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以卵击石(2 / 2)

早点摊前,陆小凤坐在那,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的对面,司空摘星正把一颗花生米抛向空中,然后用嘴接住。

“你确定和你打赌的那小子一定会有动作?”司空摘星对着陆小凤嚼花生米,眼睛却四处瞟着。

“等便是了。”陆小凤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天快亮了,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做。”

“我不好奇他要怎么做,但我对你们打赌的输赢好奇极了,而且我非得要押那小子赢不可!”似乎已经预见了陆小凤不久之后的狼狈模样,司空摘星贼笑道。

这时,摊主老张打了个哈欠:“两位爷,还要添豆浆吗?”

陆小凤摇摇头,手指不自觉敲得更急了。

“现在天就要亮了,连只蚂蚁都没看见。”司空摘星撇撇嘴,“你说那小子会不会…”

“嘘——”陆小凤突然眯起眼睛,“你听。”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司空摘星连忙竖起耳朵,却只听到街口宋婶的惊呼声像一把刀,劈开了清晨的薄雾,又像块石头,扑通砸进了街巷的平静水面。

“我的亲娘哎!”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同时转头。更夫第一个凑了过去,待看清地上的情形,手里的铜锣“咣当”一声砸了自己的脚。路边醉醺醺的酒鬼刚趴在地上吐完,却忘了合上大张的嘴,只顾瞪着地面。

蚂蚁。

数不清的蚂蚁!

这些蚂蚁不断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青石板的每条缝隙里都在涌出黑亮的蚁群。它们的数量甚至多到相互间一层层上下交叠起来,像无数条细小的墨溪,逐渐汇成愈发宽广厚重的墨河,越流越远。

司空摘星的眼皮跳了跳。

陆小凤的眉毛抖了抖。

很快,街两边二楼的窗户“吱呀呀”接连推开。李秀才的毛笔插在发髻里,连胭脂铺的俏寡妇都只披着件外衫就探出身来。

蚂蚁还在前进。

“让让!让让!”

“这、这怕是要变天了!”

“…青天白日的也会见鬼?”

人群像潮水般涌向街头。

“我这嘴是开过光吗,还真见着蚂蚁了…”司空摘星愣愣地喃喃道。

“跟上去。”陆小凤蹙着眉拍了司空摘星一下,拍回了他的魂。

实际上,几乎整条街的人都跟了上去。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县衙门口。

差役们闻声出来,见人数众多不便驱赶,且无人闹事,再加上自己也对眼前奇景起了好奇心,便同样在旁看了起来。

晨光斜照在县衙前空地的青石板上,那些细小的黑影忽然停下了。最前排的几只蚂蚁触角相碰,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然后,它们以另一种方式动了起来。

第一排蚂蚁突然解体,从上至下每一层都如雨点般散落。却在坠地瞬间重新列阵——竟是在用身躯拼凑着某种图形。

紧接着,石板缝里立刻涌出第二批蚂蚁。他们精准地嵌进第一批蚂蚁间的空隙里,把图形填补得有棱有角起来。

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

卖字画的李秀才突然浑身发抖,手里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他认出了那些图形上的棱角是什么。

那分明是…写字时的笔锋!

“神了!蚂蚁在拼字!”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声,人群随之沸油般躁动起来。

然而,等蚂蚁的字越拼越完整,所有人反而安静下来,只盯着蚂蚁看。

最终,有八个大字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咚——!”

就在这八个字拼成的一刹那,县衙门口的鸣冤鼓突然响了。

所有人转头去看。那面鼓就孤零零地立在朱漆大门外。鼓面泛着死牛皮特有的青白,像具曝晒多时的尸首。

隔了几步远,蚂蚁仍在摆字。

“…我看这不是蚂蚁,”司空摘星的喉结滚动,“是判官笔。”

他话音落下时,天忽地黑了。

众人疑惑抬头,却见成百上千只麻雀、乌鸦、信鸽,甚至还有几只夜枭,爪子上都抓着纸张,像一片黑压压的云,掠过屋檐,飞向四面八方。

然后,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从天上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