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沉入无边的黑暗,坠入仿佛是永恒的寂静。
然而,在昏沉与绝望的剧痛深渊里,一丝光亮刺破混沌!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他以身相殉、刻骨铭心的存在,就在光芒的尽头等待!
柳如思!
这念头如同惊雷炸响!
他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奋力挣扎!终于挣脱梦魇的束缚,猛然睁开双眼!
视线所及,是华丽考究的大帐穹顶。
他是谁?
凌钰?不……是褚时钰。
不!这些都不重要!!
“如思…”喉间滚出嘶哑的呼唤,他无视身体的沉重闷痛,强行撑起上半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瑞凤眼,此刻盛满了跨越时空的惊惶,急切地在大帐内搜寻!
眼前阵阵发黑,头颅昏沉欲裂。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狂暴的潮水,在脑中激烈碰撞、撕扯——
冰冷墓碑上蜿蜒的血迹……
土方车轮下刺眼夺目的鲜红……
那抹耀眼动人的喜悦…
最终,所有幻象被眼前的现实锚定:纱帐低垂,流苏轻晃,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药草苦涩,以及……她在床上残留的淡淡香味…
褚时钰!他是褚时钰!
柳如思刚刚经历了挟持,但她还好好活着!就在这里!
可随即,那蚀骨的绝望与墓园中泣血立下的誓言,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刻在灵魂最深处!剧烈的灼痛感从五脏六腑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思——!”一声裹挟着两世极致恐惧的嘶吼,冲破喉咙!
这呼喊仿佛榨干了他最后的气力,身体的不适排山倒海般袭来。
然而,灵魂深处的惊惶却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他不管不顾,一把掀开锦被,赤裸双足重重踏在冰冷的地毯上!目光如同濒死的困兽,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扫视着空荡的大帐——
她人呢?!柳如思在哪?!
“来了!唉,你又发烧了…”帐帘被掀开,柳如思端着一碗刚煎好、热气氤氲的汤药,脚步快而稳地走进来。药汁在碗沿轻晃,映着她专注而忧心的面容。
四目相对的刹那——
柳如思的脚步骤然一顿!
她撞进了一双翻腾着惊涛骇浪的眼眸!那里面燃烧的,是近乎癫狂的、要将她吞噬殆尽的欲望!沉重、陌生、令人窒息,却又像溺水者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充满了绝望的依赖。
这眼神……绝不是昨夜安抚之后只余疲惫后怕的褚时钰该有的!柳如思的心猛地一沉,对情绪的敏锐及对他的了解,瞬间敲响了警钟。
巨大的未知笼罩着她——他怎么了?得先知道他怎么了,不找到症结,又如何“对症下药”?
脸上维持着平静的柔和,只一双杏目透出真切担忧,柳如思柔声道:“可能是你手上的伤太深,引发感染发烧了,你先回去躺…”
“如思…柳如思…”高大的男人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一双深邃的瑞凤眼死死锁住她,眸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失而复得、却又濒临崩溃的巨大庆幸!如同在沙漠中濒临渴死之际,突兀地挪移到绿洲中,清泉触手可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从妩媚的脸庞、纤细的腰肢,到踏在地上的双足……又急切地自下而上,最终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每一步靠近都带着试探般的轻缓,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影,随时会消散在绝望的虚妄里……
当颤抖的指尖终于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脸颊上温热的肌肤——
无声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那张俊美却苍白如纸的脸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
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电流,击穿了他灵魂深处的恐惧壁垒。
“你…先把药喝了,有点烫。”柳如思以略带嗔怪的语气试图将他拉回现实,压下心头惊涛,努力维持平静。
然而,回应又一次超出了预期!
褚时钰猛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碗!
滚烫的药汁泼溅在他手背上,瞬间烫出红痕,他却浑然未觉!只随手将药碗重重往旁边桌子上一掼!碗身倾斜,浓黑的药汁“哗啦”一声,洒了大半,刺鼻的苦涩瞬间弥漫!
“如思!如思…柳如思!”他一声声低吼着呢喃,带着近乎绝望的力道,狠狠将她拽入自己怀中!
双臂如同最坚韧的玄铁锁链,瞬间将她娇小的身躯死死禁锢!力道之大,勒得柳如思呼吸一窒,肋骨隐隐作痛!
“怎么了?又梦到我上刀山了?”柳如思的语气揶揄中透出浓浓担忧,几分真心,还有几分刻意的引导。
“不…是你…你…被一辆土方车…”褚时钰总算听见了她的声音,语无伦次,记忆与情感在他混乱的识海中激烈碰撞、融合!
柳如思的死亡——那土方车下支离破碎的鲜红,那冰冷手术台上无法挽回的终结——是他灵魂深处永不磨灭的、最深的恐惧与绝望!
“土方车…”柳如思顺从地待在他令人窒息的怀抱里,没有挣扎,但这三个字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脸上刻意维持的轻松。她的表情淡了下来,眼神转为冷静的肃然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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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和褚时钰说过现代的经历,包括前世的死。那时他的反应虽痛苦不堪,却还掺杂着茫然不解……而以褚时钰的语言体系,绝不会如此自然地使用这个名称…
怀中温暖身躯持续治愈着他灵魂撕裂般的痛,稍稍压下那份刻骨的恐惧——它并未消失,已如永恒的烙印深植灵魂!
既然已得上天垂怜,得此失而复得的狂喜……更应化为践行誓言的决心!寸步不离!好好守住她!
然而,“上天垂怜”的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