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棒一棒的落到了那三千具早已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身躯之上,不轻不重, 不多不少,当最后一棍落下的时候。
却还是不免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在那片冰冷,洁白的砖石之上留下了一朵名为苦难的血色。
“思文,速请御医!!!”
“执法队的兄弟快扶她们起来,击鼓请驾!!!”
一直在紧盯着行刑的荀不诩,在结束的第一时间就飞速的下达了两道指令。
也是由他的这两道指令,在庆历二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之上,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咚~咚~咚~咚~”
“犯妇赤箭等三名大宋琼州百姓,于庆历二年正月初一,于丹凤门外敲响登闻鼓,代琼州数千名枉死女童,状告当朝天子, 大宋官家!!!”
在御医的简单止血处理后,浑身是血,宛若九幽恶鬼的三千名囚徒纷纷挣脱了执法队员的搀扶。
一步一步的用双手支撑,凭着心中那股滔天的恨意和顽强的意志,愣是生生靠着自己爬到了百步之外的登闻鼓庞。
她们竟以头代槌,再次敲响了那面沉寂了近三十年的登闻鼓,并字字泣血,扯着那副早已哭坏的嗓子,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 — —
烟霏霏,雪霏霏。 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天也黑,地也黑。四顶官轿闯宫闱,诤臣掴妖妃!
刚刚和荀司枢擦肩而过的四顶官轿,此时已经来到了当朝天子赵祯的寝宫。
“落轿吧!”
走在最前头的那顶枣红色官轿之中缓缓的伸出了一只手,和身边的随从平淡的吩咐了一声。
“是,老爷。”
“落轿!”
跟在枣红色官轿旁边的随从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朝着轿子里的人应了一句,紧接着就又高声的冲着身边的轿夫们吆喝了一声。
“咯吱~咯吱~~”
枣红色官轿应声落地,紧跟着在身后的那顶青色小轿,同样也稳稳的落在了后面。
而原本应落在最后的那两方轿子,却是在后面拐了个弯儿后,风风火火的直奔,永庆宫的凝华殿的方向而去了。
“永叔兄,且随本官前去闯宫请驾!”
枣红色官轿的轿帘儿被人从里往外一掀,一名身穿大紫色官袍,腰扎玉带的晏殊手持一枚白玉笏板。
怒气冲冲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同样面色阴郁的欧阳修,便气势汹汹往寝宫的正门走去了。
“固所愿也!”
正了正头上的黑翅幞头,将大红官袍的下摆往后一撩,提着玉带就跟在晏殊的身后亦步亦趋的直逼寝宫大门。
“砰~~”
“来人止步,天子寝宫,不得擅闯!”
负责护卫赵祯的镇殿武士在看到晏殊二人身影的第一时间。
就十分默契的往前挪了一步,并纷纷将手里那柄一丈多长的金瓜交叉成了一道杀气腾腾的刀门。
“就凭你们这几个军汉,也敢阻本官去路?”
“还不速速让开!”
晏殊听到镇殿武士的话后,他双目一凝,厉声呵斥道。
“末将有眼无珠,还请枢密大人勿怪!”
镇殿武士眼见势头不对,一个飞快地跑进去禀告大总管陈平,剩下的一个则是小心翼翼的和晏殊陪着小心,并尽量的拖延着时间。
“少在本官这里打马虎眼,速速让开!”
晏殊眼中满是寒霜,不耐的挥手隔开了眼前的碍事金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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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伸出平日那用来握笔执执印的五指,抡圆了胳膊,对着那武士的脸就是一下子。
“啪~~”
又响又狠的一巴掌,打得那武士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吱嘎~~”
“这个军汉也是职责所在,晏枢密还请手下留情。”
那武士还没站稳,余怒未消的晏殊正欲欺身上前再补上一拳,却不想此时却是突然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并出声救了他一条性命。
“既然陈公公出面讲情,本官今天就暂且饶了你这军汉。”
晏殊淡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揭过了此事,然后,回头将冷冽的目光投到了陈平的身上。
这倒不是他单单看这一个宦官不顺眼,而一视同仁的瞧不上所有的非文官集团。
“不知晏枢密还有欧阳制诰深夜见驾是… …”
看着明显是来者不善的晏殊二人,心中暗暗叫苦的陈平在斟酌了半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当然是为大宋的江山社稷而来,请官家立即下旨将妖妃张氏连同,其腹中的孽种一并处死!”
双目直直的盯着这位面前的大内总管,晏殊一字一顿的说道。
若是忽略掉这段话中的内容,此刻的他确实颇有几分古之贤臣打算死谏昏君的架势。
“本官和晏枢密自是一样,都是为了大宋江山而来,还请陈公公莫要蒙蔽圣听,阻了我等忠臣言路。”
陈平还不等继续开口,跟在晏殊身后的欧阳修则又是一顿家国大义外加一顶干预朝政的大帽子。
将他给堵的哑口无言,当场僵在了那里,一时之间让也不是,不让更不是。
“二位,二位大人,这,这… …”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陈平哆哆嗦嗦的又往前挪了半步,此时的情景和当年群臣逼宫废郭氏天后之位何其相似。
今日谁都可以退,唯独他陈平,作为天子的家奴不能后退半分。
“小平子你现在厉害了,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莫说是你。”
“就是当年大娘娘的贴身内侍,你的师傅本官也说打就打了,怎么陈公公也想有一口烂牙?”
晏殊说着就将那枚,闪烁着晶莹光泽的白玉笏板,在自己的手里掂了掂,一双眼睛也十分不怀好意的往陈平那口整齐的白牙上瞄了瞄。
“两京作斤卖,五溪五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
感受着晏殊投到自己的身上的目光,陈平后背噌的蹿起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儿,师父的凄惨模样再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猛地想起着高力士那首《感五溪荠菜》,脚下也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动了一大段的距离。
“官家,这次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心中默默向依旧还在呼呼大睡的赵祯默哀了几秒,陈平便彻底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哼!永叔兄,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