉,也是关爱的。
若是仅为复仇,秦焘、秦蓁或者说他们的父亲,掌握十万兵马的秦双宇才是更接近复仇大计的存在…
而瑟日古冷是在两年前,秦烈死劫的那段时间离开了拜天观……在已经有了秦皓之后,明知秦烈那是不可改的死劫,这个老人依旧挣扎抗争了一番……
他对每一个秦家的孩子都寄托了超过血脉关系的情感,如此广博而厚重的爱,柳如思甚至有几分自觉弗如。
一个在世间沧桑中沉浮,最终选择以这种方式出一口恶气,清算半生怨仇的老人。
他的复杂心境,柳如思能理解几分。
只要……只要这滔天的血海深仇,这沉重的王朝宿怨,不会化作实质的枷锁,再次降临在她的孩子秦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