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在她身边的陈群却是落后了半步,在过了一半晌后,嘴角之上带着一抹笑意的走了出来,并准备启程返京,将此事汇报给当朝天子。
在曹静姝一行人离开的第二日一早,张辎重再次重新升堂,对沈氏一家灭门惨案的凶手——陈大娘子做出了最后的宣判。
“咚咚—”,“咚咚—”
三通声若雷霆的鸣冤鼓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也让早早的聚集在县衙门口的百姓们神情一凛。
纷纷自觉的将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并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大堂之内,他们知道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噔噔—”,“噔噔—”
一阵整齐杂乱的脚步声过后,舞文弄墨的皂吏们低眉顺眼站了在案前,执棍挎刀的公差衙役也都凶神恶煞的分列在了两旁。
一阵低沉威严的升堂威让气氛更加压抑,连正中主位背后的那只麒麟似乎都比平日多了几分慑人的威势。
“威武—” , “威武—”
在阵阵升堂威声中,身穿一袭七品知正堂县青绿色官袍,一脸严肃的张辎重。
在身后,头戴一顶黑色软脚幞头,身穿一袭米白色麻制绣落花流水纹圆领长袍的师爷公孙伯符还有县丞蔡福的簇拥之下,稳稳坐到了大堂的主位之上。
“啪——”
“日前鉴于沈氏大宅灭门惨案案情错综复杂,关键性证据不足,本官将案犯陈氏若予暂行收押。”
“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县却于昨日取得重大进展,故本官今日重新升堂,准备对案犯陈氏若予进行宣判。带人犯——”
将手里的惊堂木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拍,不怒自威的张辎重在向堂外的众人街坊说明升堂的缘由之后,又从桌上的签桶之内拿起一枚令箭,递给了伫立在身旁的解珍。
“喏。”
躬身从张辎重的手里接过了令箭后,办事雷厉风行的解珍带上身边的两个衙役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而在解珍接了令箭去提审案犯的时候,站立在张辎重右手边儿的公孙伯符和坐在下首的蔡福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又匆匆收回了视线。
“你说咱们这位年轻的县太爷会如何判决陈大娘子呢,是斩立决还是斩监候呢?”
住在沈家对门儿屠岸贾捋着自己那几根儿稀疏的山羊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要我来判,顶多也就是个流刑,在重打四十大板之后,刺配鄂州充军就是了。”
挨着屠岸贾身旁站定的裁缝师傅程婴倒是对陈大娘子带上了几分同情,她虽然灭人满门,但却不是罪不可恕。
“愿上帝保佑,恶魔坠入地狱,好人升向天堂,阿们。”挤在最前面费尔南三人则是在胸前不停划着十字,在原地做起了祷告。
“啪——”
“肃静—肃静—”
“威武—”
听着堂外乱哄哄的声音,张辎重剑眉微蹙,拍了一下手里的惊堂木,对着门外高声呵斥了一句,堂下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们也再一次喊起了升堂威,整个现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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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
场外不敢高声谈论的一众百姓正在原地面面相觑的功夫,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铁链摩擦声。
大伙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解珍带着两个衙役将穿着一身白色囚服的陈大娘子给带了回来。
“启禀大人,属下将人犯陈氏若予带到。”
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目光,解珍在带人把陈大娘子押到了堂上之后,便又将手里的令箭重新恭恭敬敬的递回了张辎重的手上。
“嗯,辛苦解捕头了,暂且先退下休息吧。”
从解珍手里接回了令箭,张辎重对着他温声的回了一句之后,随即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多日未见的陈大娘子身上。
看着那道和上次堂上一样倔强挺拔的身影,他越发的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人犯既已带到,本官现在开始宣判。犯妇陈氏若予以朱砂蜡烛谋杀亲夫沈氏庭业一家老小二十四口,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然其沈氏一门对其多番迫害,谋夺嫁妆在先,害亲子在后,虽罪不可恕,然其情可悯,本官现在宣判——”
“抄没沈府全部家产(共计白银三百万两,良田一百亩)充公入库,另夺去沈氏庭业生前一切功名,以儆效尤。”
“县尊大人此举不妥。”
张辎重这边话音还未落,坐在他下首的县丞蔡福却是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出言阻止了他。
“哦?本县的处置哪里不妥了。”
双目一凝,张辎重眼中射出了两道慑人的寒光,看的蔡福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虽然沈氏一门有愧于犯妇陈氏若予,但也确实是陈氏若予灭了人家满门。所谓人死为大,下官以为大人不应该再过多追究沈氏一门的过错。”
摸了摸怀里沈氏旁支送来的那沓银票,蔡福强忍着张辎重骇人的目光说完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人死为大?哈哈哈哈,你下去问的?公孙师爷,你怎么看?”
目露讥讽的瞥了一眼站下方的蔡福之后,张辎重又把眸光转到了身旁的师爷公孙伯符的身上,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冷漠。
“啊?这个,学生这次更赞同蔡大人的意见。斯人已逝,不应过度苛责。”
公孙伯符虽然也对陈大娘子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他更在意的是本地士绅的颜面和利益,沈家嫡系虽然都死光了,但他家的旁系却也依旧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
“所以你也下去问了?怎么不回答本官的话啊?我问你们,你俩下去问了?那畜牲一家亲口和你说的?死者为大?”
此时仿佛化身成了一头愤怒的雄狮,张辎重先是一把将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而后几乎是咆哮着的冲着一旁的公孙伯符吼出了灵魂三连问。
“这,这,大人……不曾。”
被自己这位顶头上司莫名其妙给发作了一顿的公孙伯符此时还依然是一脸懵,莫不是哪里说错了。
“那不就得了,都跪下。”
上首的张辎重越说声音越大,最后更是将手里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拍,把堂上站着的所有人都给吓得膝盖一软。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了啊,幸亏本官早有准备。天后懿旨在此,尔等还不跪接?”
仿佛对此早有预料的张辎重反而平静了下来,目光一一扫过了堂上心思各异的众人之后,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明黄色的懿旨,语气也瞬间严厉了起来。
“臣等恭请圣安——”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蔡福和公孙伯符带着堂上的三班衙役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在看向上首的那个年轻上司的目光之中也不由的多出了一丝忌惮。
“圣恭安。今有蕲水县沈氏一门妻妾同娶,败坏三纲,摔杀亲子,罔顾五常,
着本县父母张辎重抄没沈家全部家产,充公入库。另夺去沈氏一门,生前全部官位、功名,以儆效尤。”
“犯妇陈氏若予谋杀亲夫一家二十四口,罪不可恕,然其情可悯。故判以犯妇陈若予以流刑,着其携原本嫁妆流放三千里,回到陈氏祖地闭门思过。
钦此——”
“臣等遵旨——”
跪在堂中的陈若予缓缓的站起身来,将手里那那卷宛若有千斤重的懿旨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抬手抚了抚自己散乱的鬓角,迎着那轮初升的红日,姿态优雅对着等候在堂外的那群沈氏族老发出了一阵得意的,之中又带着几分癫狂、病态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天后圣明啊。
只是若是这份迟来的公道能早些到来,我那可怜孩儿就不会死在那群畜牲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