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不好说,玛蒙心想,现如今他们能跟沢田纲吉抗衡,其实最大的仰仗就是Xanxus是九代目儿子这个事实。
血脉相连,能力继承,这才是他们能够掀起指环争夺战的最大法理基础。
否则,九代目早已经点名要沢田纲吉继承十代的位置,哪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
要维持这份法理基础,就要在明面上追随九代目的一切决定,那么——
“还真说不定呢。”兜帽下掩住双眼,玛蒙的鼻音更重了,“看上去,我们未来的女主人是个仁慈的性格啊,连战败的斯库亚罗都肯捞出来。”
“呜嘻嘻,别说那种恶心的话好吗?”女主人什么的,听上去简直倒胃口极了。
话是这么说,贝尔忍不住又用更挑剔的目光去看高杉桃。
外貌,只能说不讨厌;
性格,根本看不出来,能确定的就是有点缺心眼;
实力,哦,对了,她刚刚把boss一拳揍飞了。
…………喂喂,这种人当女主人,瓦利亚的未来只会更加血腥黑暗吧?
切尔贝罗自有一套运作系统,很快得出结论:“高杉女士带来的戒指,确实是九代目的珍藏。”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认可高杉女士与瓦利亚存在紧密联系,认可高杉女士的出手不算为彭格列方的干扰。”
狱寺、纲吉、了平,全程维持着=口=的表情,直到此刻。
“诶?等一下,那是不是说——”纲吉把后面的话吞回去,只是一个劲儿冲里包恩使眼色。
看上去蠢死了。里包恩把帽子往下拉,遮住双眼,却遮不住不停往上翘的嘴角。
不能怪他控制不住情绪,实在是……
实在是,这一切都太好玩了。
原本他们担心的是山本可能会输,被鲨鱼吃掉,结果这小子反败为胜,提振士气,斯库亚罗反而葬身鱼腹;
结果突然闯进来一张熟面孔,跟一台人形自走绞肉机一样,轻松宰了几条鲨鱼找到斯库亚罗,把人救出来;
里包恩心里闪过至少十宗阴谋论,包括不限于她潜伏到现在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破坏局面把指环交给Xanxus,又或者她哪一方也不是,只是为了挑起彭格列内部争斗……
结果她临阵倒戈,说是Xanxus的未婚妻。
不管是这突如其来的粉红转折,还是她成了某人的未婚妻,还是这个某人其实是Xanxus,每一件都让里包恩非常想笑。
瓦利亚一群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些家伙的脑回路也不是很正常,里包恩本来都快忍住了,一看对面玛蒙的脸色,又忍不住想笑。
赶紧让列恩爬到脸上来,守护自己冷酷杀手的牌面。
高杉桃还嫌不够呢,声音一掐,对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Xanxus黏糊糊说:“亲爱的未婚夫~~~~明天中午我能去你们那里吃饭吗?你放心,我吃的少少的,很快就能吃饱~~~只是想看着你的脸吃饭嘛~~~”
纲吉三分钟前还在焦虑紧张痛苦之中打转的心情,一下像是放了气的气球往上飘,实在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但一听觉得不对,怎么是多声部合唱?
回头一看,狱寺君、山本、了平大哥,都在无声狂笑。
连切尔贝罗两位都转过身,朝着湿漉漉的教学楼开始面壁罚站,不知道是不是在背着所有人偷笑。
紧张激烈的战斗突然变成了喜剧片。
脸颊隐隐作痛的Xanxus:“……”
这不对。
首先氛围不对,其次上演的情节不对,最后主演的人选不对。
他可不是为了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从意大利连夜飞到这个乡下地方来的啊!!
黑发男人两眼血红,向后一看,意图让自己的手下帮忙应付。
结果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贝尔、玛蒙、莫斯卡,乃至对他最为言听计从的列维,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大截。
见他看过来,露出讪笑。
……别的也就算了,插手boss的感情生活,总觉得不太对哈?
Xanxus:“…………”
他沉默地攥起一团愤怒之火。
然后,愤怒地大吼:“一群蠢货!!!都给我去死吧!!!”
第196章 天生良师 “毕竟,我和这位高杉老师,……
“……意思是说, 这个女人突然从天而降,你们完全没有察觉?她把斯库亚罗救下来,但又说自己是Xanxus的未婚妻?”
“是的。”
“真的有这个人存在?至少在我的脑海里, 是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位小姐啊。”
“是的,这之后我们查阅了相关记录, 九代目并未公开给Xanxus大人拟定任何婚约、口头婚约、玩笑婚约等,Xanxus大人本人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公开情人,无法判断个人取向, 无法确认高杉女士的确实身份。”
“哼。……但戒指没有作假?”
“是的。是登记在册, 属于九代目本人的私藏。”
“那么,九代目手里的这枚戒指,是否还在?”
“尚未确认过。”
“去确认吧,我想,说不定这位高杉桃,能够带给我一份不一样的惊喜呢……哎呀!好烫!”
“是, 大人, 请小心用餐。”
*
雨守战当晚,瓦利亚当然是百口莫辩。
毕竟高杉桃干出来的事虽然破坏了所谓的规则, 但救下来的人是斯库亚罗, 这没得说。
就算是Xanxus,也不能捏着鼻子说这全然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其次,她掏出来的证物也的的确确是九代目的私藏。
仅剩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呃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切尔贝罗见状,总要为今天的事情收场,当机立断:“鉴于斯贝尔比·斯库亚罗于雨守战中已经战败,即刻起, 山本武获得完整体彭格列雨属性戒指。此外,斯库亚罗将不被允许参与后续的所有对战进程。”
“什么参与……”纲吉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今天比完不就完了吗?后面参不参与的,这也算处罚吗?”
里包恩若有所思:“既然她们这么说了,那么就意味着这对于切尔贝罗来说,算得上是拿得出手的处罚吧。”
“什么啦,里包恩,这不是毫无意义的话吗?”
里包恩没理会自己学生的抱怨。
也就是说,这之后很有可能会让守护者们再次出场,对战?那会是什么时候?
多半是大空戒指争夺战吧。
怎么出场?有没有限制?如果有,是什么样的限制?如果双方守护者都出场,岂不是又要一一对局?还是说变成团体作战?
只是一次意外,里包恩几乎已经推算出了接下来大空指环争夺战的全部具体形式。
但他不动声色,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斯库亚罗虽然被高杉桃捞得很快,但还是挨了鲨鱼几下,没被咬断,而是被狠狠冲撞,又撞在学校的承重柱上,这时昏迷不醒。
初步检查发现骨头稀碎内脏破裂,撑不过今晚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切尔贝罗征求了瓦利亚的意见,Xanxus表示输了比赛的渣滓我们不需要,说完就带着一干人等离场。
贝尔走前还不怕死地对高杉桃留下一个飞吻:“boss的未婚妻,期待你来我们瓦利亚做客哦!”
她们只能转而把斯库亚罗交给迪诺。
“本来我也是打算来带走他的。”迪诺耸肩,让部下把斯库亚罗塞进车里,“但没想到这位高杉小姐比我还要更快一步。”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在笑,但眼睛里没多少笑意。
走上前来,状似无意挡在纲吉狱寺山本几人的身前。
“听说你是阿纲的老师,你好,我是他的师兄,迪诺·加百罗涅。”
长相相当华丽的金发男人露出一个让人联想到菠萝味披萨的笑,往旁边轻轻抽了一鞭子空气。
声音响而短促,他反手将鞭子卷起,好像很不经意那样,露出手背乃至两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纹身。
高杉桃:“……”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向里包恩。
里包恩无辜回望。
迪诺,他的上一位学生。虽然平时看着很好说话,甚至很好欺负,实际却早已经是执掌一方家族的首领。
这种时候,他想要为师弟撑腰,以表示他们有的是朋友和后盾,让高杉桃不要打他们的主意,里包恩当然不会出来拆台。
高杉桃表情很纠结:“所以是什么意思?迪诺君,你是在自荐吗?也想当我的学生吗?啊?有点费解呢这个自我介绍?”
不然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是纲吉的老师,而迪诺是纲吉的师兄,那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迪诺的老师咯?
纲吉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不是啊!!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啊?!迪诺师兄的意思是想要悄悄警告你,让你不要为所欲为,他很厉害。你、你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会往那种方向理解啊高杉老师?你真的很奇怪诶——”
高杉桃大惊:“你怎么能说我奇怪呢?我可不想被一个头顶冒火只穿内裤的男子说奇怪!”
纲吉脸一下爆红,竟然绕过了迪诺就准备扑上来捂她的嘴:“不是说好了不提这回事了吗?高杉老师!高杉老师你做老师就是这样做的吗?一点也不信守承诺,一点也不以身作则!”
高杉桃手忙脚乱地要去抓自己的刀,被里包恩跳到肩头压住肩膀。
她一下怒了:“好啊,你们师徒两个联起手来欺负我——师徒三个!真是个连环套哇!从一开始就是!”
早知道不跳下来救那只鲨鱼了,反正迪诺也会打捞他的嘛!
她最后得出结论:“斯库亚罗,我不放过你的!都怪你!就是为了救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重新被包裹成木乃伊的狱寺沉默半响,幽幽说,“怎么办?棒球笨蛋,我居然有点同情你今天的对手了。”
山本正在接受加百罗涅家族的紧急治疗,闻言笑了两声,扭头去看来给他加油的笹川了平:“学长,要不接点水来给狱寺洗把脸吧,我看他好像神志都不太清醒了。”
那边混战的三人组也在迪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停了下来。
纲吉当然不可能是里包恩和高杉桃的对手,此时衣服上好几个小脚印,被扯得零零散散,头发也乱得不成形状。
里包恩连坐上去的兴趣都没有,一直停留在高杉桃肩头。
“呼、呼——”他喘着气哭诉,“不是啊?之前不是我和里包恩二对一吗?怎么突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你们两个打我一个……”
他两眼开始发直,开始转圈,开始变得空洞又犀利:“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老师们的阴谋……刚刚那样说话,假意不对付,其实只是为了设计我,让我露出破绽?好可怕的老师,好脆弱的师生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迪诺觉得此时应该先溜走才是上上策。
可怜可爱的小师弟就这样被折腾成了宇宙猫猫头,那两个人……!那个白发女人,和坐在她肩头的自家老师,看上去都好恐怖!!
“等等。你要走的话,把这家伙带回去。”里包恩用枪口指了一下还抱头蹲在原地的纲吉,“过几天还要打一场硬仗,这会儿在学校里受凉感冒可不行。”
“哇,好贴心~~”高杉桃给他配音,被一脚蹬在脸颊上。
换做纲吉会飞出去也说不定,但对高杉桃来说还好,毕竟——
“这也是你的秘密之一。”里包恩感受着刚刚的触感,“那不是你的皮肤吧?”
高杉桃:“都说了那是武装色霸气——”
已经被抓走的纲吉还在忍不住吐槽:“都说了不要把那种技能带到我们这个普通的现实世界里来啊——!!”
高杉桃同情地摇摇头。
朋友,你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现实世界啊!都黑手党了!都飞来飞去了!都火焰发动机到处揍人了!你以为你是铁臂阿○木吗!
“但这就是那家伙的特殊之处啊。”里包恩闲闲地说。
即便在黑曜中学跟六道骸那样的家伙过过招,即便直面过瓦利亚这种级别的对手,他还是一心想要守护着自己心中的现实世界,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高杉桃又= =了:“我也没说不是啊,突然用上教育口吻了,谁还不是个老师咋地?”
里包恩莞尔:“别太敏感,高杉老师。”
“客气客气,里包恩老师。”
迪诺带着几个小孩先走一步,高杉桃应付完里包恩,给库洛姆发了个消息,少女很快从楼顶下来。
“不是让你先回去吗?”高杉桃摸了摸她的手指,“穿这个,这个是我从迪诺身上抢来的!”
大衣的毛领子软乎乎,托着少女略显苍白的脸。
库洛姆把头往上抻了抻,才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怯生生看了一眼里包恩,又很快缩回目光,抓着高杉桃的手贴在她身侧。
“犬和千种先走了。”她小声说,“一起回去。”
里包恩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居酒屋?”他问,“还是找个酒吧?”
高杉桃:“鉴于在场的成年人似乎只有我一个,我们还是去居酒屋吧。”
里包恩又给了她一脚:“我看你只是饿了吧。”
*
纲吉不知道里包恩跟高杉老师都谈了什么,但第二天起来,他试探着问以后要怎么办时,自己冷酷无情的家庭教师沉默片刻,淡淡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意思就是警报解除?
纲吉正要欢呼,又开始发愁:“今天晚上是雾之指环的争夺战啊!我的雾之守护者到底是谁啊?真的有这个人吗?我们该不会要认输吧?”
接着开始脑洞大开:“会是谁呢?难道说,里包恩,昨天你回来那么晚就是去跟高杉老师洽谈这件事了吗?高杉老师会是我的雾之守护者吗?”
里包恩都难得露出黑线表情了:“……怎么可能?”
他一脚把学生从床上踹起来:“今天也给我好好训练!”
当晚就是雾之守护者的指环争夺战。
这次高杉桃更是责无旁贷,送库洛姆到了并盛中体育馆。
原本纲吉他们想邀请她一起观战的,但对面的Xanxus绝不允许,表示胆敢让她进来观战就大家一起去死,大概还在记恨她昨天不小心戳破了两人的关系吧。
哎呀,真是个害羞的男人。
害羞的Xanxus旁边是正在叹气的贝尔。
昨天这女人说她回来吃饭,大家还专门准备了许多,没想到最后被放了鸽子,真是叫人伤心。
“你说的准备许多,是准备了许多恶作剧?”玛蒙的声音平板,“掀开盖子就能爬到手上的蜘蛛、以为是螃蟹其实是毒蝎、好不容易吃完准备离开发现门全部锁上必须挨个跟我们过招?”
“呜嘻嘻,怎么啦?这也都是很用心的准备嘛~”
观不观战的,高杉桃也不是很所谓,反正这场比赛这场比试的结局早已注定。
她低头看库洛姆,又觉得不太好,屈膝弯腰,让那只紫色圆滚滚的杏眼能够跟自己齐平。
“怎么样?有信心吗?”高杉桃笑眯眯问。
“切。”一旁的犬冷哼,“装模作样。”
“即便是伪装,她也是个不错的老师。”千种轻声说,“比我遇到过的所有老师,都要好。”
“……”犬扭头不说话了。
因为实在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库洛姆抓紧了怀里的三叉戟,抿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会加油的,桃子老师。”
高杉桃点点头,还是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库洛姆缩了缩脖子,看得出她下意识想闪开,但最终还是没躲。
哎呀,完全萌物。
“实在不行就叫我。”她指了指门外,“我打算在那儿看。”
眼看切尔贝罗朝这边走过来,高杉桃不是很所谓地摸了摸头上的绿色发绳:“反正你们会用在门口下禁制,我就在门外看好了,要是察觉到我有要进来的意图,直接处罚,怎么样?”
切尔贝罗对视一眼,没有理会身后贝尔等人尖叫着“这怎么可以——”的声音,点了点头:“没有问题,高杉大人。”
怎么就高杉大人了?
今天在场的彩虹之子不止里包恩一个,对面瓦利亚有个穿深紫连帽斗篷的玛蒙,自己这边还多了个穿迷彩服戴头巾的可乐尼洛。
背后背一把比例相当失调的狙击枪,头顶被一只海鸥抓着飞在半空中,跟坐在山本肩头的里包恩齐平。
自以为很小声,其实用谁都能听见的音量问:“喂!里包恩!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怪女人?”
高杉桃扭头。
里包恩给了这永远学不会怎么说话的老朋友一枪。
“原话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黑发小婴儿摘掉礼帽,往胸口压了压,以示歉意,“希望你不要误会,这在意大利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形容。”
高杉桃……还真别说,她真有记忆可以参考。
意大利男人么,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也确实不常对异性发表否定言论。
就算他讲的是实话好了。
她转身要走,山本犹豫两下,还是咬牙出声:“高杉老师,我想问一下……”
高杉桃没回头,伸了个懒腰:“斯库亚罗还活着,就是有点水土不服。”
也可能是一睁眼看见迪诺那张脸就被吓晕了,以为自己穿越回十年前了,这也说不定嘛。
山本松了口气,没再追问,看着她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一侧被切尔贝罗重新划了一个临时观战区,面积其实还挺大的。
她们施加的幻术禁制则是在体育馆正门口的门框上,如果高杉桃想要进来,立刻就会判定沢田方的失败。
不过这里视野不错,可以直接看到整个体育馆的全景。
在能完全看穿幻术的人眼里,这场对决实在有点幽默。
除了中途库洛姆试图用三叉戟去刺玛蒙之外,其余时候基本都是对着甩卫生纸卷,或者跟空气斗智斗勇。
不止她们两个,两边的队友也都在跟空气斗智斗勇,总之是没什么意思的场面。
她看着犯困,但又必须等到库洛姆比完把她接回去。
正想偷偷玩一局俄罗斯方块的时候,高杉桃似有所感,回头挥手:“Hi!雀,我在这里!”
云雀恭弥脚步不停,他还是那身经典扮相,白衬衫黑裤黑外套,踩着一尘不染的皮鞋,手握浮萍拐走过来。
被高杉桃叫了名字,也不紧不慢,没有扭头就走,也没有加速。
到了她身边,从外往里面一看,六道骸!破破烂烂的体育馆!
立刻就要往里冲。
高杉桃赶紧抱住他的腰:“雀老师!雀哥!雀师傅!算我求你好不好?你这会儿冲进去我们又要输啦!”
别说,这腰还挺劲,瘦而有力,像一片颇有分量的温热的钢板。
云雀一边猛冲,还有空回头冷笑:“你会死?我可不相信。”
“喂!我是什么不死鸟吗?虽然我是认识这样一个人,但是这不代表我就不会死好吧?我还是会死的好吧!”
云雀不搭理她,继续闷头往前冲,高杉桃不得不一直死死箍着他不松手。
……好家伙,这个力气!
高杉桃现如今的力量水平,是叠加她所拥有的角色乘以开发系数,再按照本世界的异能力发展程度,适当调整比例得到的结果。
不管怎么调整,光论力量,她也应该是全作至少前三的水平才对。
但在云雀的全力猛冲之下,也险些让他闯了进去。
好在六道骸做事是有效率的,一个红莲业火席卷全场,把玛蒙吓得不敢久留,立刻就要从体育馆房顶顺着被砸碎的天花板飞出去。
发现那里破了个洞,云雀挣扎得更厉害了,高杉桃差点抹着眼泪抱他的大腿求他。
还是切尔贝罗拯救了她,那两人走过来,语速很快:“高杉大人!如能帮忙抓住潜逃的玛蒙……”
“必有重赏是吧?”高杉桃赶紧松手,“可以,进体育馆也不算我入侵赛场吧?”
“当然。”
她抬头,体育馆顶上的破洞明晃晃将月亮揽在其中,也难怪云雀看了生气。
高杉桃跟他商量:“我把那玩意儿抓回来给你出气,然后就别迁怒了吧?”
“谁迁怒?”云雀冷笑,“在场所有人,都要为并盛中的损毁负责。”
高杉桃丝滑改口:“那我把他抓回来给你出气,然后我就能免责了吧?”
纲吉悲愤大喊:“高杉老师!!你又来了!!”这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味儿!!
云雀盯着她看,然后翘起唇角,少了些讥讽,似乎只是觉得好笑:“可以。”
高杉桃立刻干劲十足,一个橡胶手伸长,抓着门框荡上体育馆的屋顶。
底下众人配合地发出“啊啊啊啊她的手臂是不是突然伸长了”、“什么能力、那是什么能力?!”、“不是你还真会从JUMP取材啊我以为你开玩笑呢!”之类的尖叫。
她在屋顶上站稳,抬手就是一记地爆天星。
干净利落,目标明确,岩石将小小一只玛蒙连带他的蛇范塔兹玛一起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不大但很坚固的岩石球。
高杉桃抬起胳膊,那颗岩石球便不紧不慢朝她飘过来。
攥住岩石,从体育馆上空的破洞往下一跳,她扭头:“嗨,骸?”
六道骸保持微笑,看她手里那颗岩石球:“……那个雾属性的彩虹之子?”
高杉桃晃了晃那颗球:“哦哦,在这里面,是不是有点宠物小○灵的味道了?”
她把自己逗乐了,没看见其他人或震惊或感兴趣,或者又震惊又感兴趣的表情。
又像美国西海岸至少有三十年工龄的调酒师那样,表情沉醉一顿乱晃手里的球,沉声说:“出来吧!就决定是你了,玛蒙!”
六道骸:“……”
切尔贝罗:“……”
所有人:“……”
刚刚还被玛蒙和六道骸的幻术之战波及,头晕目眩险些呕吐的众人,一时竟然也忍不住要用同情的目光,去看被物理意义晃晕后开始呕吐的玛蒙。
……也、也是蛮可怜的。
六道骸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
切尔贝罗上来接收玛蒙,表示接下来她们将代为押送这位瓦利亚在逃人员,直到指环争夺战完全结束。
六道骸没工夫听,把雾之指环拼好戴上,跟高杉桃一起朝犬和千种走去。
“六、六道骸!”
啊,是彭格列。
他调整表情,摆出标准的“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也不会听进去”的笑脸,听纲吉问他:“你怎么会认识高杉老师?!你想对她做什么?不要乱来啊!她可是我们并盛中的老师!”
纲吉色厉内荏地威胁他:“你要是、要是乱来的话,我、云雀学长不会放过你的!!”
六道骸简直啼笑皆非。
他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刚刚这女人的表演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吗?
那种令人提不起对抗意图的力量,并不是他用点什么小花招就能够抵抗的。
况且……
六道骸看着这几人义愤填膺的脸,又看向体育馆门口,云雀恭弥漆黑的脸色。
……虽然说自己很想进来,但毕竟被高杉桃劝阻过几次,竟然也真的就站在门口不动了呀。
他眼珠一转,声音忽然变得更甜美:“我不会跟她动手的,彭格列,还请放心。”
纲吉刚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说:“毕竟,我和这位高杉老师,已经同居一段时间了呀?”
……?
什么东西……?
只能说,震、撼。
纲吉一口气没松下去,又提起来:“不是、等等?啊……?”
贝尔差点笑倒在地上:“啊?老大的未婚妻在外面跟别人同居了?”
下一秒就被Xanxus按着脑袋掼到墙壁上去了。
但出人意料,Xanxus本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坐在固有的尊位上,接受雾之指环争夺战的失败,顺便观察高杉桃这个人。
这个,莫名其妙,很强,但很莫名其妙,做事出人意料,似乎站在沢田纲吉那边,但非常莫名其妙的女人。
至于他为什么不跳脚,被抓回来的玛蒙心里自有判断。
别看Xanxus那副样子,好像随时都能对贼老天来上两枪,是个典型又躁又郁的家伙,但实际上他郁的时候更多,躁的时候更少。
也就是说,Xanxus的情绪波动,往往没有其他人想象的强烈。
而足以支撑着一点的,当然是他们家boss大人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列维那蠢货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看吧,他要开口了,要问了,要挨揍了——
在那之前,纲吉先出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总之乱成一团,左看右看半天,尴尬开口:“那个,高杉老师,虽然骸看上去很大人很熟练,但他应该也还是未成年,所以……”
当心犯法啊高杉老师!!而且原来你会对国中生感兴趣的吗?!诶?里包恩又乱讲,说什么成年人只会看得上成年人……
瓦利亚众人,齐刷刷松一口气。
对哦,那家伙其实还是个未成年呢!不管说得再怎么暧昧,肯定也是纯洁无比地同住一个屋檐下而已啦!
……不对,他们松什么气啊?
高杉桃= =了一会儿,问旁边笑眯眯的骸:“你说的是平均每天见面时间不超过四小时的同居吗?”
“但那也是同居嘛。稍微有点奇怪的同居?”
“竟然也有点道理。”高杉桃点头,“好吧。”
……哪里好啊!!!
纲吉无语凝噎,一时也顾不上这点小八卦了。
因为门口的云雀走了进来,给了他们一人一下。
好好履行了自己的“在场皆犯人”准则呢,云雀。
他准备朝瓦利亚动手的时候被切尔贝罗和里包恩拦住,好声好气送了回去。
濒临挨打的时候,六道骸直接脚底抹油溜走,留下无辜的库洛姆站在高杉桃身边。
高杉桃委托千种和犬先一步把她送回去,钥匙也给了库洛姆。
她还有事要做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叫住纲吉。
记忆里那张脸,跟眼前还有点肉嘟嘟的国中生脸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该说不愧是一个人吗?
她想反正都是迟早会开发出来的技能,她明明知道,却非要等到他被Xanxus揍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有了感悟,然后在旁边假装不知情那样鼓掌,也太奇怪了吧?
纲吉就见高杉老师从灯火通明的体育馆门口朝他走来。
“沢田同学。”她很少这样叫他,听上去还挺严肃,“现在,要不要跟我过过招?”
里包恩抬眼看她,轻声问:“拔苗助长?”
高杉桃诶了一声:“说什么呢?我这是因材施教。”
纲吉脸色有点发愁,他倒是相信高杉老师的分寸,但为什么要这时候过招?有什么额外的打算吗?
高杉桃笑嘻嘻说:“当然有啊,这不是想要帮你锤炼出一个能够应付Xanxus的绝招吗?”
一个,她也曾经不小心挨过一次的绝招。
回想起两手被冰封,但又不是库赞那种冰,而是一种好像连灵魂都被冻住的神奇感觉,高杉桃居然有些兴奋起来了。
究竟是为什么兴奋,她也说不好。
可能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那是自己距离点燃火焰最近的一次,可能因为她想这样就能让纲吉在大空之战里少受一点伤。
也可能因为,看着自己的学生变得更厉害,本来就是很容易让老师兴奋的一件事嘛。
如果能把这样的招式引导出来,岂不是说,她也很有成为天生良师的资质?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来。
第197章 意外? ……总之就是这样鸡飞狗跳,但……
云之守护者争夺战高杉桃就没到场观战了。
雨战是因为她得去捞一把斯库亚罗, 雾战是因为她得送库洛姆,云战嘛,就没那个必要去凑热闹了, 反正作为主人公的云雀恭弥和哥拉莫斯卡都没有邀请她对不对?
更何况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去看一眼现在估计还是个小萝卜头的弗兰。
多多少少有点集邮的心态吧……坐在前往法国的飞机上,高杉桃想, 毕竟回来一趟十年前,彭格列家族她轻易就在并盛中见了个齐全,十年前的瓦利亚也凑巧全都看了一遍, 只剩下弗兰还没见过。
总要看一看才安心。
根据她之前在瓦利亚暂住的时候得知的消息, 弗兰幼年应该是居住在法国的侏罗秘境。
她下飞机一路打探,毕竟是秘境,知道的人很少,知道怎么去的就更少。
好在她身手还行,又精通幻术,总算在落地当天见到了人。
……原来不是小萝卜头, 是小苹果头啊。
她远远看着那只蹲在小溪边的苹果, 忍不住笑起来。
弗兰回头,咔嚓。
一张让弗兰这辈子都致力于删掉的照片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算了, 还是个小孩子呢, 玩去吧。
高杉桃没叫他,晃着照片离开了。
不远处的苹果头小孩,迷茫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好像被一个很恐怖的存在看了一眼,但对方又没有什么恶意……
呃?克苏鲁?
高杉桃已经离开了弗兰玩水的瀑布区,很快就要走出森林的时候,忽然闻见一阵香味。
森林里有香味也是常事,但这为什么会是烤肉的香味啊!!!
高杉桃不是饿了,真不是饿了, 也不是馋了,她就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这么一个明晃晃毫无开发痕迹的原始丛林里会有烤肉的香气。
她沿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过去,很快看见一眼散发光芒的泉。
是的,泉水,在散发光芒。
泉水规模并不大,光芒也不算刺眼,她很轻易发现那旁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看见她,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并不意外,抬手冲她打招呼:“hi,是高杉小姐吗?”
高杉桃走近一些,那人深蓝的中长发在微黄的光芒里,像是落了雨水一样,笼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你好,我叫艾丽娅。”她指了指胸口橘色的,发光的奶嘴,“是彩虹之子之一,也是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首领。我想你应该认识我,但还是做个自我介绍比较礼貌,对吧?”
高杉桃也跟她自我介绍:“我叫高杉桃,是并盛中学的体育老师,虽然没有你的头衔听上去那么神秘,但这是一份伟大的编制。”
两人双手握了握,艾丽娅忍不住微笑:“跟里包恩说的一样,你很有趣。”
“他背地里都说我什么?”
“这个嘛……”
里包恩的原话是,“帮个忙,这有个女人急需你的鉴定”,这样。
大空属性的彩虹之子,具备代代相传的预知能力。只是唯有预知,却未必能够改变,这常常叫她们困扰,甚至痛苦。
艾丽娅的母亲露切和里包恩关系良好,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尽管如此也希望艾丽娅发挥她的能力,只能说明,这位高杉小姐的“未来”,的确是对他来讲很重要的东西。
艾丽娅敛眉,脸颊上橙红的花型印记也随之变得低调温和,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明艳夺目。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多聊一会儿,可惜我的部下还在外面等我。”她说,“所以长话短说,我就直接讲结论了。”
高杉桃有点反应不及:“什么……”
“……‘即便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伪造的,你还是拥有着独一无二,唯一真实的存在’。”
艾丽娅竖起一根细白手指,轻轻点在她的胸口。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果有困惑不解的时刻,那么,问问自己吧?你的心告诉我——”
“‘这,将会是一切的答案’。”
*
高杉桃在法国一呆就是好几天,在这期间,云守战宣告结束,并出了一场极大的意外——众人在云雀恭弥的对手,大型机器人哥拉莫斯卡的肚子里发现了昏迷的九代目。
你说我手段下作,我说你心狠手辣,谁也说服不了谁。
以此为契机,双方休整几天后,即将开展最终的大空之战。
为此,两方没有被除名、且还能活动的守护者全都被召集过来。
狱寺身上的绷带拆得差不多,他的伤口大多是贝尔用小刀划的,比了平那被路斯利亚揍出来的内伤要好恢复许多。
这时左看右看,收回目光对纲吉说:“十代目,看来那家伙果然没有来呢。”
纲吉点头,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遗憾:“我还以为……”
云守争夺战,高杉老师没有来也就算了,毕竟说到底她没有必要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来。
但今天毕竟是最终决战啊。
纲吉一开始也不是完全没有期待过她的出现,只是连库洛姆都被那两个黑曜中的犬和千种送过来了,这只能说明她是真的不会来了。
“切,明明自己还是老师呢,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狱寺很不满,几乎要露出他不明显的两颗犬牙,“况且这可是十代目的战斗!她怎么能够不到场观战?我听里包恩先生说,她还为此指导过您呢!”
纲吉只能按下心里的遗憾,先去安抚他:“算啦算啦,高杉老师应该也有事吧?她毕竟是老师嘛。而且就像你说的,高杉老师已经指导过我,这就很够意思啦。”
“对啊,她毕竟是成年人,比我们大那么多,又有自己的工作,肯定也有自己的其他朋友和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别生气嘛狱寺。”山本也同样凑上来安慰。
但他的安慰不知怎么反而起了反作用,狱寺一直黑着脸不说,连纲吉的脸色都不如刚才那么自然。
库洛姆远远围观,听见骸大人在她脑海深处笑了一声。
她也在脑海中问:“怎么了?骸大人?”
六道骸人虽然在复仇者监狱的罐子里关着,心神却放在这头的战斗上。
他这个人做事一向谨慎,虽然有时看上去轻浮狂妄,但非常注重细节。
指环争夺战一路走到现在,其实才是迎来最大考验的时刻,不到最后,一切都不算完。
也因此,放在平时他不会如此长时间地将注意力停留在库洛姆身上,这对女孩来说也是相当大的负担,不过今晚是特例。
他刚刚听得很全,忍不住笑:“我之前还在想,天真的沢田纲吉和他那些同样天真的同伴们要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世界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没想到还挺快的。”
要不怎么说引导未成年的只能是成年人呢?意识到自己力有不逮,意识到自己和重要的人之间存在着相当的差距,竟然是这样简单快速的一件事情。
里包恩站在纲吉的肩头,一直没有作声,只在这时轻轻瞟了库洛姆一眼。
他能察觉到六道骸的一缕关注落在这头,心里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
没安慰也没批评,只是催促他们赶紧去登记。
……因为,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观察着并盛中今晚的布置,那明晃晃的红外线探测仪、比之前更小的观众席和奇特的各处铁塔,以及放在铁塔上的戒指,摆明了要让大家争斗起来的设计。
心思却并不在这些东西上。
虽然还是没有彻底弄清楚那家伙的来历,但必须承认的是——
她在的话,比较安心。
当然,高杉桃在与不在,并不能真正影响战斗的结局。
要是她有心阻挠,可能还不好说,但她不仅没动手,还提前陪纲吉练习,暗中引导他学会反向调动死气火焰,那Xanxus的结局就更显而易见了。
虽然用尽手段,还是被彭格列戒指拒绝,这也就算了,还直接把他本人并非九代目亲生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高杉桃回到日本后本来还想再去见他们一面,至少看看斯库亚罗的伤好全没有,但估计是觉得太丢人,这帮人输了指环争夺战连夜就走了。
高杉桃扑了个空,又回到了幸福的朝九晚四闲散生活,不对,现在不是晚四了。
因为她对接了学校的棒球社做指导老师,有社团活动的日子要待到六点半,有时候七点过才能回家。
那群棒球小子比她还能熬,经常自主留下来加练,一副要决战甲子园的热情姿态。
高杉桃感动归感动,但让她在学校待到七点半还没饭吃,那都不是她受不受得了的问题,是这个学校够不够她造的问题。
更何况这还是云雀大人的学校,她还在人家手底下混呢,不想丢了这个饭碗,还是早点回家为好。
众所周知,战斗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大战之后必有日常。
刚回到上课日常时,狱寺还跟她闹了两天别扭,高杉桃一开始没想出来是为什么,山本一语道破天机:“是因为高杉老师你后面两场战斗都没有来看啦。”
狱寺在旁边张牙舞爪:“棒球笨蛋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只是觉得她太没有责任心,既然之前来了就要一直看到底才对嘛!!”
又扭头质问:“难道说你一点都不好奇最后的结局如何吗?”
高杉桃微微一笑:“狱寺同学,你知道为什么云雀同学没有这样问过我,也没有像你这样闹脾气吗?”
狱寺一愣。
“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赢。”高杉桃沉稳说,“而我,也正是因为知道你们会赢,所以并不担心,也不好奇的。”
狱寺脸色青红交加,变来变去,最终不大乐意地切了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但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见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纲吉趁山本和狱寺走在前面,扭头跟高杉桃走在一排,小声问她:“真的原因呢?”
“刚刚就是真的原因啊?怎么回事,纲吉同学,这么不相信我?”
纲吉抿唇,没回答,但表情很明显。
——那当然啊!!
云雀学长也就算了,这位神人在纲吉心里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印象,实在想不出他能输给谁,就连之前在黑曜中,也顶着重伤给了六道骸一下,不算一败涂地。
但他自己……说实在的,纲吉自己在大空战之前,都不相信他能赢过那个Xanxus,中途更是波折无数……
“对、对不起。”他忽然说,“高杉老师明明很用心地教过我,但还是到了最后一刻才领悟出零地点突破·初代版,甚至那样做了也没能真的把Xanxus冰封起来,差点让他们翻盘。”
垂头丧气站在高杉桃面前,看上去笨笨的。
他其实还想说点什么,比起道歉更需要道谢的东西,比如结束指环争夺战回来突然发现田中老师被辞退了。
办公室的老师和班上的同学们都说,是风纪委员会做出的决定,毕竟那位云雀学长跟校长的权力也相去不远,且他不管突然想开除几个老师几个同学都很正常,很符合人设,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纲吉总觉得是高杉老师做的。
他没有证据,高杉桃不主动说,又不敢问云雀学长,所以……连道谢都没有理由。
他总是这样,因为软弱错过很多东西……
头顶忽然一重。
高杉老师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
虽然看上去是刺猬头,实际还是软绵绵的,下手稍微重一点就可以按塌下去。
“不用道歉,赢了为什么要道歉?”
“但是赢得很困难,本来我不应该让大家受那么多伤……”
高杉桃随意揉捏着纲吉的脑袋,心想她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作为一军将领的时候,作为番队队长冲锋的时候,习惯性把大boss留给自己的时候;
只要不是有100%的把握就不想让同伴一起上的时候,明明可以拜托海军朋友骗取更多情报,承担更多风险,但宁可自己一个人穿越战场救人的时候。
她知道这很奇怪,高杉桃跟沢田纲吉从头到脚从起点到……呃都还没到终点,总之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但她摸着纲吉的脑门,就像也被谁摸着脑门一样。
有点善良,有点天真,努力在变强,很怕拖累别人,有时候其实没有很喜欢揍人。
就只是这样的人而已。
“不是的。”她听见自己说,“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所以大家没有受更重的伤,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会有人做得比你更好。”
“骗人。高杉老师来的话,一定会让大家都不受伤,狱寺同学、了平大哥他们都不需要顶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去帮我抢戒指,蓝波也不用,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呢……”
“你也是个小孩子啊。”
高杉桃笑起来,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高杉老师呢,在还不是老师,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纲吉抓住她的手指。
本来只是不想她再弹自己脑门,却越捏越紧,不想松开。
“……真的吗?”
“真的,骗你我一辈子吃不饱。”
“诶?!好恶毒!!”
“说什么呢你!明明是看你太沮丧我才出言安慰的,怎么还要被说恶毒啊!有没有一点为人学生的自觉啊!!”
……总之就是这样鸡飞狗跳,但健康元气地在并盛町绝赞生活中啦。
除了上班,她也去黑曜中看过两次。
这里说实话跟废墟也没有区别,水电的供应都不稳定,大多时候根本就没有。
她偶然在并盛见过几次千种和犬,跟他们说要是不介意,吃饭的时候可以来她家跟库洛姆一起吃。
结果两名黑曜中流浪男子国中生好像也没放在心上,一直没见他们出现过。
但库洛姆说她有经常带一些吃的去废弃黑曜中,保证那两个家伙饿不死。
“千种爱干净,想活。”她说,“会管好犬的。”
高杉桃:“……你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真的把犬当犬看了?”而且这世界上有人是不想活的吗?那个城岛犬看上去不是“唔呵呵呵全世界都去死吧哼哼”这种角色啊!
库洛姆可疑地挪开视线。
高杉桃也没有一定要把那两人接来的打算。她这间公寓虽然70多平,也勉强折腾出来三室一厅,但次卧就已经只能够住得下库洛姆一个人,最小的那间被她用来当做书房。
如果再住进来两个人,还是男生,对她们俩都不是很方便。
更何况那两人应该也没有很想来蹭住。
这天棒球社的活动结束,主力山本趁她还没开溜叫住她:“高杉老师,稍等一下哦~”
他说有话要讲,高杉桃只好在校门口等他。
棒球小达人冲了澡换了衣服,发梢还有一些湿淋淋地跑了出来。
他倒是记得带着自己的球棒,但没背包,高杉桃了然:“不打算写作业了是吧?”
山本顿时有点心虚,虽然是体育老师,那也是老师。
当即双手合十,两眼一闭,毫不反抗地开始求饶:“高杉老师!就当没看见,可以吗?我会早点去学校赶的啦!”
“到底是赶还是抄,到底是为了赶作业还是为了起来晨练……”高杉桃哼哼两声,“休想瞒过我,我可是明察秋毫的高杉老师。”
山本赶紧顺坡下驴:“是的是的,明察秋毫的高杉老师,拜托了,饶恕我这一次吧!”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讲?”
再一次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高杉桃手里已经捏了一只冰棍。
粉粉嫩嫩草莓味,色素香精永相随。
不过吃冰棍嘛,吃的就是个感觉,更何况这还是学生请的。
山本武深谙吃人嘴短的法则,高杉桃咬一口冰棍,含含糊糊说:“你讲吧,只要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山本松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小婴儿想让我带你去我们家里吃饭。”
高杉桃= =:“吃饭的事干什么这么扭捏作态?”
她比划了一下:“你只需要直言相告,而我将全力以赴!”
说完,把吃完的冰棍往垃圾桶里一个精准投射,接着摆臂开冲。
山本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自己旁边消失,又过了半分钟,那阵青烟伴随着猛烈的脚步声,从一个他根本没想过的方向冲了回来。
高杉桃有点尴尬:“那个,你家在哪个方向啊?”
原来是不知道就直接跑出去了吗?
山本愣了半天,忽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高杉老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而且怎么说呢,是一种让山本很能共情的有趣。
想做就做,活在当下,就算选错了道路,也不会为之前的自己懊悔!!
“不,我很懊悔啊。”高杉桃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拳,“很懊悔好吧,我承认了好吧,赶紧给我带路啊,我要吃寿司啊!”
有山本带路,很快到了竹寿司的招牌底下。
高杉桃环顾四周:“原来就是这儿啊,我之前还在那家便利店里打过工呢。”
她指着街道斜对面那家经典款全○说。
“真的?”山本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从来没在那见过你呢。”
“我没打多久工。”高杉桃扭头看了一眼那家亮晶晶的全○便利店,“半个月都不到吧。而且一开始是晚班,如果你作息正常,碰不到我才是应该的。”
山本掀开帘子,带她走进去:“然后呢?”
高杉桃淡定地抬手冲里边等候许久的里包恩打了个招呼:“然后?然后就被云雀大人抓来干活了……不不不,是感谢云雀大人从天而降,解救了没有固定工作、只能做兼职的我,赐予我一份铁饭碗——”
店里没客人,甚至没有老板,山本的老爹只露了一面,就把儿子抓进帘子后面去了。
美其名曰大人的对话就别听啦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跟你老爹我学学怎么捏寿司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词戳中了他,山本乖乖跟着老爸到后厨去了。
吧台边就只剩高杉桃和里包恩坐在那里,一人一杯热茶。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很顺利啊,感觉很快就要带领棒球社冲向甲子园了,到时候以我们为原型画一本漫画,就叫金刚钻王牌……”
“不要随意篡改别的名作啊。”
里包恩喝了口茶,选择用迂回的方式开场:“其实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又叫你出来的,只是我有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
高杉桃:“我可以不回答吗?”
“为什么?”
里包恩扭头,发现她脸色不佳。
怎么,生气了?难道是猜到了他接下来的问题,而这恰好触碰到了她不愿意告知的东西?
“山本说你要请我吃饭。”高杉桃面无表情,仔细看能发现她眼里跳跃的怒火,“所以,饭呢?!”
拿饭开玩笑,简直不可饶恕……!!!
里包恩:“……”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啊。
他紧急点单,让山本父子开始快速制作寿司船,总算把高杉桃安抚下来。
“现在我可以问了吗?”他摸着茶杯,斟酌之后,决定不再绕弯子了,“那个招数,能够把Xanxus的火焰完全冻结的招数,应该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高杉桃理所当然:“那肯定不是啊,我不会玩你们这个。”她连火焰都没有呢!!
“……是么?”
里包恩好像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干脆,又沉默一会儿,才慢吞吞问:“那,是谁,对你使用过这一招吗?”
招数的开发,必然建立在大量使用的基础上。
就像阿纲在大空战的过程中,开发的零地点突破、零地点突破·改,以及零地点突破·初代版。
如果没有大量的练习,没有释放火焰进攻的经验,是根本不会有思路去开发和改进这样的招数的。
虽然这么说可能稍显武断,但以里包恩的经验,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招数一定是基于彭格列手套开发的。
就算高杉桃没有提前透题,阿纲最后也多半会走上这条路,只是或早或晚、挨揍或轻或重的问题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
她难道会认识初代?这意味着她至少活了二百岁不止,显然是个不必回答的滑稽问题。
里包恩凝视她的面孔。
二十来岁的一张脸。
这个年纪,比起初代,更容易推断出来的,是另一个人吧?
他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吗?”
高杉桃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里包恩快速讲了一遍他的推理,讲得高杉桃哑口无言,讲得山本父子一头雾水,两个人对着“啊哈哈,外面是在演什么《黑客○国》吗?”,仔细一看屋子里思考的脑袋数竟然只有1。
只有1而已。
高杉桃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承认,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虽然一开始有点被吓到,但确实是这样。”
“是十年后的阿纲委托你来的?”
“啊?不是啊,就是一次意外而已啦。”
意外……?
里包恩微微挑眉。
意外,正好选中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一个不跟她站在同一边,就具备很强威胁的人。
一个只要出现在他眼前,就绝不可能被里包恩放走的人。
到底是意外,还是他那过于了解他的学生,一手炮制的“意外”……
这一部分的推论缺乏证据,甚至连心证都不足,里包恩闭口不言。
等高杉桃干完两条寿司船,杀手大人刷卡付款,今天短暂的交流就到这里。
虽然短暂,但意义重大,至少里包恩对她那神秘的来历多了些了解。
不知道十年后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让人把她专程送到并盛,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至少比之前一头雾水,只能干巴巴推演要好得多。
“你要怎么回去?”高杉桃低头问他。
里包恩不喜欢这个视角,又跳到她肩膀上来:“阿纲会来接我。”
“你们到底谁是谁的老师啊……”
话是这么说,让人坐视一个两头身婴儿自己徒步回家,看上去实在是个很没有人性的场面。
高杉桃索性跟山本一起站在竹寿司的门口,等着纲吉过来接人。
彭格列未成年十代目很快到了,先跟山本父子道谢,又对着高杉桃一阵“抱歉抱歉里包恩做事就是这么随心所欲我也拦不住他”的道歉。
三人从竹寿司出发,可以一路同行直到第三个岔路口。
“真是的,大晚上还在外边晃悠,不管怎么说你也只是个小婴儿而已啊。”
纲吉嘟嘟囔囔地抱怨。
他的抱怨不是那种一直很高声调的指责,而是不间断的碎碎念。
中间可能会停下来歇一会儿,或者聊起另一个话题,但没过多久又转回来,对着里包恩一顿输出。
以至于里包恩坐在高杉桃肩膀上,都没办法躲开他的语言攻击,只能半闭着眼,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少见的“算了就这样吧管他的”,的状态。
“而且你大晚上约高杉老师出来的话,难道不应该让我也一起吗?我也有很多话想问啊!”
高杉桃咦了一声:“纲吉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这话说的……
纲吉不自然地垂下眼:“当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
你那么神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来到这里的?你交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你到底为什么有那样多的能力,又是怎么拥有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之后又打算要做些什么呢?会不会离开这里?
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要让他相信她会一直在并盛中当一个普通的体育老师吗?不可能嘛。
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她现有的工作完全不匹配,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几乎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无法在这个位置上长久干下去。
那么之后,她又会去哪儿?
这种时刻都会分离的不安宁感,让纲吉无法问出他想要问的话。
“这……比起这些,高杉老师明天休假的话,要不要来家里吃饭?”纲吉轻声问。
“噢,那当然很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买点洋果子带去的!”高杉桃说,“之前笹川同学给我推荐了几家,说是味道很不错,她自己都一周只吃一次,还是一个月只吃一次来着?那么好吃,我也想试试看……”
几人正说着话,里包恩忽然低声道:“不对。”
高杉桃也感觉到肩膀上的异样,停下来:“怎么了?你好像突然变重了。”
她自己的视角看肩膀还挺费劲的,纲吉于是转头也看向里包恩。
以往动作灵活到了有点变态地步的小婴儿,此时居然僵坐在高杉桃的肩头,无法动弹,只能张嘴。
“我,身体动不了了——”
什么?这熟悉的一幕……!!
高杉桃的第一反应是想把他抓起来摁在怀里,这样如果一会儿有十年火箭筒砸过来,她们两人说不定还能一起穿越到同一个地方去。
彼此照应总比一个人穿越要好吧?
但没想到十年火箭筒来得比她想的还要快,就在她刚刚把注意力放到里包恩身上的瞬间,那只亮色的鸢尾紫铁桶已经Biu的一声砸了下来。
…………直接将她笼罩了进去。
里包恩虽然动弹不得,但在火箭筒落地后,又恢复了操纵四肢的能力。
他及时跳开,在一旁面无表情观察那片忽然爆开的烟雾。
“如果是十年后火箭筒的话……”纲吉忍不住攥紧拳头,咽了咽口水,“那么会出现十年后的高杉老师吗?”
片刻之后,粉色的烟雾散开。
里面空无一人。
*
不远处,一根电线杆的后方,带圆框眼镜的雀斑高中生懊恼得想把自己直接敲昏过去。
……完蛋了,打错人了!!!
第198章 监狱又见监狱 “你只需要等着被救就好……
睁眼就是一片冰天雪地。
高杉桃是从下班路上被山本抓走的, 又是刚吃完寿司被十年火箭筒砸中的,浑身只穿了一套运动服,脚上也是运动鞋, 头发扎起来露出一截脖颈。
毫无意外,冻得瑟瑟发抖。
她环顾四周, 差点盲了——太白了,地上全是雪,树上全是雪, 山上全是雪。
要不是还隐约能从山间下看出那么一丁点黑色的缝隙, 估计是石块、泥土之类的东西,还能在树梢下瞥见绿得发黑的叶子,她简直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另类地瞎了。
或者也是被抓进了那个白色圆形装置,毕竟那是用来保存十年后彭格列家族的地方嘛。
……诶?所以为什么她没进去?因为她不是嫡系守护者?因为她只是个可怜的后加入的庶出吗?甚至还是个出身瓦利亚的庶出……
身陷一个只能看见白色的世界,胡思乱想总是免不了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逐渐恢复了基础的思考能力。
高杉桃没有立刻闭上眼用见闻色, 就是为了双眼能快点适应, 她赶紧再次张望起来。
与此同时,身体也跟着动, 毕竟再不动的话, 她感觉自己要立刻原地坐化了。
圆寂那种坐化。
说出去都好笑,跟冰之大将库赞1v1没出过事,被二十二岁的沢田纲吉冻起来也没出过事,结果在纯天然寒天冻地里坐化了?
传出去上面那两位还怎么见人啊?辛苦锻炼几十年,比不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不闹呢吗?
……那是不是有一片冰面?
她一边靠着胡思乱想维持思考的能力,一边往那处疑似冰面的地方走去。
跟高杉桃脚下踩着的这一片白雪不同,冰面的颜色更浅偏蓝,偶尔能被阳光照透。
明明在往冰面靠近, 她又觉得那好像只是一片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很近,尤其在山上,实际却很远。
不管怎么走都无法靠近,这不是海市蜃楼是什么?
风一刮,雪一飘,高杉桃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死掉了,快冻僵的脑袋让她连现在该用什么招数都想不出来。
这时候用个火遁其实还不错吧?虽然说冰雪融化好像会让周围降温降得更厉害,但她已经管不着这么多了!!
正要动手,右边一阵咆哮声。
很低,声音并不响,但被她的见闻色捕捉到了。
高杉桃扭头,同时下意识给自己罩了层武装色,险之又险没让扑上来的棕熊快乐啃食掉她的脑子。
这熊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冷,个头很大只,想着应该挺笨拙了吧?实则不然。
四肢都很灵活,小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纯粹的食欲叫人背后发寒。
熊是不会在意人在想什么的,不论是多么聪明的、重要的人物,在它面前也都只是一团不大好吃的活肉而已。
高杉桃抖着手握住刀,接着,条件反射操作武装色流动起来,还融入了火遁的超高温:“武装、流……流火——!!!”
不管是宇智波斑还是四皇凯多,都不可能认出这是怎样的一个招数。
武装色具象化后原本应该是发亮的黑色,这时却像一团烧红的炭,又或者滚动的铁水,散发灼人火光,只有凝神细看,才能看出发黑的底色。
高杉桃哆嗦着随便命名,轻巧地将这只扑上来的熊秒掉——由内而外的那一种。
棕熊向后仰倒,在雪地上躺了一会儿,高杉桃才后知后觉闻到皮肉被烤焦的苦味。
几乎整只熊都被烤熟了。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拔刀先把它的皮剥了,暂时放在雪地上等待血水流淌。
好在被高温烤制过后已经没多少血水了,很快皮下的雪就又一次变得雪白干净。
这个……活不下去的时候吃点熊肉,也不算什么很破坏形象的大事吧?
虽然说服了自己,但啃着根本吃不出味道的熊肉,高杉桃还是有点悲愤的。
堂堂综漫女主角,这都几个世界了啊!这都多少章了!还在野外雪地吃毫无调味的熊肉!!她的人生就一丁点高科技和奢侈品都不准有吗!
啊,说到高科技,她的宝贝船是不是还在意大利港口哇?
快速摄取着蛋白质和脂肪,她把带皮的那一面放在雪地上,开始用脚踩,试图让熊皮柔软起来。
踩了一会儿,刚刚吃下去的肉也化作热量,从血液传输进脑袋,高杉桃顶着那张熊皮,慢吞吞说:“「制革」。”
……没反应,好吧。
就知道用言灵来跨越工业流程还是有点过分了。
她想了想,最后说:“「速干」。”
这回可以了,熊皮上残留的水分立刻消失,她捡起来裹在身上,顶着满鼻子腥味勒令自己开始小跑。
这时候再穿越一次,穿进《鲁○逊漂流记》,她能无缝冒名顶替星期五。
就这样朝着那片湖又走了一会儿,高杉桃身上终于暖和起来,至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发抖,说话思考全都不能理智地进行,除了作战本能什么都不会。
高杉桃不喜欢那样的处境,会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头野兽。
虽然被敌人误以为是某种猛兽听上去很酷,而且她现在的造型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不希望自己也失去了判断。
湖面越来越近了。
高杉桃一直抽空抬头看天和山脊,不敢长时间盯着地面看,雪地太白太亮,很容易影响视力,她只能偶尔往下确认自己还没一脚踩进湖里。
……这样下去,她的颈椎一定会很健康的。
不确定这里的冰面到底有多厚,万一踩上裂缝或者浮冰,那就真的好玩了,高杉桃可不认为她现在这状态掉进冰湖里还能有救。
走着走着,越过湖面的远处,一枚黑点浮现。
由小变大,似乎慢慢有了形状,让她不得不在意。
要不要绕过湖去那里看一看?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高杉桃总觉得那团黑点比那片冰湖更吸引她。
……算了,当个野兽就当个野兽吧,有时候相信一下直觉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说服了自己,将熊皮在身上裹得更紧了一点,摸了摸肚子,有些发愁。
又饿了。
这样吧!她给自己打气,先去那个黑点看看,那很可能是个建筑物呢!
这种地方的建筑物里,不管怎么说都会有点过期粮食的吧!
如果不是建筑物也没关系,那就回头来到湖边钓鱼,这里都有熊了,不可能没有鱼啊!
规划得很好很完美很缜密了,她抬脚上路。
还没走到能完全辨明建筑物大门的距离,高杉桃已经确定了里边是有人的。
见闻色能听见这片地表建筑物里零散几个人的声音,以及——
来自地下的声音。
搞什么?防空洞?还是十八层地狱啊?
她想不了那么多,也没再往下细细查看,实在饿得胃都要抽筋了,哆哆嗦嗦地往前跑。
忽然,在她面前的雪地上出现一对黑影。
黑影很高大,散发出一股叫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腥味。
有点像海水,有点像死鱼,又有点像人太久不见天日之后,酿出的那种与世隔绝、没有未来的味道。
高杉桃虽然没见过末日片里常年生活在地下防空洞里那些没有期盼、没有明天的人,但如果真的存在,那她估计跟这两个人的味道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浑身上下,从脸到手指尖都缠满绷带,顶着黑礼帽,穿着不知道是什么风格,但有很多碎布条的黑衣。
两人手持铁锁链,左边那个声音低沉,问她:“你是谁?”
另一个人立刻接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立刻退后。”
“退后。”
两个人交替重复着让她停下,见高杉桃没理会,当即甩着锁链就朝她攻来。
……然后就被瞬杀了。
说杀也不对,高杉桃只是动了动手指,用地爆天星将两人控制起来扔到一边,任由岩石球带着他们越升越高,随时可能爆炸。
非常抱歉,没功夫跟你们过招了。她的心里毫无歉意地想,我现在赶时间啊!!
我超冷,而且超饿的好不好!!
冷饿交加,简直给她叠了两个debuff。
…………意思是【良心-】、【道德-】这种debuff。
高杉桃头也没回,几个飞跃朝前赶路,但不管她怎么跑,建筑物的大门在眼前始终没有变近多少,以至于她很困惑。
毕竟她现在身体活动开了,也能判断出方位了,感觉得到自己的速度不算很慢啊?
当然,高杉桃是不会瞬移的,所以如果真的距离很远,那么她需要跑一段时间也很正常。
但那两个人……
难道说,是复仇者们的速度格外快?
复仇者,当然是复仇者,就算一开始她没意识到,现在也该察觉了。
那独特的扮相,这片藏在冰天雪地中的建筑,以及来自地下的声音。
这些线索,毫无疑问都指向了复仇者监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似乎出现在了十年后,复仇者监狱的附近呢。
怀揣着疑惑和微妙的兴奋,她接近了这栋建筑物的大门。
近看能够发现,建筑物不仅藏在冰天雪地里,而且是藏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处山洞里。
浑然天成,要不是门的颜色还算醒目,高杉桃刚刚未必能发现。
黑色的金属门没关,显然刚刚出现在眼前的那两人是设想着能飞速解决她,然后立刻回去的。
这更证实了高杉桃的猜测——他们大概有什么能够快速移动的手段。
进入一个陌生的建筑之前,当然要先用见闻色探索一圈。
也别问她为什么进入,在这种天气里见到一座房子,就算是鬼屋,她高杉桃也非进不可!!
走廊里没几个人啊。
高杉桃细细感知着,见闻色的精神触角探寻出去,很快发现这一层楼里目前除了她就只有三个活人。
那直接进去好了,嗯哼哼,这三个人已经被她包围了!
对了,刚刚发现地下还有声音来着。
高杉桃熟练地往下探去。
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比之前在雪地里好太多,这时沉心静气再用上见闻色,立刻察觉到刚刚无暇在意的小细节。
嗯嗯,不出意料是有人在的,不出意料人比地面上多多了——嗯?
这个地形?
高杉桃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一开始以为复仇者监狱应该是跟深海大监狱差不多的构造,毕竟已知六道骸关在海底,那么应当是一座在海面的建筑,否则怎么能将人关在深海底呢?
她落脚的地方却是显然是在一座山里,建筑也藏在山洞中。
人手又异常少,所以她很快认为这里应该是分部之类的存在,总部另外设在别的地方。
这种世界性组织,有点臃肿的架构也很正常对不对?有几个混饭吃的复仇者家属当后勤也很正常对不对?
但,谁能想到啊……
复仇者监狱,竟然是一座建在海岸悬崖边的建筑呢。
假如凿穿眼前的山洞,应该就能直接看见垂直往下的山崖和一望无际的海面了。
——诶?那岂不是说,这下面很有可能关着六道骸?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来。
来都来了,对吧?
*
复仇者监狱的生存条件说好也好,说差也差。
说好,是因为人人都是单人间,有吃有喝,营养液管饱。
说差,则是众所周知,将犯人浸泡在狭窄的、仅仅只能容纳他们将身体缩在一起那样大小的玻璃罐子中、泡满特殊营养液,扔进海底。
只用呼吸面罩输送氧气和必要的营养成分,来维持基本生命体征,这对大部分囚犯来说的确是一种非人哉的煎熬和折磨。
但对于幻术师,尤其是这世界上最强的三大幻术师之一,六道骸还算拥有着少部分的、极为有限的、但他已经十分珍惜的自由——至少他可以使用幻术凭依在其他人的身上,借由载体们的眼睛去看,借由载体们的耳朵去听。
虽然很耗精力,而且时间有限,最后也没法给本尊带来任何好处,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妙记忆。
他平时停留在外部的时间不少,但相较而言,还是困在罐子里的时间更多,甚至他对睡觉都有了不少反感,因为感到疲惫,必须睡觉时,他的意识必然会从被凭依的对象身体上剥离,回到这里。
回到深海之中,回到这只厚厚的抗高压玻璃罐子里。
但这天,为了暂且休息而将意识收回时,六道骸忽然一愣。
……是错觉吧?
不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
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在复仇者监狱感知到了属于外来者的气息。
……这个外来者,还是一个他早就认识的人。
这实在像是被关太久之后自己给自己造出来的幻觉,听上去很讽刺不是吗?六道骸平生最厌恶的事之一,无非就是让自己和那些中了他招数的人一样,陷入非现实的妄想之中。
软弱、无能对现实做出改变,所以才会沉醉于幻想,被幻觉欺骗。
…………但是。
他再一次试着感应。
……还真连接上了。
幻术师对意识的控制永远是登峰造极的,更何况那些曾经和自己建立过意识连接的人,几乎就像有了灵魂上的烙印一样,随时都能隐约感知。
更不用说,对面也是个出众的幻术师。
“Hi,Hi?你好?哈啰?哈罗单车?哈罗摩托?摩西摩西?”
“……这是意识链接,不是电话线路。”
六道骸忍无可忍打断对面那人乱七八糟的问候:“别在那一个劲‘哈啰’了,高杉桃,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要干什么?我只警告你一次,复仇者可不是好对付的……”
他这样说着,又觉得没意思,忍不住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语气也随之调整,变得很是端庄大方,却没了刚才那种活人味儿:“也是,高杉小姐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嘛,毕竟不声不响地消失这么久,又突然出现,竟然是在复仇者监狱,我可是一点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啊!我也是有苦衷的!”高杉桃也很冤,“我也不知道那个火箭筒出问题了呀!!”
六道骸敏锐指出:“即便十年后的这支火箭筒出了问题,难道你还不知道在十年前找那头牛给你来上一炮吗?”
高杉桃:“……”
她每次去沢田家,都总是沉迷干饭,忘记了这回事啊……
“因为,因为我很忙啊!”她理不直气也壮,“我十年前去当老师了嘛,也很忙的啊!正经工作,带编制的好不好?”
六道骸思路被她带着跑:“当老师?什么老师?不会是并盛中的老师吧?你给云雀恭弥打工?”
随着他思路的拓宽,脑海中闪过几个陌生的画面碎片,六道骸觉得怪异。
他明明没见过那女人当老师的样子,为什么突然好像,一切都发生在眼前一样……
“クフフ。”他笑起来,“我劝你别告诉他,我可不想看到那家伙得意的嘴脸。”
高杉桃不干了:“请你别信口雌黄好吗?我们云雀老板就不是这种脾气的人!!”
六道骸:“……”
…………都云雀老板了。
他深知自己此时被困在监狱中,眼皮无法承受溶液的刺激,是不可能睁开的;下半张脸被包裹在通气面罩里,也是没有办法说话、做出表情的。
但六道骸还是忍不住在意识里叹了口气。
要说怨气,他心里确实是有不少。
也并不全是因为她答应了一起越狱的计划却没实施,六道骸并不是那种一股脑把自己的现状怪在别人身上的类型——这样实在太不理智,太不现实。
当然,如果真的是别人全责,那也很好说,直接砍下脑袋送去轮回就行了。
只是高杉桃的失约,并不是他没能越狱的最主要原因。
实在还是局势紧张,原本跟复仇者谈好的条件没有办法兑现,原本做好的准备也腾不出手,所以才迟迟陷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语气也软化少许:“复仇者战斗力可不弱,据我所知,今天值守的至少有五个人,你要小心——”
他话没说完,高杉桃那头忽然两次剧烈的意识波动。
短暂的断线之后,重新连接上,她跟没事人一样:“啊?你刚刚说什么复仇者?哦,我解决三个了……或者五个?全部?你现在在哪儿啊?我来找你啊?”
六道骸:“……”
六道骸:“…………”
啊??
不是???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她说什么?
只要硬件条件允许,同一时间甚至能操控上百具分/身的世界顶尖幻术师,堪称本作之中聪明人排行榜前五的彭格列家族雾之守护者,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大脑死机了。
她在说什么啊?她,呃,首先她承认了,她真的在这儿,在这个偏僻且环境恶劣的复仇者监狱;
其次,她说她解决了三个复仇者——开玩笑的吧!!
复仇者啊!!从没听说过有败绩的复仇者,她一个人解决了三个??
六道骸早年侥幸逃脱一次后又很快被再次抓回,此后十年再没能离开的复仇者监狱……她一个人就杀穿了??
六道骸很想认为这是她在大言不惭地吹嘘,但问题在于,她本人就在这里,这是他能感受到的。
所以如果她在说谎,那么在刚才让她晃动不休的战斗之中,高杉桃至少也该受个重伤,被抓来跟他做邻居。
但很显然,她没有,她还活得很有精神。
六道骸走神走得很厉害。
脑子里无数想法同时涌上来,想这女人居然真的有这么厉害?当时找她入伙还真是找对了;又想要是这样她当时的失约岂不是更难原谅了?要不然他早几个月就已经出来了;转念又觉得其实晚几个月也不算很晚,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要出去了?
但是出去了,又要怎么办?
不对,不对,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呢!
六道骸立刻回到意识链路里,连声叫她:“高杉桃,阿桃?你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管是出去之后该往哪里走、该找谁接应,又或者要怎么把这一丁点的信息差优势放大到最佳效果,欺骗密鲁菲欧雷为己方争取喘息的时机——
他喜欢未雨绸缪,喜欢将一切准备到万无一失再出手啊!
“?”高杉桃没太懂他的意思,只是一味寻找向下的通道,“你要准备什么?”
明明发问了,但没有等六道骸开口回答,她已经一锤定音:“什么都不用准备!”
海底是又黑又冷的,玻璃罐子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六道骸从未在这里听见过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声音”。
现在也差不多,高杉桃的声音也只是从脑海中的意识链接里传来的,依然不大真切的振动。
却比他凭依在其他人身上,亲耳听讲的任何声音都要斩钉截铁。
“别想东想西了!”她说,“你只需要等着被救就好了!”
第199章 好得不得了。 ……竟然,真的,逃出来……
从意识到这里是复仇者监狱的那一瞬间开始, 高杉桃就决定了,她要把六道骸捞出来。
之前十年火箭筒带她回了十年前,事出突然, 以至于计划没能按时完成,这回再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被关在这里,但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不带点什么东西走也很可惜嘛, 对吧?
复仇者监狱特产凤梨罐头, 反正无人看管,就这么自助捞走一只啦。
她确认着周围的状况,复仇者监狱的管理应该比彭格列还要扁平,彭格列是守护者去当城管,这边是根本就不存在老大。
至少在她的感知里,这几个守在监狱之中的复仇者实力都差不太多——跟外面两个差不多。
也就是, 能被高杉桃轻松解决的程度。
现在比较困难的只是如何破开厚厚的冰面, 到海底下去把六道骸捞出来,或者说研究一下复仇者监狱平时是怎么捞人的?毕竟原作也有过提前保释的例子, 不可能是个单向通道啊。
她让六道骸等着, 那之后就没再回过他的盘问和套话,一直闷头研究所有能被找到的装置和操作图。
偶尔逼问两句旁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的复仇者。
……要是有那种可以强迫别人说真话、有问必答的能力就好了。高杉桃叹一口气。
想来也是,这些狱卒每天做这种反人类反常识的事情,心早就坚如磐石,根本不是她一两句问话就能把嘴撬开的。
她一想到这里,又觉得算了,还不如自己去找。
“用电梯。”
脑海里,骸的声音轻轻传来。
“这还有电梯?这么高级?”高杉桃随口接了一句,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忽然探头进去看了看。
这洗手间规格相比起这里的几个复仇者稍微有些过于豪华了,高杉桃感觉不对,果然一进去就发现这不仅是洗手间,里面还套着建了一圈浴室。
她随手抓了几条浴巾圈在怀里,开始找电梯。
电梯还挺显眼的,这可能是复仇者们的唯一下到深海的途径,因此修得结实宽阔,又易于操作。
高杉桃还以为会需要指纹或者人脸识别什么的,都准备把后边的俘虏们抓来用一用了,结果没有。
……看来他们是很自信啊,觉得无论如何不会有人来到这里,更不会有人越狱成功?
电梯里面没有楼层按钮,进去之后关上门,感应到轿厢里有人,自动选择目的地。
位置上讲,几乎是完全竖直地往下坠落,到底后震动片刻,往前推了一截出去。
电梯轿厢不是透明的,她没法判断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海底,也不知道出去之后会是哪里。
但在这扇门打开后,高杉桃还是毫不犹豫抬脚出去了。
——眼前是一条海底管道,有点像海底世界那样的旅游景点,但比那更昏暗,没有几盏灯。
有赖于刚刚在门里门外见到的几个复仇者都身形高大,高杉桃即便不低头不弯腰,在管道里来回也不会显得局促。
这里面很空旷,也没什么味道,只是非常湿冷,她忍不住把浴巾怀里搂了搂。
也许是因为大量药水的使用,使得地面踩上去总有一种滑腻的感觉,空气中,也总有一种化学药品混淆在一起的味道。
刚开始闻的时候觉得好像十分洁净,像是消毒水,但闻久了就会有些不自觉的作呕。
高杉桃不想在这久待,问:“骸哥,你的房间号是多少?”
六道骸:“……哪有那种东西。”
他自己也没多少印象了,只是当初逃出来后在黑曜中被沢田纲吉打败,再一次被扔进来的时候,有着意记过。
“进来之后,正常步伐二十步,右手边。……大概是这个位置。”他回忆着说。
高杉桃按他所说想了想,又问:“十年前的二十步?”
六道骸知道她什么意思,额角轻轻一跳:“是,没有你高,远比你矮呢。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么容易生气。高杉桃撇嘴,大概走了十五、十六步的样子,停下来。
问他:“你能听到声音吗?”
六道骸等人作为黑手党界的罪犯——相当凶恶的那一批,被扔在复仇者监狱里,待遇当然不能说有多人性化,提供氧气、提供营养液已经是相当宽容。
身体的其他部位是不会有保护措施的,两手两脚也被铁链束着,保证他们就算越狱,也会成为同伴眼里的累赘。
耳膜在常年的浸泡下,多少是有些折旧,更不用说这厚厚的玻璃层。
除开这一切的阻碍条件,实则这一处深海监狱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就连鱼都被复仇者们设置的电网阻隔在外。
……就算真的出现了声音,他又能听见吗?
六道骸沉默一会儿,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只要你能找到我,我就一定能听见。”
高杉桃毫不意外:“我就说嘛,你肯定不是那种别人都伸手来救了还在那‘哎呀不要救人家啦人家不习惯生活在阳光下不想拖累别人拖你下水啦’,这种人吧?”
六道骸:“……”
六道骸:“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高杉桃:“讽刺你。”
六道骸:“给我否认啊!说是在夸我啊!”
倏地,那段属于高杉桃的气息似乎一瞬间消失了。
六道骸还不清楚她干了什么,只是心里微微震动,被她刚刚的胡话戳中了想法。
又觉得奇怪,是啊,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对象,不管是恨他的人,还是同情他的人,或是尊敬他的人。
无论如何都要生存下来,哪怕是踩在别人的头顶上,也一定要活下来。
这很过分吗?
六道骸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过分,因为他从出生到第一次进监狱,生活的从来就是这样的环境。
作为实验体在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日子,难道不就是这样吗?被注射了让人死去活来的实验药剂,如果真的死去,那也就只是死去了。
生命的逝去永远是这样,悄无声息,甚至毫无惩罚。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来到黑曜中,走进并盛町,他发现其实人也不需要那样,不需要把自己变得很罪无可赦,很满手人命才能活下来。
他们甚至可以活得毫无顾忌,非常开心,什么都不用去想。
凭什么?
就像他看见沢田纲吉,那个天真好运又总是满嘴胡话的人一样,即便高杉桃做出这些事是为了救他,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想……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这些人想做什么都能够成功,心里的愿望都能够实现,不管是想要保护谁、想救谁、想杀谁,都能心无旁骛地去做,而且还真有这样的能力?
你们又付出过什么,就能得到这样的能力?
凭什么?
一切都化为这样简单而短促的质问。
漫无目的的想法和无穷无尽的愤怒几乎将他淹没,比周围冰凉的药水更让六道骸窒息。
他眼前从来都是一片黑暗,在深海之中,闭上眼如此,睁开眼亦如此。
即便他冒着被药水泡烂眼球的危险睁开眼,也只能看见漆黑一片的深海——
失重的感觉忽然袭来。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咔嚓两声,一左一右钳住了将他关住的这只厚重玻璃罐子。
紧接着,带着他和罩在他口鼻上的呼吸管道一起飞速上升。
说是飞速,其实也只是六道骸的体感,高杉桃是不敢把速度放得太快的。
她的橡胶手臂缠着宇智波斑的毒花枝,能减少海水对恶魔果实能力的限制,更好地控制速度,以免从深海到近海,压强的变化将六道骸的内脏震破。
光。
越靠近海面,六道骸越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字眼。
陌生的,但真实的惨白。
从厚厚的冰层之中,小心翼翼透下来的光。
他头顶的盖子忽然被揭开了。
即便没有睁眼,但从上而下的光芒透过他紧闭的眼皮,直直落在了视网膜上。
六道骸感觉到了,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了——面前有光。
他试图要睁开眼,一双手轻轻遮在他眼前,半扣住他的脸。
虽然很轻,但又有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别睁眼。”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稍高的位置响起,告诫他,“我好端端的一个健康人,在这走一趟都快雪盲了,你本来就一直在深海里呆着,现在立刻睁眼,后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或者你跟我签个生死状再说!出去之后必然不能让库洛姆和弗兰她们记恨我……”
六道骸:“……”
六道骸:“你费这么大劲把我捞出来,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刚刚几乎都快感动了,又立刻被这女人把那一丁点温情立刻打碎。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下一刻,六道骸感觉自己被一种并不突兀的温暖包裹起来。
他自己紧闭着双眼,意识不到,其实自打被捞上来,他的身体就一直在发抖。
本来嘛,深海的温度就已经足够低了,况且又是泡在药水里,浑身湿透,捞上来也是冰天雪地。
脸色惨白,牙齿也一直在微微发抖,说话更是不利索。
高杉桃用她从复仇者监狱里捞来的几条大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雪白的蚕蛹,往肩上一扛,立刻就开跑。
虽然目不能视,六道骸想,但他完全能想象出这人是怎样一副神情。
硬闯复仇者监狱,这种越狱的办法,说实话从未在他脑海里出现过。
即便是以前的计划,六道骸也只想过以弗兰和他的幻术能力为基础,欺骗复仇者们,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将他解救出来。
但,不得不说……
还是直接闯入来得更爽。
在这一刻,他不想去顾虑什么后果,什么影响。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在这一瞬间——
好得不得了。
*
心情好得不得了的六道骸被高杉桃扔进了浴室。
复仇者们当然也是要洗澡的,浑身绑着的绷带总是需要替换,虽然不想被别人发现真面目,但他们应该也更不想让自己的真面目发烂发臭。
从浴室里提供的热水来看,至少他们的皮肤感应还是在正常人范畴的。
高杉桃也顺便洗了个澡,接着随便拿了套复仇者黑制服穿上,礼帽也一起薅走。
再把她的棕熊皮压在外面,应该比之前要暖和多了。
两个人穿戴整齐,走到门口准备出发。
六道骸在浴室里就稍微恢复了力气和视线,出来路过昏迷的复仇者们,表情已经有点微妙了,等走到门口,看见高杉桃身上那件棕熊皮的时候,忍不住= =了一下。
“……你这是哪来的?”
“噢,它想吃了我,我就把它反杀了。也算是为了我的保暖工作,做出一点微小的贡献吧。”
六道骸:“……我想它可能没有那么想给你做贡献。”
高杉桃眼神犀利:“其实你是不是嫉妒我有熊皮?”
六道骸说不出话。
他实在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会这样想,但高杉桃一脸果然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好吧,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病号君。”
她观察六道骸的脸色,又看他依然在发抖的四肢,想了想说:“你现在应该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走。然后你盖着熊皮,约等于我也盖着熊皮,充分发挥作用。”
六道骸:“……”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即便再怎么好强、自尊,他也知道高杉桃说的是眼下最合理的方案。
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视尊严高于性命的殉道者。
只是在真正被她背着逃出复仇者监狱时,六道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就这么嬉皮笑脸地、莫名其妙地、一点没有经过缜密的规划和筹谋,竟然就这样逃出来了。
身体一时像是陷入了冰火两重天,忽然非常寒冷,忽然又烧得滚烫。
他心知这是大概率要感冒发烧,或者经历更严重的病症,不管是什么后果,想到他的经历,六道骸都觉得合乎逻辑。
四周一片白茫茫,没有人的声音,只有风雪刮过山谷的白噪音,以及极差的身体状态。
六道骸忍不住想要闭眼。
“……睁开眼睛。”
那女人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六道骸忍不住晃晃脑袋,用脸颊去蹭她裸露在外的后颈。
“干什么?”他问。
“……你脸好冰!!”高杉桃忍不住抖了一下。
但挟持住六道骸膝弯的那双手还是稳得不行,跟云霄飞车架在胸前的防护栏一样,叫人有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没有它的话我一定会死掉的。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六道骸听她惊呼,眯起眼,脸颊又往她脖子上蹭了一下。
冻死你,他心想。
高杉桃懒得跟他计较,又重复一遍:“别睡过去啊,睁着眼睛。”
六道骸在她耳畔发出很轻的气声:“干什么?还要我替你看路啊?”
“不是,因为我感觉一会儿会用到你的幻术。”高杉桃很坦诚,“虽然我也能用,但术业有专攻嘛,我还是提刀打架比较在行。”
六道骸又轻轻哼了一声。
他没发现他现在说话越来越幼稚,很像小孩子:“那是因为你的幻术不如我。”
高杉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不如你六道大少爷,六道老师,骸哥?行了吧?”
“既然这样,那我勉为其难地替你看一看吧。”
他这样说着,在灵魂之中找到畜生道的尽头,唤出两条蛇来,在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咬了一下。
十指连心,心脏紧缩的疼痛使他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
有他盯着,高杉桃更心无旁骛,全速赶路。
虽然有一半是怕他昏迷之后身体出问题,但也不算假话,有六道骸作保,高杉桃可完全不把心思放在观察周围,只需要朝着更温暖的方向奔跑就好了。
从这里离开,首先得找一个有机场的城市。
就是这么现实,不管要去意大利还是日本,最快的都是坐飞机。
坐船是下策,而且高杉桃的船也还在意大利啊!!
所以最好能在这附近找到一个有人住的小镇,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每个人家几乎都有车,那就可以加速前往机场了。
她正想着,六道骸紧绷的声音传来,高杉桃在那之前已经跳开原本所在的位置:“——当心!”
雪地飞溅大片雪花,稀稀拉拉落在熊皮上,也有不少透过衣服落在两人的皮肤上,冷得叫人麻木。
高杉桃没回头,也没停下,稍绕了一圈继续开跑。
六道骸心领神会,抬手就是一片出神入化的幻术,将两人的行踪引向另一个方向。
“追兵有两个人。”他低声说,“我想你应该也感觉到了,都很强,应该都不是原本守在这里的复仇者,而是……”
比他们更高一级,甚至几级的超强存在。
背上的身体又开始轻微发抖,高杉桃摸索着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别抖。”
时间,时间是最重要的,不知道追兵如何,她们两个人的状态反正不适合在雪地里久待。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六道骸问她,“我的幻术能骗一时,没法一直骗住他们。”
状态不好,敌人又过于强劲,幻术也不是万能的,在能看穿的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而他,恰恰好,眼下除了幻术几乎算是一无所能的废物。
除非高杉桃能带着他这个累赘轻松解决两个追兵,否则他们俩说不定……
一眨眼,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仿佛有光又仿佛暗无天日的圆环,以一种奇异的漩涡形状向圆心转动。
两个人影从其中闪出来。
“所以我不喜欢幻术师。”个头娇小的两头身婴儿对同伴随口抱怨,“多么浪费时间啊。”
“但还是被我们抓到了。”
“是呢。”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完全没将单枪匹马擅闯复仇者监狱的人看在眼里。
光是这份态度,就足以让六道骸警惕了。
他想如果实在没法避免,拖这女人下水一起被关也是不错的,反正她自己要凑上来,结局要吃点苦头,也算给她长长记性,以后做事别那么天真莽撞。
这样不断挖掘自己的阴暗面,一向是六道骸一种独特的舒缓心情的方式。
这小婴儿看上去跟里包恩、玛蒙他们师出同门,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首先他们有着一样的体型,一样的比例,更别说他们还戴着同款奶嘴。
怎么看都不像是毫无关系的样子。
……但这到底是谁啊???诶?是后期出的新人物吗?是很重要的线索人物吗??
高杉桃又一次深深叹气。
要不怎么说补番还是得补原作,她这种看到动画完结就没再看的,就算穿越了也一头雾水啊!!
“高杉桃。”那小婴儿忽然叫她。
疑似彩虹之子的小婴儿,身边跟着一个个头高大的同伴,粗粗一看至少两米往上。
巨大的手心摊开,能将小婴儿托到高杉桃眼前。
“你好,你认识我?”高杉桃问。
“……呵呵,这还真是个冒昧的问题啊。”小婴儿仰头,整张脸都被包裹在绷带中,叫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态,“不过一定要回答的话,是的,我是认识你的。”
他看出高杉桃有点疑惑,但并没有解惑的打算,只是简单介绍:“我名百慕达,旁边这位是耶卡,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复仇者监狱的管理者。”
百慕达接着说:“把犯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高杉桃挑眉:“我拒绝。”
一团灰白发蓝的火焰在她眼前点燃。
没有温度,却带着强劲的风力。
高杉桃腾不出手,只能勉强侧身闪过,定睛一看,刚刚明明还距离她至少五十米的耶卡竟然直接出现在了眼前,将将收回拳头。
……还真能瞬移啊?
她背着六道骸,天然就具备一个巨大破绽,又难以拔刀,光是对付耶卡一个人看上去就捉襟见肘。
“能不能行啊你?”六道骸在她肩头发问。
“放一百个心。”高杉桃回他,“还是说你想让我把你扔在这儿?”
“……”
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六道骸闭嘴了,还很自觉地试图用腿夹住她的腰,免得她费心费力把自己往上搂。
百慕达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又飘过来,慢吞吞开口:“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也不是不能把六道骸放走。”
跟刚刚的条件完全倒转了。
高杉桃听得好笑,掂了掂背上的人:“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六道骸也奇怪,眼前这两个人光是多看一秒都胆寒,但他却奇怪地不觉得恐惧,“我当然是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
“不过嘛……”
鉴于你做出的种种好事坏事乱七八糟的事,高杉桃小姐。
六道骸在心中下了判决。
“我拒绝。”他说。
百慕达毫不客气:“两个蠢货。”
手一抬,耶卡闻风而动,又轻松瞬移到高杉桃面前。
“屏住呼吸。”高杉桃忽然说。
六道骸大脑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非常诚实地照做了。
其实他想象不出来高杉桃有什么办法能够胜过这两个人。
瞬间移动,是一种破坏了空间和时间双维度的能力,因此从速度上能完全碾压任何人。
即便是见识过她部分战斗的六道骸,也不觉得高杉桃能轻松带着他一起逃离百慕达和耶卡的联手阻挠。
……什么味道?
自然的香味,又有些违和,因为冰天雪地里的大自然是不会有这样浓郁香气的……
屏住呼吸?
六道骸赶紧再次停下呼吸的动作。
花粉浓密到在空气中具象化成一团粉色的烟雾,不知不觉在几人身边弥漫开。
“我很喜欢的一个人说过一句很酷的台词。”高杉桃忽然说。
六道骸竖起耳朵。
很喜欢的一个人?谁?……沢田纲吉?还是云雀恭弥?还是瓦利亚那帮没脑子的杀手?那群人似乎不具备说出很酷台词的文化素养啊?
…………不,该不会又是库洛姆或者弗兰吧?
空气微妙地扭曲了一瞬,铁锁链比耶卡身上的死人味来得更快!
闪开!
六道骸只能在心里这样喊。
“没有用的。”百慕达还是那副慢吞吞的口吻,“无论是谁,都无法在速度上和我们比拟,我们是超越了时间概念的……”
高杉桃没有动。
“「木遁」。”她说,声音像是交叠在一起的双声道,同时在几人的耳朵里炸开,“「花树界降临」。”
她看着瞬移出现在自己眼前,却又立刻被蟒蛇粗细的树枝捆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接着因为花粉的毒性而渐渐失去对肢体控制力,眼看就要昏迷过去的耶卡和百慕达,露出一个纯良笑容。
接着,温温柔柔说:“——在我面前,速度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
……竟然真的让她控制住了。
高杉桃当然不会停下来放狠话,所以刚把耶卡和百慕达迷晕过去就扭头再次踏上跑路之旅。
六道骸回头看了一眼,很有点幸灾乐祸,能看见复仇者倒霉,不管是哪个复仇者,他都是高兴的。
转念又有些担忧:“……那些树,如果是幻觉的话,消散之后就没办法控制住他们了吧。”
“没关系。他们不会追上来的。”高杉桃没回头,“而且也不是幻觉。”
固然她操纵忍术的查克拉来自系统,但言灵是不同的。
言灵会让一切成真。
她要使出木遁,那就一定能使出木遁;她要让花树界降临,那么花、树,以及两者组成的界,都会真正降临。
那些被【木遁·花树界降临】召唤出来的,抛洒着毒花粉的巨树和鲜艳花朵,得到了仅此一次、绝无仅有的真实。
即便查克拉耗尽,忍术本身失效,已经在雪地里扎根的花与树也是不会消失的。
除非耶卡和百慕达自己从花粉的毒性里挣脱出来,否则是无法摆脱控制的。
多么精妙的一招啊!简直是叫人感动的双厨狂喜·组合技不是吗!
高杉桃怀揣一丝侥幸打开后台,呵呵,15.7%。
营救六道骸的时候她看过一次,15.67%。
她沉痛地关上后台,表示非常失望——耶卡,百慕达,两位加起来重要性只有0.03%,这谁懂啊?
“我不喜欢这里!”她愤愤说,“气候差得要命,人也不怎么样,还一点忙都帮不上,气死人了!”
六道骸眨了眨眼。
……怎样都好啦。
他的视线慢慢聚焦,眼前雪白的发丝里落了雪花,慢慢融化后将她的发尾黏在一起,看上去比白色更深了一些,在冷色的阳光里近乎于银灰的状态。
六道骸盯着那一处颜色格外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在那里戳了戳。
湿漉漉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蓝色的发尾,刚洗完澡不久,当然也是湿漉漉的。
把蓝色的发尾和白色的发尾连在一起,看上去很像海天交界,世界的尽头的奇幻缩影。
不也很应景吗?在世界尽头逃亡中的两个家伙。
他微笑起来,往高杉桃背上一趴,毫不客气地把重量压在她身上:“好吧,相信你这一次。”
高杉桃:“?”
“说什么呢?”她没听明白,“相信什么?”
六道骸把她试图扭过来看自己的头又轻轻推回去:“逃亡请看路,桃子小姐。”
切。高杉桃撇嘴,不想说就算啦,以为她很想知道吗?
虽说是个幻术师,但六道骸——十分奇异地——并不怎么相信精神的力量。
因为积极向上的好心态从没给他带来过什么好处。
比起那些美好的虚幻的品格,他更相信的,当然是能够被切实握在手里的东西。
比起“富足”的概念,更相信“钞票”;比起“幸福”的概念,更相信“吃饱穿暖”的现实;比起“强大”的概念,更相信自己亲手“杀掉”的人。
所以当高杉桃身体力行地证明了,有她在身边,不管做出多么引人瞩目的出格事情,都十分“安全”,不会受伤、不会被抓走,“安全”得无以复加的时候……
他也在这个人的身上,收获了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他问:“我能睡了吗?”
高杉桃唔了一声,在心里盘算,如果那两个人是什么后续的神秘角色,乃至最终大boss的话,她跟对面交完手,体感是轻轻松松。
所以,接下来这一路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人能拦得住她跟六道骸了。
“没事了。”她说,“你可以睡了。”
六道骸听完就闭上眼,几乎一瞬间就睡熟了。
第200章 欢迎来到彭格列基地 这么会处理事情,……
飞机降落的时候高杉桃才刚刚睡醒。
她坐交通工具就是比较容易睡, 不过六道骸比她睡得还死。
要不是中途飞机餐她把人摇醒,硬塞了一堆东西进去,现在估计都要怀疑他的死活了。
别说高杉桃自己, 就是空乘也来怀疑过,尤其看她要扛着半死不活的六道骸下飞机, 一男一女两个乘务员上来很客气地拦住她们两人,仔细盘问了她和六道骸的关系,确定是真的熟人, 才松了口气放人离开。
……多半是把她当人贩子之类的了, 毕竟此男小有姿色,看上去又实在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她摆布。
高杉桃一路扛着他直到上车,整个人不能说有多累吧,但也气喘吁吁, 很是麻烦。
往旁边一看, 六道骸睡得香得不得了,眉头舒展嘴角上翘。
一时恶从心头起, 掐了一把他略显苍白的脸。
……毫无肉感啊!!根本不舒服嘛!
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昏睡之前, 六道骸强撑精神给她写的一打小纸条。
翻了两张,找出一个地址,展开后从缝隙塞过去给司机看:“师傅,麻烦送我们去这里。”
最后抵达的地点是一座很精巧的日式宅院。
面积不能算很大,当然,是相对于瓦利亚、彭格列在意大利的庄园来说,其实也已经不小,尤其考虑到这里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家宅。
高杉桃看着眼熟, 总觉得是不是之前来日本当老师的时候见过,又觉得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六道骸给她留的地址是位于并盛町的云雀家。
这两个人硬要类比的话,说是索隆山治、银时和土方先生,都不太对。
那两组人至少还是能在同一张桌子上相安无事吃饭的人,但要让高杉桃想象云雀和六道骸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她面无表情,把飘在脑袋上那只慢慢冒出想象画面的云朵掐灭了。
…………还不如让她想象狱寺和Xanxus互相真心赞美对方来得更快!!
左边肩膀一沉,六道骸的脑袋重重砸了下来。
也真亏他能睡,砸成这样也没醒。
高杉桃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又想起他写这些纸条的时候说的话:“……我在意大利活动期间,有什么情报都会找时间传给风纪财团,跟云雀恭弥也有一定的联系。他那里安保条件不错,密鲁菲奥雷短时间找不上门。”
他那时候已经很困,还是掀起眼皮看了高杉桃一会儿,笑着说:“反正你对这个世界也一无所知,不是吗?去那儿吧。他那里情报不少,说不定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呢。”
说完就昏睡过去,直到现在。
高杉桃把他从车上托下来,继续扛在肩头,出租车司机也是见怪不怪,等她们下车后一溜烟就开走。
高杉桃左右看看。
这里这是一座嵌在树林之中的院落,正门口小路蜿蜒,往外伸到人来人往的大路上。
实际视野是很难从外边一眼看到宅院之中的,倒也很符合云雀老板的形象,让他把房子修在路边,被人每天看来看去,那听上去都ooc。
高杉桃扛着六道骸慢慢走进去,路上每隔几步就有一道幻术屏障。
说好的讨厌幻术呢?哦哦虽然讨厌但是能为我所用就是好东西?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确实很实用主义啊,云雀老板。
这些幻术屏障倒不是很强力,不过都是触发式的,只要没能在意识到之前动用幻术解开,就会触发什么东西——多半是警报。
警报会触发什么东西,就不用多说了吧?那可是彭格列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的仇恨锁定啊!
虽然六道骸在昏睡,高杉桃一个人应付也足够了,一路顺畅走到门口。
连门铃都按过了,这时才想起来大事不好。
……肩膀上这个人好像跟宅子的主人不对付啊!!
万一要是云雀来开门,那这到底打开的是通往他宅邸的大门,还是地狱的大门……?
高杉桃顿时如临大敌。
虽然说吧,听上去好像这两人也有一些往来,互相交换一些情报啊什么的,这地址还是六道骸给她的,但这也不影响他们的关系很有可能还是很差呀?
她现在扛着六道骸上门,甚至是还是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真人版,会不会显得有些挑衅啊?
正想着,有人来开门了。
高杉桃一看:“草壁!!”
草壁,多亏是你,幸好是你!
话说这个草壁哲矢怎么十年过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人长得着急就是好啊,直接少走十年弯路。
草壁看到是她,也很惊讶,再一看肩膀上躺的那个人就更惊讶了,来回在这两人之间看了好几遍,还是尽量镇定地说:“高杉老师,您怎么……?您先进来吧!带着骸先生一起。”
高杉桃就从善如流走了进去。
就像她从外边看的那样,这院子不大,形状上跟真选组的院子很相似,里边几乎房间里几乎也没有配床,全是榻榻米。
但细节上的装修更有现代风味,家电完备,全屋智能。
而且,虽然高杉桃不太擅长分辨这个,也能意识到,云雀家是真的很有钱啊……!
她和草壁一起把六道骸扔去一间卧室里,给他扔了床被子让他呼呼大睡,这才出来跟草壁说话。
“恭先生目前不在国内。”草壁说话信息量很足,语句也简短,显然不是那种废话一堆还说不到重点的人,“他本人在意大利,预计三周内返回。”
他看了眼六道骸所在的房间方向,声音轻了些,问:“那确实是……骸先生本尊吗?”
高杉桃点头:“对了,你知道库洛姆在哪吗?她应该也很想见一见真正的骸哥吧?”
草壁摇头:“虽然我们也有情报往来,但库洛姆小姐的行踪向来隐秘,在彭格列内部也是高级机密,我这边没有头绪。我可以试着替您联系柿本先生和城岛先生,他们两人说不定能有消息。”
高杉桃继续点头,很有点感动:“草壁啊,你长大啦!你这是上班上久了吧?”
这么会处理事情,那还得了?一看就是被单位腌透了,腌入味了。
草壁脸色扭曲了一下,又恢复平和的笑脸:“高杉老师,您说笑了。您跟骸先生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一会儿我会准备足够的食物,让两位恢复精神——”
高杉桃正要给他一个感动的拥抱,草壁又继续讲:“但恭先生不在风纪财团,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我可能没办法每天都出现在这里。”
他又写了个地址交给高杉桃:“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如此简单就把这条情报交给您的,但……”
草壁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好像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
实际上,他此前生活的二十多年里,关于高杉桃的印象仅仅只是那个Xanxus名不副实的未婚妻、瓦利亚的新人、恭先生认定的强者之一。
但在不久前,通过恭先生的情报渠道得知她在北欧出没的消息后,高杉桃这个名字就跟精神烙印一样,原本稀薄的存在感在脑海深处一次又一次加强。
她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是国二的时候,那时候委员长常常独自巡逻并盛,就是在那会儿被捡回并盛,因为体能出众,性格随和,很快当上并盛中的体育老师。
由此可见,委员长也是颇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否则不可能将她引入视如家宅的并盛中。
自那之后,她的存在感就一直非常强。
其实暂且不管这份突然被加强的记忆,即便真是个相识多年的人,作为云雀恭弥多年来的副手,如今也替他打理风纪财团多种事务的草壁,依然不应该为了心里那一丝丝的记忆就对她托付如此沉重的信任。
不过——
谁让她一上门,带的伴手礼就是一只湿淋淋的凤梨呢?
就算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又或者这两人之间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只看她单枪匹马杀穿复仇者监狱,直接将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捞了出来,做到了无数人十年之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就可以一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实力,还是诚信、心意,都让草壁很难质疑。
他无疑是很忙的,尤其云雀不在日本境内的时候,高杉桃在云雀家里住了三五天,几乎就没见过草壁两面。
每天的食物、换洗衣物和各种日用品,包括电子用品,以及这个世界相关的书籍资料等等,倒是送得很周全。
因为六道骸迟迟没醒,又找了关系不错的私人医生上门替他检查。
检查来检查去,结果都只是常年累月极端的营养不良和环境不耐受。
医生是这么说的:“他的身体机能硬件条件没有太大的问题,保持现在的状态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仅仅没有生命危险是不够的,他的精神和身体出现了相当严重的排异状况,要想跟普通人一样行走、说话、进食,还需要一定时间的调养。”
作为世界最强幻术师之一,六道骸拥有着世界最强的精神能量,但他的身体却与之相反,可以说是世界上有能力呼吸的人之中数一数二的孱弱。
高杉桃也没办法了,只能按医生说的,每天给他吊水注射营养液,辅以流食的形式让他吃下去不少东西。
她自己则废寝忘食……哦没有忘食,只是废寝地学习了一些匣兵器相关知识,正想着上哪淘点别人不要的来练练手,忽然被草壁找上门来。
“高杉老师,我向你们得尽快撤离到彭格列基地里去了。”
某天,草壁这样说。
高杉桃:“啊?这是哪里来的设定?”
草壁:“一直以来都有的设定。”
他说:“也是我疏忽了,虽然这些年来骸先生一直凭依在别人身上出现,但他原本的那张脸也足以让密鲁菲奥雷悬赏通缉。”
高杉桃一听,说这我熟啊!抓悬赏犯是吧?我去让他们有来无回!撸起袖子就准备冲出去大干一场,又被草壁抓住。
“高杉老师,您就别添乱了,您也被通缉了!”
高杉桃一惊,当即问:“悬赏金多少?”
草壁:“……”
草壁:“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怎么就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了!!低于三千万她真的就不想活了!第一次通缉还比不上路飞,她哪有脸回去见卡老师马老师烬老师啊!!
草壁根本没理她,他的意见是趁早撤离此处,去彭格列基地。
一来草壁承担不起万一云雀家被人轰了带来的后果;其次,彭格列基地的安全程度要比这里高上太多,也便于六道骸静养。
“我知道您很强。”他说,“但骸先生昏迷不醒,要对他下手很容易。”
高杉桃权衡了三秒,觉得也对,再一次背起她此行唯一的超级大包袱——昏迷中的六道骸一枚——按照草壁写给她的地址再次跑路。
她两次穿越时空都带着手机,不过去十年前的时候,算是降维打击,功能使用都还算正常;
但这次回来,因为密鲁菲奥雷的“通讯封锁”战术,她的手机算是暂时报废了——作为重点观察人物的联络方式之一,早就被对面录在了禁用名单里,露头就秒。
草壁也没法给她新的,因为新的给了也不能用,出门在外的所有通讯都暴露在密鲁菲奥雷的监控之中。
“这也是我建议您前往彭格列基地的另一个理由。”草壁表示,话里有话,“进入基地后有信号屏蔽器覆盖,至少‘内部’通讯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高杉桃当然不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离开之后走了半天,发现这彭格列基地该死的入口其实就跟云雀家共处同一片森林之中。
只要横穿过去,很快就能找到,但偏偏她拿到手的只有一个固定的地址,草壁应该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觉得横穿森林是什么捷径,并没告诉她这件事。
因此从森林里出来,绕了半天,又回到了森林里去,实在很让人生气。
呵呵,这种时候,就连缺德地图都不禁让人怀念起来了呢。
不过一切都好起来了,她把睡成死猪的六道骸箍得更紧一些,小跑步前进。
基地外露的铁门已经近在眼前。
看到那节露出地表的建筑,她一下就想起来了——对啊,这是个地下基地!好像还是用地下商业街跟地铁站连接起来建造而成的!
难怪露出第一面的这个部分这么像地铁入口。
那是密集的树木之中,少见的一块空地,离溪水也很近,相较周围来讲地势算是偏高,这一处据点的选址还真有点东西。
高杉桃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许动!!”
低沉的女声突如其来,喝止她:“再往前进一步我就要开枪了!”
高杉桃停下脚步,也许是她的配合给了对方信心,森林边缘走出一个瘦高的人影。
来人披着宽大的披风,又戴巨大的防风镜,将整张脸都遮住。
“你是什么人?肩膀上是什么?”
高杉桃老老实实,有问必答:“我是高杉桃,肩膀上是六道骸。”
蓝色长发的女人皱起眉:“六道骸?”
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这人被关在复仇者监狱里,不到生命的尽头是不可能外出的?
她当即断定这是个满口胡言,想要通过欺骗进门的家伙。
也没客气,手上□□瞄着高杉桃脚边直接开火。
“现在离开,否则下一枪瞄准的就是你的心脏了。”她警告。
高杉桃也是拿她没办法,一边闪避一边解释:“其实是这样的,拉尔、你是拉尔没错吧?我是那个……瓦利亚的人!我是Xanxus的未婚妻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毕竟在十年前或十年后的世界,她都跟拉尔·米尔奇没有交集,套近乎都找不到话题。
只能再次桃假X威,扯着瓦利亚的大旗给自己的身份背书。
好在拉尔不是不听人说话的类型,开了两枪,狐疑地放慢动作,见高杉桃没有立刻找机会突破,还是站在不远处保持安全距离,才肯仔细观察她的样貌。
也不怪她下手太快,实在拉尔的视力收到彩虹之子诅咒的影响,本来就不大好,且这种极端时期,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这时平静下来仔细端详,总算从脑子里捞出一丁点残留的情报。
“……高杉桃?”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高杉桃赶紧点头:“是我是我!就是我啊!”
拉尔半信半疑地收回武器,眼睛往她肩头一瞥:“那这个……?”
“也是货真价实的六道骸啦!”高杉桃催促,“我们是不是先进去比较好?这家伙最好是能躺着静养,毕竟刚从罐子里出来没多久。”
……要不要相信她呢?
说实话,拉尔心里是倾向于相信的,但进入彭格列基地并不是她点头就可以,至少要有一个守护者……
就在这时,基地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走出来。
沙哑的声音冷淡地叫她:“拉尔,监控上看着还是太显眼了,就不能快点解决吗?”
拉尔心中暗叫不好。
对了,今天偏偏是狱寺在基地。
自从那天之后,狱寺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可以说差到极点,像一间堆满木柴、煤炭、枯草的房间,抽走全部湿气又淋上汽油,这时,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就能直接引爆全场。
她虽然不能说很欣赏这人一惊一乍的作风,但这位岚守对彭格列十代目的忠心,只要不是密鲁菲奥雷那群没人性的家伙,都无法不为此喟叹。
拉尔不能责备他什么,只是担心情绪激动的狱寺在这时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就凭刚刚粗浅的过招,拉尔已经能够断定,这个高杉桃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不是六道骸随机抓来当搬运工的倒霉蛋,而是——
一个她和狱寺联手,恐怕都不好对付的强者!
“不要冲动,狱寺。”她抓住青年的手腕,低声告诫,“这个人来路不明,手里挟持着六道骸,你不要……”激怒她……
话没说完,狱寺已经挣脱她的钳制,朝着那陌生的女人大步走了过去。
拉尔扶额,心想一会儿这两个人打得两败俱伤也就算了,要是动静太大引来密鲁菲奥雷才是最糟糕的结局,要真是那样最好是呼叫一下同样在日本的山本,叫他紧急救场……狱寺你冲动行事的时候有想过要让你最讨厌的山本来帮忙救场吗?嗯?不羞愧吗?……
只是走神一瞬,狱寺已经来到高杉桃眼前。
他状态看上去确实很糟糕。
高杉桃只扫了一眼,就得出结论。
狱寺本来皮肤就很白,要说的话,跟库洛姆相似,是一种久久不见天日、硬生生闷出来的不健康的白。
其实纲吉和云雀也很白,但人家白虽白矣,还是血气十足,肤色也是白里透粉,一看就能活很久。
十年前已经够不健康,十年后脸颊瘦削,眼下青黑,眼里的红血丝简直都快爆开了。
整个人看上去像只憔悴的无足鸟,飞到哪儿都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高杉桃毕竟也还是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心里顿时生出一些怜悯之情,伸手要去碰狱寺的脸。
拉尔疾呼:“等等!不要动手,有话好说!”
但下一秒,拉尔的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是,狱寺,你小子明明看见人家抬起手了,还乖乖低头,是要干什么?
坚韧的女战士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还是说六道骸醒过来了?有功夫给她下幻觉了?
但拉尔有自信啊,她不可能是被下了幻觉还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啊??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狱寺不知道拉尔在想什么,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考虑其他任何人。紧绷的精神在见到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像一只鼓囊囊的气球突然泄了气,彻底瘪了下去。
但见过气球的人都知道,越是饱满的气球,越是脆弱、一戳就破。
反而彻底失去了顶在身体里的那股气,不管再怎么用针去扎,也只会留下小小孔洞,而不会猛然炸开了。
他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没有说出口。
狱寺只是突然觉得非常疲惫,脖颈也无法再笔直地支撑他的头颅,重力令他不自觉垂下脑袋。
如果高杉桃依然只是Xanxus的未婚妻,只是瓦利亚的一员,只是曾经凑巧跟他们有过一些交集,一起完成过一些任务的同伴,那么狱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出这种神态的。
但是,但是。
但是她不仅只是一个和其他人没有区别的“同伴”,她还是他曾经的老师。
是那个虽然很少出手,但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安心的人。
色彩浓烈的记忆栩栩如生涌现上来,他的灵魂仿佛也被那些清爽明丽的、青春洋溢的色彩涤荡一清。
所有成熟的、冷漠的、镇定的、游刃有余的,属于成年人狱寺隼人的那些东西,忽然全部被拆除了。
……反正是在高杉老师面前。
他想,低一低头也没关系吧?
稍微做得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吧?反正他最青涩笨拙的时候,高杉老师就已经是大人了,反正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小孩,反正在她看来他估计一直都很幼稚,所以……
没关系吧?
很快,那只手就盖在了他的头顶。
高杉桃摸了两把他的银发,狱寺是那种世界末日来了也要洗头的家伙,虽然有点黯淡无光,发质也毛毛躁躁,但手感还行。
她把手指伸进发根里,从下往上梳理一遍,又从他的额头一路摸到后脑勺。
青年半眯起眼睛,任由她把刘海从额前拨开。
高杉老师的手是什么样的呢?
握着刀的时候,是铁一样结实有力,根本没法击破的;
把玩着口哨翻漫画书的时候,是懒洋洋的,叫他看了总是气得牙痒痒,认为这家伙为师不尊,很该给十代目赔罪;
买冰棍请他们吃的时候,又热得很不合群,跟山本那家伙一样天生体温偏高,难怪那么爱吃冰棍。
十年的光阴,忽然扑面而来。
那时候还在并盛中念书,盛夏,放学后走进校门口街对面的便利店,冷气和便利店特有的洁净味道让人长长叹息。
狱寺也跟着叹息。
声音却有点发抖。
“……你怎么才回来呢?”
憋了半天就憋了这一句,高杉桃抽了抽嘴角,还是用指尖勾起青年的下颌,拇指按在他眼下的黑眼圈上:“好啦,别哭啦,老师来了,放心吧。”
狱寺一愣,随即怒了:“谁哭了啊!别以为你以前当过我的老师就可以信口雌黄!”
“是、是,我信口雌黄,狱寺同学,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狱寺不大自然地别开眼:“……想进就进啊,又没人会拦你。”
高杉桃眼睛一转,笑眯眯看向拉尔。
拉尔:“……”
拉尔:“…………”
她面无表情地侧身:“确实不会。”
“欢迎来到彭格列基地,高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