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它喜欢的因果,它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
因果瓶有气无力道:“小白脸,你把我喊出来做什么?”
霁明珏冷冷道:“你再管我叫小白脸的话,我就把你从青霜台上扔下去,让你摔个粉身碎骨。”
因果瓶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道君,您找我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他问道:“你能回溯人的记忆?”
因果瓶为自己正名:“我那不是回溯记忆,是重现因果。”
霁明珏觉得没什么区别,不过他还是给了因果瓶一个面子,“什么叫做回溯因果?”
因果瓶:“因果循环,每一种行为都会带来相应的结果。人通常见因不知果,而我则可以回溯产生此种结果的因。”
霁明珏明白了,它的意思是它可以倒推因果。
他看着脚边两只仙鹤,忽然有了想法.
寒崖之下有一座湖,名为镜湖。湖水澄澈如明镜,仿佛人照见人的魂灵。
天光透过霜雾倾泻落在湖面上,天与水,难分清。湖边生长着连绵的青草野花,花瓣飘落在水面,偶有风动时随波逐流,使镜面出现一道道裂纹。
一位身着缟素的妇人坐于镜湖之上,垂眸看着水中倒影,衣袖随风飘动,湖水泛起涟漪,倒影被揉皱。
妇人正是防风雅。
外间多传闻月天尊兰望舒死后,其夫人防风雅下落不明,有说她已经为月天尊殉情的,又有说她其实已经亡于妖鬼之乱,青霜台对外宣称失踪不过是为了替大小姐月见荷稳固大权。
但除了月见荷和与她亲近的昭岁外,无人知晓防风雅仍然活着。
正准备从镜湖中走出时,她忽然听见天空上方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随后一位身穿绣有鎏金纹的青色衣裙的女子轻盈地从金羽仙鹤身上跳落在地。
她抬眼,认出那位女子。
月见荷从空中落地,对着她扬起灿烂一笑:“好久不见呀,防风雅!”
防风雅硬扯了几下嘴角,发现实在扯不出笑容来便放弃了,只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无喜无厌,听不出感情。
月见荷用脚踢起一块石子打入湖中,水花溅在妇人衣服上,妇人依旧面无表情。
她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防风雅:“有话就说。”
月见荷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在湖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随手掐断一朵野花,将花瓣往湖水中扔去,随口道:“罗丰死了。”
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你的杀夫仇人死了。”
防风雅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湖水开始细微地颤动,如同她波动的情绪。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得她已经快遗忘他的面容,短得她又难忘记对他的爱恋。
她缓缓说道:“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月见荷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
防风雅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二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一百年前,她那个天生无识的女儿说出了第一句话,不是母亲,不是父亲,而是:“你是谁?”
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那不是她的女儿。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因月氏的诅咒,她的女儿生下来便是死胎,那缕无识之魂也不是她女儿的。
但她是个母亲,尽管如此,她还是强行以魂养魂,希望无识之人能生出神智来。
后来无识之魂确实生出神智来了,但却不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自始至终只是一个被她强行催生长大的躯壳。
身下湖水透亮,防风雅向水中望去,不仅能看见自己的脸,连心底那些藏得最深的念头,似乎也要被这澄澈的明镜照了出来。
她是怨恨她的,因为她曾冷漠地看着她的挚爱死亡。
但她更怨恨她自己。
是她在权力与爱情中选择了权力。
可后来,她才发现她最爱他。
但他已经死了。
死于守护她想要的权力。
“你还有其他事吗?”防风雅先打破了沉默。
“当然有了。”月见荷起身,足步轻踏湖面,不起一丝涟漪,站定在防风雅面前,俯身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你替我算一卦。”
苦厄地一行已经够倒霉了,可不想去封印伏藏之渊时又出什么乱子。
她对封印怨力这种造福归墟的事情不感兴趣,更好奇的反而是云墨尘在背后搞些什么幺蛾子。
鄢琉回信说已经找到了山河图的位置,反正都是要去云涯找山河图的,封印伏藏之渊只是顺手,更重要的是她的确很想看看鄢琉与云墨尘的掌门之争。
也不知道云墨尘发现没有,若论辈分,他还得喊鄢琉一声叔叔呢。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趣味真恶劣,毕竟鄢琉可是她送进云涯的。
“你要算什么?”防风雅叫她笑得意味不明,心中莫名燃起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便听见她微笑说道:“我想请你替我算算,我什么时候会死。”
防风雅短暂错愕,随即恢复平静,说道:“我只能算出修为比我低的人的命数,你的修为高于我,我算不了。”
月见荷很失望地“啊”了一声,看起来防风氏的卜术也不过如此嘛。
但来都来了,她总得让她算出点什么再走。
她眼珠转了一下,说道:“那你算一下这个人的命数吧。”随后用灵力在湖水上写下霁明珏的生辰八字,又补充道,“他可只有十境修为。”
言外之意,你要是还算不出的话,那防风氏的卜术也不过虚名。
防风雅面无表情,周身灵力散出,防风氏本就于窥命一途颇具天赋,而她又是族中最天赋卓绝的卦师,百岁之时便以卜卦一术入十境,普如今已是十一境卦师,虽不能窥探天道,但算出一个人的命数早已不成问题。
三枚龟甲从水中浮出,她着手起卦,卦象缓慢现出,但她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皱。
茫茫一片中难窥其命。
她算不出。
她感到困惑。
为什么会算不出一个十境修士的命数呢?
月见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算出来了吗?”
防风雅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选择重新起卦,这一次她换了种算法。
不算命数,算因果。
一缕丝线从龟壳中飘出,晃晃悠悠地缠绕在月见荷手腕上,她扯了扯,丝线莫入她掌心消失不见。
防风雅心中有了结果,说道:“此人与你因果牵连太深,我算不出。”
月见荷扯了下嘴角,卦术不行就是不行,还给自己找借口。
防风雅不理会她脸上的嘲讽,平静问道:“我一天只能算三卦,还有一卦你想算什么?”
月见荷眼珠转了几圈,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算的了,便随口问道:“你知道归墟什么时候下雨吗?”
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最近总是千叮万嘱说务必在归墟下雨之前让霁明珏爱上她,可归墟从不下雨,她也没见过雨。
防风雅听闻此言后终于抬起来眼,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月见荷被看得好生不适,便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防风雅这才回过神来移开眼。
“归墟只下过一场雨。”她怔了一会后平静道出,“那是一千多年前,有人打开了登仙道,破十三境飞升真仙时,天降大雨,那场雨为逐渐走向末法时代的归墟带来了新的生机,灵力不再枯竭,草木重新生长,就连归墟经久不散的怨力也被因此被镇压进了伏藏之渊。”
“那人是谁?”月见荷感到奇怪,有如此之强的人为何她从未听人提起过。
“不知。”防风雅道,“那人没有姓名,甚至整个归墟都找不到与祂有关的记载。”
就仿佛是被人刻意抹消了存在过的痕迹一般,如果不是她侥幸从防风家的卜卦记录中窥见这段记载,她甚至都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真的打开登仙道。
月见荷注视她半晌,知道她没在说谎,但她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便重复问了一遍,“归墟什么时候会下雨?”
防风雅轻皱眉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如此奇怪的问题,但她还是依言起卦,半盏茶后,卦象落定,防风雅却是面色骤变。
为何会是此种结果?
她感觉头皮上好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防风家记录的千年前的卜卦结果竟与今日卦象相同。
“登仙道打开的那天,归墟会下雨。”她平复完惊慌乱跳的心脏,才缓缓开口回答。
闻言,月见荷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眯眼打量她,这个卜卦的结果好生奇怪,既不是一个确定的日期,也不是一个确切的答案,反而是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
她向来对世事看得云淡风轻,就算明天归墟的天塌下来了,她也毫不在意,但此刻却蓦然生出一丝不安。
为什么偏偏是登仙道打开的时候呢。
一千年前那个打开登仙道的人又是谁。
到底,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她从未觉得眼前的谜团如此之多。
防风雅又道:“云涯中存有归墟最多最全的道藏,你那位新的夫君既然是云涯的道君,不如问一问他。”
月见荷讶然:“你不是从来不出镜湖吗?怎么连这也知道?”
防风雅沉默了一下,回道:“我不出镜湖,并不代表我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
“好吧。”月见荷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转身离开时,防风雅又叫住了她的脚步。
“还有事?”
防风雅:“封印伏藏之渊一事,由我前往。”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镜湖了呢。”月见荷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又道,“毕竟外面可都传言你已经死了呢。”
防风雅没与她计较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平静道:“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们互不干预。”
“随你。”她懒懒扔下二字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平静的镜湖突然掀起巨浪,一个用灵力维系不朽的躯体从湖水中浮出,防风雅亲昵地抚摸着躯壳的脸庞,口中呢喃轻语:“等我替你找回心脏,你就可以活过来了。”
“我的女儿。”
第47章 穿耳
◎“月见荷,你的灵力去哪了?!”◎
月见荷离开镜湖后没有直接回荷苑,而是来到了霜余殿,在里面哐当一阵翻找。
有段时间没来了,她有些记不清当初将那枚鹊镜扔哪去了。
这还是明轻雪给她的,说什么将这个镜子一分为二,一半给霁明珏,一半她自己留着,当察觉到霁明珏变心时,那半枚鹊镜便会飞回她身边,然后她就可以一剑捅死不忠之人。
当时她觉得很无趣,现在也是。但一想到一会要将它制成耳坠给霁明珏戴上,又觉得很有趣了。
霜余殿她并不经常来,只有每年六部议事的时候会呆上一阵子,因此这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她随手所扔,找起来较为麻烦。
不过,她向来对与霁明珏有关的事颇具耐心。
毕竟他是如此好玩。
她在霜余殿中翻翻找找,霁明珏则在荷苑中对着小十三连哄带骗。
小一不喜欢他,要是将它扔进因果境,它肯定会告诉月见荷,在他尚未确定哪些记忆是可以让她想起的,哪些又是必须忘记的之前,不能被月见荷察觉他将因果瓶带回一事。
他微笑着看向被月见荷留下的小十三,摸了摸它的脑袋,亲昵说道:“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但你不能告诉小荷。”
小十三茫然眨眼,为什么不能告诉小荷?
霁明珏继续哄骗:“你知道什么叫秘密吗……”
小十三点头,它当然知道,秘密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它也有秘密。
就比如它从未告诉过小荷,它其实在二百年前就认识她了,那时候她还不叫月见荷,只是禅院中的一朵莲花。
但他的秘密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十三疑惑,但它只是一只仙鹤,它所要做的不过是一直陪伴着小荷,至于其他的,它并不在意。
见它点头答应,霁明珏拿出因果瓶,示意它赶紧动作,因果瓶却晃了晃瓶身,好像在拒绝。
他疑惑:“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帮我回溯关于她的因果,就当是吃饭了。”
因果瓶:“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因果境一人只能入一次,且只能回溯此生最重要的因果,你已经无法再次进入因果境了。”
霁明珏:“你不早说?”
早知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将因果瓶带回,如今捏着这因果瓶就仿佛捏着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行,不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果瓶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忙补充道:“你虽然是进不去了,但我可以将因果境中呈现出的一切凝聚成幻象珠给你!”
它已经饿了好久了,放在以前这种蠢仙鹤的因果它根本不屑一顾,只可惜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霁明珏垂眼思考片刻,同意了它的说法,又问道:“你需要多久?”
他得在月见荷回来之前结束这一切,如果不是无法确定忘尘咒是否对灵物有效,他会直接把小十三丢进因果境,如今哄骗它已经花去了半天时间,若是月见荷回来后发现它不在了,难保不会起疑。
因果瓶含糊道:“那得看它的因果有多深了。”
因果业障越深,因果境持续的时间就越长。
小十三一直待到月亮冒头才被因果瓶吐了出来,耷拉着脑袋,眼神失去光泽,整只鹤都无精打采的。
霁明珏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微笑着与小十三叮嘱了一遍,说这是他们一人一鹤之间的秘密,等小十三点头保证它绝对不会说出去后,才轻轻抱起它放回它的窝中。
因果瓶将幻象珠吐出后便咕噜滚到一旁消化去了。
霁明珏接过幻象珠,准备放出神识去查探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收起幻象珠,又藏好因果瓶,整理好衣服推门准备迎接。
只是,见到的却是昭岁。
昭岁朝他行礼后问道:“请问霁道君,大小姐可在此处?”
霁明珏摇头,“她今早出去了,尚未归来。”
又问道:“你找她是有何事?”
昭岁并未说有何事,只是递给他一只传信灵鸟,希望他能在大小姐回来时告知她一声。
霁明珏伸手接过,点头示意他知晓了。
昭岁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昭岁走后,霁明珏又在院中等了好一会,顺手给花坛里种的花浇了遍水,用灵力将几枝蔫掉的重新催生。
月见荷还没有回来。
她去哪了呢?
为何什么都不与他说呢?他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寻她。
霁明珏不再等了,他朝手腕上的锁心链中渡入灵力,循着锁心链的指引前去寻找月见荷。
他曾跟着金羽仙鹤走过青霜台的每一处角落,对于这里的路线已将算是较为熟悉了,况且他过目不忘,只是今日仍被这弯弯绕绕的路弄得晕头转向。
夜晚的青霜台像是被人布下了迷阵一般,他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出现在了霜余殿门口。
门半掩着,门外也没有守卫,月光透过门缝照进室内,映出一地凌乱和躺在凌乱中的月见荷。
霁明珏轻轻推门而入,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了几声,脚步小心地避开散落在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走到月见荷身边。
他垂眸望着已经陷入熟睡的月见荷,一身干净的衣服染上不少尘埃,乌发散落在地,手中还捏着半枚镜子。
是鹊镜。
他感到奇怪,月见荷找鹊镜做什么?
还是说,她依旧不相信他并不会离开她?
可是,为什么她不相信呢?
霁明珏不明白,月见荷好像对身边人永远没有信任,不管是昭岁还是他。
他总觉得他与她之间隔着厚厚的霜雾,尽管走在同一处却看不清对方。
月见荷翻了个身,眼见她的脸就要擦到倒在地上的琉璃灯,他急忙伸手挡住,将琉璃灯拿远了些。
这才看清楚她手中还握着一枚耳坠,崭新得看起来应该是刚制作出的。
坠子折射出月光,映在霁明珏眼中。
他觉得这枚形似鹊鸟的坠子极为眼熟,像是一面镜子。
视线流转过月见荷手中捏着的鹊镜时停住,他短暂的怔住。
原来这枚耳坠是由鹊镜制成的。
一时竟有些失笑,原来月见荷就是为了做这枚耳坠把自己累得睡着。
他没有选择喊醒她,而是弯下腰来轻轻将她打横抱起,迈步走向殿中的藤椅边将她轻柔放入。
窗外时不时有风吹进室内,桌上摊开的书页哗哗作响,霁明珏走过去将窗户关上,殿内重回安静。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她今日穿的雪色衣裳上身上,好似有流光婉转。
想起她怕冷一事,他解下外袍盖在她身上,盖好后想要将她手中的镜子和耳坠拿走,月见荷却握得更紧了,还将手往怀中缩了缩,霁明珏无法,只好任由她去了。
好在她这次还算有分寸,知晓控制力度不会将自己弄伤。
窗外传来阵阵蝉鸣,他竟不知不觉看着她直到天明。
室内一片凌乱,趁着月见荷没醒,他轻手轻脚地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挨个摆放好。
忙了一阵后觉得有些口渴,转身走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抿着。
桌角堆着一摞书册,大多数是礼官所记载的浮荒每年一度六部议事的过程,他无意窥探浮荒内部政事,便将那堆书册推回原位,见地上还掉着几本,随手捡起准备放回时却不受控地眼角狠狠一抽。
是一本图册,泛黄的页脚卷起,应当是经常被人翻阅。
尽管他合拢得速度够快,还是瞥见了其中不堪入目的图画。
月见荷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准备召出道火对这种污秽的东西进行毁尸灭迹,手腕却被人握住,后背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他僵硬转头,见到月见荷嘴角的浅笑。
“不可以哦。”她按住他的手,微笑说道。
霁明珏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图册就被她抽走了。
月见荷整个人贴在他后背,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双手环过他脖颈,将图册在他面前摊开,笑吟吟问道:“你有喜欢的吗?”
图上的动作简直要将他眼睛刺瞎,他刚要伸手合起,月见荷飞快地按住他的手。
贴得更紧了。
他只好移开眼,尽力忽略滚烫的耳尖,抿着唇说道:“没有。”
谁会喜欢这种被人压在身下的姿势。
月见荷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干脆掐着他的下颚逼他直视着图册,伸手一页一页翻开,问他最喜欢哪一种,霁明珏欲起身离开,却被她按住肩膀逼回原位。
见反抗不成,他干脆闭上眼睛。
月见荷问了半天没听见回答,凑近一看见他居然把眼睛闭上了,感到有些生气,她可是在和他分享她最喜欢的一本图册。
她不允许有人拒绝她,因此她今天一定要让霁明珏选出最喜欢的姿势。
她捻住他的耳垂,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将灵力凝成极细的针穿透而过,饶是霁明珏忍痛能力再好,也因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痛得身躯一颤,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在做什么?”
他想要起身离开,月见荷却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移动半分。
她笑吟吟:“我在给你穿耳呀。”
一滴殷红的血冒出,被她捻起来抹在霁明珏的唇瓣上,指腹用力按压,直到抹匀了才肯收回。
霁明珏短暂愣住,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曾与他讲过一则流传在朝歌中的传说,穿耳时留下的那滴血,会化作红线贯穿与穿耳人的生生世世。
好在这是朝歌的传说,月见荷应当并不知晓。
但也算是阴差阳错。
他没有再拒绝,任由她动作着。
月见荷将手摊开在他面前,由鹊镜制成的耳坠安静地躺在她掌心,她柔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吗?
他沉默着,为何是鹊镜呢?
一定要用鹊镜去证明他永远不会离开她这件事吗?
为什么不能够信任他一点呢?
“喜欢吗?”她还在问。
他没有说话,既不想违心地说喜欢,又无法拒绝她。
也许她并不知道鹊镜的含义,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呢?
“喜欢。”最后他如是说道。
他没有问为什么会是鹊镜,似乎只要他不问,便可以假装不知道鹊镜的含义。
月见荷脸上泛起满意的笑容,捻起耳坠,眯着眼睛仔细地将它穿进霁明珏耳垂上的小孔中。
她欣赏了一会,又觉得不够,便拿出剩下的半枚鹊镜放在霁明珏面前,邀请他一起欣赏。
霁明珏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尾染上迷蒙的粉,耳垂上挂着一抹殷红,是未干的血珠,他忍不住摸了摸。
刚想与她说昭岁找她有事,却措不及防间被她按倒在地。
疑惑地看她,“你这又是做什么?”
月见荷拎起桌上摊开的图册,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笑说道:“你不是说喜欢这个姿势的吗?我们现在来玩一下吧。”
霁明珏急忙辩驳:“我说的是喜欢耳坠,不是这个!”
月见荷不管不顾:“可我是一起问的。”
霁明珏气羞,这简直强词夺理。
腰带被她扯开,衣袍散落一地,肌肤裸露在外,她的手顺着锁骨一路下滑,将要摸向腰间时,霁明珏急忙按住,劝阻道:“现在是白天。”
月见荷奇怪:“白天怎么了?”
难道白天就不能玩了吗?
霁明珏咬唇,心下一沉,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垫在她脑后防止磕到,一手将她不安分的双手紧扣着拉至头顶。
月见荷茫然眨了好几下眼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地位变化中反应过来,霁明珏居然如此大胆敢将她压在身下?!
她气得抬腿踹他,又被他用膝盖压下。
“从我身上起来!”她瞪眼道。
“你先答应我,今天别玩。”霁明珏垂眼,看着她气愤至极的眼眶,竟觉得有些好笑。
但随即又心中泛起疑惑,若按往常他敢对月见荷如此动作,她应当早就聚起灵力一掌打向他了,为何今日竟什么都未做?
他不觉得月见荷会如此容忍他。
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握着她手腕的手渡入一股灵力去查探她身体的状况,片刻后,他的瞳孔猛地扩大,眼中惊惧难掩。
“月见荷,你的灵力去哪了?!”
第48章 旧事
◎“今生,你是何人?”◎
“不知道。”月见荷眼睛一眨不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霁明珏简直要气笑了,他不过半天没在,月见荷竟将她一身灵力给玩没了。
“说实话。”见她移开眼,他继续问道,“你的灵力去哪了?”
月见荷不满地瞪着他,她的灵力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凭什么管那么多?
她手上用力想要挣脱,他却握得更紧了,她只好说道:“你弄疼我了。”
霁明珏垂眼看见她手腕上被扼出的浅浅红痕,稍微松了力度,月见荷趁此机会挣脱,用力一把将他推开。
“出去!”她指着门外冷声道。
霁明珏低头,没有动,他知道月见荷不高兴了,可他也不高兴。
为什么她从来不在意他对她的担心?
为什么她永远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可他没法质问她。
抛开虚无缥缈的夫妻名分,他于月见荷而言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他在心里劝过自己一遍又一遍,她没有小荷的记忆,她只是月见荷,她不喜欢你,不可以沉迷在她编织的美梦中。
但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在这场梦幻泡影中越坠越深,无法自拔。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见她仍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便捡起掉落在地的图册塞进她手中,说道:“我陪你玩。”
月见荷已经不想玩了,她将大半灵力存入了耳坠当中,有用剩下大半灵力动用了时间禁术去窥探未来,虽然仍和过去探知的结果一样,时间的尽头是登仙道打开的那一天。
她对此虽然感到很困惑,但此刻却有些精神不济,她按了按眉心,说道:“出去吧,我现在有些累了。”语气有几分疲倦。
霁明珏没有走,反而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灵力渡进她体内。
温暖的灵力让她身体的疲倦消散不少,暖洋洋的直叫人犯困,准备靠在他肩膀上再睡上一觉,突然想起来她还在与霁明珏置气,又狠狠地将他推开。
但没推动。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霁明珏将她死死扣在怀中,分毫挣脱不得。
她恼怒地瞪着他,费劲地挣扎着,试图挣开手腕上的束缚,却不料越是挣扎,霁明珏抓的就越紧。
他伸手轻轻拍在她背上,安抚道:“累了的话就睡一觉吧。”
月见荷抿唇不语,还未想好如何斥责他,却感到身体一空,乍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搂紧了霁明珏的脖子,她拧眉瞪他一眼,不悦道:“放我下去。”
霁明珏一言不发,抱着她大步朝殿内走去,将她重新放到藤椅上,捡起掉在地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柔声劝道:“你灵力空虚,先休息吧。”
月见荷刚要起身又被他按回藤椅上,她指着窗外,气愤道:“但现在是白天,你见过谁会在白天睡觉?”
霁明珏:“你会。”
月见荷要没脾气了,无奈地扯着他的外袍盖住脑袋,愤愤想道,早知道留一点灵力了。
不过好在该做的事也做完了。
困意逐渐上头,迷迷糊糊中她听见霁明珏问道:“你的灵力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恢复。”
“半个月吧。”她含糊答道。
还好,尚能赶在封印伏藏之渊之前恢复灵力。霁明珏稍稍安下心了。
看得出来月见荷却是很累了,霁明珏没一会便见她脑袋一歪,手臂垂落至地面,陷入熟睡当中了。
他将她的手臂塞回衣袍下面,仍是感到疑惑,月见荷昨天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一身灵力突然消失了?
如果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灵力的地方,他也可以代劳的。
为什么,她从来不愿意与他多说呢。
天色仍尚早,他放在传信灵鸟上的手默默收回。
让她再多睡一会吧。
左右现在也无事可做,霁明珏干脆拿出幻象珠,放出神识进行查看.
一僧人骑着白鹤,手持一盏明灯穿梭在人间山河万川中,无论日升月落,他不眠不休。
白鹤累的受不了了,口吐人言道:“了尘,你已经连续找了数百年了,她的魂也才寻到了一半,停下来歇一歇吧?”
僧人垂眸片刻,轻声说道:“鹤师兄,我知晓你的好意,可这是我的业障,勘不破业障,我此生难登大道。”他又笑了下,“何况,我确实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白鹤叹气*:“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如此着急的收集她四散的魂魄,毕竟那位已经早已献祭了神魂换她冲入轮回,她的魂魄重聚不过是时间问题。”
僧人却道:“也只是换回了一个轮回的机会罢了,她的魂魄只要未聚齐,我便一日不得安心,毕竟她是物泽之灵,本不应有轮回的。”
白鹤无奈摇摇头,陪着他继续走在山河万川中。
只是人间山河万川,从无人能真正走遍。
僧人孜孜不倦地行走着,直到来到一处海边。
白鹤落地,飞了许久它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伸嘴饮了口海水又连忙吐出,小声嘀咕道:“这海水怎么是苦的?”
“苦?”僧人疑惑,“鹤师兄,你怕是说错了,海水不该是咸的吗?”
白鹤坚定道:“就是苦的,不信的话你自己尝尝。”苦与咸它还能分不清吗?
僧人见它坚持,只得躬身掬起一捧海水尝了下,随即皱起眉头。
海水确实是苦的。
他感到疑惑,刚想放出灵力查探,突然间海上风起云涌,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云层中闪电时隐时现,海浪掀起数丈高,他急忙拉着白鹤后退,仍是不可避免被打湿。
白鹤抖了抖羽毛,甩干身上的水渍。
僧人面色凝重,喃喃道:“天象异变,莫非有什么东西要出世了?”
还没等他思索出结果,天空中蓦然炸响一声惊雷,电闪雷鸣间磅礴大雨落下,灵力护罩尚未撑开便已经被淋湿了。
惊雷震得他耳膜生疼,脑中嗡嗡作响,白鹤也缩进他衣袍下,将脑袋埋进翅膀里。
好在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天已经放晴了。
一座彩虹桥出现在海上。
僧人刚要踏上彩虹桥,桥的另一边却飘过来一朵莲花,气息像极了他的那位故人。
僧人伸手捡起,随即面露喜色,朝白鹤大喊道:“我找到了,她的最后一抹魂!”
白鹤载着他回到禅院中,他小心地将莲花种在净池中,只是莲花魂力微弱,仍需要以固魂阵蕴养她的神魂。
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莲花中的那抹魂终于凝聚出了实体。
尽管面容十分稚气,霁明珏仍是从她锁骨下的那枚莲花印记认出来了那是月见荷。
只是,他更感到困惑了,为什么佛子会在寻找她的魂,还说着什么关于业障之类的话,那只白鹤又为何与如今呆呆傻傻的小十三性格明显不同?
幻象还在继续,他跳过因果境中已经历的一切,直接来到了他离开后的朝歌。
他看见月见荷一直在等他,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唯有那只白鹤陪在她身边。
四季更替不知多少个春秋,她依旧在等她。
白鹤劝她:“你随我一起回禅院吧,他骗了你,他根本就不会回来了!”
月见荷摇头,坚持道:“可他从不骗我。”埋头想了会,又说道,“他一定是出事了,我要去找他。”说完起身便走。
白鹤扑扇着翅膀跟上她的脚步,喊道:“你要去哪里?你的魂体尚未好全,不可以随意离开此地的!”
月见荷充耳不闻,很快便甩开了白鹤。
白鹤见失了她的踪影,只得急忙飞回禅院去寻佛子,它一个猛子扎进殿中,落地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住,急忙说道:“了尘,我没有看住她,她离开朝歌皇宫了!”
佛子敲击木鱼的声音顿住,回头问道:“她去哪了?”
白鹤摇头:“我不清楚,她只说着要去找那个人。”
佛子不再多言,起身去寻她。
那个人去了归墟,而要从朝歌去往归墟,需要穿过过天门。
他急忙赶到过天门,却早已空无一人,过天门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他凝眉片刻,忽然又想到一地,转瞬从过天门前消失。
怨力丛生的烬渊之地,他只来得及抓住一截衣角。
匆忙赶到的白鹤差点一个猛子也扎进烬渊之地,幸亏佛子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它的脖子。
“怎么办?”它问道,下面全是怨力,它可下不去。
“我去将她带上来。”佛子不顾劝阻直接跳进烬渊之地,片刻后带着一身伤爬了上来,手中捧着一朵残缺的莲花。
“她快不行了,得想办法救她!”白鹤急道。
“我正在想。”佛子从来都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裂纹,圣佛赐予他赎罪的机会,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让她再有闪失。
可物泽之灵没有转世,那位以禁术送她入轮回本就是违逆天道而行,如今命运又再次将她引向死亡,莫非天命当真不可违吗?
可若真不可违的话,佛圣当年又为何要救他这一抹残魂呢。
他细想片刻,忽然有了决定,看着白鹤,好似在交代后事,“她的魂缺了一缕不在人间,也许藏在归墟,我现在要剖出她的一魄伪造她已死的迹象,并且封印她的所有记忆,然后将她剩余的魂魄送入归墟,但此番操作若是被天道察觉,必然会引起天罚降世。”他停顿了下,语气郑重,“鹤师兄,若是天罚当真降世,你不必管我,直接带着她的魂魄去找佛圣,求他出手。”
白鹤惊道:“你疯了?就算不被天道察觉,如此逆天行事,你数百年的修行也将毁于一旦!”
佛子不理会白鹤,直接引出莲花的一缕魄,将它送入烬渊之地,见其下怨力不再翻涌后,才着手施术,准备将莲花送入归墟,但他已是朽木难支,身影摇摇欲坠,术法隐约有中断的迹象,危急时刻,白鹤朝他吐出了一口三清气,才勉强续住术法。
看着莲花被安全送出朝歌,他才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地,白鹤也同时无力倒地。
他摸向白鹤,不解问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她的吗,为何要将你修了数百年才修出的三清气送给她?”
白鹤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发出了沙哑的叫声。
“失了三清气,你便失去了人言的能力。”佛子怜爱的摸着它的头,叹道,“何苦呢,万般因果皆系于我一身多好。”
白鹤陷入昏睡,画面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霁明珏见到了一百年前的青霜台。
“许久不见,霜主可好?”佛子问道。
月见荷疑惑:“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佛子垂眸片刻,说道:“霜主是第一次见我,我却早已见过霜主。”
月见荷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直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道:“禅院遗失了一样圣物在霜主身上,还请霜主能够将它归还。”
“什么圣物?”她问道。
“照世明灯。”他缓缓说道。
“不行,”月见荷拒绝,“你把它拿走了我可是会死的,而且你们佛门中人不是不杀生吗?”
佛子无奈扶额,说道:“我自然知晓霜主顾虑,但照世明灯用于护佑心火属实是大材小用,我今日带来了无相心灯,霜主用它护佑心火足矣。”
月见荷还在犹豫,佛子继续说道:“若霜主不放心,我亦可以佛法在青霜台中种下荷花,以稳固霜主命魂。”
月见荷这才点头同意。
佛子临走前停下脚步,突然往她手中塞进一只仙鹤。
月见荷皱眉拒绝:“拿走!我没有养灵宠的爱好。”
佛子却道:“我观它与你有缘,霜主何必拒绝?”
说完便立刻消失不见,生怕晚了一秒她就会将白鹤重新扔回。
佛子走后,白鹤从月见荷手中跳落在地,大摇大摆地在青霜台中走动着,仿佛是来到了自己家一般。
剩下的画面无非是一人两鹤偶尔冷清,偶尔吵闹的日常,画面一直到他来到青霜台的场景才消失。
因果在这个节点终结。
他收回神识,不知何时衣襟已经湿了一片,他伸手往脸上抹去,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月见荷的那一魄是这样丢掉的啊。
原来他竟让她等了她那么久。
是他害得她沦落得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抱头无声流泪了许久,他才将幻象珠中所见景象重新回看。
然后,忽然眉头微微拧起,困惑陡然而生。
为什么佛子会一直寻找她的魂魄?还说这是他的业障?
还有献祭神魂送她入轮回的那位又是谁?
脑中措不及防闯进因果境中老和尚和月千寻对他说过的同一句话:“菩提果,一果双魂,共躯而生,百年轮换,至死方休。”
“今生,你是何人?”
他能是何人?
他是朝歌的季玉,是云涯的霁明珏。
他是人,不是圣物。
自然就更不可能是菩提果了。
若只有因果境中老和尚这么说过的话,他自然会认为这不过是场环境中的呓语。
可偏偏月千寻也这么问了,她是与月见荷一千年前过去唯一有关的人,定不可能莫名其妙对他说出这种话。
所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得找个机会去向她问个明白。
但一想到月千寻对他的态度,霁明珏又忍不住头痛,他不明白为何月千寻对他有如此之深的敌意,恨不得想要杀死他。
只是,这头的疑惑尚未解决,另一个困惑又冒上心头。
他为何会忘记了她?
如果没有因果瓶这一遭,他或许永远不会想起朝歌中有关她的一切。
可这也不算是想起,他只是见到了因果瓶呈现给他的因果。
所以,这些记忆都是不全的。
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他忘记了。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有关她的记忆的呢?
他毫无头绪。
也罢,反正下月便要去往云涯了,到时候找当年负责照看他的那位老剑客细问一下吧。
老剑客的梅园中种满了白梅花,月见荷应当会喜欢的吧。
他往她身边挪近了些,望向她的睡颜,不自禁伸手轻触她脸颊,似有无限眷恋。
准备放出传信灵鸟去找昭岁时,却见月见荷袖中掉出一封来自云涯的私人信件。
落款是——鄢琉。
第49章 玩我
◎只有我,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鄢琉是谁?
霁明珏观其印猜测鉴应当是逐月峰峰主亲传弟子,但他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莫非,此人是在他离开云涯后才被收为亲传弟子的?
但,为何月见荷会收到此人的信件呢。
她不是向来不爱出门的吗?又为何会与云涯之人有牵扯?
霁明珏本无意窥探月见荷与他人交往内容,只是想得太过出神,捏着信纸的力度松了些,门缝又恰好有风吹进来,信纸变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信上内容不经意间就被他尽收眼底。
山河图?
那是云涯所藏的一样圣物,里面记载着归墟数万年来的地貌变迁,甚至包括一些秘境的位置。
他感到疑惑,月见荷找这个做什么?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对秘境感兴趣的人。
等等?
她先前找了能打开灵族故地封印的瑶光令。
所以,是为了找到灵族故地的位置?
可当初为何不直接与云墨尘做交易?反而采用如此曲折的方法去找山河图?
难道她要去灵族故地所做的事并不可以被云涯知晓?
又或者说,要瞒着所有人。
可只是一朵能够回溯前世的忆尘花而已,不至于如此严防死守吧?
霁明珏本想将月见荷喊醒,问问她为什么要找山河图,又为什么不来问他?
他亦来自云涯,知晓山河图的存放位置,也知晓如何取出山河图。
可他只是捡起信纸折好后重新塞回月见荷袖中,召出传信灵鸟告知昭岁月见荷正在霜余殿中,随后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月见荷还是什么都不会和他说。
她总有很多秘密。
就连她找瑶光令的目的,他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接到传信匆忙赶来的昭岁与他的背影擦肩而过,没有注意到他的落寞的神情。
她推门而入,轻声唤醒月见荷。
“何事?”月见荷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道。
“雅夫人离开镜湖了。”昭岁道。
“就这点事?”月见荷揉了揉太阳穴,没耐心道,“爱离开就离开呗。”
昭岁:“但她去见了阴墨雨。”
月见荷揉脑袋的动作停住,眼神扫向昭岁,疑惑道:“阴墨雨还没死啊?”
都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还以为他那个看他总不顺眼的侄子已经把他搞死了呢。
昭岁:“……”
她说道:“雅夫人此行便是为了此事。”
月见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随她吧,反正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昭岁不再多言,只是将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浮荒各部的动向报与她听。
月见荷听得昏昏欲睡,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毫无兴趣,左右不过利益交换,你把手伸进我的口袋,我将手伸进你的口袋罢了。
但她不允许有人将手伸进她的口袋。
她又问道:“无相心灯在我身体里一事,都有谁知道?”
昭岁想了下,回道:“除了我与大小姐,还有身在朝歌的佛子,恐怕也只有寒雪衣和雅夫人知晓了。”
月见荷垂眼,眼神晦暗不明,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击着,这是她陷入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不会是昭岁,她与云墨尘并不认识。
寒雪衣就更不可能了,满脑子只知道种地的家伙。
如此,便只剩下防风雅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具被她用术法催生长大的躯壳已经还给她了,至于浮荒之主的位置,那是她自己非要与她做的交易。
以浮光之主的位置换取她替她杀了害死兰望舒的凶手。
月见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相欠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任防风雅动作。
“昭岁,去找明轻雪,让她在防风雅身上下追踪术。”她按了按眉心,随后又道,“你先出去吧。”
昭岁离开后,月见荷躺在藤椅上发了好半天呆,最后选择将识海中的系统敲了出来。
“你会算命吗?”她问道。
系统:“???”您有事吗?
它说道:“不会。”
月见荷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将来会被霁明珏杀死。”
系统:“……”
它说道:“我说过很多遍了,只是看见了未来。”
“时间,地点,都有谁在场。”她追问道。
有些事情,在出发去往云涯之前她必须搞清。
以及,她已经容忍这个叫系统的东西很长时间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它从识海里摘出来。
见系统不说话,她闭上眼,遁入识海之中,一朵青色莲花无声绽开,她足踏莲花,缓步走到识海中不属于她的那抹灵魂碎片身边。
然后,伸手捏住。
灵魂碎片开始挣扎,许是感到了恐慌,急忙大叫道:“登仙道打开的那一天,无望海之上,只有你与他!”
月见荷松开手,灵魂碎片便如同游鱼般想要逃走。
没溜出几步又被她捉回。
她指尖掐诀,虚空中凝出一朵花,将灵魂碎片扔了进去。
这种麻烦的东西绝不能再留在她识海里了。
灵魂碎片挣扎无果,被她带出识海,乍然的刺眼天光让它急忙缩进花蕊之中。
月见荷伸手戳了戳花瓣,将它从花蕊中戳了出来,问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灵魂碎片见自己被抓,干脆做一副摆烂状,“因为我有一副慈悲心肠,喜欢救人于水火之中。”
月见荷听得嘴角抽搐,忍着想要将它丢出去的冲动,耐心再次问了一遍。
它道:“因为我是菩萨。”
月见荷呵呵冷笑,直接将它扔了出去。
有病吧。
她还是观音呢。
花朵又咕噜咕噜地滚了回来,用力从地上蹦起落至她肩头,说道:“他在外面,快把我藏起来。”见她不动作,又威胁道,“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他发现吧?”
月见荷:“???”
她忍无可忍地掐住花朵,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化为灰烬?”
系统:“留着我,会对你有用的。”
月见荷简直要气死了,她留着这么一个满口胡言乱语吐不出几句真话的东西到底能有什么用!
但眼下她的灵力确实不够将它毁去,只能忿忿地将它化为一枚耳坠挂在耳垂上,顺便施了个术将外界的一切对它屏蔽。
霁明珏走至殿门前却又停下脚步,他负气走到荷苑时,不由自主地又折返了回来。
可他为什么又要回来?
对,是因为他居然在担心月见荷醒来如果没看见他,会不会又将他渡给她的灵力玩没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她呼来喝去的狗。
不,根本不用她呼唤他就会自己摇着尾巴凑上前去。
算了,当她的狗就当她的狗吧。
他推门而入,恰好撞见月见荷散漫慵懒目光。
“你去哪了?”月见荷问道。
霁明珏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常后,才说道:“昭岁找你有事,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听,便先离开了。”
月见荷讶然,她竟从他这番话中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可她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告诉他。
“我有些累了,你抱我回荷苑吧。”她便他张开双臂,示意他将她抱起来。
霁明珏按了按眉心,心中颇感无奈,他什么也没问,弯腰在她身前蹲下。
月见荷爬上他后背,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掐着他的头发玩。
他背着她正要快出门槛时,却听见她说道:“等一下,我有东西忘拿了。”说完便蹬着腿要从他背上跳下来。
他握住她的小腿,回头问道:“是什么?我去给你拿。”
月见荷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图册。
他面无表情扯了下嘴角看都不看就走。
月见荷睁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霁明珏居然会拒绝她?!
她伸手用力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恶狠狠道:“拿上它!”
霁明珏吃痛得倒抽一口气,夏日衣衫本就穿得薄,她这么一抓直接抓在了……
抓在了他……
他咬牙切齿道:“你把手松开。”
“你先把它拿上。”她不肯松手,反而加了些力度。
感受到那点完全被她抓在掌心,霁明珏肩膀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他抿紧了唇,不敢发出声音,忍着胸前的酥痒快步上前拿上那本图册,刚准备将它塞进袖中时,却被月见荷一把抢了过去。
她的手终于离开了,但带来的感觉仍在。
他胸膛起伏着,月见荷疑惑道:“你很累吗?为何如此气喘吁吁?”
她也不重啊?
难道真是前日里给霁明珏玩坏了?
她撇撇嘴。
啧,这么不禁玩。
霁明珏回头恼羞地等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她乱抓。
月见荷正低头欣赏着寒雪衣新画的图册,没收到他的眼神指责,看到觉得不错的便顺手在霁明珏眼前晃一晃,问他喜不喜欢,自然,不出意料的是他一次都没有回答。
月见荷逗了几次见他毫无反应后也施了兴趣,扯松他的衣襟将图册塞入他怀中,“送你了。”
霁明珏只觉得胸前肌肤格外发烫,他很想现在就将这本污秽之物扔掉,真不明白月见荷怎么每天都在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经咒诀是一点都不学的,光一个简单的除尘咒他教了她起码有十多遍,她到现在都使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真学不会,还是为了使唤他。
霁明珏觉得是后者。
青霜台没有黄昏,他背着她刚走出霜余殿没多久月亮就升了上来。
冷寂的月光照在身上,月见荷又将他抱紧了些,催促道:“你走快一点,我想回去睡觉。”
霁明珏觉得她说的“睡觉”不是个好词,刻意放缓了脚步,装作随口一问:“封印伏藏之渊,你非去不可吗?”
“防风雅会去。”月见荷没直接回答。
“那你呢?”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知道啊。”月见荷垂眼,重新抓起他的发丝玩。
霁明珏正要开口问她有关灵族故地一事时,听见她说道:“我只想找山河图。”
他猛地抬眼,眼中惊诧过后竟有一丝惊喜。
月见荷这次没有不告诉他。
“山河图在云涯神殿。”他说道。
月见荷垂眸,看来鄢琉没说谎。
她又问道:“那怎样才能将山河图带出?”
“每百年开启四峰论道时,云涯神殿会打开,但唯有魁首可以进入。”他回道。
月见荷陷入了苦恼,四峰论道听起来就像是云涯内部的事务,她作为外来者肯定是没法参加的。
难道还真只能指望鄢琉了?
那万一他要是没在四峰论道胜出,她岂不是白救他一命了?
月见荷又摇摇头,她不喜欢只将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
她凑到霁明珏耳边问道:“四峰论道你也可以参与吗?”
“应该可以。”霁明珏想了下,又肯定道,“可以。”
四峰论道凡云涯在册弟子皆可参与,他虽代表云涯与浮荒联姻,但掌门并没有将他从云涯除名,因此他的确有参与的资格。
月见荷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那我要你将山河图拿给我。”
霁明珏脚步略微停顿,随即又继续平稳地往荷苑中走去,低声回道:“可以。”
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山河图。
月见荷惊讶,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还以为会好一番心思才能说服他呢。
她笑意吟吟,决定这几天先不玩他了。
霁明珏却有些失落,他将她放在床上后,准备解开外袍,却听见她说道:“你这几天可以不用和我一起睡。”
他愣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措道:“为什么?”
月见荷疑惑眨眼:“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和我一起睡的吗?”
他抿唇,小声道:“我并没有,只是你总玩我。”
还每次都会恶劣地挑起他的反应,然后将他独自仍在欲望中挣扎。
月见荷一副了然的样子:“所以你是不喜欢我玩你。”
霁明珏沉默了片刻,那句“没有”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可耻地想着,他其实是喜欢被她玩的,甚至贪恋她的触碰。
他看了已经快昏昏欲睡的月见荷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宽衣解带。
直到只剩一件里衣后,才躺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说道:“玩我。”
只有我,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第50章 交缠
◎他将自己完全给她了。◎
月见荷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霁明珏怎么可能主动邀请她玩他?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她干脆闭眼,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
但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带着她来到一个滚烫炽热的胸膛上。
她怔了又怔,一时间睡意都散去了。
撑着胳膊翻身,垂眸注视着霁明珏的眼睛,指腹轻捻着他的锁骨,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玩我。做你最想做的事。”
月见荷更疑惑了。
他不是不喜欢被她玩的吗?
她犹豫道:“可你看起来比较虚弱。”
刚才背着她一路气喘吁吁的,很难再陪她玩的吧?
霁明珏差点将牙咬碎,她到底从哪得出的不切实际的结论?
他一点也不虚弱!
“你可以试试。”他握住在他锁骨上乱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月见荷眨了下眼,“你确定?”
“确定。”他无比坚定。
他想将他自己送给她玩,让他完完全全属于她。
就好像这样,就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
月见荷伸手按在他的唇上,用力地捻了几下,霁明珏牙龈吃痛,想要劝她不要这么干时,她的手指伸进了他口腔中,将他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没有什么温度的指尖进入温热的口腔,一进去便轻轻碰了碰柔软的舌尖,手指上多了些晶莹的水渍,又丝滑地往里深入,从舌尖来到舌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霁明珏感到有些难受,脑袋摇晃着,却被她伸手掐住下颚。
“是你要我玩你的啊。”她轻轻啧了一声,“你不会要说你这就不行了吧?”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身上,他只要略微直起腰背便可以触碰到她。
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薄薄的衣衫已经盖不住了。
手指从口中抽出的瞬间,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半撑着胳膊挺起腰背,仰头看她,说道:“我也想亲你。”
月见荷将手指上的晶莹水渍擦在他脸颊上,轻触他的眼睫,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痒意,疑惑道:“你今天为何如此奇怪?”
奇怪吗?
霁明珏心想,她果然如此,只对自己得不到的事物感兴趣。
要如何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好叫她不要得到后就对他弃若敝履。
又如何才能叫她想起,她与他曾发生过的那些过往,那些懵懂未能出口的爱意。
他长睫毛轻颤,偏头躲开她的手指去看她,手掌覆上她腰窝,缓慢下移后拇指按了按,“我要亲这里。”
不想听她说出拒绝的话,他直接低头吻上,紧密贴合着她的唇,不给她留出喘息的空间。
房中的温度在不断攀升。
比第一次亲吻她时带来的欢愉更甚,她沉溺其中的同时,心中想着霁明珏不愧是云涯最天赋卓绝的年轻道君,学点东西可真快啊。
他手臂揽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颈侧,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耳垂上,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你可以要了我吗?”
月见荷偏过头,惊诧地瞪着他,她还是很难相信霁明珏居然会如此主动。
然后,便见他伸手,扯松自己衣服的系带。
扯完了自己的后,又开始扯她。
隔着夏日的薄衫抵在她腿侧,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夹杂着几许恳求:“可以吗?”
已是夜晚,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沉的灯,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洒落一地,视线昏暗不明。
一缕月光落在她身上,更映得肤色如雪,眼睛明亮如夜空中唯二的星辰。
霁明珏看得失神,措不及防就被推倒在床榻上。
她轻抚过他的肌肤,眯眼欣赏着他意乱情迷时,胸口剧烈起伏,仰头喘息不止的模样。
霁明珏脑中的弦一根一根断掉,他的身体本就对她的触碰格外敏感,此刻又被她如此挑弄,理智已是摇摇欲坠。
他声线轻抖:“别这样。”
她眨眼:“你不喜欢被这么玩?”又疑惑,“还是说你这就不行了?”
霁明珏垂眼,带着她的手掌按住。
“玩这里。”他说道,“要了我吧。”
他想与她行至最后,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月见荷面露惊讶,她还没碰他呢,这就有反应了?
再抬眼看他,见到比夜里燃烧的烛火还要炽热的眼神。
她起了坏心,微笑道:“你玩给我看。”
霁明珏怔住,他自己怎么玩?
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这是让他当着她的面自渎?
眼中又气又羞。
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月见荷笑眯眯地欣赏着他这副气羞的模样,啧,不过就是轻轻逗了一下,就羞得话都说不出来啦?
她指甲轻轻划过,随意挑逗了一下便离开了。
有点累,而且这种玩法她已经有些腻了。
想要玩点不一样的。
但……
她又疑惑道:“你会吗?”
被碰一下都颤得不行,能陪她玩那些吗?
霁明珏好似尊严受到质疑一般,立刻扣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下。
咬牙道:“我会。”
他在她睡着时,看过那本污秽不堪的图册。
偏生他过目不忘,怎么都难以将那些记忆从脑海中消除。
月见荷起了兴趣,仰头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轻声说道:“你没能让我舒服的话,我下次可就不会跟你玩了。”
他不再说话了,俯身去咬她的唇瓣,却被她用手抵住。
“漱口。”她皱眉嫌弃。
他垂眼,听她的话漱完了口才去咬她的唇瓣,牙尖轻轻厮磨着,却始终没有进入。
月见荷被磨得烦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贴住他的唇,欲将舌尖探入时,他却快了一步,学着她先前对他的动作去亲吻她。
夜色渐深,安静得只听见混杂在一处的呼吸声和和唇舌交缠时产生的水声。
薄衫被汗水浸湿,唇间点缀的水珠被月色照得晶莹剔透。
一吻结束后,他托住她的腰,红着脸小声问道:“可以吗?”
月见荷点头又摇头,总觉得有些不对。
还未想出是哪里不对,浸过汗水的衣衫已散落在地上。
他垂眸认真地望着她,滚烫的呼吸洒落在她眼睫上,她轻轻眨了眨眼,乌发被他拂至耳后,垂首与她鬓边厮磨着。
月见荷对上他的双眸,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想了想,问道:“你爱我吗?”
霁明珏不懂,为什么她总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可是,如果就这么告诉她了,她会不会就此腻了他。
毕竟他能给她的,好像除了一颗心外便只有这个还算好用的身体了。
他认真说道:“喜欢你。”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玩腻了就将我扔掉。”
月见荷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不高兴的抓着他脖子上的银链将他拉低,凑近去看他的眼睛,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将你扔掉?”
霁明珏垂眸,极快的掩饰住眼中欣喜。
她不会将他扔掉了。
他轻声道:“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一点也好。
他知道她情感淡漠,不懂爱恨。
所以只要有一点,便足够了。
月见荷感到困惑,为什么他每次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要问一句她会不会喜欢他。
可到底什么是喜欢?
她不明白。
她问道:“怎样才算喜欢你?”
霁明珏抬手,指腹轻轻按着她的唇,“你会与别人也做这种事吗?”
月见荷奇怪:“为什么要与别人做这种事?”
随即感到不悦,“所以你不喜欢?”
他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眼中透着欣喜,“没有,我很喜欢。”
喜欢你,也喜欢和你做这种事。
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
“我不想玩了!”她感到累了。
他凑过去吻她的唇角,吻完后在她耳畔小声哄骗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月见荷抽出神短暂想了下,勉强同意了。
他垂眸注视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淡漠无比的眼睛此刻充满着情欲。
是因*他而产生的情欲。
月见荷眼中的情绪总是淡淡的,他极少见她对什么东西真正感兴趣过,霜余殿中散落一地落满灰尘的奇珍异宝是这般告诉他的。
他觉得她就像一朵开在雨中的花,看得见,也摸得着,但却留不住。
而他却试图让她为他停留。
他不知道找回记忆后她会做什么,她计划的未来好像从来都与他无关。
可她有计划过未来吗?
他不敢再想了。
她又仰头啄他的唇瓣,他回吻她。
她应当是喜欢的。他猜测。
所以,他应当还会有下一次机会。
月见荷的意识逐渐涣散。
怎么还没结束?
以前怎么没发现霁明珏时间这么长?
她想要让他快些结束,唇瓣张张合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漫长的欢愉结束后,二人皆陷入失神中。
他终于将自己给她了。
月见荷从失神中走出后,立刻将他按倒,同时狠狠掐了他一把。
他闷哼一声,呼吸又乱了。
刚散去的情欲卷土重来,他刚想按下,却被她紧扣住双手。
他其实有力气推开她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借机与她十指交握,提出了他最大胆的要求,“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人?”
明知得不到答案,他却仍是想问。
月见荷一如往常的没有回答这种问题,她垂眸打量着他。
发冠被取下,乌发散落,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唇瓣泛着晶莹水珠,眼眶充斥着迷蒙水雾。
身上尽是她留下的痕迹。
她完完全全得到他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离开她了。
她感到很满意,指尖捻起他的发丝,轻扫在他眼眶上,细软的发丝挠得他眼睫抖动,双眸逐渐失神,微张的唇中吐出的气息愈加滚烫。
指尖轻弹。
一下又一下。
嘴角噙着浅笑,欣赏着他隐忍又克制的模样。
烛火摇晃,墙面上映出二人交缠的身影。
在她玩累了睡着后,霁明珏半垂的眼睁开,目光一片清明。
指节搭在她手腕,灵力缓缓渡入她体内查探她的身体状态,见神魂重归稳定后才放心地躺回床上。
因替命咒的存在,月见荷已经感受不到碎魂症发作时带来的疼痛,但今早他刚踏出霜余殿没几步,浑身便传来刺骨的疼。
月见荷的碎魂症又发作了一次。
他眉头拧紧,深陷在思考中。
距离上一次碎魂症发作才隔了数日,怎么会如此频繁。
但若非如此,他也不想这么快将元阳交与她。
他学的功法为春生诀,一定程度上能够稳固她神魂的状态。
但此法毕竟治标不治本,他总不能当她的炉鼎吧。
虽然说也不是不行。
不过还是用补魂玉最有效。
他望着她的睡颜,轻柔地拂去黏在她脸颊的发丝,在她眼角落下极浅一吻,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时,见到她耳垂下有枚耳坠闪着微弱荧光。
好奇伸手触碰,一道尖锐的声音乍然闯入他识海,刺得他头痛欲裂。
“在归墟下雨之前,要让无心之人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