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宫,大庆殿
“嗒~嗒~嗒~”
丹墀之上传自开国皇帝赵匡胤的那尊,似狮又似彘铜错金银甪[lù ]端香炉飘出缕缕青烟,萦绕在龙椅四周。
今日特意换了一身上青下红的十二旒衮冕,赵祯轻轻叩击着御案上那一沓厚厚的奏折。
“下跪何人?为何要敲登闻鼓!”
突然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赵祯看向跪于下首赤箭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与冷漠。
“罪妇琼州采珠人,赤箭。”
“状告当今官家,宠信妖妃,残害子民,致三千一百七十九名女童无辜惨死。”
赤箭就那么趴在丹墀下方,在感受赵祯眼神的冷漠与审视之后,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更是凉了个彻底。
在哑着嗓子缓缓的自报家门后,又字字椎心泣血,掷地有声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状告对象。
“大胆,大胆,犯妇赤氏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位于勋贵之首的吴国公苗继宗抢在赵祯开口之前,目光阴鸷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赤箭,暗含警告的对着她厉声呵斥。
“你怎么敢如此,放肆!!”
而全家荣华富贵都系于侄女张温菡,一身的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张尧佐更是出班杀气腾腾的指责起了赤箭,殿前犯君,大逆不道。
“如何不敢?官家你可知因你宠信妖妃,我琼州百姓死伤几何?”
趴跪在地上的赤箭冷冷的瞥了一眼两个跳出来大放厥词,气急败坏的奸臣酷吏。
“为了那一顶“艳群芳”珍珠冠,共计一万九千七百六十一人全部惨死!”
然后,再次将矛头指向了上方沉默不语的赵祯,赤红着双眼和这个冷心冷肺的君父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尔等身为官府下属的采珠人,这本就是尔等的责任。”
苗继宗看着赤箭就好似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语气之中满是理所当然。
身为大宋子民生来不就是要给他们统治阶级奉献出一切的吗?
“你们这些尸餐素位的老爷们可知,那冠上的南海珍珠,颗颗均是只要拇指大小的上等南珠。”
“而每一颗南珠,则更是需要八九岁的女童潜入海中的暗礁才能采到。”
那双已经失去了光亮的双眸再次爆出了浓浓的怨恨与不甘,三千名与自己的女儿一般大小的女童。
就因为庙堂里这群人的轻飘飘的一句话而丢掉了性命,这是多么的荒唐,多么可悲的一个朝廷啊。
“那就去采集啊,找官家有何用?死人也是你们学艺不精。”
紧随苗继宗的张尧佐也一脸漠然的向了地上的赤箭,真真就是一群刁民,有在上京路上浪费的那些时间。
不如好好的去做好本职工作,学好潜水的技艺,多给他的大侄女儿多采几颗南珠来的实在,也能让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也跟着沾沾光。
“学艺不精?哈哈哈哈,确实是学艺不精啊。”
仿佛是被张尧佐的刚刚话给逗到了一般,趴在地上的赤箭顿时发出了一阵讽刺的笑声。
“不如大人也让家中八九岁女孩去潜入海中的暗礁里采集南珠吧?”
大笑过后,她双目如刀似的朝着一身紫色官袍的张尧佐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反问。
“八九岁?此话当真?”
须发全白的李西涯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状若疯魔的赤箭,激动之下,竟是生生扯下了一把自己颔下的胡须。
“这是我等三千人代琼州百姓搜集到的证据,老大人请过目!”
从怀里掏出了一卷沾满了自己血渍和眼泪,同时也承载琼州无数百姓苦难的状纸,赤箭吃力的将它高高举过了头顶。
“啪嗒~啪嗒~”
李西涯在荀司律的陪同下,几步来到赤箭的面前,将那张状纸拿在自己手中,低着头一行行仔细的看了起来。
“官家~~”
而仅仅只是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李西涯就已经被气到不行,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指着龙椅之上的赵祯,最后竟是直直的向后倒去。
“老师!!!”
一旁的荀司律惊呼一声,将向后栽倒的人给接在了自己怀里,而李西涯手里的状纸却是哗啦一下掉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这还没完那,后来由于人手不够,那吴国公就派人在我们当地挨家挨户的抓捕,强迫那些平民家的女童也跟着一同下海采珠。”
赤箭见一众朝臣大部分都将注意力投到了地上的状纸上面,就又趁机添了一把火。
就算不能让将那妖妃下狱治罪,她也要将自己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请官家立即下旨将妖妃张氏连同其孽种一同处死。”
以晏殊为首的众朝臣俯身一齐捡起了地上的状纸一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齐齐跪到了地上。
上首的赵祯冷冷的注视着殿前的一幕,在他的心里,他虽为官家但实为天子。
可仅仅只是宠爱一人就招来这么多人腹诽,郭氏是,过去的张氏是,现在的张氏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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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官家,臣有本奏!”
见赵祯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位于班首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副使晏殊。
在和身后欧阳修对视了一眼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白玉笏板。
“嗯。”
上首的赵祯看也没看自己这个昔日的近臣,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官家。”
“《管子》有云,‘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则毁誉之士在侧。’
修媛张氏,性非和顺,地实寒微,骄奢淫逸,妒能害贤,狐媚惑主,霍乱朝纲。”
“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 近狎邪僻,残害忠良。”
“臣请官家立即下旨连同妖妃腹中的孽种一同处死,以正朝纲!”
晏殊恭恭敬敬的朝着赵祯行了一礼,然后,就开始洋洋洒洒的念起了手中奏折。
全篇句句引经据典,字字言辞犀利,很明显就是奔着张温菡的性命去的。
“朕已知晓,爱卿且先退下吧。”
赵祯深深看了下方的晏殊一眼,终是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只是朝他挥了挥手。
只是区区采珠奴,能为自己侄女头上的珍珠发冠,献出生命那是至高的荣耀,张尧佐心想于是直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