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灵不眨眼地看着,可那脚陡然一转方向,却是稳稳落在了别处。
就这样,一处陷阱落空。
南宫灵倒不觉得可惜,他有这个自信,自信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天衣无缝——论平整程度,那些作为机关的地砖与旁的整齐划一,但只要踩错一步,暗器一出,必能让人当场毙命。
此时,江边柳又迈出一步。
然后又恰巧避开了第二处陷阱。
见状,南宫灵神色不变,依然面带笑意,只心里想着:人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运气。
接下来,第三块地砖陷阱。
这块地砖之下暗藏着毒蒺藜。眼看江边柳就要踩上去,他却突然发现另一方向的桌上摆着只好看的花瓶,于是绕着走开了。
南宫灵皱了皱眉,但仍在笑。
第四块地砖连着地下的滚刀。江边柳似乎愈发放松了精神,脚步更加轻快。南宫灵的笑容终于生动了一丝:如此大意,触发机关自然是避无可避的。
下一瞬,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江边柳一个大跨步,竟是再一次擦着地砖边沿,避开了机关。
然后是第四块地砖…第五块……
南宫灵手心渐渐沁出汗来,心下不由惊疑。他想起自己是如何花了三天三夜,将每一处机关打磨得毫无破绽。别说用眼睛看,就算用“听风辨位”之术,也无法察觉半分。
反观面前这人,他走出的每一步随意到令人发指,却偏偏每一次都能堪堪避开机关…不,如果“每一次”都能,那便不是“堪堪”,而是“精确无比”!
就仿佛整片机关不再是杀人的陷阱,而只是他脚下的一盘残棋。
惊疑搅乱着南宫灵的思绪,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是被江边柳捕捉到了他的这丝变化。
江边柳回头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兀地张口道:“南宫帮主,你方才果然在同我说笑。”
南宫灵有一瞬愣怔,但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疑问道:“这是何意?”
“你方才说这房里藏了暗器机关,我当时就不大相信,于是在这走了好一会儿。结果…”
“果然,一处陷阱都没碰到!”
江边柳言笑晏晏,对面南宫灵听了这话却是快把一口牙给咬碎。偏偏他还不能承认确有机关。
如果承认有。一来,他无故带客人进机关房,该如何解释他的用心?二来,他布置的机关一个都触发不了,他该如何辩驳自己并非是技艺不精?
南宫灵遂只能咽下心中不甘与愤怒,强行摆出和煦的微笑:“我方才自然是同你开玩笑的。”
“呵呵,说起来,南宫帮主…”江边柳的话还没完,“贵帮如此讲究,倒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讲究?”南宫灵煞是疑惑。
却只见江边柳缓缓抬眸,黑亮的瞳眸平静异常:“是啊,讲究到连地砖都不全是烧制的,还掺着三十六块经人打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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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南宫灵瞳孔骤缩,他的笑容突然凝在嘴角,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一般。
他紧紧盯着江边柳的眼睛,一向洪亮且坚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过木纹:“我不大明白…什么人磨的?既是人磨的又如何?”
实际上,到了这时候,南宫灵哪还不明白——对方并非不识机关,也并非是运气好,而是根本看穿了所有,且将哪里有机关掌握得一清二楚!
“人磨的砖当然好,”见南宫灵装傻,江边柳收敛了笑意,百无聊赖地继续道,“只可惜,人磨的砖上留着划痕,太粗糙了,我…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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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宛若被巨浪撞翻的船只,震荡无比,南宫灵的面色竟是瞬间惨白了。
划痕?
粗糙?
那砖块经过打磨,何来粗粝?!隔着靴底,又怎能感觉出纹路?!何况是不值一提的划痕!
“你……隔着靴底也能感觉得到?这怎么可能?”他问,声音强装平静。
“不然你觉得我是用什么方法知道的?”江边柳淡淡道。
此话一出,猛地,南宫灵攥紧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又像是被兔子打败的老虎。
他突然蹲下身,掌心覆在那块经过打磨的砖石上,指尖一寸寸摩挲。
江边柳看着南宫灵,暗道对方此刻做的只是无用功。因为自己并非是能隔靴感物,之所以知道哪块砖下有陷阱,其实是砖缝中那些蚂蚁的功劳。只是若此时暴露真相,难免会让对方疑心自己以虫兽来刺探情报。
同时,江边柳也疑惑极了。他不知道这位早有侠义之名在外的丐帮新任帮主为何想要让自己死。
南宫灵感觉到了江边柳的视线,他没有抬头,一股无力的愤怒却冲上了他的天灵盖。可紧接着,他的怒意被一句话给浇得摇摇欲坠。
“丐帮暗器虽险,但终究是死物,”江边柳转身先一步迈出房门,残余的清澈声音回荡在厅中,“它远远比不得人心之变。”
闻言,南宫灵手下动作一顿。他站起身来,久久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