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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来得及从竟然能从自己手中抢走东西的讶异中回神, 高挑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探测仪器用力甩了好几下,所有人都能听见里面零部件发出散乱碰撞的惨叫声。

低头摸索一阵,月见月海很快找到开关重启机器。原地等了几秒钟, 他才将重新跳出来的数字展现在众人眼前。

“喏, 这个屏幕都成这样了, 肯定是在哪里碰了摔了才弄坏的。”

与几秒钟前不同,此刻屏幕上的数字在0至10000内不断变动, 超过安全上限时也不会再发出警示性的声响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黑衣人二人组, 目睹了月见月海自说自话的“修理”过程也彻底失语。

支支吾吾好一会, 伏特加压着嗓子说出真相, “……不, 怎么看都是你刚才弄坏的吧。这个仪器可是特制的,就算被车子轧过去在海水泡上一天一夜也不会影响结果。”

等一下,那岂不是更恐怖了, 伏特加的表情愈发惊恐,眼前的少年随便一出手就把特殊加固过的仪器搞坏了。

“我说坏了就是坏了!”

月见月海坚持自己的结论,他最烦别人和自己唱反调了, 尤其是和自己唱反调的反派角色。谈话间将手中的仪器捏得粉碎,转眼又闪身到伏特加背后,便要继续先前的攻击势头。

伏特加这下是真的可以叫出来了。

毕竟,亲眼看着别人将手伸进自己的脑袋里还能不叫的,那才是神人。

扑通。

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前后不过就几秒钟,随着这具壮实身躯的倒地戛然而止。

月见月海的攻击也没有因为一个敌人的昏迷而停止。

眼睛很快定位到已经拉开安全距离的高挑黑衣人身上,少年咧开嘴森森地笑着,幽幽地缓步过去,在冷色的月光映衬下简直比鬼魅还要鬼魅。

扑通。

就多抵抗了一分钟吧,看起来是个硬汉定位的高挑黑衣人也彻底败于月见月海的折磨手段之下。

“哼,鬼鬼祟祟啰啰嗦嗦。”月见月海双手环胸,看起来还没有彻底消气的样子,“用一个破机器就试图把我污蔑成什么危险污染物质一样……这么轻易地就倒下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一旁的五条悟倒是格外起劲地鼓掌,“不愧是月海,哟,CPM6666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月见月海!”

“再取笑我,我就对你不客气!”月见月海作势便将手拍到五条悟脸上。

五条悟也不躲,积极地将脸贴上对方的手掌心,亲昵地多蹭了好几下。

“唔,凉凉的滑滑的,各种意义上的很舒服。”

“……色狼,变态。”月见月海用力将手抽回来,心情却是因为恋人的插科打诨渐渐平和下来。用余光撇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用脚随意地拨动着其中一人的胳膊,确保对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要怎么处理他们?”

五条悟托着下巴,拉长了尾音,“扔进海里面喂鱼?”

“不是真的尸体,鱼也不会吃吧。”

“那就变成尸体扔进海里喂鱼?”

这是在提议直接杀人灭口吧,而且是虽然会用热武器攻击但由于不会运用咒力依旧处于普通范畴的普通人。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还是直接捆起来吧。”五条悟这回正经了些。

“啊,我也这么想的。”月见月海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很快发现彼此身上都没有带绳子。交头接耳地再商量一通,才敲定下来改成别的处理方案。

“我觉得埋起来更方便吧,这个时间岛上的商店都关门了。”五条悟一拍脑袋,冒出个新点子。

“不错的想法。”月见月海点头附和,“工具都是他们带过来现成的。”

甚至连坑也提前挖好了,他心想,等会可以把人塞进棺材所在的那个坑里,节省工作量。

“但是全埋起来也会窒息。”五条悟又沉思几秒钟,“把头露出来,他们醒过来后还有办法求救。”

“哦哦,这么看来我们还真是善良呢。”月见月海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一拍即合。

说干就干。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将棺木搬出来,把失去意识的两名黑衣人放在由他们本人挖出来的浅坑中,再用铲子盖上一层土,当然没有忘记留下各自的脑袋在最外面。

做完这一切的月见月海拍拍手上的尘土,看着地上并列的两排小土堆,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自豪感。就像……对,就像在海水浴场的沙滩边亲手堆砌起了一座沙堡。

“这么一看,他们现在的体验其实和埋在沙子中做沙浴的游客差不了多少嘛。”月见月海下定论。

周围草木环绕虫鸣蛙叫,还比被烈日直射舒服得多呢。

“就是就是。”

“我们可真是太宽容体贴了。”

一唱一和,转头去检查旁边的棺木。

如果随行之人中有夏油杰或是七海健人,哪怕不出声肯定也会在心底默默吐槽。

这不就是单纯的活埋之刑么。

……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绕着可疑的棺木转了一圈又一圈,迟疑了好久才决定下手。

“你真的没办法看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月见月海盯着五条悟的眼睛,话里话外皆有“不准骗我哦”的怀疑。

“我眼眶里的是六眼,又不是透视眼。”五条悟回以“你又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还是直接打开看看更快。”

月见月海咽了口口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他也看不出其中的秘密,就连刚才在高挑黑衣人脑袋里探索一番也只能查到几个高度抽象的关键字。要么是他们的上级也对此高度重视守口如瓶,要么就是被防火墙之类的其他外力屏蔽起来。不过就凭黑衣二人组寻找时不顾一切的急迫,也不难猜出棺木中藏着的肯定是什么举世无双的超级稀有道具。

屏气凝神,一鼓作气,月见月海将尘封已久的棺木打开。

被埋在土中数十年,随着有些粗暴的动作而扬起的朽烂的碎屑,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夹杂有泥土味以及腐生物发酵的微微酸气。

月见月海同五条悟大幅度地来回摆手,将残留的气味挥散。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两人朝棺木中望去。

预想中,理应躺在里面的尸骨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视界中,也没有仍和残存过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精美的石制雕像。被刻画为天使形象的雕像,面容平和双眼紧闭,只是紧紧交握的双手中似乎藏匿了什么东西。

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雕像了,可稍微动动脑筋就能发现其中微妙的诡异之处。

这座海洋上的孤岛,真要信仰也都是神道,究竟从哪里运来的如此西式风格的石雕。以及,正常人谁会把这种雕塑塞在棺木中埋进土里面几十年啊。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低头看看这个雕像,又抬头看看彼此的脸色,实在称不上是好看。

谨慎起见,他们都没有伸手去触摸这个诡异的玩意。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五条悟皱起眉头。他心知这座雕像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十分不对劲,可看了那么久又没有发觉出异常。

月见月海却没有回答。

他罕见地沉默了,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随着棺木打开一并消失。就在看见这座石雕时,少年的表情变得非常可怕。

“……我感觉,不太对劲。”

月见月海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像是被一张厚重的、看不见的棉被将他全身上下裹得死死的,连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不算陌生,上一次被那群史莱姆拖进深海之中时,感受到的窒息感逐渐将他包裹起来。

五条悟立即察觉到月见月海的痛苦。他第一时间冲上去,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他还是想要到达月见月海的身边。

可是他失败了。

仿佛被一堵透明的墙壁隔绝在外,五条悟前进不了分毫……不对,应该反过来,是月见月海被一个看不见的盒子罩在里面,将他与外界所有的联系隔断开。

眼底的湛蓝色越发深邃,咒力在指尖汇聚,瞄准了那把整个空间分割禁锢起来的存在。

第77章 游戏第七十七天 饱食

五条悟发起的第一轮精准击中了面前看不见的墙壁。

没有引发衍生的范围爆炸或是地动山摇, 就像没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一般悄然消失。

这一切全被五条悟收入眼底,他的动作停止一瞬。

紧跟着的第二轮瞄准了棺木……里的石雕。虽然暂时不清楚这座石雕究竟是什么诡异的东西,他非常确定发生在月见月海身上的攻击绝对与其脱不开关系。

依旧没有起到效用。

明明看上去是由坚硬的石头作为材质制作出来的雕塑, 可在即将被攻击命中的前一秒,像是突然有了自主意识般, 变成了液体似的可以随意融化扭曲的形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变躲避闪过。

不管其真身是什么, 那种画面的恶心程度还是令人寒毛直立。

没有形体无法看见也无法被击中的敌人, 五条悟一时间陷入了苦斗。

几步之外的月见月海同样挣扎在痛苦之中。

倘若是什么存在具体四肢的东西捂住他的口鼻令他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那么他还能用全身力气去抵抗反击求得生机。可是现在的月见月海, 只能虚空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与淹没在看不见的水里无异,连挣扎的动作显得如此徒劳无功。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五条悟不断尝试变换攻击手段, 依旧无法将月见月海从即将窒息的绝境中解救出来。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有什么存在正在试图挤占进来, 月见月海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有什么令他食指大动的、充满诱惑力的能量体正在试图挤占这具身体所在的坐标,妄图彻底占据他的存在位置。

视野逐渐模糊, 可月见月海的思维却是更加清晰。仿佛是, 身体中属于另一种存在的限制随着意识沉眠而消退, 原本应该掌控行为逻辑的名为本能之类的存在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

此刻, 包裹在最外面的一层皮肤突然变成了一套格外不合身不舒适的外装衣物。他抓挠脖子的动作变得愈发剧烈, 从最初为了保证气道获得新鲜空气,转变为想要从这层恼人的桎梏中彻底脱离出来。

……快离开,离得远一点。

在属于月见月海的理智彻底消磨耗尽之前, 他依稀记得自己用最后的力气朝着五条悟的方向说道。也有可能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嘴唇无声的轻微嗫嚅,希望对方能接收到自己的警告。

被隔绝在外的五条悟接收到了月见月海的讯息。

他罕见地迟疑了一秒钟。

正是这短短的犹豫, 往日经历过的噩梦再度于眼前上演。

随着氧气耗尽月见月海的双手无力垂下,以他脖子上抓挠出来的伤口为起点,自上而下在皮肤正中间延伸裂开一道竖着贯穿身体的裂缝。披在月见月海身上的羽织无风自动,飘扬之间逐渐与垂下的发丝融融合成一体,披风内部那种迷幻的颜色变得更加诡异又充满活力,如同在不断扩张生长似的,以一种迅速又平静的态势顺着发梢染上皮肤。

惊异之中,五条悟回想起了那个充斥着各种颜色的恐怖又诡谲梦境的房间。像是在复现那一瞬而过的夜晚,只是这回他可以很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大脑是很清醒的。

渐渐的,变换的色彩宛若一张巨大的手从背后向前将月见月海的身体整个包裹起来,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皆被颜色融化,直至触及那道竖着的裂痕边界……猛地扯开!

藏在其中最深处的某个存在得以释放出来。

五条悟也终于得以窥见,自刚才起一直纠缠着将月见月海困顿其中的究竟是什么。

以月见月海为中心的立方形空间,棱角分明,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和周围的空间分割开来。

立方体之外,依旧鸟叫虫鸣,一派静和无恙的自然风光。

立方体之内,如同被各种五颜六色知道的不知道的颜料桶倾倒灌于其中,又像是被绽满的奇异花卉植物占满了所有可以落脚的土地。同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强光,将这一片山林照耀得比正午时分的白昼还要睁不开眼。

五条悟硬是强撑着,多看了一眼的立方体之内的情景。

是雕像。

是棺木里雕像的虚影。

与棺木里的那座小型的版本还是存在细微差异。虚影的天使雕像睁开双眼表情狰狞口露尖牙,原本应该握藏着什么的双手死死地攀附在月见月海的肩膀,如同要纠缠在对方身上一般。

攻守变换。

随着月见月海身体内部爆发出来各种颜色与光辉愈发强烈,那道虚影面部的表情逐渐从狰狞变得恐惧。此刻就算祂想要放弃逃跑也太晚了,月见月海身上的颜色早已侵染上了虚影所在空间,仿若有着强烈侵蚀性的潮水将其淹没。

之后的发展五条悟无法看见了。

闪烁变化的白色光芒吞噬一切。

喘息。

回过神来,五条悟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眼睛还在隐隐作痛,可能是刚才直视强光遗留下来的症状。

他看着脚下的土地,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第一次有了不敢抬头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在脑子里存在了几秒钟而已,很快便被“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探究之心给踢了下来。

缓缓站起身,五条悟向月见月海所在的方位看去。

刚才的争斗和异样的动静似是未曾发生过一般,徒留下一片方形的土地,方形的白色土地。如果不是有什么人将这片土地的泥土全部换成了粉笔灰,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质地诡异的泥土。

刚才还在窒息边缘挣扎的月见月海,此刻蜷缩在方形土地的中间。

五条悟缓步上前,想到什么,搀扶的手僵在半空中。

好在月见月海很快便缓了过来。

他的肩膀剧烈地起伏,双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直起腰,昂起脑袋回望向五条悟。

眼睛还是那个眼睛。

嘴巴还是那个嘴巴。

愚蠢的表情还是那个愚蠢的表情。

月见月海还是那个月见月海。

五条悟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不该过分轻易放下戒备,可长期相处下来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无论刚才从其中出现的是什么,至少此刻面前的这个人这绝对是月见月海,让人头疼的月见月海,属于他的月见月海。

踩着灰白色的层层尘土,月见月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捂在肚子上表情凝重。

“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你一定要用一模一样的话来形容自己的状态吗?”五条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真的超级讨厌听见这句话。

“好吧,我感觉,现在超级撑。”依旧是那般熟悉且令人安心的不着调,月见月海咕哝着换了套说辞。

凝重的表情一瞬间空白,五条悟抬手用尾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不太确定自己听见的内容。

“什么?”

“我说,我现在感觉肚子比一口气吃了五份全家桶还要撑!”月见月海不耐烦地重复,“我感觉自己应该是把那个袭击我的家伙吃下去了!”

五条悟原先还打算,要对月见月海死里逃生后第一反应是肚子不舒服的分不清主次的反馈表达不满。现在好了,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该先吐槽前半段,还是该惊骇于后半段。

末了,五条悟只得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夜蛾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吃路边捡来地东西。”

“……这是乱捡东西吃的问题吗!?”

“我才想说呢,这是肚子撑的问题吗!?”

月见月海皱着脸,很是不情愿地说道,“我也不想吃,可是我在被攻击的时候能够清楚感知到那个东西一边在吸食我的能量一边试图剥夺我的位置。又挣脱不了,我就只能依靠本能反击了。”

“就算描述得再接近正当防卫范畴,也无法掩饰你乱吃东西的实际行为。”五条悟吐槽,“你还有吃过别的……‘东西’吗?以及,你觉得自己现在究竟属于哪种生命体?”

他想,反正可以肯定不是地球上定义的人类。

“之前我说自己是宇宙人,你们还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现在好了,等到我乱吃东西才知道后悔。”

月见月海振振有词,“这次你可要当我的见证人,向夏油和家入他们证明我就是宇宙人无疑了。”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的是这个?”

“不然呢。”月见月海双手抱胸,脚尖不断敲打地面,对于五条悟的态度有些不满又有些不安,“难道就因为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是宇宙人,你、你们对我的态度就会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吗?”

“倒也不会。”

五条悟撇撇嘴,越是细品越能体会出话语背后的意味,“这算是对我们的夸奖吗?”

“这是朝夕相处那么久以后,我对你们的信赖。”见对方确实没有表现出异样,心中的石头落地,月见月海从善如流地回到,“要是换作别人,在发现自己可以吃掉那种异常生物后,我就会把目击者顺便一并吃掉了。”

那他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五条悟忍不住笑了一声。

第78章 游戏第七十八天 棺木的主人

随着攻击月见月海的不明存在被消灭, 其寄宿的天使雕像碎成粉末,紧握在雕像手中的谜之物品也掉落出来。

与此同时,空荡的棺材内部还出现了一具尸体。那里本该什么都不存在的, 可就是凭空冒出来一具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的尸体。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趴在棺材边互相使眼色,看样子经历过刚才的袭击, 两人都不太愿意去触碰棺材里存在的任何东西。

石头、剪刀、布!

“好!”

“可恶!”

五条悟举着张开的手掌低声欢呼,月见月海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无法接受。

没办法, 这就是命运的选择。月见月海碎碎念, 一边将手伸进棺材中, 将盖在上面的厚厚的石头碎屑拂去, 最底下的尸体以及石像保存的物品得以全部展露出来。

“那是什么?”

五条悟虚空点了点那个月光下流淌着银白色光辉的物体。

“钥匙?”

还是一把尺寸不常见的钥匙,长度接近于手掌,很难想象该是多大的门锁才能用的上这么大的钥匙。

这回倒是没有迟疑, 月见月海直接上手捡起来。轻轻吹去灰尘, 他将其捏在手中仔细端详, 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像是整个人的魂魄都被钥匙吸进去了。

“为什么那个雕像会保存一把钥匙?”五条悟疑惑, “这把钥匙会是开哪里的锁?”

从短暂的怔愣中回神, 月见月海下意识回道:“这是通往源头的钥匙。”

他很熟悉这把钥匙。

月见月海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非常熟悉, 自己肯定有见过。

“什么?”五条悟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 相较于钥匙还是突然出现在棺材中的这位更值得探讨吧。”月见月海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五条悟看穿了对方有些拙劣的小把戏,不过考虑到不久前地遭遇还是没有戳破。他轻哼一声,“好吧, 就按你说的,先搞清楚这位……”

两人的目光聚焦于扫开遮挡物后的奇怪尸体。

奇怪,用这个形容词还是显得委婉了些。

五条悟心想, 自己也找不出有什么更合适的话语来形容这具棺木的所有者。

突然出现在里面的,由墓碑上篆刻的信息所知,应该是一位死去多年的女性。可这具尸体并没有呈现出与死亡时间相符合的腐烂白骨化,而是以一种完整到不可思议的状态重现于世人眼中。

仿佛是不久前才刚刚阖上眼睛,纵使随便一个人过来也会这么想。看那半边完好无缺且还留有光泽和弹性的皮肤,哪怕下一秒她突然重新呼吸并坐起身来,这样的画面也不会让人惊讶。

半边?

没错,只有半边。

因为整个人以中轴线划分出来的另外半边,是覆盖了暗绿色鳞片的扭曲肌肉,黏糊的外层皮肤,退化消失掉的耳廓,以及突出的几近要从眼眶中掉出来的眼球,实在与人类既定形象相去甚远的模样。

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什么沉迷于人体实验的变态科学家做的恶趣味拼接实验,两边实际上紧密相连,在有着姣好人形模样半边的映衬下,非人的另一半显得更加可怖了。盯得久了,鼻腔中甚至会充盈一股若有似无的海水的咸腥味。

“那个传说中的鱼人,就是这副模样的?”

五条悟用手比划了一圈尸体的右半边,组织好半天语言。

“我以为会是……有些梦幻些的?至少是更加和谐的样子。”

说起人鱼,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最常出现在绘本中的某个结局是化作泡沫的知名童话故事。如果那位作者有幸目睹到现实中的类似的鱼人模样,还会创造出那种梦幻又忧伤的结局吗?

“瞧你说的,说不定这个形态在鱼人族群内部就是美与和谐的象征呢。”

月见月海反驳,用人类的审美观套用在别的族群上未免有些狭隘了。

“而人类既没有鳞片也没有鳍的惨白皮肤,在祂们眼中就是超级难看的代名词。”

五条悟一时失语,不过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便也稀里糊涂地点头认同了这种说法。

“按照先前的推论,她应该就是返祖呈现出鱼人特征的女性,可为什么只有半边?”五条悟想不通。

月见月海耸耸肩,“毕竟返祖是一种很偶然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遗传现象,更别提出现的还是鱼人的基因性状。谁都没见过谁也都说不准,返祖最终表现出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那么,她除了外表的鱼人特征,还会在其他方面表现出鱼人的种族特性吗?”

“你是想说,长生不死的特性?”

白发少年点头,又摇头。

“如果她在返祖后同时具备了鱼人的特性,那为何又会出现在棺材中。看外表也不存在外伤的痕迹,真是令人想不通。”

五条悟继续说道,“那座袭击你的雕像,还有那把钥匙,肯定和她的死亡脱不开关系。”

下意识地紧紧捂住手中的钥匙,月见月海在对上五条悟“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的目光后,只得长叹一口气。

“袭击我的可不是雕像。你可以理解为,寄存在雕像这个实体上的某种能量……我知道那两个黑衣人为什么会用盖革计数器来寻找目标了!”

说着说着,月见月海突然两眼放光,脸上因激动泛起红晕,“他们要找的不是鱼人,而是生活在墓地中的石像,或者说是石像上的存在。”

“要找到返祖的居民埋葬位置,直接从登记册里查询记录还能更快些,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使用特定仪器。”

五条悟也意识到了整个行动中的不合理之处。

“只是阴差阳错下,这座雕像正好待在返祖的居民的棺木中。”

不,更不是阴差阳错。

月见月海摇头,纠正道,“这座雕像本就应该待在具棺木里,也只会待在这具棺木里。”

挑起一边眉毛,五条悟不满地斜睨过来,“给我说清楚点。”

“这还不够清楚嘛,你可真笨、痛!”受到物理制裁,月见月海收起得意洋洋的嘴脸,乖乖和盘托出,“就和人类需要摄入食物来维持生命体征一样,那个依托于石像进行交互活动的存在喜欢吞噬死亡的衍生产物。如果说这种衍生产物与生物的生命能量相关,那么出现返祖现象获得人鱼特性的这位女性,自然会成为整篇墓地中最吸引祂的存在。”

五条悟不置可否,不过看他瞪大的眼睛多半是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然后呢,又回到我刚才的问题了。既然继承了鱼人长生不死的特性,她是因为什么而死亡的?”

这个问题恰恰是月见月海最开始想回避的问题。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

“但是?”

五条悟凑得更近了。

“……作为条件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吧好吧,五条悟点头,也懒得再去追问要求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只能点头。经历了这么多,月见月海能有什么要求是自己不可以答应的呢,就多余问这一句。

“好了好了,继续说吧。”

月见月海终于肯松开捂住银色钥匙的手,“这把钥匙,便是开启通往源头的门扉的钥匙。”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不过如果返祖能带给她属于鱼人的种族特性,肯定也会带给她其它的馈赠,比如说一些接触到世界更深层次的知识和欲望。不知道这位女性曾今经历了什么样的冒险,总之她成功获得了这把钥匙,并用它打开了通往真理、通往源点的门扉。

“只是很可惜,她没有通过那个最终的考验,所以便回归了永恒的平静。”

月见月海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收回包裹中。

“而依存在雕像上的生物,其作为那个存在的追随者和仆从,本能和狂热驱使着祂将这个重要的物件收纳保管起来。”

“之后就是等到现在,开棺的行为惊扰到了作为守卫者的雕像,祂才反抗袭击了你?”

听了那么多那么久,五条悟的表情已经有些木然了。

“这比你先前分享的鱼人神话说更加离奇。”

月见月海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你的要求该不会就是,留下这把钥匙。”

月见月海继续点头。

反正都已经塞进包里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不会反悔。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五条悟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过去,“刚才说的那么一大段,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回可没有黑衣放开脑子供你搜索浏览了。”

“这个么……”月见月海对着手指,心一横,如实回答,“就刚才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我吞噬那个寄存在雕像上的生物的行为,会同时吸收一些祂的固有属性点。”

“很耳熟的说法。”五条悟拖着下巴,脸上比起害怕和不可思议,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神情。

“类似于,星●卡比?”

“……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

月见月海必须承认,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自己脑子里确实有闪过那个粉色恶魔的形象。

第79章 游戏第七十九天 土坑

匆匆忙忙将棺木盖好, 重新挖了个坑埋进去。等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回到客房时窗外天都蒙蒙亮了,他们甚至听见外面响起鸡鸣声。

好吧,这个时间要想补觉也难, 两人一拍脑袋决定等到吃完早餐直接去退房。

“钥匙,打算用在什么地方呢?”

坐在榻榻米上无所事事, 五条悟随口问道。

月见月海托着脑袋唔了很长一声,没想出个答案。

“还不知道, 不过先收起来没错。”

“听起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五条悟追根究底, “我很好奇, 之前所说的最终的问答又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月见月海一问三不知, 但态度很坚决,“可我肯定能通过,没问题的。”

五条悟很配合地鼓掌, 干巴巴地说道:“真佩服你的毫无缘由的自信。”

“你很不情愿我使用这把钥匙。”

月见月海双手叉腰, 和五条悟相处久了, 他多少还是能品到对方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情绪。

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脑子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无比。他猛地扑到五条悟的身上, 以一种有些生疏但异常理直气壮的大概是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呀, 我肯定是要参加的, 也肯定是能通过的, 你可以把这个当作命运的决定, 别担心。”

抗住挂在背部的重量,五条悟摇头晃脑地思索几秒钟,“这可不是什么命运的决定, 这是笨蛋的决定。”

“我要生气了哦。”

月见月海环着五条悟脖子的手臂隐隐用力,整个身体往后仰去。

“但是我反对也没用。毕竟,你决定下来的蠢事, 无论谁来劝说都不会改变想法的。硬要阻拦,恐怕你最后也只会改道用更加离谱的方法去达成目的,到那时痛苦的也只是我们。”无视勒脖子处的力量,五条悟对此看的很透彻。所以面对月见月海灵光一闪的决定时,只要放任自由就好了。

“请称呼其为我的奇思妙想。”

月见月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的脑子可灵活了。

“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是星●卡比。”

“很好,这下你的定位又从主角勇者变成了可以吞噬天地的粉色恶魔。”只有在面对月见月海的时候,五条悟才会不得不承担起吐槽的职责。换作平常,他才是被吐槽的那个。

月见月海嘿嘿一笑,然后将头倚上去,“放心吧,没问题的。我跟负责出题的那个存在还挺熟的呢。”

闻言,五条悟狐疑地侧过头,脸上满是探究。

他怎么之前没听提起过。

“真的!”

月见月海有些心虚地提高了音量。

见过化身和见过本尊也没有多少差别么,同理可得见过一面的程度难道还不够熟,多少人想见还没机会呢。

在打闹中终于熬到早餐时间。

旅馆中提供的早餐菜单内容是岛上的特色乡土料理,除了一些时令的蔬菜,多是些新鲜捕捞的海产海鱼。

毕竟是海岛嘛,当地得生活也很难与海洋切割开吧,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五条悟在面对盘子里用来装饰的鱼头以及上面像是在直直盯着自己的白色鱼眼珠时,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巴,挡住了自己反胃的表情。

心理上能理解,可生理反应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

盘子里整齐排列的粉色鱼肉与相间的油脂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可落在他的眼中莫名地令他联想到人体组织之类的存在。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天杀的谁能把那个棺材里的画面从自己记忆中删掉。至少一个星期内,他是不想听到鱼相关的名词或吃到鱼相关的料理了。

“这位客人?”

端菜的服务员有些担忧地看过来,确认是否需要提供帮助。

“没事没事。”悻悻地笑着,月见月海边咬着筷子,摆手示意,“他就是昨天接触了一条大鱼,太兴奋了,没休息好而已。”

唔呕。

白发少年触发了关键词,继续传来反胃的声音。

将一步三回头的服务人员送走,月见月海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他将对方盘子里的鱼肉夹到自己这边,又将自己盘子里的虾和海贝交换到对方那边。

“赶紧吃赶紧走,再这样下去,我也快被你的反应传染了。”

解决掉早饭,在回去之前,两人闲来无事又往礼品店里逛了一圈。

虽然已经明白“人鱼”背后的真相,也不妨碍买点相关的礼品回去。旅游宣传嘛,都是这样的啦。

逛完结账,月见月海耳尖地捕捉到柜台后面几位店员的闲谈。

“墓地?是发生了什么吗?”他明知故问。

“呃,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其中一位店员干笑几声,“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而已。”

一个激灵,五条悟整个上半身都越过柜台探了进去,“什么传言?说得详细点。”

另一位店员看着逼至眼前的俊俏面孔,脸颊微微泛红,嘴巴一松便都说了。

原来是前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岛民在祭拜扫墓的过程中听见地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最初还以为是什么老鼠在活动,大家伙便也没当回事。可发生的次数多了,就出现是有人做了不利于岛的事情才招致先祖不安定的说法。继续放任鬼魂作祟,会让整座岛都陷入不利的境地,更恐怖一点说不准会连累整座岛都被海水淹没。

“被海水淹没?”

月见月海蹙眉,“怎么会担心这个?”

“哎呀,因为那段时间大家都有在做类似的梦。”

“没错没错,地震啊海啸啊什么的,我父母也梦到了相同的内容。”

“十几米的海浪打过来,幸亏是梦呢。”

几位店员分享各自的噩梦经历。

“无稽之谈。”五条悟撇嘴,他还以为是什么诅咒呢,感情是没有任何依据的恐慌谣言,“那里怎么可能有鬼。”

就在八小时前,大名鼎鼎的六眼还在墓地中陪着同伴开棺验尸呢,若真有诅咒他们早就发现了。石雕怪物和鱼人倒是各有一个,还有两位持枪暴徒不知道算不算得数。

当然不是鬼魂,更不可能是诅咒。

月见月海心知肚明。

他个人倾向于是雕像怪物在前段时间慢慢苏醒,开始活动才造成了墓地中的异响。而岛民们血脉里的鱼人基因在那段时间受到墓地中的雕像怪物影响而变得活跃,所以部分的岛民会同时梦到千年以前的记忆。某种程度上,相同的记忆带来相同的梦境,所以才会进一步催化那种流言的诞生。

对面的店员却是不了解实情的。

“两位客人是去过墓地了?”

为什么游客会去那种地方呢,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没有,他的意思是,那种墓地里满是亲人们的怀念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伤人的恶鬼呢。”

月见月海随机应变地胡扯一通,紧接着又试探道,“然后,你们有试着找出原因吗?”

“这个么,管理人有装过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还报了警,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人为捣乱的行踪和线索。村长还说过,要筹钱去委托那种专业人士来调查。”

“哈哈哈,估计也是说着玩的。”

另一位店员打趣着补充。

“又不是拍摄什么阴阳师的电视剧。”

该不会就是……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吧……?

另一头,店员继续回想,“之后因为要忙着举办人鱼祭接待游客,而且那边的动静好像也平息了一段时间,大家就没有再去管了。不过……”

“不过?”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异口同声。

“昨晚的动静还真是响呢,还是第一次听见那种声音。”

“对对对,嘭的一声,我都被吵醒了。”

“你也听到了?”

“可吓人了。”

店员们又聊开了。

应该是那记枪声吧。

月见月海想起黑衣人手中的枪,在如此寂静的黑夜中肯定能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他开口将话题拉回来,“然后呢?”

“就在今早,村长他们带人进墓地又搜寻了一遍,结果发现……”

说到一半,店员故弄玄虚拉长了语调的尾音。

“什么什么?”

看上去年纪较小的店员很是紧张。

“墓地中平白多出了两个土坑!还是没有东西的那种空土坑!”

话音刚落,柜台后面便掀起一阵尖叫。吓人的店员对此洋洋自得,看来分享的内容成功吓到人,给她无聊的工作时间增添一丝乐趣。

月见月海没有应话,只是同五条悟将大包小包的礼品袋拎起来,默默走出了商店。

直到踩进阳光下才停下脚步。

“竟然被他们逃走了。”五条悟忿忿不平。

“早知道应该埋得更严实点。”月见月海非常后悔。

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

“往好处想,至少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月见月海后知后觉,“反正原本就不存在什么诅咒。”

“可是。”五条悟看起来没有月见月海那般乐观,“我应该怎么写任务报告呢。”

“当然如实记录了,就写……”月见月海说到一半卡住了。

“就写我们袭击了括弧持枪反括弧的普通人并将他们埋进土里顺便还开了一个棺材并打破了里面的雕像?”五条悟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去。

沉默。

又对视一眼,又长叹一口气。

“就说应该直接捆起来的。”

“赞同。”

第80章 游戏第八十天 一对一

回到高专时就不再浪费时间坐船了。

通过月见月海开的门几秒钟就能抵达山脚下。

快速, 省力,便捷。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回到学生宿舍内部……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踩着台阶登上山门,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早早等在大门口的夜蛾正道。

当然是为了防着他们那令人敬畏的老师发现月见月海可以来去自如的小秘密啦!

考虑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 月见月海本人其实有点无所谓了,不过五条悟表现得比对方更小心。

当然, 这个“小心”多少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你不觉得,这种藏着小秘密并且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感觉很刺激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五条悟难掩脸上的激动。

“我早就先想试一试了。”

没办法, 家庭环境摆在那里。五条悟在五条家里可谓是横着走的存在, 哪怕指着太阳说那是绿色的恐怕也没人敢违背他的兴致, 通常会顺着他的话语应和。

更别提这种担心被别人发现偷偷摸摸做坏事的爽快感了,在那种众星捧月的环境中更是一种奢侈,完全无法享受到那种提心吊胆的危机迫近的紧张和期待。

那样也太无趣了, 五条悟心想, 如今亲身体验了一回可真有意思。

不过, 他们防得住月见月海的小秘密却防不住月见月海偷溜出学校的行动被抓个正着。

“……哟,还知道回来啊。”

夜蛾正道双手抱胸, 不知道是不是逆着光的缘故, 脸色黑的可怕, 一时还分不清究竟是正午的阴影还是外溢出来的怒火。

“夜夜夜夜夜蛾老师, 中午好啊。”

月见月海打招呼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至听不见。

“哦,夜蛾老师,我们给你带了人鱼形状的御守, 可以期待一下哦。”

五条悟倒是很开心,大幅度地挥手致意。他的心态比夜蛾正道的直属被监护人月见月海好上许多,也有可能是他单纯的脸皮厚。

“夜夜夜夜夜蛾老师一点也不好。”

不要误会了, 夜蛾正道此刻当然没有配合着开玩笑的意思。这句话更像是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了。

“知道吗,就在等到你们从山脚爬上来的这段时间内,我一直在想。”

“在想,什么?”月见月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笨,还能想什么,肯定是在想怎么折磨、哦不对,是在想怎么惩罚我们。”五条悟代替沉默的老师回答。

瞧着几步之外的两名学生对自己处境浑然不在意的坦然和随性,夜蛾正道嘴角抽搐,“看来,至少你们对自己做错了事情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那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真傻。”

月见月海有些自得地插嘴,结果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老师震声打断。

“那还不闭上嘴巴乖乖认错!”

夜蛾正道是真的怒了。

……

“哟,怎么样,海岛两天一夜游很有意思吧。”

教室内。

夏油杰带着两分关心三分好奇五分幸灾乐祸来到五条悟身边。

瞧着同伴正深陷于完成任务报告和自我检讨的双重痛苦,他非但没有展现一下人道主义关怀的意思,反而还将胳膊肘压在了那头白毛上,俨然一副将其当作支撑的拐棍之类的存在,嘴上更是不留情面地开始调侃,“哎呀,这么多字,该不会是在写旅游日记——”

“机会!”

突然暴起,一道白色的身影化作一道光似的冲了出去,直击夏油杰刚刚站着的位置。

一个后翻轻松躲过,夏油杰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更是轻松,“幸好我早有准备。”

切了一声,五条悟有些不满。

随着两人玩闹打斗带起的风,飘落在地板上的纸张被第三个人的手捡起来。

“让我看看。”

家入硝子蹲在课桌旁边,眼睛一目三行地扫过去。

“墓地……挖坟……持枪械斗?哇哦,真的不是在编故事嘛,听起来像是某部刑警电视剧中的情节。”

五条悟快步上前一把夺了过去,“啰嗦。要说就算我编故事,也不会编出这么老土又无聊的剧情呢。”

“所以你们真的被人持枪袭击了?”一秒钟,夏油杰立刻从调侃模式转换成看热闹模式。“什么样的枪,猎枪还是手枪?后坐力强吗?手感很重吗?”

“问这么细干嘛。”

“好奇嘛。”夏油杰很诚实地说道,“我都没在现实中摸过枪呢。”

细细想来还真是讽刺,夏油杰心想,明明连手枪这种管制的危险品都不曾用过,可祓除的诅咒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才没那种闲工夫去观察对方用的是什么枪呢。”

五条悟将自己和月见月海在墓地中的经历稍微加工了下,告诉给同伴们。

“我和月海只是恰好注意到同一趟航班中有两个穿着打扮超级可疑的黑衣人,恰好注意到他们晚上偷偷出门,又恰好注意到他们带了工具要挖坟,最后恰好注意到他们带了热武器并试图杀我们灭口……才不得不动手将他们制服了。”

“呵呵,那你们还真是注意力惊人。”家入硝子扯了扯嘴角,还不忘吐槽一句。

“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五条悟双手抱胸,一副“你们要质疑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说的就是实话”的无所顾忌,“还有月海作证呢,他也会这么说的。”

夏油杰对同伴的理直气壮无话可说。

“谁不知道月见是站你这边的。”家入硝子直接戳破五条悟的狡辩,“就算你说那两个黑衣人驾驶武装直升飞机开着机枪对你们疯狂扫射,月见也会帮腔你的说法吧。”

五条悟眼睛一瞪,对加入硝子的言论有异议,“那还不至于这样。我也不会扯这么离谱的谎话出来,对吧月海……哦,差点忘了,月海还在夜蛾老师的办公室呢。”

没等到熟悉的应答,五条悟这才反应过来月见月海没跟着自己回到教室里面。

夏油杰:“夜蛾老师单独把他留下来,还留了那么长时间,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吗?”

家入硝子:“反正不会只是为了批评他偷偷溜出去而已。”

五条悟则直截了当地打破了两人的猜想,“不是夜蛾老师将月海留下来的,而是月海自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谈才留下来的。”

“!?”这下子,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是真的震惊了。

“至于那么惊讶嘛。”五条悟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不过撑着桌子的手指却是不自觉地轮番敲击桌面,“就凭月海和夜蛾老师的关系,说些亲属之间才能知道的秘密对话,也不奇怪吧。”

夏油杰:“但是月见之前好像没有那么主动地提出一对一谈话的要求吧。”

家入硝子:“没错,我觉得,多半是你们这次外出遇见什么特殊情况,促使他这么做的。”

夏油杰:“坦白吧,悟,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我才没有隐瞒呢。”五条悟眼神飘忽,音量提高,“你们真是容易疑神疑鬼欸,就不能是月海他离开老家那么久突然思念亲人了,想着悄悄托夜蛾老师带点口信之类的很私密的请求嘛。”

“我不信。”

“我也不信。”

家入硝子与夏油杰异口同声。

五条悟班半眯着眼,一通胡扯,“爱信不信,反正这就是我的回答。月海他,肯定因为思乡在办公室里抱着夜蛾老师痛哭呢。”

怎么可能。

虽然没有明说,教室里的另外两人心里想的却是相同的内容。

以月见月海的性格,就算要痛哭也是因为夜蛾老师的铁拳而痛哭吧。

另一头的教师办公室内。

月见月海当然没有因为被铁拳教育或者思乡之类的莫名奇妙的理由落泪。

他现在超级平静,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办公椅上。也不说话谈天,一边悠闲地轻轻左右转动椅子,一边盯着夜蛾正道若有所思。

夜蛾正道原本想无视月见月海的突然抽风,这种时候要是太过积极地配合问出来,只会助长对方搞事的兴头。他埋头准备教案整理任务资料,左看右看就是不乐意抬头看向月见月海的方向。

可这种奇怪的沉默实在太折磨人了。

夜蛾正道甚至能感受到皮肤针扎似的轻微刺痛,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亦或者只是他的心虚……放屁,他有什么好心虚的,犯错的又不是他自己!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终于挺起腰板,转头望向从刚才起就安分得有些奇怪的月见月海。

“你……咳,究竟有什么事。我这边可是很满的,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随着夜蛾正道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月见月海也坐直了身体。

“夜蛾老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询问、不,应该说是要告诉你。”

“什么事。”有屁快放。

夜蛾正道挑起一边眉毛,严正以待。

“你其实,并不是我的姨夫对吧!”

月见月海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伸出的食指都快戳中夜蛾正道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