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尤巴 这下更好了,气氛更尴尬了。……
“真讨厌啊……好不容易来一次沙漠旅游!我还是第一次来沙漠呢!”
高杉桃环顾一圈, 伸手摘下米霍克的帽子,接着挥挥手:“我去去就来!!”
说着,一个橡胶橡胶弹弓, 借助不远处的塔楼遗迹,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把自己发射了出去。
米霍克:“……”
米霍克:“…………”
他想了想, 在卡塔库栗、烬和贝克曼之间环视一圈,最后选择去看库赞。
库赞:“…………我会让她还给你的。”
高杉桃的目的地在距离城市边缘稍远一点的位置,因为不知道沙尘暴的规模有多大, 所以最好是远一点解决, 别再祸害本来就没多少残留的石头建筑。
她晚上还打算进屋休息呢!
远远看去,很快就松了口气。
人为制造的沙尘暴虽然说能指定路线和毁坏目标,但杀伤力却不如天然形成的沙尘暴那样惊人。
况且克洛克达尔此刻应该是在远程控制。虽然足以看出他在沙漠之中的影响力有多强悍,但能维持精准的路线已经很耗神,整体来说,应该还算比较好解决。
怎么解决呢?高杉桃没想多久, 不管是沙暴还是尘暴, 根本都是风力吹起了砂砾或尘埃,所以要解决的只有风——
“龟、派、气、功!!”
大概六成力就差不多了吧?落地的时候有点脚软, 高杉桃撑着沙地往前看, 集中的冲击波将整个结构扰乱,砂砾、尘埃和其他细颗粒物窸窸窣窣落了一地。
还算轻松,但也被沙子扑了一脸。
这感觉相当难受,不仅落在脸上,手上怎么拍都拍不干净,更顺着大衣钻进领口。
虽然难以确认具体的位置,但总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沙子硌着。
还好出来之前顺走了米霍克的帽子,不然头发里也全是沙, 高杉桃想象了一下都觉得要崩溃。
——毕竟在这里,要洗头洗澡估计也是很困难的。
身体本来就缺水,又用了六成力的龟派气功,高杉桃多少有点力竭,简直就跟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差不多。
她勉强往回挪了两步,很快被追出来的罗西南迪和库赞架起来,一边一只胳膊,尽量让她少用力。
回到原来的位置时,也不忘用身体将她跟其他几个人隔开,慢慢往城里走。
卡塔库栗抬眼,只是飞快扫了一圈,又很快收回视线。
就这么防备啊。
说来也是,他们的身份本来就需要警惕,毕竟是海贼,还不是一般的海贼。
况且那是库赞,三大将之一,对海贼的厌恶与他们的能力成正比,又是刚刚和他们一起行走,也不大熟悉。
所以,不敢把那家伙的性命交到他们手上,也很正常。
——但正常归正常,讨厌还是很讨厌的。
“火和冰,谁更强?”烬忽然问。
贝克曼装模作样思索了一下:“不考虑剂量的情况下,谈效果是没有意义的。”
烬冷哼:“我的火是源源不断的。”
卡塔库栗不客气:“他的冰也是源源不断的。”
“说到这里,”米霍克重新戴上帽子,看一眼烬,又看一眼卡塔库栗,“恶魔果实,到底是什么感觉?会觉得自己不再像一个人了吗?”
贝克曼没办法替他解答这个问题,不得不说,他自己也有些好奇。
于是稍微往旁边让开一步,跟米霍克站得更近一些,等着两个人的回答。
卡特库栗还算认真地考虑过:“……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刚吃下去的时候,好像有过一段适应期,因为没法控制身体的变化,不过因为太久了,现在也没什么记忆。”
烬的答案更加没有参考价值:“我本来就会飞。火焰和翅膀都是天生的,所以只是如虎添翼而已。”
卡塔库栗:“把自己比作虎啊……还真够不要脸的。”
没等烬发怒,卡塔库栗已经加快脚步,走向前面三个海军——无他,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座城市的模样。
虽说现在已经荒芜落败,但从城镇残留的现状来看,也能推断出在这之前,这里必然是一座相当繁华的城市。
高杉桃没什么力气,但精神还不错。
她两手搭在旁边两个人的肩膀上,左库赞右罗西南迪,仰头看见卡塔库栗来了,对他眨了下眼。
“打个商量。”她比划了一下,“卡老师,借我用一下你的身高!”
卡塔库栗一愣,又有点无语:“你……”
高杉桃看他没立刻反驳,顿时伸手抓住他的脖子,一下弹射过去,又再次借力弹到了更高处的一座五层小楼的楼顶。
……换做之前,她根本不需要在我这里借力就可以直接上去的。看来刚才那一下确实很耗体力。卡塔库栗想。
冲击波……也不是高杉桃第一次在人面前使用,但威力有大有小的话,难道是可以调节吗?
他反应很快,几乎已经建立了“越强大的冲击波越消耗体力”这样的等式。
心情又有些复杂。
刚刚那场沙尘暴,退一万步讲,他们也不是没有避开的能力——只是为了要守护这座已经死去的城市,所以才想要将它挡在外面。
就算要挡,难道又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到吗?未必。
只是她总是这样……卡塔库栗回想了一下,竟然拿从自己的过往教育经验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东西。
夏洛特家族的孩子们,需要被教导的大多是变强、变强、变强——强到一个人在海上也能活下去。
但从没有学过要如何和另一个人一起……活下去。
再抬头看去时,那家伙已经重新瞄准了一个方向,一脸兴奋地就要往下扎。
贝克曼和米霍克慢一步走过来,红发海贼团的副船长大概见惯了这种情况,时机卡得很准,在高杉桃把自己发射出去之前扬声叫她:“要不然还是我们一起去吧,桃子少将?”
男人的长发也不再只是低垂着扎在脑后,而是盘了起来,用木头削成簪子扎紧,只在额前留下几缕因为狂风而有些凌乱的碎发。
高杉桃回头看去,贝克曼冲她微笑。
“虽然说你应该不会迷路,但这里相当缺水,万一一会儿口渴了怎么办?你身上应该没有带水壶吧?”
高杉桃是相当讨厌负重星人,玩游戏爱玩皮甲脆皮,就为了移动速度能快一点,别把她急死。
别说水壶,她身上除了那把花里胡哨的刀,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被贝克曼一提醒,觉得也是,就从楼上蹦下来。
落地的瞬间,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立刻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
一串小碎步跑到库赞面前,低头忏悔:“对不起!库赞大人!我错了——”
“不叫冰冰大人了?”库赞淡淡说
“认错的时候,当然态度要好一点。”高杉桃很诚实。
“……原来之前真的是故意那么叫的啊。”
虽然说是诚实,其实也有她一点小算盘。毕竟越诚实的态度越容易得到谅解。
高杉桃观察着库赞的表情,慢慢,慢慢伸手过去,在库赞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拽住他的马甲下摆:“刚刚一时情急,就忘了吧?……原谅一下,原谅一下嘛!”
说话的时候露出毫无心机的笑,任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她表演出来的。
高杉桃这家伙,就算有时候想法为众人所不能理解,但也从来不是什么毫无算计的人。
想来想去,也只是故意摆出这样可亲可爱,没有距离的面孔,好让他立刻忘记之前说好的“提前报备”,赶紧翻篇……
不过她愿意绞尽脑汁示弱,总比一口气犟到底要好。
要是在她身上看见萨卡斯基那头倔牛的脾气,库赞多半要立刻昏过去。
他垂眼看向她的手背,高杉桃立刻收回手,立好军姿。
大将先生在被她拽过的地方拍了拍,整理好褶皱,慢吞吞说:“下不为例。”
“是!!”
“总是下不为例呢。”不远处的贝克曼,闲聊一般跟卡塔库栗搭话,“其实这不就是‘算了败给你了’的意思吗?”
卡塔库栗本想点头,又忍不住挑眉:“你在说谁?”
“这个嘛……”
贝克曼露出不大在乎的表情,点燃一根烟,没有立刻放进嘴里。
……当然是谁不自觉代入了自己,就是在说谁了啊。
反正已经锁定了位置,一行人就慢吞吞地朝着这城市唯一还存活的那个人走去。
比起殴打巨蜥和应对沙尘暴,只是在沙漠之中徒步,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况且在城市里还有建筑物,能够抵御一些风沙,制造出小块小块的阴凉。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罗西南迪停在一片住宅面前。
他左手边有一个深深的沙坑,金发海军探头往里看。
“在这里。”他说,“好像睡过去了。”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放着他这么睡着多半会生病。
于是大家把这沙漠城市里唯一的活人原住民捞起来,随便塞进了最近的一家民居里,这才开始环顾周围的情况。
这一带比他们最开始接触的城市外围要好很多,建筑物都还尚且坚固了,里边也还算干净,看上去是时常有人打扫。
以至于风沙虽然也很嚣张,但没落下什么痕迹。
被他们救上来的人是个瘦巴巴的老头,穿着沙漠里最基础的常见装束,层层叠叠的罩袍和便于散热的凉鞋,以及防风沙的头巾。
虽然人很瘦,但精神还不错,没睡一会儿就起身来,问他们从外面过来的话,有没有遇到之前的沙尘暴。
高杉桃挺胸抬头:“我把它赶走了!”
这人也没怀疑,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总之很是惊讶,又十分感激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把沙尘暴赶走了?怎么做到的?”
高杉桃形式上给他转了个花手:“大概就是这样,现在不是很方便展示给你看啦。”
老头表示理解,他自我介绍:“我叫多托,是这座城市,尤巴的管理者。”
说到这儿,又苦笑一下:“其实也不能算一座城市了,你们来的时候也有看到,人都离开了,房子也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这里。”
卡塔库栗从窗外发问:“既然其他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守在这里?”
多托表情微妙,似乎觉得他的话很没有道理:“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守在这里,又该去哪里呢?”
卡塔库栗于是不再问了——说实在的,这样一座荒败的城市,依然有人驻守,才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离开,似乎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如果不是这座城里有什么值得他留下来的东西,又或者在等待什么机会,一个正常人无论如何似乎是没有必要独自一人守在沙漠之中的。
多托显然没法替他解释这个问题。
高杉桃这一行人虽然身形都跟正常人相去甚远,但多托毕竟在沙漠里生活多年,那些就在周边出没的巨蜥、巨蟹、毒蝎子等等怪异生物也见过不少。
所以即便心里诧异,也没有多么大惊失色,反而很热情地开始张罗今晚的招待。
“食物倒都还是有一点的。”他笑眯眯说,“饮用水可能很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几位可以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吃晚饭。”
高杉桃看他的脸,越看越眼熟,几乎能够确定这个人似乎就是沙漠里重要的npc之一,路飞等人遇见过的挖水老头——他从沙漠里挖出来的水,成为了路飞击败克洛克达尔的超级小窍门。
沙子遇水凝固,自然系的特权土崩瓦解,被橡皮少男一拳揍飞了。
果然,很快就听见多托向她们矜持地炫耀起来:“那群白痴都走了,说尤巴再也不会有水,他们以为这是一个已经枯死的城市,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从几个巨人的夹缝之间走出去,走到院子外头那个深深的沙坑跟前,很得意地两手叉腰:“尤巴——是有水的!!尤巴还活着!!既然她还活着,我就不会抛下她离开,去其他任何地方!”
沙坑最底下确实湿了一小块儿,根据地下水往上翻涌的速度,还在慢慢地向周边蔓延。
但是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是足以养活一个成年人的水量。
好在在场的几个人情商都还正常,没有在这种时候说出奇怪的话。
贝克曼想起刚才遇见的那阵怪异的沙尘暴,再看面前这个沟壑纵深,却不掩坚毅的老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要么怎么说七武海也是海贼呢?那家伙的做法依然是海贼本性,甚至比一般的海贼更过火,因为克洛克达尔显然也要比一般的海贼更强。
看上的土地一定要强占,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宁可毁掉。
这未必不是一种活法,每个人有自己不一样的观念,贝克曼并不打算对此加以褒贬。
克洛克达尔只要愿意承担这样做的风险,那么他同样可以笑纳这样做带来的利益。
只不过……
他看向旁边蹲在沙坑旁,盯着里面缓缓变湿的沙地,似乎在想些什么的高杉桃,总觉得心中无法平静。
倒不是因为恐惧或者兴奋,而是相信她不会让事态按照克洛克达尔的想象发展下去。
这种变化一定会到来,却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感觉,令他的神经保持着一种舒适的紧绷。
沙漠的夜晚很冷,多托虽然没办法替他们找到一个足以装下这么多人的空间,但也尽力用木板、石柱和厚厚的布料搭建起几个简易的休息区。
一共也就三个,体型超过五米的两个人一人占一个——原本他们俩塞进同一间里也是能塞得下的,只不过那样可能会闹出一条人命。
至于是谁的,暂时还不清楚。最终各退一步,自己动手又搭了一间。
剩下的几个人就合住在一起。
这一路过来又忙又累,说实话,在抵达这座名叫尤巴的城市之前,一行人在沙漠里几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
虽说很多人通过传闻,会想当然地觉得这些海贼也好、海军也罢,站在人类金字塔顶尖的强者们似乎是不需要休息的,但这显然不大科学。
就像高杉桃们也需要吃饭喝水一样,她们也需要休息。
在这之前,几个人都是轮流睡觉,用木筏把休息的同伴拖着走,一点不耽误赶路,这可能是强者在沙漠中唯一比普通人略有优势的地方。
等到真正躺在床上,头顶不再是蓝幽幽的天,而是遮盖起来的封闭空间时,浑身的疲惫像是刹那间冲破阻碍涌了上来,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觉得好累好累。
高杉桃的睡意来得很快,她原本就是秒睡的类型,很快就只能听见她沉重但平缓的呼吸声。
罗西南迪反而没有立刻休息,照例写着他今天的工作日志。
海军对此是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只不过他习惯了这样做。
以前从事卧底工作的时候就常常总结经验教训,那时候只是为了梳理思路,写完立刻就要烧掉或者撕来吃了。
现在不用这样做,罗西南迪写工作日志的劲头就更足了。
城市里边虽然说水不足,但能源是很足的,这也是沙漠王国一向的优势,因此点一盏油灯写作并不费事。
库赞从外边进来,看他还在奋笔疾书,轻声提醒:“早点休息。”
罗西南迪颔首,对他友善一笑。
他在外边游历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短,之前在堂吉诃德海贼团卧底,可以说是锻炼了专业技能。
这段时间又在高杉桃的船上,跟随她一起航行,也是得了战国的许可,甚至是示意,让他多经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处理一些突发情况,学会多线程工作。
罗西南迪是个很善于自我反思、自我总结的人,通常来讲,他犯过一次的错就不会再犯第二遍,除非是平地摔这种他无法用脑袋控制的局面。
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当然没有适合他用的桌子,罗西南迪盘腿坐在地上,借着灯光写字。
库赞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走过来,压低声音问他:“她不会醒吗?”
罗西南迪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高杉桃。
劳累了一天的少将大人此时此刻躺在上铺,睡得几近昏迷。
睡着的姿态很是奇特,整个人呈大字敞开,脑袋恰好压在床沿,长发也随之垂落。
一看就是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连姿势都没调整。
房间里总共两张上下铺,每一张都是多托用三个普通人使用的上下铺拼起来的。
高杉桃霸占了其中一个上铺,睡得人事不醒,罗西南迪和库赞瓜分了另一张上下铺。
贝克曼在和米霍克的猜拳之中失利,此时正在外边守夜——谨防克洛克达尔那个白痴大半夜的又刮起沙尘暴。
虽然人不会死,但吸进沙子毕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米霍克则占据了高杉桃的下铺。
他原本好端端坐在那里,交叠着双腿闭目养神,隐约感觉有人在看这边,一睁开眼就是一片雪白的头发帘子。
米霍克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把她的头发往旁边顺了顺,铺在枕头的一侧。
罗西南迪正好也不用解释了,对库赞说:“你看,就是这样她也不会醒的。”
高杉桃的起床气固然可怕,但这么久同船共行下来,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
以罗西南迪的经验,比起灯光和动作,她更加容易受到声音的影响。
这或许因为人类在判断敌人靠近时,最先察觉到的就是声音,似乎说明了她的警觉。
库赞一不是萨卡斯基那样的死脑筋,二不是波鲁萨利诺那样的坏心眼,他是不会想要试探一下假如在这里把高杉桃吵醒会是什么情形的。
他反而更在意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正在闭目养神的米霍克。
因为马上就要入睡,他的风衣、长靴和帽子都已经脱掉,黑刀更是斜斜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可能正因如此,那张线条凌厉的面孔上,威慑感也不像白天那么强烈,而是变得柔和许多。
“……我还从没想过,能有跟你在一个屋子里休息的一天。”库赞忽然说。
米霍克睁眼,确认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又闭上眼:“我也是。”
“你为什么讨厌多弗朗明哥?”
“合不来。”
“克洛克达尔呢?”
“稍微好一点,还是合不来。”
米霍克想了想,解释了一句:“我和绝大多数人都合不来。”
库赞对此倒不诧异:“那么红发?”
“他……稍微好一些。也有让我无法理解的时候,只是不至于讨厌。”
罗西南迪见状,不着痕迹地插话:“克洛克达尔对这个国家,倒不像是要一口气毁灭的样子。我估计他也出了一些力气,否则叛乱军和国王军的局势紧绷成这样,没道理我们之前见过的港口还那么和平。”
“他的意图是什么?”米霍克像是提出一个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渔翁之利?只是想当英雄?小孩子吗?”
库赞慢吞吞说:“……或许,是一个藏得更深的东西。”
譬如,阿拉巴斯坦的王族,奈菲鲁塔利家族世代守护的毁灭性兵器——“冥王”!!
只是这个东西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别人,他只好就此按捺住谈兴,不再往下说。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一种叫人略微感到尴尬的安静。
“……海贼和海军,永远不会是一路人。”米霍克语气平淡,“短暂的同路,并不足以改变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库赞。”
这下更好了,气氛更尴尬了。
“他的意思是同路的时间再长点就行了。”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没理解错吧,米霍克?错了也不许说,女主角是不可以出错的!”
三个人一起抬头。
高杉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被吵醒的——正盘腿坐在床上梳头发。
被盯着看,也有点惶恐:“不是吧,真说错了?那把刚刚那段删掉……”她还是比较喜欢算无遗策的形象啦!
米霍克抿着嘴,微微一笑:“没有。”
“真的?”
“真的。”
高杉桃很快把凌乱的头发梳顺,摸了摸发丝之间,没有砂砾残留,于是从床上跳下来:“不是说还要吃晚饭吗?什么时候开饭啊?”
库赞都懒得叹气了:“身为海军,虽然不是说要你饿肚子,但也别总是觊觎别人家里的存粮……”
高杉桃还没来得及反驳,门口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你们是海军?外海的海军?很强吗?”
多托捧着茶壶,站在门口,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没了笑意,反而是一种混杂着侥幸和茫然的神情。
他的眼睛已经不像外海人那样清亮,常年在沙漠中劳作,使他看人时眼前也像罩了一层黄沙那样,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高杉桃指了下库赞和罗西南迪:“我和他们两个是。我是少将,这个是大将,那个是少校——我没记错吧?”
罗西南迪笑着摇头。
她又说:“强的话,很强啦!这座岛上最强的就是——”
说完,舌头在上颚轻轻一弹,比了个“当当!”的手势:“库赞·冰冰·大人!”
库赞:“……”
虽然被夸了,但是一点也不高兴。
但多托没有顺着她的话去看那两人,甚至连大将和最强的名头都没能让他分神。
他只是看着这双绿眼睛,身体被某种微妙的情绪驱使着,几乎不受控制,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绿色,多么珍贵啊!沙漠之中,最让人念念不忘的,不就是代表着水源与生机的——绿色了么!!
这一刻,他几乎是无端地相信,如果有人能够完成他的心愿,如果有人能够为他提供一丁点的帮助,那么这个人一定是……
“拜、拜托你——”多托不自觉地两膝一软,跪倒在地,“拜托你,少将大人,帮帮薇薇……帮帮公主殿下吧!!”
手里的茶壶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在地,米霍克眼疾手快弯腰接住,没有让珍贵的水流淌出来。
“——公主她,为了每一个国民的安全,孤身一人去克洛克达尔手下卧底,找到了他的罪证,现在又打算直接去找那位七武海对峙,那是多么危险的举动?!”
“殿下的智慧和勇气,是这片沙漠里最明亮的光辉!……但我作为臣民,不能不担心啊!”
原本一路上都笑盈盈,似乎连沙尘暴都无法动摇他分毫的多托,忽然之间,老泪纵横:“少将大人,拜托您……假如您肯答应,我愿意在尤巴日夜祷告,用这最珍贵甘甜的水作为祭品,只为祈求您永久的平安和喜乐……”
“——拜托您,无论如何,帮帮薇薇公主吧!!”
第152章 香料米饭香料茶 高杉桃的朋友=还不错……
要说尤巴也是一座繁荣过的城市, 近些年来虽然水运枯竭,但也还残留着一些荒废的运河痕迹。
顺着运河往上,哪怕只是用两条腿走, 要不了几天就能抵达阿拉巴斯坦的首都,阿尔巴那。
即便全国上下人心浮动, 不少城市充斥着战火,或是和尤巴一样被风沙掩埋,最近更是传来70万国王军叛变倒向叛乱军的消息。
但作为首都, 阿尔巴那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景象。
皮肤粉白的青年行走在街道之间, 有时脚步放慢,左右张望,有时又加快两步往前跑,要是高杉桃在这里肯定觉得眼熟:这副坐立不安上蹿下跳的样子,不就是她手底下的游戏角色嘛!
游戏角色艾斯轻轻抚摸脖子上的项链,又按住帽子跳过面前堆起来的果干小摊。
走了几步, 又回头买了一包果干放进嘴里嚼嚼嚼。
他心里其实也没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只是说好了要在这座城市呆一呆、等一等。
至于等谁,当然是等他亲爱的弟弟。
艾斯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 靠着墙, 让难得的阴凉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手边是一只水壶,三五张刚烤出来的干巴面饼,配上油滋滋的大块烤肉。
他是将近两周前来到阿拉巴斯坦的。一个人上路,只开一架小舟,动力也全都是源于他自身的火,动作当然很快。
但会在这个沙漠王国待这么久,是在艾斯计划之外的。
他一路追击黑胡子——这个背叛了老爹的恩义、刺杀同伴、谋夺财宝的叛徒,自然应该用最为酷烈的手段处置, 这才是海贼的作风。
沿途经过地方不少,之前路过磁鼓岛的时候听说了路飞的消息,还专门留了口信。
那小子只要能听到他的口信,多半会来的吧?之前好像也在报纸上看见,说高杉桃最近也在东海附近活动,不知道会不会进伟大航路来。
虽说只是个愿望……
还没靠岸的时候,艾斯就已经畅想过,如果这两个人能都撞在一起,三方碰面,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喜事。
至于喜从何来,相逢即是喜。
他们在大海上分离,又在大海上重聚,这原本就已经是一桩好得不能再好的喜事。
为了这样的喜事,似乎让艾斯暂时放一放那想要立刻宰了黑胡子的心情,在阿拉巴斯坦稍作等待,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火拳艾斯?”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前响起,“我没看错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艾斯抬头:“……什么呀,是海军?”
他眯起眼仔细打量,又和脑海里一些有记忆的海军面孔做对比,失望地摇摇头:“可惜了,我等的不是你们。”
说话时,依然蹲在墙角没有起来。
这个姿势其实是很危险的,艾斯会这样做,当然是自恃实力超群。
作为烧烧果实能力者这样的自然系,以及他原本就具备的超强体术,在伟大航路前半段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对手。
再来嘛,就是面前这两个海军的态度。
看肩章,级别不算低,身后估计还有下属士兵。这两人也各有武器,一个背着十手,一个腰间挎着长刀。
听刚才的称呼,也显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他们似乎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艾斯一贯是很敏锐的,尤其对别人的恶意。
毕竟如果他失去了这份敏锐,那么他就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幸福的小孩没有区别了。
雀斑少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两位是路过这里,还是打算要抓我回去呢?”
“说是路过也可以……”
站得更靠前的那名男性军官嘴里咬着雪茄,脸上没什么表情,头发梳得很光滑,伫立在头顶。
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打量,似乎在斟酌到底要不要出手把他拿下。
但最后他也只是说:“算你走运,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艾斯不免回以一个微笑:“谢谢,你也很走运,我正在这里等人,否则也不介意跟你比划两招。”
这个男性军官没说什么,他身后戴眼镜的短发女兵却有点坐不住了。
光看她的脸色,艾斯就能立刻想象出这人是个怎样的性格——必然是那种典型的,容不得任何海贼在她面前放肆的经典海军。
她原本站在长官后方,这时握着刀上前半步,声音很清亮,质问他:“堂堂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火拳’艾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在阿拉巴斯坦有什么事情要做?你到这里多久了?有没有伤害过普通居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问题也太多了。”艾斯摆摆手,脸上还是微笑着,似乎这一切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可不是你的小兵,没有道理要听你的问题。先走了!”
说完一个空翻,整个人直接跳上身后的土墙,眼看就要消失。
那男海军忽然出声:“草帽小子路飞。”
眼看已经没影的艾斯,忽然闪身返回,又停在了面前这座土墙上。
半蹲着,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这回看向海军双人组的目光里,笑意荡然无存,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从容镇定:“你说谁?你是来抓他的?”
那男海军不理会他的问题:“你先回答我,见没有见过。”
艾斯冷冷看着他,并不作声。
……要说见没见过,其实是已经见过一次。
那时候艾斯刚到阿拉巴斯坦不久,将小舟系在港口,自己一个人走进沙漠。
说来惭愧,竟然花了两天才找到最近的城市。
到了之后,发现这城市距离他放下小舟的港口竟然只有不到40公里。
这是什么概念?原本一天都不需要的,竟然花了两天多才找到。
他明明不路痴的呀!
艾斯很是惭愧,当即决定大吃三碗香料米饭来惩罚自己。
香料米饭是当地特色,先将羊肉和胡萝卜、洋葱等等常见蔬菜煎烤之后,下入特色香料炒制,再用骨汤焖米饭。
小火焖煮出来的湿度正好,稍稍有一些硬,但在浓郁的香味面前无伤大雅。
艾斯吃到第三碗的时候,前两碗消耗下去的米饭起了作用,淀粉分解,突然整个人变得很困。
这也很正常,至少在艾斯自己看来很正常。
他也没有一丁点要离开餐桌的打算——那样实在太麻烦,想睡觉的话直接睡不就好了?
于是吧唧一声,手还举着叉子,叉子上还插着肉,脸已经埋进了盘子里。
整个人睡死过去,鼾声震天响。
他就这样缩在角落的餐桌上睡觉,谁也不知道这个举止怪异,似乎随便给一刀就能要了他性命的男人是如今白胡子海贼团船上的二番队队长,伟大航路前后两端都鼎鼎大名的“火拳艾斯”。
不过阿拉巴斯坦民风淳朴,这家店又一向门庭若市,暂时没什么人关注他。
毕竟此时此刻,店里还有更加值得关注的事情。
艾斯一醒来,就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弟弟正在店里狂吃。
吃得店家和其他客人纷纷叫好鼓掌,还有开盘的,赌这个草帽小子再吃几盘才会求饶。
艾斯看得发笑,伸手过去押了个三盘,然后在路飞吃完三盘后走过去。
原本还在猛猛干饭的路飞一下瞠目结舌,饭也不吃了,围着他转着圈欢呼“艾斯、艾斯!”。
弟弟和赌金都到手了,实在是人财两得的好事。
说来奇怪,阿拉巴斯坦像是他的福地,艾斯一踏入这个国家,发生在身边的竟然就只有好事了。
两兄弟的相认没什么可说的,双方都不是扭捏的人,惊喜之后,立刻相约之后在王都再见一面。
不过这短暂的相会,倒是让艾斯从路飞嘴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想到这里,此时此刻已经身处王都阿尔巴那的艾斯,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左臂上的纹身。
ASCE,第二个字母S被斜杠划去。
这样设计,是为了纪念他和路飞的另一个兄弟,另一个早早离世,只能怀念的兄弟……
换做以前,艾斯恐怕见完这一面,立刻就要动身上路了。
海贼嘛,风里来雨里去,儿女情长都不放在心上才是常态。
即便是久久没见过的亲弟弟,也不至于让他在这一个国家逗留这么久。
实在是见过路飞之后,他又很快收到了来自自家海贼团的通信。
马尔高——这家伙到底为什么变得那么啰嗦??——几乎是耳提面命地让他暂时不要行动。
听说他正好在一个小岛国家上时,更是要求他停在那里。
就算天平那一边的蒂奇让他恨不得立刻杀之而后快,但天平这一边,有弟弟、有同伴、有许久没见的高杉桃,更别说还有萨博的消息……
即便是向来有些独断独行,又容易意气用事的艾斯,也忍不住劝自己:再等一等吧?至少等见过高杉桃,至少再从她那里知道一点萨博的消息,至少……
总之就这样留了下来。
想到这里,艾斯也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斯摩格的问题,反而心里开始思量:这个海军会知道路飞的名字,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那小子现在的悬赏金在伟大航路前半段已经足够让人看重。
只是他的态度,让艾斯忍不住意外,因为实在很难从他的口吻里体会到海军对海贼应该有的杀气。
倒不是说他看上去就十分不称职,而是……怎么说呢?
这种奇怪的海军,上一次见,还是高杉桃呢。
想到这个名字,就像在沙漠之中饮下一捧清澈的泉水,清凉、甘甜又解渴,让艾斯紧绷的心弦倏然一松。
再看面前的两个海军,似乎这两张死板面孔都不是那么惹人生厌了。
他不由自主开口,也试探着问:“……你们认识高杉桃吗?”
斯摩格一愣,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还没等他阻拦,身后的达斯琪已经又一次拔刀了:“你和高杉少将有仇吗?!那我们更得在这里把你逮住不可了!高杉少将可是我们——我和斯摩格上校的好朋友!!”
斯摩格满头黑线:“谁跟那家伙是好朋友?!”
但在艾斯看来,这话就跟他直接承认他和高杉桃是好朋友也没什么区别。
他立刻就眉开眼笑了,似乎“高杉桃的朋友”在他脑子里直接跟“还不错的海军”画上了等号。
作为一个海贼,一个实力相当不错的海贼,当然不惧怕跟还不错的海军交往。
他从墙头跳下去,轻盈落在斯摩格眼前,整个人猛地凑上来:“看来你认识她。你叫斯摩格?你呢?哦,达斯琪……你们交情怎么样?那家伙是个很难应付的人吧!”
斯摩格:“……”
别的不说,最后一句话斯摩格是很认可的。
他表情一松动,艾斯立刻察觉到,顿时顺杆子往上爬,直接揽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扯,还作势要去勾他的肩膀:“你果然认识她!我也认识她,但我没在她身边见过多少海军,所以也分辨不出来谁是她的朋友。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
不。斯摩格面无表情地想,我现在觉得你才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
这个世界上的怪人,未免太多了吧?不管是遇上高杉桃、那个草帽小子,还是眼前这个艾斯,总是三五句话之内就被他们带着走了。
一时不查,人已经出现在街边一座凉棚底下。
面前是阿拉巴斯坦特有的香料茶,和又油又甜的点心。
艾斯坐在对面,正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他跟高杉桃遇见的故事,这会儿甚至已经讲到他们第二次见面,那是在白胡子的莫比迪克号上。
“……她酒量倒是还可以。”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少男很兴奋地比划,“大概这样大的杯子,十来杯不在话下哦。”
他说着,忍不住干了一杯茶水:“烬都喝不过她——凯多船上的‘炎灾’,你们肯定听说过吧?”
这时候不论是谁来,都看不出这位是什么凶神恶煞、威名可止小儿夜啼的大海贼。
粗而黑的长眉弯起,笑容满面、眼睛发亮的样子……怎么看都只是个青春期少男而已嘛!!
斯摩格很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谁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旁边突然一声尖叫:“真的?!我就知道,高杉少将就算是酒量,那也是海军之中名列前茅的水平!不愧是她!!”
艾斯托着下巴,一看就不大认真地笑着附和:“哈哈哈,对对,不愧是她!”
斯摩格:“……”
……怎么回事?还在这个沙漠之地给我开起了高杉桃后援会是吧?
而且达斯琪,你就这么当着你老板我的面跟海贼畅聊起来,真的不怕我回头扣你奖金吗?
斯摩格无语地按了按眉心,又给自己添了点味道古怪的茶。
达斯琪这个人,说实在话,性格是很腼腆的。
按斯摩格对她的了解,她从小学习剑道,这一行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之男多女少,且在没有其他因素干扰时,男剑客的肉/体力量大多时候强于女剑客。
但即便如此,达斯琪也依然是她故乡那里剑道馆一直以来的头名,从来没有把第一的位置让给过别人。
可见她心性有多么好强。
这样好强的人,对于一个自己仰慕的强者会表现出多大的热情,斯摩格早已体验过,甚至体验过很久。
他跟达斯琪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搭班干活的,算是半路搭档,但两人性格很合得来。
他做事不爱解释,达斯琪办事也不爱问为什么;他瞧不上懦弱敏感的海兵,达斯琪又刚好不拘小节、性格坚毅。
所以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在他这个上司面前,达斯琪也不止一次两次表达出对高杉桃的景仰。
尤其在知道他们俩有些交情之后,更是不得了了。
虽然从来没直接拜托过,但言辞之间多有“斯摩格上校,刚刚我说的这一段劳烦您好好听着,回头要是有幸见到了高杉少将本尊,一定要替我转达”这样的暗示。
一定要说她的“高杉病”有多严重的话,那就是现在这样,跟个海贼都能聊上半天。
斯摩格侧耳听了一阵——当然,他自主略过了这两人话里对那女人无休止的夸赞和对她审美、爱好的揣测。
只是发挥自己的特长,着重观察艾斯这个海贼的神态。
就着茶和点心细细品了一会儿,斯摩格心里大致想定,认为他确实没有要在阿拉巴斯坦这复杂局势之中插一手的打算。
原本他来这儿是追着路飞来的,不说一定要把人抓回去,至少对于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家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是会让斯摩格这样的人更放心的。
但来都来了,又一起被克洛克达尔的陷阱关了一段时间,见过了跟这群海贼混在一起的公主薇薇——
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国家的现状视若无睹。
七武海……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海贼,反而成为了国家的英雄!
这只能说明原来的统治者是个狗熊,只能说明克洛克达尔的骗术实在高超,大概率也能说明阿拉巴斯坦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往往只有在人们的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别无他选地去吹捧一个人。
沙漠、沙子、沙沙果实……稍稍一联想,斯摩格立刻在脑海里构思出了最坏的结果。
“因为缺水吗?”艾斯捧着一枚果子嚼嚼嚼,嚼得嘴巴边上全是红色的汁水,“我一路走来,看着好像还行啊。”
斯摩格刚刚听见了他和达斯琪分享的徒步路线,不大明显地抬了抬眉:“你当然还好——虽然吃相很差。先不说你的能力,你一路经过的都是港口城市。”
不管是叛乱军、国王军还是克洛克达尔这样的第三方势力,但凡还在这个国家的人总是要吃饭、要生活的。
雨可以不下,饭一定要吃,那就必然要有钱。
没有足够的水,固然是一桩让人无法安心生活的大事,但足够有钱,总能买到水。
所以还能开展商贸的港口城市,无论如何都是会被维护好的。
“就像克洛克达尔的老巢‘雨地’那样。”斯摩格说这话的时候,从喉咙里震出两声微不可查的冷笑,“还能有水养鳄鱼呢。”
这让艾斯意识到面前这个海军虽然对他态度尚可,对路飞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但却很看不惯克洛克达尔。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七武海?还是因为……
斯摩格没理他,但艾斯已经很快把展露在他眼前的这些线索全部串了起来。
要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并不困难,虽然他所了解的信息里实打实的证据不多,但对于艾斯来说,看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看一个摇摇欲坠的政权,把一切都往最坏的方面想,把登场的每个人都往人性最阴暗的方向去想,是一种天然的、不假思索的做法。
因为他就是在那样的国度里长大的。
“其实要知道这局面的始作俑者是谁,只需要看最简单的一点。”他的声音很平静,又很清淡,像是在点菜那样随意地说,“只是要看在这片沙漠上,谁得到的好处最多……名声、财富、人望……”
艾斯眯了眯眼。
当然是,沙之王国的“英雄”,克洛克达尔了。
他忽然一拍桌子:“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要跟着你们一起!你们要去哪里?我也一起!”
斯摩格一口香料茶差点喷出来,考虑到此地水资源紧缺,又命令自己咽了回去。
如此反复,差点呛出个好歹,挨了达斯琪好几拳狠锤才舒缓过来。
他很有一些狼狈地反问:“你说什么?”
这海贼脑子没毛病吧?!
艾斯笑眯眯的,脸上雀斑点点,衬着他的微笑,很阳光的样子。
但面前两个海军都不敢相信他这份阳光有几分真,几分假。
“都说了,我看人很准的,斯摩格君。”他很欢快地说,“在你想要对我弟弟路飞动手之前,我都会勉为其难跟你同行的。”
第153章 公主与少将 “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做……
阿拉巴斯坦首都, 阿尔巴那的郊外。
三个戴斗篷的人影出现在黄沙之中。
越靠近阿尔巴那,周边的空气比之前来路上要好很多。
可能因为城市里绿化做得更好,也可能因为这里——正如尤巴的多托大叔所说, 和全国上下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同,常常下雨。
因此空气湿润, 漂浮的颗粒物也少许多。
三人摘下兜帽,露出三张被人认出来一定会惊惶尖叫的脸。
高杉桃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问旁边的人:“我说, 你在兜帽下面还带着礼帽, 不会硌得慌吗?”
她右边,米霍克顶着那张在沙漠里很罕见的细白面孔,坦然自若:“兜帽的边缘正好会卡住礼帽,反而能够加固一层,不容易被风吹落。”
她左边的贝克曼摸了摸自己的额发,又看向米霍克头顶的礼帽, 难得露出了一点羡慕的神色。
他是很注重自己外表的。下巴上的小胡渣每天都修得很精细, 保证自己理想当中的形状,卷发更是要每天定型才肯出门吃饭。
在沙漠里走这一遭, 虽说脸上看不出来, 但贝克曼心里已经把克洛克达尔咒骂了千百遍,发誓等见了他的面,一定要让这个沙子混账知道,环境保护、城市绿化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他们三人会出现在这里,固然是因为多托的请求。当然,就算他没说,高杉桃也很想见见薇薇公主,这可是她在《海贼王》里最喜欢的一个公主!!
据多托所说, 草帽小子一伙人跟薇薇公主一起在之前经过了尤巴,那时他们的目的地是雨地。但——
“公主一定会去阿尔巴那的!那里是首都、王城的所在!公主的父亲寇布拉国王也在那里,一百万国王军……现在只剩下三十万,也在那里!如果叛乱军那群蠢蛋一路顺利的话,会在不远的将来抵达阿尔巴那,所以公主一定会去!”
所以高杉桃就来了。
原本是打算大部队集体出发的,但临走前,又得知港口有一批可疑船只即将进入阿拉巴斯坦。
于是兵分两路,高杉桃带着米霍克和贝克曼前往首都,库赞跟剩下的人一起去港口查看疑似走私货船。
烬还有点不服气,都要走了,还在追问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
高杉桃给的理由一下让他哑口无言:“因为这两位初具人形,不会引起骚乱。”
烬:“……”
其他人:“……”
初具人形的两位:“……”
让所有人都不满意,也是一种天赋呢。
总之,高杉桃带着她眼里两个最具人形的家伙,来到了阿尔巴那城外。
入乡随俗,当然也是被这天气烤得实在是受不了,三人都换了衣服,是纹样不同的各色罩袍。
米霍克是淡紫色的蒲公英,贝克曼是浅灰色的鹰,高杉桃是白色和淡粉色的鳄鱼。
是的,鳄鱼。
谁让克洛克达尔饱受当地人尊敬呢?他别名沙鳄,于是一路过来,她们看到不少相关周边产物。
搞得高杉桃愤愤不平:“我都没有这种东西!谁给我做个桃子花纹的痛衣啊?!我天天穿!!”
贝克曼想象了一下,觉得那未必是很符合自己审美的场景,忍不住反问:“天天穿?”
高杉桃重重点头:“天天穿!……以后就是我们船的船衣了,所有人都得穿!”
贝克曼假装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脑海里却不经意想起之前见面的时候,她还没送去海军本部的刀。
审美…………果然是很因人而异的事啊。
衣服花纹不一,但颜色都是浅色,多半也是为了减少吸光吸热。
高杉桃的头发也学贝克曼那样,借了多托一根筷子,盘在脑后。
原本还想把脸颊两侧的姬发扎成一根冲天辫,被贝克曼相当严肃地阻止了。
三人虽然因为体型原因,都没骑骆驼,但速度依然很快。
赶到阿尔巴那城门下的时候,叛乱军甚至还没能全部进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阿尔巴那有五个城门,但这座城市建立在高台之上,要想入城,光是爬楼梯都得爬好一会儿。
更何况叛乱军人数众多,上百万人进城,没发生踩踏事故,都已经算他们组织性良好。
眼看还来得及,高杉桃三人加快了脚步,往前追赶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机选入城口的时候没选对,总之高杉桃从沙漠里一路进城,也没见到原本应该在城门口打棒球的乌索普和乔巴。
进城之后,更不用说。叛乱军入城,国王军防守,一片乱象,她是不指望能在这里遇到熟人的。
高杉桃正在思考,身边忽然“砰”的一声。
“既然是公主,回来之后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还得是在王宫吧。”贝克曼提议,“直接朝着那里去就好了。”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看向突然昏倒在她脚边的守关士兵。
贝克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保持微笑:“抱歉,习惯性就……那不然,把米霍克放在这里抵债?”
米霍克:“?”
米霍克给自己说了句公道话:“叛乱军已经入城,这些城防关卡的士兵们单纯从作用上来讲,已经不需要了。”
意思就是刚刚贝克曼虽然暴力入关,但也不需要把他放在这抵债谢谢。
高杉桃勉强认可他的逻辑,心里飞速做出取舍:“——朝着皇宫,出发!!”
*
假如说阿尔巴那是一座建在高台上的城市,那么皇宫就是这座高台上最璀璨的明珠。
有着300多年历史的这座建筑位于阿尔巴那的最高点,不管是现实中的风沙侵蚀还是历史长河中的诸多磨难,都未曾让这座宫殿褪色。
然而此时此刻,它的主人却正在为了自己的无力而痛悔。
奈菲鲁塔丽·薇薇,阿拉巴斯坦王族公主,刚刚眼睁睁看着那个名叫妮可·罗宾的女人在她面前押走了她的父亲,也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寇布拉。
紧接着,又被试图窃取这个国家的海贼克洛克达尔从高高的宫墙上扔下来。
要不是路飞带着贝尔及时赶到,将她救下,这时候她应该已经摔成一滩烂泥了。
然而即便侥幸获救,她也依然无法从劫后余生里汲取庆幸,反而从心中涌起难以磨灭的恐惧。
一则,是因为面前国王军和叛乱军已经在中心广场正面相遇,甚至局部开战。
她和叛乱军的首领寇砂虽然得知了有关“国王窃取全国上下的雨水只为了供给首都奢侈的生活”的传言全都是克洛克达尔的阴谋,却无力阻止。
整座王都陷入战火之中,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息,更不知道平息时已经有多少无辜的性命逝去。
二则,是因为在她摔下来之前,克洛克达尔怜悯地向她透露了一个相当糟糕的消息。
——为了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一切,他准备了一颗炸弹,足以炸飞数十万人。
眼下中心广场因为战争,人口密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顶峰,可以说是一炸一个准。
……同伴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不要怀疑!相信他们!他们很强,所以一定能活着回来。
薇薇想,所以,我也要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才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叛乱军!!
她得先一步找到寇砂,作为叛乱军的军事和精神领袖,他的话至少能让大家安静下来听。
为了掩人耳目,薇薇从头到脚的装扮没有一丝一毫能跟公主这个身份挂钩,更何况潜伏在外数年,刚刚又一番打斗,这时更是灰头土脸。
反而方便了她在战场中穿行。
人的注意力可以被装束欺骗过去,但流弹却避无可避。侧腰上中了一枪,薇薇没敢痛呼出声,硬生生把用到喉头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战场上,千万不可以示弱。这还是寇砂教她的。
两人从小相识,公主和小商人的儿子一起跟王宫侍卫长学习用剑、学习武术,唯独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学过该怎么防范窃国阴谋。
以至于国王军也好,叛乱军也罢,竟然都被克洛克达尔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她灵敏地穿过一家被砸穿的糕点铺,顺手拈了一块塞进嘴里补充体力。
几乎没有嚼,混着喉咙口的血块囫囵咽了下去。
打从一开始那家伙就计划好了,先用他的能力炮制极端干旱,又让他的手下,那个能够复制别人长相的Mr.2在关键时刻扮演所谓“真相”——竟然是国王为了一己私欲,动用跳舞粉,才让其他城市无雨可下!
一名国王,抛弃了这个国家、抛弃了那些不下雨的城市,将全国上下的雨水集中在了首都;
一介海贼,却在这个时候扮演起了英雄的角色,收割国民们的信任……多么可笑!!
她压低身体,从面色狰狞,正在试图突破一栋居民楼房门的匪徒身后悄然穿行而过。
趁其不备,用手里的孔雀刺扎穿匪徒后心。
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朝着目的地快速奔去。
民怨四起,叛乱军逐渐成型,同样也是克洛克达尔利用身份的便利从港口运进武器。
即便被薇薇和寇砂戳穿,他也半点不惊慌,因为来自巴洛克工作社的卧底早就已经同时潜伏进了国王军和叛乱军。
寇砂想要命令叛乱军停止行动,避免战争时,国王军里的卧底对他开枪,使他受伤。
不仅挑起双方的杀意,也使得这场战争失去了最宝贵的、从一开始就被阻止的机会。
即便已经做到这一步,他依然不肯放过任何人,竟然还要往广场上投放炸弹来一了百了……
多么奸猾、多么狡诈、多么令人恐惧的匪徒!!
奈菲鲁塔丽·薇薇四下观望一圈,爬上了最近一栋商铺的三楼。
接着,纵身一跃,灵巧地跳到了巷子旁边那座临时营帐的顶部。
“——是谁?!”
薇薇没说话,落地后将遮住脸庞的兜帽一掀。
她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说明。守在营帐外围的叛乱军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见里边首领的咳嗽声:“……是谁?”
作为同样知道真相的人,寇砂立刻将薇薇接了进去。
两人没花多久就达成了共识——必须要抓紧阻止战争的规模扩大,否则等到大家杀红了眼就来不及了。
寇砂手里不说别的,兵马倒是很足。
他不顾手下劝阻,调来两匹骏马,跟薇薇一起再一次朝着王宫奔去——那里毕竟是高地,不管要说什么、做什么都比在战场中心方便得多。
叛乱军的营帐在王城偏西的位置,靠近阿拉巴斯坦议事堂。
两人在其中穿行,很快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娜美!Mr.武士道!!”
“薇薇!!”娜美一下冲了过来,抓住薇薇的肩膀来回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让我看看——有没有流血?”
薇薇心里大呼不好,因为她受伤了——当然受伤了,难道有谁能毫发无伤地穿过百万军队的主战场吗?
只是如果被娜美发现,一定很难放任她的行动,寇砂也会担心。
而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不能让大家把时间浪费在关心她身上。
于是不着痕迹地撇开娜美的手臂,反手握住她的手:“别说这些了,娜美!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们——”
她把克洛克达尔说有炸弹的事情告知了娜美和索隆,轻松将两人打发去找发射地,转而又骑上马,跟寇砂一起朝阿尔巴那王宫奔去。
风声、尖叫声、喊打喊杀声,炮火发射声。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使得薇薇在失血之余,头脑竟然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要想想办法让寇砂的声音被其他人听见。该怎么做?喇叭?王宫里有这种东西吗?扩音器?好像来不及准备,还要牵电线……
或者在宫殿上开一枪?还是说像原计划那样,把王宫引爆,吸引大家的注意?
不过还要小心防备来自巴洛克工作社的卧底……
“……你是不是受伤了?”寇砂低声问,“我不会让你停下来,告诉我吧。”
薇薇没有回头,她甚至没办法分出多余的心神给这个问题,快速回答:“嗯,几发流弹而已。”
又立刻说:“寇砂,你听我讲!之前我让贝尔他们准备的炸弹都还在,但这一次不能立刻点燃,我担心会引起连锁反应,把那家伙准备的炸弹也点燃。所以不如我们在王宫外墙上铺上干草和易燃物,把外墙点燃?一片火海,同样也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从寇砂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小半张脸。满是鲜血、划痕,翻开的皮肉和灰烬。
以及那双永远看着前方的明亮眼睛。
“……果然我还是更适合被奈菲鲁塔丽家族领导。”他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薇薇也不是真的关心他说了什么,前面眼看要到了,又提醒他,“小心一点,寇砂,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被人偷袭成功了。”
两人两匹马,眼看已经接近王宫入口。
这里毕竟是奈菲鲁塔丽王族最后的颜面,国王军就算放弃了阿尔巴那所有阵地,也不会放弃这里。
正好。薇薇想,凭借这张属于公主的面庞,应该能顺利进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门口的国王军一看是她,也不管后面跟的人是寇砂了,很快就听令放行。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同伴们去寻找炸弹,她和寇砂先阻止战争……
然而就在两人手脚并用来到王宫花园时,一个声音冷飕飕从身后传来:“这不是,公主殿下,和叛军首领吗?”
“原本想放你们一马,看来还是不识趣。乖乖躲在营帐里舔舐伤口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还要赶到皇宫里来?”
薇薇回头,她紧绷着脸,手里的孔雀刺蓄势待发。
那人看装扮只是个普通的国王军,然而手臂上却留着薇薇熟悉的纹身——巴洛克工作社的标志。
她没有惊呼,也没有撤退,反而将原本挡在她身前的寇砂按到了身后。
“我来。”她说,语速很快,甚至有些含混,还好寇砂跟她相识已久,依然能够听懂,“叛乱军的人数太多,只有你才能让他们停下来,所以你不能有事。”
寇砂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听话的,但应该做的和他想要做的,往往总是背道而驰。
该怎么办?薇薇身受重伤,巴洛克工作社的卧底还不止这一个。
眼看又有几个人手臂上露出同样的纹身,朝这边不着痕迹地围拢过来,寇砂知道自己要是再不离开,恐怕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但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了一种软弱的想法——死在这里,难道不好吗?
被欺骗、被玩弄的,可笑的叛乱军首领,现在竟然要牺牲一国公主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吗?
还不如一起死了……
“寇砂——混账东西,你在想什么啊!快走!!快走!!!”
薇薇的怒吼将他惊醒。寇砂心脏一沉,不再迟疑,转身就跑。
但他耽搁的几秒终究还是造成了恶果——身强体壮,划水摸鱼,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受的卧底们,在这个角落将两人缓缓围住,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圆。
说来好笑,明明整片广场已经是血海淋漓,任何一处都充斥着武器碰撞的声音,或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但在这一个角落,一切却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谁也不会注意。
就像克洛克达尔一如既往的作风那样,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的所有目的都轻松达成。
而那些想要拼了命活下去的人,只最后只留下一抔无法辨认的白骨。
至少要让大家停下来。薇薇想,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冷静……或者说冷酷。
要怎么样,才能将两人的性命利用到极致?将这最后一刻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假如将寇砂作为诱饵,她从王宫的墙边跳下,能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就在薇薇开始目测自己跟城墙边缘的距离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我驾到——!!”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前……不对,身后……也不对……
从天而降!!
“Hi~~阿尔巴那王宫的朋友们,你们好吗?呃,看上去不太好啊。”
那双绿眼睛一下锁定了薇薇。
先愣了一下,又下意识弯起眉眼,冲她一笑。
使得薇薇也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
她自己都感到惊讶,都这时候了,对方怎么还笑得出来?自己又怎么还笑得出来?
但内心深处,又隐隐觉得正常。那张脸似乎就是应该时刻都笑着、快活地笑着才对。
还没等她品味清楚自己奇怪的心情,那个从天而降的家伙身边又嗖嗖出现了两个身影。
“现在我理解库赞的心情了。”贝克曼叹了口气。
米霍克目不斜视:“让她做什么之前都报备一声?别想了。”
这家伙刚到王宫脚下,看着高高的城墙就开始痛呼不想再爬楼梯了,他们俩说来也是糊涂,竟然无视了她的话,二话不说开始爬楼。
结果就是高杉桃为了不爬楼梯,动用了海军六式“月步”,同时非常好心地用橡胶手臂把他们两个一边一个缠起来往上走。
问题在于,“月步”本身是两脚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在空中踏步多次,进而带起推进力,让自己的身体上升的招数。
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带着别人一起起飞的招数。
因此飞到一半的时候,米霍克跟贝克曼落了下去。
两人也算眼疾手快,扒着城墙的墙壁半途上来,因此比高杉桃落后半步。
但这么丢人的体验,确实也是前所未有。
原本就在气头上,只是贝克曼跟米霍克都不大表露而已,这时候偏偏还有小喽啰上来挑衅。
两人二话不说,一刀一枪,竟然直接把巴洛克工作社的十来个卧底瞬杀了。
这样的做派反而让寇砂不放心起来——太海贼了——还想拦一拦薇薇,让她多问两句,不要一下就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但一贯比他冷静、比他思考更全面的薇薇,却完全不顾他的提醒。
“我相信你。”她说,“我知道你,高杉少将。你可以为了一个失去猫咪的平民少女,把一国王子扔进监狱……我愿意相信你。”
高杉桃也觉得理所应当,相信她是应该的好不好!公主就应该被少将救下——简直是一段佳话嘛!!
还回头叮嘱米霍克:“我知道你文学造诣高,你们剑客都是这样的。刚刚这一幕你得帮我记下来,回头我要给摩尔冈斯投稿,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新闻报道!”
米霍克:“……”
他面无表情:“我不是你的书记官。”
“可以是啊!现在就任命你是了!”
高杉桃没再理他,转而问:“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做的吗?薇薇。”
薇薇条件反射地说:“我想让广场上正在战争之中的大家,能尽可能停手,听我和寇砂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她说完,马上就觉得不好意思。听听!这叫什么拜托?简直就是愿望了呀!怎么听都不切实际、不可能实现……一百多万人,哪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
她平时也不这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高杉少将的时候,能毫无阻拦地说出心里话。
薇薇面色赧然,改口道:“我说错了,高杉少将。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多救几个平民……
高杉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城墙边缘。
虽然知道绝无可能,但薇薇忍不住心慌了一下,她想这位少将该不会也打算像她刚才想的那样,直接跳下去吧?
而下一秒,她看见高杉桃迎着夹杂黄沙的狂风抬起手。
沙漠王国的风一向是很强劲的,尤其她站在高处,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的斗篷吹得烈烈作响。
原本盘得牢固的长发也有些松动,甚至直接散开。
薇薇看见她咕哝了一声,似乎不大高兴,但很快又变得平静。
高杉桃伸出手。
她再如何高大,与这座王宫、这个广场、那上百万正在酣战的士兵们来说,也显得无比渺小,更不用说只是她的一只手。
但薇薇却忍不住屏住呼吸。
有什么……要来了!!
“‘神’。”高杉桃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调动能力,“‘树界降临’。”*
安静了三秒。
也仅仅只安静了三秒。
三、
广场上一无所知的国王军和叛乱军,还在你死我活地互相拼杀;
二、
阿尔巴那城中,那些将自己反锁在家里的平民们,尚且在祈祷这一切战火不要进一步波及到自己的家门口;
一、
广场那岩石构成的地面,忽然从正中碎裂开一条深深缝隙。
无数树根、藤蔓从中攀援生长,顺着广场的地面、周围的建筑,扭结在一起,飞速长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
巨大的根系并不是普通的棕黄,而是一种诡异的绿——似乎只是为了符合人们头脑里对“植物”的概念,才生长出这样的绿色。
绿色的树根上长出绿色的藤蔓、绿色的藤蔓继续分支出无数丝绸般的树藤。
然后,一口一个阿拉巴斯坦人。
伴随着武器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刚刚还无比喧嚣的广场竟然在几秒之内安静了下来。
连一丝呻/吟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高杉桃仔细看了看那些被绑起来吊在树藤上的人,又打了个响指,部分解除“无限月读”的影响。
以她的幻术水平,要控制在一个“树界降临生效但神志清醒”的状态,实在很简单。
“好啦。”她拍拍手,转身走回来,脸色有些发白。
薇薇分辨不出来这是因为刚刚那一招,那个不管谁看都能猜出必然消耗很大的绝招,还是因为她祖国的气候实在糟糕。
高大的海军少将很快走到她身边,一只手就能满满扣住她的后背,接着,把她带到最显眼的位置。
“‘抱歉,我不会同一次输给两个对手’。”少将大人忽然说,“不过现在看来,要输第一次也很难啊~~”*
薇薇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突然腰上一热,刚刚被流弹划伤、扎穿的位置竟然已经开始飞速痊愈。
“这……”她面色惊疑不定。
“要面对国民讲话,怎么能不中气十足?”高杉桃笑眯眯把她往前推了一步,“公主殿下,请开始你的发言吧。”
第154章 会合 真是黑暗的官场啊,海军本部!……
王宫的卧底被清理出去, 停留在阿尔巴那的海军们也很快摸索上来。
高杉桃还以为能看见斯摩格,没想到只有达斯琪在。
但也没关系,她问:“达斯琪, 你手里有多少人?”
达斯琪对她当然知无不言:“斯摩格先生给我留了将近四千人。”
“四千人……也差不多够了。”高杉桃看向薇薇。
说来奇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又在这样的情势下,两人的想法却出奇一致。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人交付信任。
薇薇像是提前一步知道她打算问什么, 直接说:“王宫侍卫有一部分充入国王军了, 现在能用的大概三百人不到。”
阿尔巴那王都近乎是一个圆形,五个城门,分别连接一个主干道,径直通向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正北偏西的位置,就是她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宫殿。
薇薇提议:“也许分成五个小队比较好。”
高杉桃点头:“王宫侍卫更熟悉地形,就打乱混编吧。八百人一个队伍, 负责一个城门;沿途分二十个小段, 每段四十个人。”
“多出来的人,就顺着中心广场周围搜索吧。”她看一眼达斯琪, 笑着问, “有没有问题?”
达斯琪冲她行了个礼:“没有问题!!”
海军士兵里掺杂了少量王宫侍卫的队伍就这样准备出发了,他们的目标首先是保护阿尔巴那城内除了叛乱军、国王军之外,其他居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其次是注意搜寻那些被草帽一伙打散的巴洛克工作社成员,以及还混在人群里的卧底,把他们带回来。
“也要小心那些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的原住民居民们。”薇薇冷静地说,“警惕他们突然暴起伤人。”
达斯琪愣了一下。
高杉桃留意到她的神情,轻声解释:“战争这样原始的暴力场景,很容易激发一个人破坏秩序的欲望。普通的居民也有可能化身抢劫犯, 士兵们也要小心,不要白白受伤。”
毕竟她以前就见过不少。
达斯琪的神情也很快坚定下来:“是,我明白了。”
……高杉少将暂且不提,这位大人不管表现出多么让人惊讶的想法或能力,在达斯琪心里,都是不会对此感到震惊的。
但阿拉巴斯坦王国的这名公主——明明从档案上来看,她的年龄比自己还要更小,却已经在七武海手下的暗组织里潜伏过、解决过本国的叛乱、孤身一人走上过百万士兵对峙的战场,甚至还能对这一切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虽然不能说一瞬之间百窍皆通,但达斯琪似乎有一点明白,为什么斯摩格先生让她留下来在这里处理阿拉巴斯坦叛乱的后续了。
把麻烦事甩给手下的斯摩格,此时正陷入麻烦之中。
眼前是他和高杉桃的军舰,接下来只要开船去他的目的地就行,但……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但我说过了呀,我要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放弃抓捕路飞,顺便也带我找到高杉桃为止。嘿嘿。”
“…………”
“我可没对你动手哦?是良好公民哦?但你也甩不开我啦,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
斯摩格第52次后悔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惹上这么一个麻烦精。
当时就不应该答应这小子的要求!就算拒绝了又会怎么样呢?无非就是打一场啊!
他是火,自己是烟,难道还有高下之分吗?
艾斯眼看斯摩格濒临爆发边缘,很懂适可而止,忖度着他的眼色,快速翻身跳到军舰的船舷上蹲好。
他行动举止无论如何都很轻盈,当真像一把漫天散落的火焰。
虽然两人都是自然系果实能力者,他看上去就是要比斯摩格更肆意洒脱,更倾向于人们概念里对自然系能力者的普遍印象。
斯摩格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到底是该用自己的烟雾拳头把他捏死,还是用自己尾部镶了海楼石的十手把他捅死——两样都做不到。
他放弃了。
转身走进船舱,只硬邦邦地甩下一句:“随便你,但不许进来。”
达斯琪和绝大部分的士兵被他留在了阿尔巴那,现在的军舰上只有少量海军,只够开船,闹起来是经不住艾斯折腾的。
他们还要去查走私,不能让这家伙任性妄为。
风雨欲来,阿拉巴斯坦的局势就像一根被放在火上烤的绳子,只看什么时候彻底被烧断而已,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现在,那根绳子距离火苗已经越来越近。
斯摩格走进房间,伸手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本子放在桌上。
这本子是带锁的,他专用的秘密情报本。
摊开最新的一页,那里原本写着一句,“阿拉巴斯坦王国公主疑似和草帽小子一行人一起回国”。
他又补了一行,“双方为同盟,共同对抗克洛克达尔,结果未知”。
接着就放下笔,对着这行字端详起来。
又把“疑似”两个字去掉,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证过,那位公主和那个海贼是如何生死相托,这绝不是什么短暂的利益同盟。
当时在雨地的地下牢笼里,他跟草帽一伙被关在一起,克洛克达尔提到了他的目的——不是什么国家、权力、财宝,而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武器”。
他半闭上眼睛,整个人以一种被缇娜看见肯定会骂他没风度的姿势,几乎是躺在了木头椅子上。
公主、阿拉巴斯坦国王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未来的阿拉巴斯坦女王。
曾经被他带去过世界政府会议,以她奈菲鲁塔丽族人的特殊身份,还有当前微妙的局势,放在世界上也是引人瞩目的。
她的性格……阿拉巴斯坦王国隐藏的兵器……草帽路飞的品性……克洛克达尔的计划……
也难怪库赞会跟过来了。
稍有不慎,就会让极其重要的东西落在海贼手里。
……估计也想要在这事闹到本部去、尤其闹到赤犬大将那里去之前,先一步控制住局势吧?
毕竟按那位的脾气,假如知道阿拉巴斯坦叛乱引发了这样的结果,直接一发屠魔令,将整座岛屿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啊。
手指轻轻转动羽毛笔,斯摩格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在已有的线索基础上,来回推断,繁复思索事情会如何发展。
不管那小子靠不靠谱,总之——斯摩格想——只要他能解决克洛克达尔,阿拉巴斯坦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更何况……
脑海里不期然浮现一张不是很讨他喜欢的面孔。
白色头发,绿色眼睛,一笑起来就不怎么注意形象,眉眼弯弯,露出牙齿。
“……在想什么好事呢?还偷笑,诶,有点恶心哦。”艾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斯摩格连眼睛都没睁,只是反手把密码本压住:“不是说了不准进来吗?”
艾斯根本懒得回答他这句废话,走过来戳了戳他:“港口快到了。”
他们两人上船后立刻就行动起来,士兵们开动船只,往斯摩格指定的港口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来这儿呢?”艾斯很好奇地在他桌上坐下,“趁着还没靠岸,赶紧讲一讲。”
斯摩格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感觉自己养了只比格:“这有什么好讲的?你马上就要知道……”
他话没说完,艾斯忽然往他身后一闪,径直扑到他的床铺旁边,藏进缝隙里。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
斯摩格抬眼一看,是顶顶顶头上司,海军大将,他此前才分别不久的好友库赞。
这人推门进来,一面打呵欠,一面不忘抱怨:“斯摩格,你可算来了。”
他人高腿长,两步跨到桌前,把某个根本没藏好的海贼逮个正着。
艾斯抬眼,不期然跟他对视上,立刻露出尴尬面孔。
斯摩格也跟着尴尬了一瞬。
但库赞面不改色,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出来吧,外面有几只船还要你来接收。”
斯摩格只好直起身出门,艾斯也跟着一起——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大将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此时此刻,直觉告诉他,还是跟着斯摩格比较好。
两人出门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甲板上多了好些客人。
“烬、卡塔库栗、罗西南迪……”艾斯挨个数过去,眼睛慢慢变亮,“那桃子……?”
“她不在这。”卡塔库栗无情打断他的话,“你可以收起那副表情了。”
艾斯闻言,慢慢放平唇角。
扬起下巴,挑眉,小幅度耸肩,活脱脱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海贼标配:“很久没见,所以有点期待,不可以吗?”
卡塔库栗低头看他。
艾斯半点不惧,同样抬头看回来。
……这种时候,这种她根本不知情,也不会领情的时候,跟外人起争执是最最没有必要的事情。
卡塔库栗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不如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珍贵的东西有限时和人产生冲突,要怎么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和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是,他有些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想表现出他和那家伙的关系更亲密,克制不住想让面前这个毛头小子知道他的期待和妄想都是无用的。
罗西南迪从两人中间穿过,一边拍了一下:“好了,现在还有正事要做,打架一会儿继续。”
艾斯和卡塔库栗对视一眼,又双双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
库赞说的几只船就在港湾边,被他用冰块冻得严严实实。
斯摩格下去检查,顺便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经过尤巴的时候,那里唯一的住户随口提了一句。”大将先生试着抬了抬面前的箱子,然后单手扛在肩头,“说是阿尔巴那很多天没有下雨了。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斯摩格:“我也一样。”
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完全不必多费口舌。
克洛克达尔的阴谋建立在“只有王都阿尔巴那还有雨水”的基础上,倘若阿尔巴那也不下雨,时间已久,人们对国王的怀疑就会削弱。
就算叛乱军的总攻近在眼前,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战争爆发,但按克洛克达尔谨慎、周全的做事风格,必然还会准备一批——
跳舞粉。
“跳舞粉?”艾斯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单词,“那是什么?”
“可以将周围的云聚集起来,聚集多了之后,水汽凝结,就能够降下雨水。”
艾斯漫不经心叹了一句:“听上去似乎是在沙漠王国不可缺少的宝贝。”
但一直被当做禁止使用、甚至禁止入境的走私商品,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把周边的云都抢过来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当然能够得到更多的雨水,周边区域的气候却会愈发干旱。”
斯摩格对艾斯解释的同时,不远处似乎也有人在说着同样的话。
不远处的海岸边,三个人影从沙漠之中走近。
其中一个看见军舰就跳了上去,另外两个则朝着这头的走私船队走来。
虽说换了一副装束,但艾斯还是能轻易认出,那是红发海贼团副船长本·贝克曼,和闻名天下的大剑豪乔拉可尔·米霍克。
贝克曼解释完毕,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米霍克安慰一句:“不过你的老家一向阴暗潮湿,没关系的。”
烬老早看见这几个人走过来,不客气地笑了一声:“什么东西一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蟑螂吗?”
下一秒,不,甚至都不到下一秒,烬话音未落,已经把自己的刀拔出,很顺利地挡下了来自世界第一大剑豪的飞翔斩击。
艾斯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从斯摩格的军舰上跳过来,声音也很熟悉:“我一看就知道你们在这里!这个见闻色真方便啊,感觉像是红外线热成像一样……”
她说的话让人听不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斯摩格半蹲在走私小船上,抬头,淡定地挥手,权当是跟她打招呼。
库赞也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哟,来了?阿尔巴那那边结束了?”
“差不多,我看薇薇应该能掌控局面——那个叛乱军的老大对她简直言听计从,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高杉桃说完,一扭头,两眼一下瞪圆:“艾斯?!你怎么也在这?”
身后是干热的阿拉巴斯坦王国,迎面而来的海风将宝贵的湿润水汽拢向艾斯的面庞。
但在这一瞬间,他完全无法从皮肤上感到这份难得的湿意。
白色和绿色,比任何水汽都要更加强势地主宰了他的感官。
半晌,才动了动嘴唇:“……好久不见。”
他想象过很多次,再见的时候她会是什么面貌、穿什么衣服、用什么表情跟他打招呼,但想象再美好,也比不过现实,比不过她真正出现在眼前的瞬间。
艾斯有很多话想问,又自觉现在不是个好时候,打算等她先忙完。
于是脚步轻快地跳下去,跟高杉桃一起走到斯摩格旁边,一起检查起这些可疑船只。
总共不到十艘船的小型商队,库赞在最末尾两艘船上,他们在最前的两艘船上。
“船上的人呢?”艾斯问。
“单独关起来了。”斯摩格回答。
“是不是要审一下?”艾斯又问。
“先关一会儿再说吧。”斯摩格又答。
艾斯终于忍不住了:“……别总是抢话啊!我又没问你!!”
斯摩格皮笑肉不笑:“很久没说话,所以想替她回答,不可以吗?”
“…………不许学我说话!!”
高杉桃早就连人影都看不见,多半钻进船舱里翻箱倒柜去了。
站在岸边的贝克曼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他看艾斯,就像看一张白纸那样,小孩勉力想要掩饰情绪,在他这里却实在是没有什么作用,只是觉得有趣。
这种八卦,香克斯应该也会很感兴趣才对。
玩归玩闹归闹,贝克曼从不拿正事开玩笑。
他也从中间开始搜索了几艘船,简单总结:“这群走私贩子用的是规格相似的船只,运送几乎等量的跳舞粉——这种货品虽然是禁品,大量出现在走私船上也正常。但这样有组织、有计划的运输,只能说明他们也是听从了别人的安排。至于这个人是谁……”
他抚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没往下说。
这也是因为他们手里并没有关键确凿的证据,但在场几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克洛克达尔。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男人明明有着让常人看了目瞪口呆的庞大体格,落在甲板上时,脚步声却非常轻盈,几乎无法听见。
伴随他的降落,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艾斯一下皱起眉毛。
也是,他穿成这样,就算身上全是血,也很难看出来。
目光往下落,只在几枚脚印之间能够探寻到一丁点猩红色的踪迹。
烬往船舱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高杉桃面前,很有点卖弄的骄傲模样:“那群人招了。”
斯摩格抽了抽嘴角:“…………别告诉我,你已经先一步去严刑拷打了。”
高杉桃还是很护短的,立刻板起脸:“什么叫严刑拷打?注意你的言辞,斯摩格君!”
斯摩格无语:“难道不是吗?海军对自己俘虏的海贼逼问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虽然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打算……”
高杉桃竖起一根指头,神秘地摇了摇:“你也说了,海军对被俘海贼用非人道手段进行审问,这!叫做严刑拷打——或者严刑逼供,随便你怎么说——但问题是,动手的又不是我!”
她两手展开,在烬旁边摇啊摇:“是旁边这位烬大人哒!!”
烬矜持地点点头。
斯摩格:“……”
斯摩格:“…………歪理邪说。”
谁不知道这个烬也好,那个卡塔库栗也罢,做出的事几乎就等于你高杉桃做出的事?
他们的脸面也几乎就等于高杉桃的脸面……咦,好像说反了。
通常来讲,都是高杉桃做一些怪事,带累了他们的名声……但现在看来,到底是带累,还是甘之如饴,尚未可知。
斯摩格识趣地没再往下讲。
反而这样也是为他减少了工作量,他想。
高杉桃以前胡来都是实名制干活,现在还知道要通过烬给自己套一层保护罩,这样任务报告书上很多事情就不必解释动机,只需要说是海贼内乱。
虽然提交上去,那位赤犬大将肯定心中有数,但多半也会欣慰于她的“成长”……
斯摩格忍不住摇头。
啧啧啧,成长!
真是黑暗的官场啊,海军本部!
他还在这儿浮想联翩呢,烬已经直接说了结论:“那群人有一个共同的组织,也就是巴洛克工作社。这一次来港口运输跳舞粉,就是组织内部交给他们的任务。”
罗西南迪也跳上了这艘小小的走私船,从工作汇报的角度梳理逻辑:“接下来,只需要证明克洛克达尔和巴洛克工作社的关系,就可以把他抓捕起来。”
“等那群巴洛克工作社的高级杀手的口供吧。”高杉桃两手反扣,伸了个懒腰,“达斯琪今晚应该就能来电话。”
“越快越好。”斯摩格表情阴沉,“我一天都无法再忍受,他用正义海贼的面孔,收割阿拉巴斯坦人民的景仰了……七武海?哈!”
罗西南迪倒不是很着急,他对高杉桃已经日益滋养出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
反正只要有她在,事情就不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相反,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标志,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他往前走了两步,去查看那批被没收的跳舞粉。
表面上的包装为了掩人耳目,统一采用了最常见的普通麻袋。
然而,就像犯罪分子总是忍不住回到作案现场一样,这些走私商品的生产商也往往会留下一些痕迹。
不管是用做品牌效应也好,还是信誉保证,又或者只是想拓展自己的知名度……此时此刻,罗西南迪就在麻袋堆叠的大木箱外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非常隐蔽,用的是几乎看不出来的暗色粉末。
要不是艾斯跟高杉桃一起过来,又因为她观摩自己纹身的动作而面红耳赤、浑身冒火、四周温度骤然升高,他们还不一定能看到——
这个鲜红的、放肆的笑脸图案。
“什么化学小常识啊!”高杉桃忍不住戳了戳那个记号,“碳粉氧化铜加高温变红是吧?争当小小科学家,从爱上化学小实验开始?”
这粉末到底是什么还不清楚,为什么会遇火显形也不明白,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其他人过来围观她的发现时,罗西南迪的脸色一下变白了。
高杉桃抓住他不自禁开始发抖的手臂,等他平静下来,问:“堂吉诃德……你哥啊?”
罗西南迪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点头:“的确……是他的标志。”
“难怪!我就说这么眼熟。”高杉桃咦了一声,“之前我还奇怪,克洛克达尔哪来那么多武器给叛乱军,现在也很好解释了。”
“这么说来,相当于是多弗朗明哥出钱、克洛克达尔出力……七武海的小组作业?”
其余几个人虽然保持沉默,但忍不住齐刷刷地看向了米霍克。
米霍克:“……”
米霍克表情不变:“…………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
高杉桃见势不妙,赶紧插话:“就是就是,别看米霍克这样,刚刚可是一刀横扫了十几个巴洛克工作社卧底呢!是阿拉巴斯坦人民的好朋友啦!”
米霍克脸色刚阴转晴,贝克曼就笑盈盈问:“可是,我难道没有出力吗?小桃子这样说,我有点难过呢。”
“呃啊……”
高杉桃表情扭曲起来:“这个、那个……你也很努力啊,哈哈!哈哈这样一说我好像班主任啊,要不然给你们一人一朵小红花好了,贴在脑门上?或者做成发夹别在头发上?这样的话卡老师你就没办法了啊你头发那么点用不上发夹的!!”
卡塔库栗瞥她:“为什么不用?我也要。”
艾斯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举手:“我也要!我的头发比卡塔库栗长!”
库赞脱下外套,在岸边铺好坐下,对这场闹剧报以摇头:“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他翻看手里的口供,走私贩子们只是巴洛克工作社的底层员工,更有价值的是他们吐出来的高级杀手名单-镁少钕-
扫尾的时候也要注意,这些高级干部不能有错漏……
Miss.Double Finger……Miss.All Sunday……?
奇怪的代号。
第155章 冰与火之海 虽然这是很好的机会,但趁……
克洛克达尔被击败的消息来得很快, 达斯琪那头打来电话的时候,斯摩格正在准备吃饭。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跟高杉桃在一起, 什么都可以少,吃饭是少不了的。
她们船上一天五顿, 这个斯摩格比不了,他也压根吃不下那么多,但有时候蹭一顿下午茶还是可以的。
达斯琪一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嘴里有东西, 在电话那头无语了一会儿。
等他吞咽的同时, 看向倒在脚边昏迷不醒的索隆,有点嫌弃地踢了踢他的靴子底。
走远两步,等鼻尖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不再疯狂劫掠她的注意力后,又一次开口:“……克洛克达尔本人已经用特殊海楼石手铐逮捕起来,随时准备押解回军舰上。剩下的草帽海贼一伙究竟怎么处置?希望您能给出明确的指示。”
斯摩格:“……”
他环顾一圈。
目之所及,周围几人或兴致勃勃、或不明所以、或暗含威胁、或等着看好戏的脸, 斯摩格陷入了沉默。
达斯琪, 虽然你在工作,我在吃烧烤, 这听上去很不公平, 但我是上级,你是下属,怎么能够在永远开着免提的电话虫里,公然讨论这样的问题呢?
斯摩格长叹一口气。
胡闹的上司、幸灾乐祸的同僚和拖后腿的下属。
再次感叹,这可真是地狱一般的黑暗工作环境啊!
怎么处置草帽一伙,听上去似乎是个没有必要犹豫的问题。
他们是海贼,而且是相当具备威胁、多次逃脱的海贼,是斯摩格千里迢迢从罗格镇进入伟大航路, 来到阿拉巴斯坦,就为了抓他的海贼。
这样的海贼昏迷在海军面前,接下来该干什么?
达斯琪对此的答案是掏出一副备用手铐。
橡胶嘛,不像克洛克达尔那样是沙子,他的身体没办法彻底消散,所以用普通手铐就能禁锢住行动。
铁质手铐的声音叮呤咣啷在电话虫里回荡。
“我要抓人了。”达斯琪宣布,“您再不开口的话。”
斯摩格:“…………”
这一趟的奖金,不管怎么说,一定要给她扣一半!他心里恶狠狠地想。
嘴上硬邦邦地说:“不要被情绪操控,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说完,挂了电话。
高杉桃刚刚闹着饿了,卡塔库栗和烬就在沙漠里围出一块地来烧烤。
说来奇怪,这两个人动作之熟练、就地取材之顺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经常在这种不够现代化的区域满足她突如其来的要求呢。
岩石块围好火堆,再搭配军舰上的木柴,简易烧烤炉很快成型。
众人就这么围坐下来,以库赞为中心,一边是米霍克、贝克曼、卡塔库栗和烬,另一边是罗西南迪、高杉桃、艾斯和斯摩格。
所以刚刚那通电话,几乎是在贝克曼跟艾斯眼皮子底下打的。
在这之前,斯摩格已经被那位草帽小子的结拜义兄弟艾斯君念叨得耳朵起茧,也听说了他跟红发海贼团有些渊源。
但即便如此……他又能下达什么指示?
且不说我本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以消灭世界上所有的邪恶为最大理想,且常年付诸实践;
光是我身边这位——大将青雉,虽说每天看上去都是没睡醒的样子,但人家可是通过全方位考核、综合能力评定为海军实力top3的大将!
难道我能在他面前堂而皇之说:我有三不抓——戴草帽的小子不抓、蒙奇·D·路飞这个人不抓,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的弟弟不抓?
所有海军,听我号令,都不许抓??
真是让人心烦。
斯摩格反手摸口袋里残留的烟,同时伸手去夹架在火上、撬开壳直接烤得汁水饱满的烤蝎子。
明明拿着工具,手伸到一半,却突然被烫得哆嗦了一下。
他没出声,默默看了一眼身边那个该死的烧烧果实能力者。
艾斯冲他微笑:“哎呀,真是抱歉,因为太饿了所以没控制住,一不小心就……火苗燎到你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斯摩格心想,当着别人哥哥的面说要抓人家弟弟,他被迁怒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咦?这个三角关系怎么仿佛似曾相识?
一不小心想起了一些罗格镇雨夜放话要抓人家儿子,结果被人按住的回忆呢,斯摩格君。
他这个人好说话起来,也确实很好说话,这会儿既然不是动手的时候,斯摩格抽了抽嘴角,没打算跟艾斯计较。
他看出这人也只是表示一个态度,不是真的要跟他杠上,于是换了一边,伸手要去掰一块蟹腿下来。
但“哧溜”一声,又是一股火苗。
斯摩格怒了,盘子往旁边一放,咬着烟就准备开战。
只是战斗的直觉,让他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艾斯……身边的烬。
噢,对了,这家伙也有火来着。
烬也彬彬有礼地冲他一点头:“不好意思,火苗不小心燎到你了。”
“…………骗谁呢!!”罗西南迪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听到这种明显就是胡说八道的话时,总是忍不住要用常理加以纠正:“刚刚绝对是瞄准了去的吧!骗得过谁啊!”
说着,又觉得奇怪:“可是你跟那个叫路飞的海贼又没什么交情,干什么帮他出头……哦,我懂了,两个人都是火,所以想分个高下?”
烬的身体没动,只转了转脖子,垂下眼看他:“聪明。你来说,我和他的火,谁更强?”
罗西南迪一下成了目光聚集的焦点。
他眨眨眼,两手圈在嘴边,一副准备要不畏世俗大声呐喊的姿势:“——”
烬:“?”
艾斯:“?”
两人面面相觑:“他说什么了?”
“咦?没听见吗?”罗西南迪好无辜一张脸,水润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又喊,“——!!”
脖子都冒青筋了,这必然不是演的。
但问题是,烬和艾斯,还真就什么都没听见。
“不对啊,你到底说的……”烬下意识去看高杉桃。
结果看见那女人一脸憋笑憋得快死掉的表情。
脑子一转,他立刻反应过来:“用能力是吧……静音是吧……!!”
黑面罩变黑鸟喙,翼龙伸长脖子一叨,准备把罗西南迪一分两半。
后者也很迅捷地往高杉桃身后闪去:“阿桃救我!!”
高杉桃淡定地按住朝她拐过来的喙嘴:“好了,好了,烬,吃饭呢。”
烬收了喙嘴,很自然挤开罗西南迪,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是他先挑衅的。”
“你先逼问的。”
“他先吐槽的。”
“你先做出需要被吐槽的事的。”
“…………总之是他的错。”
罗西南迪冤枉得不行:“是你先对斯摩格下手,我出于同僚情谊帮他说话……”
烬一听,觉得好像是这样,看向斯摩格。
斯摩格:“……”
斯摩格:“…………怪我?”
达斯琪呢?他想,赶紧回来吧,不管现在在做什么,都赶紧回来吧。
你上司我啊,面对一群不讲道理、偏偏又很强的怪物,活得很辛苦呢……
*
阿尔巴那王宫背面的某条小巷。
达斯琪犹豫再三,还是对周围的部下们说:“……总之,先把他们搬去皇宫脚下吧。”
“可是曹长……”
“行了,回头斯摩格先生也不会追究的。他说过了,现场由我全权处置。”
虽然年纪轻轻,但她既然能坐上曹长的位置,不管实力还是威望,在军中都是数得上号的。
一众海兵不再多言,完全服从她的指挥,分了两批,挨个将这群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的海贼背起来,往不远处的王宫跑去。
达斯琪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耳边飘来乱七八糟的——
“哇,这小子失去意识的时候真难背啊,手臂会不自觉伸长,我还得给他整个人捆在身上才行!”
“你说那个都算好的,你看我这个,长鼻子!鼻子一直在戳我的脖子啊!又不能随便他戳,感觉他鼻子都要断了……”
“这个女生就让雪莉来背吧……”
——之类的话。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座高大的钟楼上,但又似乎并没聚焦。
……刚刚背着草帽小子从地下出来的,是阿拉巴斯坦的国王没错吧?
她带领的海军小分队老早就锁定了克洛克达尔和路飞的位置,那里似乎是一处地下宫殿遗址,入口狭窄,他们不便进去,但很方便守株待兔。
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干了什么,忽然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
这在沙漠王国,实在是令人无比惊惶的体验。
天崩地裂一般的摇晃在不久后停了下来。
里面估计是全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她想,但很快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或者说,不止一个。
草帽小子路飞,背着四肢受伤的国王,还扛着妮可·罗宾,就这么一步一步地从地下走了上来。
他耍帅也只耍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力气。
晕倒之前看见她,也只是笑,说什么“太好了,还好是你……”,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最后全靠那个阿拉巴斯坦的国王把他背走,人家国王还受着伤呢……
那时阿尔巴那天降大雨,久旱逢甘霖,人们的欣喜之情一时间压倒了愤怒和迷茫,不管是军队还是平民,都涌到广场上,想要亲眼见证这难得的大雨。
但这种时候,也很容易出现群体意外事件。
百万大军围堵在一个城市里,甚至集中在一个广场附近,那景象可想而知。
达斯琪不得不先走一步,指挥人去疏散集聚在广场上的军队和群众。
忙完这一切,又回来,发现海贼不仅没少,还变多了,一群人在巷子里睡得正香。
……真以为海军不抓人的是吧!!
比起这群人,里面的克洛克达尔要先确保逮捕。
达斯琪身先士卒进去抓人,很快把失去意识的七武海拎了出来。
又找了两圈,妮可·罗宾倒是不知所踪,但达斯琪并不意外。
那女人本来就以擅长逃跑著称,否则一个从八岁开始就被挂上了近一亿悬赏金的通缉犯,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她垂下头。
……又踢了一脚索隆的靴子。
要不,趁这机会把他的刀全偷走好了?
她不大道德地想,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达斯琪,别这样!虽然这是很好的机会,但趁人之危始终是不对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
“——虽然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趁人之危、趁这个国家的恩人之危,我个人认为这是不对的。如果有反对意见,也可以上报给斯摩格先生。”
达斯琪说完,被外套压得笔挺的肩膀稍稍向下垮了一点,神态却更轻松。
她一转身,踩着皮鞋,啪嗒啪嗒地就走了。
也不知道斯摩格先生现在在干什么。
闲着没事的话,不如把她放在房间里那些高杉少将语录拿出来读一读,熏陶一些先进思想,别什么事都甩给手下干……
*
阿拉巴斯坦王宫。
先是命令加卡和贝尔两位侍卫长去重整国王军,又听取了寇砂带来的叛乱军伤亡报告,正准备外出时,薇薇被自己的爸爸叫住:“还有什么事吗?父亲大人,我还得去把路飞他们带回来!”
“阿尔巴那城里还有不少海军在维护秩序——当然,他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忙,但我怕他们见到路飞……他毕竟是海贼……”
寇布拉不急不缓地摇摇头:“要说海军的话,我和路飞君刚出来的时候就遇见了。既然那时候他们没有对路飞君动手,我想现在也不会。不过我不是打算拦着你,只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今天在王宫里见过的那个戴着白色帽子的女人……她是妮可·罗宾。你之前和她有过交集吗?”
薇薇眼珠不自觉向左下瞟去,这是她正在思考的征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Miss.All Sunday的存在感实在不强,至少在薇薇这里不够强。
她在巴洛克工作社当卧底的时候混得一般,一直没机会接触到最上层的指挥。
更不用说妮可·罗宾——代号Miss.All Sunday,是Mr.0,克洛克达尔的御用搭档。
别说薇薇,就连那群她接触不到的高级指挥,都是几天前才得知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她自己更是到了今天上午,那个白衣白帽的女人跟克洛克达尔一同出现,露出真面目,才终于把人认全。
但通缉犯妮可·罗宾,和白帽女人,以及巴洛克工作社里的副社长,这三个身份要串联起来,她还需要反应一会儿。
蓝发公主眨了下眼:“您的意思是?”
“算了……”国王摇摇头,比之前要更快一些,可见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原本还想问她几个问题……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逃走了吧。”
薇薇点点头,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可能就是逃走了吧?不说这些,父亲大人,我得先去找路飞他们了!……我要带几个士兵去!”
*
港口,火堆边。
吃饱喝足的一行人,收到了达斯琪的第二次传信。
这一次她已经处理完了阿尔巴那几乎所有的潜在风险,并按照自己的想法,准备押送克洛克达尔回到军舰上。
在那之前,作为下属,出于工作流程、礼貌、以及对斯摩格仅剩的尊重,达斯琪向他简要汇报了一下情况。
这回斯摩格学聪明了,知道躲开接电话。
“……我们已经把阿尔巴那及周边地区所有高级指挥一网打尽。”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听上去还算轻松,“能力者都用海楼石手铐进行了控制。其中,具有模仿能力的Mr.2,和疑似为通缉犯妮可·罗宾的Miss.All Sunday不知所踪,有可能会在港口出没,还请斯摩格先生留意。”
斯摩格嗯了一声:“看来你没有对他们下手啊。”
达斯琪沉默片刻:“……我只是觉得,那样的抓捕似乎谈不上是出于正义。至少不是出于我的正义。”
斯摩格不置可否:“你过来要多久?”
达斯琪:“现在已经在准备出发,预计今晚十一点前能够抵达。”
叛乱军突袭阿尔巴那是半夜动身,早上抵达、中午开战,没过多久就被那位公主殿下和他们家少将大人联手制止。
反而是整理战场花的时间更久。
斯摩格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知道了。从你的方向过来可能会遇到缇娜,支部派她过来增援,顺带扫荡附近海域的漏网之鱼,搭她的船吧。”
他挂了电话,回到人堆里坐下,冷不丁撞见一张面无表情,但怎么看都不大高兴的脸。
是米霍克。
虽然他并没有跟这人相处多久,但——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鹰眼米霍克,这位世界第一大剑豪,其实意外的好懂。
大概因为自己太强,没有必要对任何事情进行掩饰、伪装,因此一切情绪都是自然流露。
虽然表露在面上的部分依然很少,当然,这大概是另一种天性。
此时此刻,斯摩格就能从这张脸上很顺利地看出他的不满。
米霍克确实在不满。他目光扫过斯摩格手里的电话虫,不咸不淡地问:“克洛克达尔输了?……又要开会了?”
斯摩格挑眉:“什么?”
他这个级别的军官,对本部跟七武海之间的往来还是了解甚少。
自然不可能像米霍克这样,在克洛克达尔战败的同时,立刻想到后续七武海就得被召集开会这件事。
旁边的高杉桃也是听了米霍克的话才想到这茬,一拍大腿:“完蛋了,那我是不是还得送你过去啊?”
她本来就是奉命送米霍克去见红发,这会儿见了回来,人也没走,直接赖在她船上。
现在大概率本部要召集七武海开会,不管怎么看,最方便省事的做法都是……
“布鲁鲁——布鲁布鲁——”
她的电话虫残酷地响了起来。
高杉桃哭丧着脸接电话去,回来的时候一脸死相。
从萨卡斯基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任务,当然不必赘述。
总之,两人都暂时进入了一种悲戚的情绪之中。
正在这时,之前派出去搜索海岸线的先遣队回来了,很兴奋地表示他们发现了海贼草帽小子一伙人的船只。
有新情况!高杉桃精神瞬间恢复,比划着问:“怎么说,现在要去看看吗?”
问得好啊。
斯摩格摩挲手里的雪茄,没有立刻决定。
说实话,他是不大想去的。
这种堵别人退路的做法,放在平时,当然是海军的严谨缜密、正义之举。
但现在,面对着即将从阿拉巴斯坦首都撤离的草帽小子一行人,面对着拯救了这个国家的一伙海贼,他却要去对方的船上蹲守吗?
高杉桃拍拍他肩,很理解地说:“我懂你,我懂你,那小子就是有种‘跟他做敌人真是亏大了’的气质。”
“但是呢,斯摩格君,有没有可能……你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呢?有没有可能,你就算提前占领了他们的船,也捉不到他们的人啊。”
斯摩格:“……”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很不想承认,但还是被她简单的激将法成功激将了:“……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这么顺利地逃掉。”
“耶!”高杉桃不管那么多,“出发!我要趁路飞不在霸占他的船长宝座!”
“没关系吗?”罗西南迪轻声问。
贝克曼抬头,心想这小海军还挺体贴,给了他一个“都可以,我都无所谓”的微笑:“我和阿桃想的一样呢。去是要去的,否则愧对你们身上的那件大衣不是吗?”
但……就像她说的,难道有他在、有艾斯在,还能真的眼睁睁让斯摩格抓住路飞吗?
贝克曼微微一笑。
没有异议,一行人于是浩浩荡荡地朝着黄金梅利号所在的位置靠近。
烬和艾斯走得很快,三言两语之间,又开始争论刚刚悬而未决的“谁的火焰更强”话题,库赞饶有兴致地跟在两人身后窃听。
这奇怪的三人组合远超其他几位,走在最前面。
很快,就已经能看清那只画着草帽骷髅头的船帆。
而火焰之争,此时正好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烬说他的火焰与生俱来自然有一股血脉力量,根本不是恶魔果实这种后天塑造可堪比拟;
艾斯说血脉算得了什么我浑身上下都是火,萤火太阳火各色种类任君选择,不管走量还是走质都赢定了。
烬一时反驳无能,怒从心起,黑翅骨架舒展,从羽毛的间隙喷涌而出无数火焰飞弹,眼看就要误伤到不远处无辜的羊脑袋三角帆船。
艾斯吓一大跳,心想要是他明明在这儿还让路飞的船受伤,这个大哥干脆不要当好了,立刻竖起火网阻拦。
库赞真服了这两个白痴,所以说火属性都是蠢蛋这话真没错,不管是他那个让人伤脑筋的同僚还是面前这两个……
在木头船旁边玩火,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他反手一条晶亮冰河开道,从岸边圈出一个不大规整的半圆,将那艘羊头船环抱在冰河之中。
紧接着,河面突然往上猛涨,蹿起一面环形冰墙,把那些稍不注意就能让船立刻去世的火星挡在外围。
库赞跳上冰墙,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火属性的笨蛋战争,大觉无聊,转身轻巧降落在羊头船的甲板。
细碎冰花随着他的行动,在木板上绽放开来。
假如这艘船上有人,那么应该早已经察觉他们的动静……
库赞脚步一顿。
后心被枪口抵住的触感,对于这位百战百胜的冰属性大将来说很是陌生。
“……呀嘞呀嘞。”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听上去完全不像是被人用枪抵住的状态。
他过身。
身后那把枪明明直接对准了他的心脏,却始终没能扣下扳机。
“好久不见,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嘛……妮可·罗宾。”
握枪的女人黑发微湿,像是刚刚洗过,肤色健康,令人联想到阳光下的小麦,然而嘴唇苍白。
眼睛瞪得发涩,整齐的刘海也因为源源不绝的冷汗而紧紧贴在额头上。
“怎么样?这一次也顺利逃出来了吗?”
库赞咧嘴一笑,眼睛却冷冰冰看着她:“以背叛和欺骗的方式?”
第156章 海军、打了海军! 成为海贼女王吧,罗……
会在这艘船上遇见妮可·罗宾, 不能算是完全在库赞意料之外,但也给了他不小的惊吓。
对这个人的行踪,他一向看得很紧。
正如世界政府会如此这般提防能够阅读历史正文、能够解开埋藏在世界各处“最凶恶武器”钥匙的人物那样, 是因为她生来即为恶魔,如同海军宣传处常年对外放出的消息那样——冷血、残忍、杀人不眨眼吗?
都不是, 所有人警惕的,只是她的能力带来的假设,“万一”而已。
为了这个“万一”, 即便只是一个八岁小女孩, 也足以让海军本部挂上八千万的悬赏,逼迫她在大海上四处逃窜。
库赞也不得不对她投入额外的关注,尤其是当她和沙鳄·克洛克达尔这样的野心家合作时。
虽说大将先生对于她身上那颗源自学者之岛奥哈拉的灵魂半信半疑,但理智告诉他,不管是海军本部,还是这个世界, 都无法承受妮可·罗宾此人任何“万一”, 以及随后带来的风险。
因此,可以说罗宾逗留过的每一座岛屿, 他都了然于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来阿拉巴斯坦就是为了见这家伙一面, 事实上,在那份《巴洛克工作社高级指挥名单》到手之前,他只是隐隐怀疑,并没有实际证据。
那之后,有了名单,就很方便他一一对照名字了。
克洛克达尔找人入伙,也是要看名气和能力的。像Mr.1,就是西海赫赫有名的杀手“达兹·波尼斯”, 曾经他们还想招徕索隆,不过被狠狠拒绝。
挨个排除之后,与他几乎行使同等权力的搭档、副社长,Miss.All Sunday会是谁,就很好猜测了。
但即便他知道这一点,也无法预料到罗宾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那个草帽小子的船。
万千想法在心中萦绕,然而此时站在羊头船的甲板上,他看见罗宾出现在面前时,表情依然十分镇定,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种暗示,无疑让罗宾变得更加紧张。
“……你想做什么?你要把他们抓走吗?”
库赞挑眉:“你指的是巴洛克工作社、你的老板沙鳄,还是草帽小子一伙?”
他的问题无疑是有一些讥讽的,此时此刻,巴洛克工作社作为妮可·罗宾的老东家,正在他们耕耘许久的这片沙漠中受到重创。
社长被捕、高级指挥集体一窝端,手下小兵死伤惨重。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草帽小子一伙。
把这两个选项同时摆出来询问,无疑是对罗宾这么多年躲躲藏藏、来回背叛、见风使舵、挑选有利于她的阵营站队等等行为的一次攻击。
说来奇怪,被这样指责,甚至当面指责,对于罗宾自己来讲也不是头一次。
甚至可以说,她早就身经百战,并不会因为这点无关痛痒的言语动摇。
但唯独,被库赞这样指责,或者暗讽,她会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不适。
并不羞愧,也不气恼,只是有些不适。
可能因为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跟她分享与萨乌罗有关记忆的人,是唯一目睹她如何从奥哈拉划着一只小船逃离的人。
是萨乌罗的至亲好友,也是亲手冻结他生命的人……
她握紧拳头,勉强让自己站直,不在库赞面前露出过度的防备——也意味着过度的软弱:“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抓我回去的话,自便。”
她轻轻皱着眉,没有打算反抗,神情疲倦。
来到阿拉巴斯坦前,罗宾原本抱着最后的希望,期待着能在阿拉巴斯坦看到真正和历史有关的“历史正文”。
但没想到地下宫殿里那颗石头上面,刻的全是名为“冥王”的武器记载。
武器,有再大的杀伤力又如何?能够一口气消灭一个国家,又如何?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阅读真正的历史……她的梦想,已经破灭了无数次的梦想,受到无数人阻挠的梦想,原本将阿拉巴斯坦视作最后一站的心愿也彻底破灭。
以至于在刺杀克洛克达尔失败后,罗宾宁可跟着那座晃动的地下宫殿一起埋葬,在万千黄沙之下,也不想再走入蓝天,为了那个毫无希望的梦想东躲西藏了。
——却被那个戴草帽的小子救起来了。
自说自话,自作主张,一点不听人讲话的任性家伙。
……倒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呢。
有时候人想不想活下去,只在于一瞬间的念头。
被封闭在地下宫殿里,旁边是鲜血淋漓的阿拉巴斯坦国王、眼前是被打晕过去的克洛克达尔,头顶的裂缝里正在窸窸窣窣往下掉落灰尘、石砾和碎石块。
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