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他不得不承认, 在这一刻，他心怀希冀。
如果林语堂能够做到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秦宴安或许还有救呢？
陈随遇承认, 自己现在的确有点走火入魔了。
只要稍微有些可能性，他就忍不住开始心怀希冀。
哪怕他心里很清楚, 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性的话, 甄明珠女士绝对已经开始想办法, 把人才招揽过来了。
也绝对等不到自己去交涉。
果然，林语堂说出来的话，让他的心回落下去。
“我之前从来没研究过这个方面。”
陈随遇有点失望，但也不算太多，他正准备打字，林语堂又发了一条过来。
“不过我的老师, 从前是研究这个课题的，现在全球唯一治好的病例，就是他的成果。”
陈随遇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我能冒昧问问, 你的老师现在在哪里吗？”
“他去年已经去世了。”
林语堂这样回复道。
陈随遇一时之间, 五味杂陈，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差一点点。
真的就差一点点。
如果林语堂的老师还活着，秦宴安活下去的希望，就会更大一些。
但是很遗憾，现在所有的一切, 都要从头开始。
陈随遇猜想，林语堂自己也没有把握，真的做到这件事。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现在好像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陈随遇想了想，打字道：“林语堂，希望你可以尽力，破解这个课题。”
林语堂大概以为陈随遇在鼓励他，回复道：“陈先生，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陈随遇没再回复。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翻看着秦宴安留给他的合同。
和离婚协议补充协议里，秦宴安愿意把自己绝大部分财产分给陈随遇不同。
这次的秦宴安，是真的奉上了他的全部。
陈随遇看的难过。
他没办法相信，秦宴安似乎很坦然的，就接纳了自己要死亡的命运。
可是陈随遇还没办法接受这一切。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
陈随遇在临睡觉之前，收到了甄明珠女士的邮件。
女人非常简洁的，跟陈随遇讲了讲秦宴安的现状后，居然还试图宽慰陈随遇。
她说，“秦宴安现在也没到病入膏肓的阶段，我跟专家都觉得还有治愈可能性，所以已经把有这方面经验的医生，都尽力邀请过来了，说不定还有希望。”
陈随遇想了想，回复道：“我给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可能不给你们添麻烦，秦宴安的状态如果有什么变化，麻烦也跟我说一声吧，我最近会留在京都，如果哪天秦宴安愿意见我了，我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甄明珠女士没再回复，陈随遇也不确定，对方的态度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但他还是坚持在京都住了下来。
……
最开始几天，陈随遇住在医院里，有护工照顾他。
等他身体彻底好转了，秦宴安的助理便赶过来，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陈先生，我来转达秦总的意思。他说，你既然已经大好了，就早点回去吧，南市还有你的工作和生活，你不必把时间精力都浪费在这里。”
陈随遇没觉得伤心，他只是问道：“秦宴安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助理摇摇头，“秦总现在的状态时好时坏，他只是不想你担心。”
陈随遇当然明白秦宴安的想法，他只是觉得难过而已。
秦宴安不愿意让自己见到，他最为脆弱的一面。
他或许以为，只要这样做了，自己就绝对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因为alpha的病，内心产生什么波动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过了这么久，秦宴安仍旧这样自大，仍旧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但实际上，人心是最难测，最不可控的东西。
……
陈随遇沉默许久，忽然笑了起来，“他凭什么到了现在还想管着我？”
助理愣了愣，急忙解释道：“秦总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陈先生，你应该是误会我们秦总了，他……”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陈随遇打断他的话，“秦宴安既然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那他就应该明白，他说的话我不会再听了，我在南市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想回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你在这里也见不到秦总，他也不想见到你，僵持下去没有必要呀。”
“谁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到他的？”陈随遇把东西拿好，“我就不能是来看望我的朋友的吗？”
见陈随遇这样油盐不进，助理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半晌叹了口气，说道：“陈先生，不管你留在这里还是回去，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的确没有资格过问，但是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坚持也没有什么用。”
陈随遇苦笑了声，“但是我非要勉强。”
他说完，拿着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陈随遇出了医院，被冷风一吹，刚刚那股莫名不服输的劲儿，被吹散了一大半。
其实说起来，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还挺可笑的。
助理对于他的目的自然心知肚明，他却为了自尊，非要说出那样一番，可笑的，自我辩解的话来。
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很茫然，但是现在还不是茫然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知道自己去哪里住下才好。
他在京都没有亲人，没有什么朋友，如果非要算起来，也只有一个刘茂成。
可是刘茂成从来不支持他，跟秦宴安再有什么纠葛。
大概因为见识过，他从前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刘茂成对于他每一次态度的软弱，都会表现的格外应激。
如果是以前，陈随遇被刘茂成痛骂一顿，一定会幡然醒悟，收起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但是现在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秦宴安要死了。
陈随遇已经顾不上那许多的事情，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好好的陪着秦宴安，度过剩下的这段时间。
刘茂成不一定能懂。
他也不想去跟刘茂成解释。
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彼此有了矛盾，出现嫌隙。
所以他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帮帮他。
或许往前数的那几年，他的确过得很失败。
陈随遇有些难过。
秦氏集团的酒店他也不能去住，一旦住了，秦宴安又会得到消息，说不定又要安排人来，劝他回去。
陈随遇不喜欢这样被情愿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他也是觉得挫败，觉得难过。
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
陈随遇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他用手机搜索着附近的酒店，一家一家的查着背后的经营者是谁。
他还没有理出来头绪，就忽然听到了一声，有几分惊喜的声音。
“随遇，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随遇有些疑惑的抬头看过去。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宗明。
……
再次见到方宗明，陈随遇的心态，变得更加复杂了。
如果从前见到方松明，他只觉得疑惑，不明白对方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
而在知道了方宗明的那些谋算，以及对秦宴安做的事情之后，他现在只觉得是满满的恨意。
不仅仅在恨面前的人，更重要的是因为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发现，方宗明竟然是这样的人。
有些细枝末节的细节，明明早就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而他却视而不见，潜意识里，试图把方宗明所做的那些事情，尽可能的描述合理化。
他错的多么离谱啊。
明明可以很快的发现，很快的规避掉的风险，居然拖拖拉拉那么久，到最后，自己成为了罪魁祸首。
陈随遇看着方宗明，他实在说不出话来。
而方宗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情的问道：“随遇，你怎么会在这里呀？我刚刚远远的看到，那个人长得像你，原本走上来只是想仔细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呢。”
陈随遇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开口道：“方宗明，不用再继续演戏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方宗明闻言，笑容僵硬一瞬，“随遇，你在说什么话呀？我怎么没听懂？”
“不用再装下去了，我已经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秦宴安，怎么，到现在，我的利用价值还没有被你彻底榨干净吗？还是说你想要继续利用我，又达成什么新的目的呢？”
听到陈随遇这样说，方宗明缓缓收起了笑容，他没再继续装傻，而是叹了口气。
“随遇，我一开始绝对没有想要利用你，我当初之所以接近你，是因为真的对你感兴趣。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是秦宴安的伴侣呢？”
方宗明苦笑了一声，“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做这些事情，也不希望你知道了，会忍不住怨恨我。”
陈随遇听他这样辩解，只觉得荒谬极了。
第67章 067 谎言 陈随遇一直不太明……
陈随遇一直不太明白, 为什么有些人，在做了损人利己的事情之后，还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仿佛他做这一切, 全都是被别人逼的一样。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陈随遇已经不想听，他这样虚伪的言论了。
“方宗明，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值得你费尽心思出现在我身边, 一定要得知的事情了，就不用在我面前这么处心积虑了。”
方宗明却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随遇, 你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你。”
“你觉得我会信吗？”
陈随遇不想跟他，继续掰扯这些没用的，不耐烦的甩开他，“我要走了，别拦着我。”
“随遇，秦宴安要死了, 秦苏墨马上就要继承秦氏集团，你以为沈倾时为什么不肯嫁给秦宴安，反而嫁给出身旁支的秦苏墨？”
陈随遇脚步顿了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宗明笑了声, “我就是看你被沈倾时蒙在鼓里, 觉得有点心疼，所以告诉你个真相。”
“无所谓，”陈随遇冷冷的看着他，“秦家这些事难道我能管的了吗？”
“和你当然没什么关系，但是跟秦苏墨可不能没关系。”
方宗明神神秘秘的笑了声, “我恰好知道一些秘密，你想不想听？”
哪怕心里清楚，方宗明或许在欺骗自己。
可是事关秦宴安，在这一刻，陈随遇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去哪里说？”
方宗明笑了起来。
……
茶室静的落针可闻，方宗明跟茶室老板礼貌寒暄几句后，关上了包厢门。
陈随遇等他落座后，冷冷开口问道：“特地把我约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宗明沉默一瞬，说道：“随遇，我承认，秦宴安现在变成这样，的确有我的原因，但是……这也不单纯只是我的问题。”
“所以呢？”
“沈倾时是不是跟你说，他想嫁给秦宴安，但是秦宴安不同意？”
陈随遇愣了愣，没说话，方宗明却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沈倾时从回国开始就明白，不管怎么做，秦宴安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他精挑细选了秦苏墨，”方宗明语气极其肯定，“沈倾时不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从一开始，你跟秦宴安应该都被他骗了。”
“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又能做的了什么？”
方宗明笑了起来，“随遇，你还是信不过我，我承认自己有私心，的确想坐山观虎斗，省的事情发展到推我顶锅的程度，但我跟你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好好想想应该也能猜到，秦苏墨联合沈倾时做局，你猜猜，秦宴安用的信息素，真的一点儿问题没有吗？这些事，我劝你跟还是跟秦宴安家里人说吧。”
方宗明这样信誓旦旦，陈随遇只是沉默听着，并没有表态。
京都这些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实在是牵扯了太多，各种事情纷繁复杂，缠绕在一起。
陈随遇从前就想不明白，现在更是雾里看花。
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巨大的狼人杀派对，每个人都态度真诚的对他说，自己是个好人。
可是陈随遇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这种恐慌感快要把他逼疯了。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根本不敢表现出分毫。
所以哪怕现在他不知所措，在面对方宗明的时候，他仍旧表现的像是格外淡定。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考量的。”
陈随遇说完这话，站起身来，他冷冷看了方宗明一眼，转身离开。
一直等他坐上出租车，他挺直的脊背才猛的弯了下来。
冷汗早就湿透了他的衣服。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方宗明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卷入这一趟浑水当中。
陈随遇在犹豫。
他从来都算不得是个聪明人，他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不能成为棋子。
可是他想了半天，还是选择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仔仔细细写下来，发给了甄明珠女士。
他的确做不了什么，但是方宗明希望他，把这件事情捅给甄明珠女士，那自己就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反正至少做了这一步，自己绝对不可能做错什么。
也绝对不会给秦宴安带来什么麻烦。
等写完邮件，出租车也停在了酒店门口。
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秦氏集团名下的店铺。
这样一来，如果甄明珠女士想要找自己的话，就变得更加容易了。
他也能保证自己在京都的安全。
……
一直等陈随遇到了酒店，洗漱完躺下，甄明珠女士都没有回复他的邮件。
这也在陈随遇预料之内，但他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着觉。
这几天他经历了太多事情，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没有任何办法帮到秦宴安，反而还需要秦宴安为他操心。
陈随遇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很无能。
他漫无目的的刷着手机，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什么也看不下去。
母亲几个小时前，还发了消息过来，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陈随遇赶紧回复了一条，便退出了聊天软件。
他来时试图在搜索引擎上，搜索有关于基因病的治疗办法。
但搜索出来的结果只有寥寥几条，介绍的也都是那位专家治愈的病例，只可惜新闻全都摘录同一来源，压根儿没有陈随遇真正想看的内容。
他试图再增加一些关键字，了解的更加详细一些，但很可惜他一无所获。
其实这个结果，陈随遇一早就猜到了。
就算是真的有人，了解掌握些什么核心的技术，也绝对不是自己，随随便便可以从搜索引擎上搜索到的。
陈随遇放下了手机。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漆黑的房间。
不知道躺了有多久，他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陈随遇急忙拿了起来。
又是刘潆发来的消息。
陈随遇心情不好，实在是不太想看，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可是刘潆像是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倾诉对象一样，一条又一条的发消息。
陈随遇的手机震动个没完没了，真让人恨不得把刘潆删掉。
他拿起手机，耐着性子解锁，点进聊天软件，想看看刘潆发了什么，只一眼，他就有些愣住了。
在一大堆废话里，刘潆说道，“林语堂也不知道犯什么病，这么长时间没关心我，今天突然间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他们研究室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了，还说我对抑制剂过敏也是基因病的一种，说不定有的治，让我跟他去京都呢。”
他抱怨完，又忍不住补充一句，“你说林语堂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想找个借口跟我和好，还是说他现在要去京都了，实在是放心不下我，所以准备带着我？要我说，什么基因病不基因病的，我这不就是天生的过敏性体质嘛。”
陈随遇没兴趣回复他那些没用的废话，他只是颤抖着手指打字问道：“林语堂跟你说的，是不是他们研究室对治疗基因病，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了？”
“是啊，”刘潆回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基因病不基因病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随遇没再回复，直接退出了两个人的聊天对话框，给林语堂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
陈随遇又给他拨了一个。
他耐着性子一连播了好几个，对面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陈律师，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听刘潆说，你研究出来基因病的治疗方法了，是吗？”
林语堂沉默一瞬，“准确的说还没有，我们只是试验了一下，老师留下来的治疗办法，临床确实有效果，但是达不到根本治愈的程度，还会有非常严重的副作用。”
“那还要研究多久才能够研究出来？”
陈随遇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这种东西，哪里可以用时间的长度来打保票呢？
果然林语堂说道：“我们也不知道。”
陈随遇沉默下来，过了好半天，他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来京都？”
“还要过几天，我们研究室里的部分仪器需要搬运过去，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先在这边开始做临床实验了。”
陈随遇“嗯”了声，实在是不知道再寒暄些什么，只能说道：“那就预祝你们能早日研究出成果吧。”
这样或许秦宴安还有救。
林语堂干巴巴的说了句“谢谢”后，挂断了电话。
刘潆已经霸屏了陈随遇的聊天框。
他一点进去，看到的都是刘潆长篇大论的细节分析，说的煞有介事，还有点儿可爱。
陈随遇忽然忍不住有点儿羡慕刘潆。
其实刨除没办法使用抑制剂，导致控制不住出轨的问题之外，刘潆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人。
从前有宠爱他的父母，结了婚之后又有宠爱他的丈夫。
他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就可以生活的很好。
他的人生没有什么烦恼，最大的烦恼也只有林语堂爱他，还是不爱他。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哪怕到了现在这种田地，林语堂仍旧是非常非常爱他的。
所以刘潆还可以，为了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烦恼。
但是反观他自己，却过的跟刘潆全然不同。
他的人生实在是一团乱麻，到现在他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而自己在刘潆眼里，居然还能算得上，一个十分成熟靠谱的“哥哥”的形象。
陈随遇勉强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安慰了刘潆几句。
对方看起来完全没有被他安慰到，反而又开始抛出了更多的细节，试图让陈随遇帮他分析。
陈随遇急忙说了句“要睡觉了”，结束了话题。
不知道是因为熬了太久困了，还是跟刘潆说话有种放松的感觉，陈随遇居然真的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醒过来，他就急忙打开了邮箱。
甄明珠女士已经回复了他，只不过回答的态度就跟以前一样敷衍。
她只是说会好好的调查，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随遇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失望，他现在没有主心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就盼望着甄明珠女士能够指点他一下，只可惜……
只可惜甄明珠女士态度明确，并不希望他掺和秦家的事。
陈随遇叹了口气，起床洗漱。
他实在没什么事可做，躺在酒店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便决定出去转转。
他在京都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好好逛过。
到了现在故地重游，他没有任何畅快的情绪，心里满满的都是茫然和痛苦。
这几天他一直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可能性呢？
但转念仔细想想，他又很清楚。
就算自己更早的知道了这一切，他也做不了任何事，帮不了秦宴安。
或许他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无能的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能够让自己为之骄傲的事情。
原本以为离了婚，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实际上，他的人生仍旧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改变。
陈随遇走在路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拥有这样失败的人生呢？
可是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安慰自己，或许别人也同样过着并不快乐的日子，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临近中午，他已经逛的有点儿累了，准备找家店吃午饭，一拿起手机居然发现沈倾时给自己发了消息。
陈随遇有些疑惑的点开。
——“随遇，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阵子一直忙着准备婚礼，没看到你联系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一字一句看着沈倾时的回复，不由得想起方宗明说过的话。
骗子。
全都是骗子。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相互欺骗，相互倾轧。
每个人都说着掺杂着正义的谎话，让人根本分不清真假。
陈随遇觉得很累。
第68章 068 他总是这样 陈随遇没有……
陈随遇没有回复沈倾时的消息。
现在方宗明和沈倾时, 他谁都不相信，也谁都不想搭理。
他收起手机，没了吃饭的心情, 决定先回酒店，等饿了再点外卖。
可是沈倾时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突然黏了上来。
陈随遇的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
他没看，等回到酒店才拿出来。
沈倾时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方宗明的所作所为, 欲盖弥彰的来跟陈随遇解释。
陈随遇一条条看下去，只觉得可笑。
方宗明说的话并不完全可信, 但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现在沈倾时又是什么意思呢？
陈随遇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所以他没有回复沈倾时，而是关上对话框，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他胃口不好，吃的不多，吃完正准备处理会儿工作，没想到林语堂又发了消息过来。
这条消息言简意赅。
他说, “陈律师，我们明天要去京都了。”
陈随遇看到这条消息，哪怕现在他们的研究还没有什么进展，仍旧控制不住的莫名激动起来。
他赶忙回复道：“好的好的, 祝你们早就顺利, 早日出成果！”
说不定这样，秦宴安还能有救。
没想到林语堂回复道：“陈律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陈随遇有些不解，打字问道：“是什么？”
“能不能帮我说服刘潆，尽快跟我离婚吧, 我最近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们的确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性。”
陈随遇没想到林语堂会这样说，他忍不住问道：“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刘潆又跟那个alpha见面了。”
陈随遇心头一惊，“那他们……”
“他们没发生什么，”林语堂回复道，“刘潆快到发情期了，所以他需要那个alpha的信息素，他们才见了一面。”
陈随遇不太明白，既然没发生什么，为什么林语堂反应还会这么大呢？
他正想问，对面又发了消息过来。
“我觉得，我已经对刘潆很难建立信任了。”
林语堂似乎很苦恼。
隔着屏幕，只是冷冰冰的文字，陈随遇仍旧能感觉出来，林语堂很苦恼。
他说，“只要刘潆跟那个alpha见面，我就控制不住的忍不住想，他们曾经混乱的那个夜晚，就算他们这次什么都没发生，我还是会很痛苦很绝望。”
陈随遇愣了愣，忽然不知道应该安慰点儿什么。
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重新建立起来。
哪怕再爱，失去信任感之后，每一次因为怀疑而产生的阵痛，都会因为“爱”而承受双倍。
到底有多少爱经得起这样反复消磨呢？
陈随遇没经历过这样的爱情，他也不懂。
但是现在他作为旁观者，同样感觉到了满满的痛苦。
陈随遇没办法安慰林语堂什么，他犹豫了半天，也只能回复一句，“好的我想想办法吧。”
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想不出任何办法。
刘潆满心期待着林语堂能够回心转意，他或许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但是继续让他们在一起，却又都不会幸福。
人真的奇怪。
靠近彼此会痛苦。
离开对方又会不幸福。
林语堂没再回复。
陈随遇收拾了一下东西，又试着联系了秦宴安。
对话框冷冷清清，只有自己的自言自语。
陈随遇也没抱希望，秦宴安一定会回复自己，所以内心也没什么特别的波动。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
从南市来京都，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了，陈随遇也该回去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最开始得知消息的时候，他那样担心，那么紧张，迫切盼望能够尽快见到秦宴安，知道对方的消息。
可是真当他来到这里，费尽心思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他从一开始的痛苦，迷茫，疑惑不解到最后，他也能理解秦宴安的想法。
或许两个人的确不适合再见面。
他也不准备继续强求，决定先回去。
如果秦宴安愿意见自己的话，他还可以再回来。
陈随遇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至少能够听到一点好消息。
有关于秦宴安的。
……
一直等陈随遇快要登机之前，他才收到了秦宴安的回复。
自己对他的关心被顶了上去，只留下干巴巴一句。
——“谢谢你，小遇，我现在状态还好，不需要担心我。”
他是这样轻描淡写，好像两个人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如果不是那一份遗嘱，大咧咧的摆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
上面条条框框写的那么清楚。
秦宴安愿意把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陈随遇和小优。
这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大的诚意。
他心里难过。
陈随遇也明白，秦宴安为什么会是这样冷淡的态度，他在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怨恨他，遗忘他。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从前自己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忍耐痛苦忍耐许多年后，才终于被逼的有了点儿血性。
可是现在。
陈随遇垂下眸子，他没有回复秦宴安的那条消息。
他只是关闭手机，上了飞机。
如果秦宴安的确不愿意把自己最脆弱，最狼狈的一面展现出来，那他最好还是不要强求。
就当是他给秦宴安留最后的面子吧。
陈随遇在气流颠簸中，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等下了飞机，他才回复了秦宴安那条消息。
他说，“秦宴安，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想见到，我也知道，如果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一定会觉得很难堪，既然这样……我们还是保留最后的体面，我已经回到南市了。”
陈随遇看着自己发过去的那条消息，想了想，又写道：“林语堂跟我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交情，我已经听他说了，他在研究你这个病要怎么治疗，我真的很希望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从前的确不愿意跟秦宴安继续纠缠下去，不愿意困在将他不断搓磨的婚姻里。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想让秦宴安死。
恰恰相反，对方一定要好好活着。
只有好好活着，他才有理由告诉自己，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们绝对不会重新开始，自己不会优柔寡断，不会痛苦抉择。
但现在，事情变得完全不一样。
陈随遇很清楚，自己在这一刻，可以抛下一切的原则尊严，还有从前自己为自己定立好的规则。
他会毫无顾忌的，重新回到秦宴安的身边。
秦宴安并不希望他这样做。
他们两个的选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宴安倒是很快回复了他的消息。
——“小遇，我可以希望你坚定的过自己现在的生活，不要因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动摇你的原则，我真心希望你可以在南市，好好的生活下去。”
——“至于现在中野制药，还没有研究出治疗基因病的任何药物，我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不过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他说的这样委婉又直接，陈随遇隔着屏幕，被冰冷的文字彻底击中。
努力强撑了一周的坚强，在此时此刻被彻底打破。
人流涌动的车站，陈随遇无法自控的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其实一点也坚强不起来。
可是在方宗明的面前，在甄明珠女士的面前，甚至在自己父母的面前，他都不可以表现出来。
他也只敢在这一刻，疯狂宣泄自己的情绪。
等他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他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打车回了家。
……
陈随遇刚进家门，小优就从儿童房里跑出来。
一看见是爸爸回来了，小优马上激动的扑上来，抱住陈随遇的大腿不肯松开。
“爸爸，爸爸，你到底有什么工作，居然要出差那么久，小优每天都好想你。”
陈随遇心底划过一丝愧疚。
这段时间陈母经常给他发微信，告诉他小优因为想他想的睡不着，总是半夜哭，话里话外，都是催着他赶紧回来。
可是那个时候，陈随遇所有的心思，全在秦宴安一个人的身上，他只是敷衍的说什么，“知道了”“会尽快回去”之类的话搪塞一下。
等真正回到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到底如何忽略了小优的情绪。
小优已经不是三岁两岁的小朋友了。
她开始能记住很多的事情，也会在父亲的谎言里面，意识到有许多的纰漏存在。
她也会想要知道真相，也会忍不住恐惧害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随遇蹲下身去，抱住小优，他说，“对不起小优，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别的事情，忽略了小优。”
小优倒是很善解人意的，搂住陈随遇的脖子。
“外婆已经跟我说过了，她说爸爸很忙，小优也知道，爸爸在非常非常努力的工作，是为了给小优创造更好的生活。”
不过，她又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但是爸爸，我已经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了，我还是希望爸爸，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在小优的身边……好不好？”
陈随遇不由得愣住。
第69章 069 他都懂 陈随遇在回来之……
陈随遇在回来之前, 早就已经猜想了很多种，自己跟小优之间可能发生的对话。
小优觉得不开心是肯定的。
说不定她也能够从外婆的只言片语里，猜测到陈随遇这次突然间, 离开那么长时间的缘由。
小优说不定会生气，会无法接受自己不带她一起去京都的行为。
可是现在看起来，小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以为, 自己为了工作，不得不离开家这么久。
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随遇急忙点点头, “爸爸知道了, 爸爸以后会花更多的时间陪着小优的。”
小优小大人一样点点头, “爸爸，我知道你是因为大爸爸总是忙着工作，不愿意陪着我们，所以才选择离开他的，可是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对小优呢，小优也会很难过。”
提到秦宴安, 陈随遇心里酸酸胀胀的，一时之间，所有的话全都梗在喉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过了半天, 他才哑声问道：“小优, 那你想大爸爸吗？”
小优看起来，非常非常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当然很想念大爸爸，我也很想见到他，但是大爸爸真的很忙, 前段时间他过来还说过，以后不忙了会经常陪着我，但他一定是在说谎，因为现在他还是很忙。”
陈随遇愣了愣，心情复杂的伸手揉了揉小优的发顶。
或许他做错了。
他不应该隐瞒小优，秦宴安快要不行的真相。
秦宴安毕竟是小优的另一个父亲，小优有权利得知真相。
他也不确定，小优以后如果知道了一切，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怨恨自己是注定的。
但更要紧的是，小优会不会觉得遗憾呢？
在秦宴安最后的时间里，她身为女儿，没能陪在父亲身边。
这样的遗憾，会不会伴随小优的终身，让她永远的痛苦下去呢？
陈随遇不知道。
他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因为无论怎么选择，他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所以他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小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爸爸跟你说了谎，这个谎言，或许会让你在成长过程当中的每一天都觉得痛苦……你会期待着，爸爸现在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吗？”
小优并不能完全理解，陈随遇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爸爸，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是小优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陈随遇解释道：“是善意的谎言，爸爸撒谎是为了小优好。”
“但这只是爸爸自己的想法呀。”
小优嘟起嘴，重重的在陈随遇脸上亲了一口，“小优现在就已经长大了，爸爸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跟小优讲。”
陈随遇心情复杂的抱紧了小优，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这件事情爸爸好好想想，等爸爸想明白了，就跟小优说，好不好？”
小优重重的点点头，“好！”
她想了想，又说道：“爸爸忙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爸爸先去休息吧。”
陈随遇放下小优，“谢谢小优。”
……
等陈随遇收拾完躺在床上，却又完全睡不着觉。
他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并不希望小优知道这件事。
无论如何，自己跟秦宴安已经离婚了，京都跟南市又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说不定小优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秦宴安去世的消息。
但是另一面，秦宴安是小优的alpha父亲，无论如何，小优都有知情权才对。
自己不可以剥夺这一切。
不可以让小优，在未来的某一天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怨恨自己。
哪怕……
哪怕知道了这件事情，或许对小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收到了巨额遗产的父女二人，未来的生活，或许也伴随着危险重重。
他都有不说出来的理由。
也同样有说出来的理由。
陈随遇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现在脑子还很乱，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因为焦虑，他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倒是突然想起来林语堂，跟自己说的事情。
陈随遇翻身起床，给刘潆发了条消息。
“在忙吗，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刘潆大概是真的非常清闲，几乎是秒回了他的消息。
“不忙不忙，你从京都回来了吗？想在哪里见面？”
陈随遇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上次跟刘潆和林语堂一起吃饭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见面吧。”
他说完，刘潆马上回复了个“好的”。
陈随遇简单收拾一下，出了门。
等他到的时候，刘潆已经把菜都点好了，在那里等他了。
一看见陈随遇，刘潆马上激动的招手，说道：“在这边，在这边。”
陈随遇快步走过去坐下，还没来得及寒暄，刘潆就急急忙忙说道：“陈律师，我前段时间到底去哪里了？我怎么联系你也联系不上你，真是给我急坏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躲着我呢。”
陈随遇愣了愣，解释道：“我家里有点事，回京都处理了一段时间。”
刘潆一副十分八卦的样子凑上来，“家里有点儿事儿，什么事儿啊？能跟我说说吗？”
陈随遇看着他这副一如既往的样子，不免得有些哭笑不得，“不太方便说。”
刘潆果然流露出一幅大失所望的样子，“那好吧，不愿意跟我说，就不愿意跟我说吧，我发现你们这些正经人真的都好无趣呀，你这样，林语堂也这样问你们点儿什么事情，谁也不愿意告诉我。”
提到林语堂，陈随遇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他嘱咐自己的事情来，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他看刘潆现在的样子，是绝对不忍心，说出那样残酷的真相的。
可是林语堂态度那么坚决，摆明了是绝对不可能回头了。
而且，这些话如果是林语堂跟刘潆说，一定会让刘潆更加绝望和崩溃。
或许自己应该先推脱下去。
刘潆跟林语堂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找到自己生活的平衡。
或许那个时候，刘潆会突然间发现，自己不跟林语堂在一起，人生也不会天翻地覆。
或许他就可以彻底想开，不会再为了这些，又不会让他的人生彻底伤筋动骨的事情，而如此痛苦了。
想到这里，陈随遇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刘潆，你最近在忙什么？”
刘潆被他突如其来转移话题，搞得有点儿懵，但还是乖乖回答道：“没干什么啊，再说了，像我能干啥呀，不就是整天在家里待着嘛。”
“一天到晚都在家待着吗？不觉得没意思吗？”
“也还好吧，”刘潆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啊，现在顶多是林语堂不肯回来，我的生活比以前冷清了一点儿，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陈随遇忍不住道：“既然你觉得你的人生没什么变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他还跟你维系婚姻关系呢？”
刘潆像是突然在被问蒙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陈律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我的人生只围着一个男人转，所以失去了全部的自我。”
陈随遇没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刘潆。
刘潆笑了笑，“不过你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倒真没错，我一直都觉得，我人生的意义就是跟林语堂在一起。”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也可能是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刘潆叹了口气，“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林语堂回家，只有他回家，我这无聊的一天，才会变得鲜活而有趣起来。”
“但你总不可能永远的指望他，依赖他，如果你们两个有一天感情破裂，过不下去了，他执意要跟你离婚呢？难不成你还不活了吗？”
陈随遇不明白。
他一直觉得，刘潆是特别简单，好懂的性格。
但是到了现在，陈随遇反而觉得，他压根儿不了解刘潆。
面前的小omega，平日里总表现出一副脑袋空空的样子，但实际上，在很多时候，他又会展现出他的聪明和思考。
刘潆不可能不明白，林语堂现在的态度，就是为了让两个人的婚姻关系，一点点的走向灭亡。
他们从前太过于相爱了，在发生了这种可以彻底摧毁婚姻的事情之后，谁也做不到快刀斩乱麻。
所以只能采用更加温，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的剥离对彼此的依赖。
刘潆真的觉察不到吗？
他这样自欺欺人，始终不愿意承认，难道不正是因为知道了一切，所以才始终蒙蔽自己吗？
陈随遇忽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道理刘潆都懂，说出来就变得格外残忍。
他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刘潆，其实我想说什么，你应该都明白吧，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很残忍，可是你既然明白，就不要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刘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陈随遇张张嘴，原本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刘潆却猛的站起身来，“陈律师，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是显而易见，逃避的姿态。
陈随遇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拉住他，但是刘潆却像是想要逃脱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的起身离开了。
只留下陈随遇有点儿茫然的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他没有追出去。
现在这种情况，刘潆大概真的很不想再见到他。
陈随遇想了想，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刘潆，但看到的却是红红的感叹号。
刘潆把他拉黑了。
陈随遇放下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两个人点的菜，还堆放在桌子上冒着热气，或许如果没有提这个话题的话，他们可以高高兴兴的分享一些八卦，然后吃饱喝足，各自回家。
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但是有些话，陈随遇不说又不行。
刘潆不想离婚，不想离开林语堂。
可是林语堂没办法忍耐这种痛苦，他只想分开。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陈随遇可以不用管的。
哪怕他收了刘潆的钱，最终没有做到，也没有关系。
说到底，他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为了秦宴安。
现在的情况格外明了。
或许林语堂真的能够研究出，治疗秦宴安基因病的特效药。
所以对方提出请求的时候，他没办法拒绝。
他也不想拒绝。
陈随遇甚至忍不住，有些阴暗的想，林语堂如果不再为了刘潆的事情，被牵扯走了太多的精力，或许林语堂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只研究这个药物。
如此一来，秦宴安得救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陈随遇哪里是真的为了刘潆好呢？
……
那些菜最终他也没有吃一口，而是全部打包回了家。
等他到家的时候，陈母还没开始做饭。
陈随遇把打包盒递给陈母，低声说道：“妈，我想把秦宴安的事情告诉小优。”
陈母听了这话，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告诉小优做什么？我跟你爸爸费尽了心思的瞒着她，就是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开始为了这些事情难受。”
“可是小优毕竟有知情权，等她长大了再知道这些事情，难道就是什么好事吗？她真的不会怨恨我们吗？”
“就算是怨恨我们，我也认了，你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格，你自己不清楚吗？”
陈母说着说着，忍不住激动起来，“从前你跟秦宴安关系不和谐，小优也会为了这种事情不开心，甚至为了你，去做一些完全违背她个人意愿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陈随遇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反正我跟你爸的态度就是，绝对不能够告诉小优，让她知道了有什么用呢，她能救得了秦宴安的命吗？”
陈随遇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小优的声音。
她站在厨房门口，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的看着陈随遇和陈母，“外婆，爸爸，你们在说什么呀？为什么忽然吵起来了？”
第70章 070 她不必得知 陈随遇和陈……
陈随遇和陈母听到声音, 同时一愣，双双扭头看过去。
小优睡眼惺忪，看起来是刚刚醒, 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个人。
她大概是真的没听到，两个人之前争辩的内容。
不然的话，以小优的年纪和想法，不可能伪装的这样天衣无缝。
陈随遇松了口气, 忙找了个话题遮掩。
“刚刚外婆想要个小优做糖醋排骨，爸爸觉得小优不能吃太多甜的, 所以才吵了两句。”
小优像是有点儿犯愁, 皱着眉头, 纠结了半天才说道：“那小优就不吃糖醋排骨了，爸爸不要跟外婆吵架。”
陈随遇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小优怎么可能不想吃糖醋排骨了？
她只不过是觉得，因为她的事情导致了家里人出现矛盾，所以愿意做出退让罢了。
小优总是这样。
如果让她得知秦宴安的事情，她也一定会忍不住觉得, 这其中有她的问题。
陈随遇感觉很无奈。
可是现在他们也不能继续吵下去，这个话题只能暂时作罢。
陈随遇带着小优，在玩具房里写了会儿作业。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小优就要上一年级了。
昨天在京都秦家的时候, 对小优的培养一向是精英式教育。
但是来了南市, 当他们的阶级地位落回原处，有些内容就不太适合学习了。
所以，陈随遇这大半年一直有意识的，把一年级的内容提前教会小优。
他在外面的这一周，陈父陈母便代替他, 好好的教过小优了。
现在他随便一检查，小优都能对答如流。
做完功课，陈母正好敲门喊他们出去吃饭。
小优合上本子，语气又认真又严肃的说道：“爸爸，以后外婆不要再为了小优吵架了。”
陈随遇没想到她还没忘了这件事，赶忙点头，“不会了，不会了，我们刚刚也没有在吵架，就是讨论的激烈了点儿。”
小优叹了口气，“外婆最近总是一个人唉声叹气的，爸爸回来了，每天也不开心，小优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小优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
陈随遇沉默半晌，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
……
这天晚上，陈随遇又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小优这件事。
陈随遇实在是没想到，陈母居然会对这件事情，持完完全全否定了态度。
他原本想要等小优睡着了，好好跟陈母聊聊的。
但是很遗憾，陈母好像并无此意。
如果他违背母亲的心意，私自将这件事情告诉小优，又会产生新的家庭矛盾，无法处理。
家里的事情一团乱麻，无论怎么选择，都举棋不定。
工作上的事情，同样没办法解决。
他发现自己好像走进了命运选择的死胡同。
无论往哪个方向逃离，都没有出路。
昏暗的环境里，他打开了手机，屏幕明明灭灭，跟秦宴安的对话框因为没有置顶，已经需要往下翻很久，才能够找到了。
他点开来，里面还是他独自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他给秦宴安发了很多消息，对方都没有回复。
秦宴安大概在忙，又或者是在接受治疗。
alpha的生活，现在的陈随遇总是一无所知的。
他迫切的想要获取更多的消息，却也无能为力。
陈随遇忍不住又在空旷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今天的困惑。
不出意外的，秦宴安并没有回复。
陈随遇已经习惯了，他关上手机，决定明天回事务所上班。
他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回来之后，也并不愿意去工作。
但是现在躺在家里，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为了一些压根儿解决不了的事情犯愁。
或许真的是因为太无所事事了。
陈随遇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被婚姻困住的那个阶段。
他是真的应该先找点事情做。
……
第二天陈随遇起了个大早，洗漱好便去了事务所。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到的明明还算早，裴澈却还要更早一点。
裴澈看起来状态很不一样。
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陈随遇也说不上来。
一见到陈随遇，裴澈还有点震惊。
“学长，你可总算回来了，秦总怎么样了，我前段时间还关注，最近也刷不到相关的新闻报道了。”
陈随遇含糊道：“好多了。”
裴澈看起来，倒是一副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我刚看到那条新闻报道的时候，还真被吓了一跳呢，现在只要没事就好了。”
陈随遇勉强勾了勾唇角，心里却像坠上了铅块一样沉重。
他现如今的痛苦没有办法跟任何人倾诉。
他甚至不敢多说一句。
唯恐给秦宴安，给秦家，带来了什么麻烦。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现在还是秦宴安的伴侣就好了。
他总能第一时间，得知所有的消息，总能最快的做出反应。
但是他在转念一想，就算他们两个的婚姻真的存续，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在秦家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
难道他能做的比现在更好吗？
好像也并不一定。
甚至他的命运会如同浮萍一样，被卷入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之中，他也会成为棋盘上一粒，或许无关紧要，或许举足轻重的棋子。
从此以后，他的命运再也不有的他自己掌控。
现如今的状况，大概已经是命运最好的选择了。
陈随遇像是感慨一般回答道：“是啊，只要没事就是好消息。”
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不一样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裴澈的脸瞬间红了。
陈随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刚进门的温景笑着接话道：“裴澈恋爱了。”
“什么？”
陈随遇这一下，什么负面情绪，尽数抛出脑后了，他不由得震惊的提高了声音，“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啊？”
“没，没多久。”裴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的。
“没多久是多久？快跟我讲讲。”
陈随遇声音都急切起来。
偏偏一向开朗大方的裴澈，在这种时候变得扭捏起来，半天说不出话。
陈随遇看的着急。
好在温景在旁边及时补充道：“是前段时间来咨询的一个客户。”
“温景！”裴澈急得抬高了声音。
温景马上笑意盈盈的退到陈随遇身侧，“哎呀，哎呀，我可不敢说了，还是让裴澈自己说吧。”
裴澈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是个alpha女生啦，前段时间她来咨询，说是为了保护omega朋友不被一个alpha骚扰，所以防卫过当了。”
“然后呢？”
“因为恰好是我接的委托，所以跟她的接触就多一点，就发现我真的很欣赏她，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想法，很优秀的女性，然后就……”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温景马上接话。
陈随遇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女朋友，但是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祝福你们，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他实在是看到了太多不幸福的婚姻，被利益层层包裹，看不到半分爱情的本真模样。
但是如果能有人真的获得幸福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祝福的。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那么多不幸的人，总归要有人可以获得幸福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裴澈可以。
裴澈被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给闹得格外不好意思，“哎呀，我们两个也只是刚刚在一起，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呢。”
陈随遇笑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裴澈愣了愣，跟着笑了起来，“我也希望可以。”
陈随遇正想要再说点儿什么，他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他点开一看，竟然是秦宴安发来的消息。
对方的回应格外简短。
秦宴安说，“我生病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小优了，如果等她长大了的某一天，意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就告诉他，是我不愿意让她知道的，如果她真的要怨恨，就来怨恨我吧。”
陈随遇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秦宴安并没有提到，他自己最近的治疗到底是什么进展。
可是他这样的反应，却证明了，或许现在仍旧没有任何救得了他的办法。
陈随遇心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觉得无能为力。
从前他拯救不了困在深渊里的自己，现在他也拯救不了这样痛苦的秦宴安。
陈随遇拿着手机愣了好半天，才打字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发完后，忍不住又关心，“秦宴安，你最近觉得怎么样？治疗有效果吗？有没有变得好一点？”
对面同样隔了很久才回复他。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
“还是那样。”
可就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就让陈随遇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呢？秦家明明有最好的资源。为什么秦宴安仍旧没办法获救呢？
陈随遇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