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合一）
◎他们担心凶兽吃人，这边鱼都上桌了？？？◎
“叶老板！叶老板等等我！”
一惊一吓,周柿大脑都是木的，本能地爬起来，赶紧追上叶平安的脚步。
背后栈桥被怪鱼砸得木板到处都是裂痕,怪异的黏液却已经消失不见。起了雾的水面雾气淡淡散开，深邃的池水好像也恢复了平静。
蛙鸣聒噪地响起，远远隐约有鱼跃涟漪，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但天色已经擦黑，浅水的水草晃一下,阴影重重,仿佛还有别的怪物在水下窥伺。
周柿心惊胆战地不敢再看,一瘸一拐地按着伤口加快脚步。
要不是叶平安手里还拖着怪鱼,她恨不得直接贴着叶平安走。
被屋里的白炽灯一晃,周柿才有种逃出生天的实感。
怪鱼身上鳞片凸起疙疙瘩瘩的，体型大，从栈桥出来就有点卡门，叶平安换着方向往门里拉。周柿不敢靠近,但平常水库捞出来大鱼或渔网满网的情况都是处理惯了的。她从门边拖出一条新的拉网和平板车，哆哆嗦嗦从一侧抛过去，罩住怪鱼。
哗啦。怪鱼出水,顺利拖上车跨过门槛。
周柿看着怪鱼一直没动,稍稍放下心，忍不住问，“叶老板，你，你就不害怕吗？”
叶平安诧异,“怕什么？”
顺着她的惊恐目光落在鱼身上,叶平安顿了一下回过味来,一时哭笑不得。
“你不是卖鱼的吗？按理说应该见多了大鱼啊，怎么还怕这个？”
周柿直摇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鱼跟这种怪鱼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叶平安理所当然道，蹲下来拎着鱼头对光照照，“现在真是生态环境保护的好了，鱼越长越大了。瞧瞧这眼珠子，都能单独做一道烤鱼目了。”
周柿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了，“这是生态保护的问题吗？！叶老板你看清楚这牙，这鳞片，它身上还挂着鱼骨头！这玩意真能吃？？？”
“骨头很正常啊，老龟身上都能长青苔挂骨头呢，鱼长这么大多少也会带上点东西嘛。可惜有点炸鳞，鳞片估计难洗出来，没法做菜。牙？牙怎么了？”
叶平安一头雾水，顺手掰开鱼唇。
鱼唇内侧一圈刀尖似的牙齿凸起，周柿看着就背后发凉伤口隐隐作痛。
等等……周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逃跑时鱼怪不是咬了她的肩膀和腰吗？怎么她还活着，还能爬起来走到现在？
借着灯光连忙检查伤口，一看她就愣了。
印象里喷血的伤口，的确有点出血，但只是一小股顺着肩膀流淌，现在血都止住了。
惊恐时以为咬断了的部分，别说断了，连肉都没伤到哪里去，就是嘬红的印子硕大一块，边缘围了一圈牙印，衣服破了，看起来格外吓人。
这样的伤，平时捞鱼捞虾的时候很常见，最多是面积大了点。
就好像刚刚的奔逃，不过是惊吓过头自己吓自己的幻觉。
怪鱼被捏着掰开嘴巴，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戳了戳鱼唇肥厚的胶质。一口咬断一块厚木板的利齿，被叶平安戳得东倒西歪，像在按牙齿小玩具。
“确实没见过牙齿长在这里的青鱼。是不是以前水库进过食人鱼，杂交变种了？个头长大了还是挺吓人的。”
周柿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看着怪鱼大张着嘴奄奄一息，鱼唇抖动着却没法合拢。
叶平安一边说着“吓人”，一边兴致勃勃地继续戳牙和捏捏鱼唇，喃喃着像在市场上挑剔食材质量。
“有点丑啊……鱼皮鱼鳞都用不了，只能片成鱼片卖了。肉是挺紧实的，小两百斤应该能出一半的肉？但年纪大了，恐怕会糙，得好好料理才行。”
怪鱼被翻来覆去地到处检查细节，整个躯体扭得像个麻花。
无形无声的痛苦哀嚎像从怪鱼喉咙利齿间响起，周柿恍惚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怪鱼鱼尾翘起，鱼身的黏液，连起了水雾中庞然如山的阴影，黏液仿若活物，呼吸般一张一缩。
但下一秒，被拎起脑袋晃来晃去的怪鱼重重落回地上，砸得小车晃了晃。往远处蔓延的黏液骤然断裂，全部缩了回去。
怪鱼空洞的鱼眼里缓慢淌下一缕发黑的血丝，好像血早已凝固。
它竖起的鱼鳞抖动着，啪嗒啪嗒往下掉零件，卡在里面的小鱼没一会就掉了一网兜。走哪流到哪的黑色黏液全都收敛了，残存的痕迹尽数干涸，失水的表皮变得皱巴巴的，倒是真有点像大号的食人鱼。
——奄奄一息版。
叶平安搜了搜网图对比，给自己的精准判断点了个赞，“我就说是食人鱼嘛！嗯……这样的话，恐怕只有腹部肉好吃了。”
周柿不知怎么的，竟然从怪鱼鳞甲狰狞的鱼皮上看出了可怜。
要真是怪物，能被这样轻松扯着戳来戳去吗？所以，还是变异了才对。
不过……食人鱼也没比怪物好到哪里去！
“幸亏发现得早。”周柿脸色苍白地抹了把冷汗，简直不敢想水库里混进食人鱼而她毫无察觉，会发生什么。
她试着钓过“大青”好几次，真钓上来放家里，怕是被鱼吃了都不知道！
叶平安戳了戳鱼，鱼反应越来越微弱，她眼珠一转，“老板，你家这鱼好像有点死了，给打折吗？”
周柿：……
拉上岸戳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打折是吧？！
哭笑不得冲淡了恐惧紧张，周柿无力地点点头，“死就死了。别说打折了，送你吧。”
“那哪行？我来诚心诚意做生意的，不会让合作伙伴吃亏。加上我要的其他鱼，周老板算个价吧。”叶平安直摇头。
“今天要是没有你，这条鱼能不能捞出来都两说。我差点被它咬死在水里，遇见您救命真是祖宗保佑，一条鱼算什么！”
现在看着怪鱼，周柿还有些害怕，恨不得让叶平安赶紧带着它离开。
周柿越说越感激，“库里被它闹得这几天恐怕没法捞鱼了。我马上捞虾，水箱里的鱼也都给叶老板装上！”
叶平安义正辞严，“一码归一码，钱还是要给的。不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占便宜的吗？以后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大鱼送你，其他按最低价给叶老板结账，交个朋友！”周柿抽出塞在腰包里的一卷钱，没清点，全塞进叶平安手里，“既然一码归一码，感谢费你一定要收下。今天家里乱糟糟的，真是辛苦叶老板了！”
叶平安：“这不好吧……”
周柿担心再被拒绝，刚想抓紧她的手免得把钱塞回来，就见叶平安嗖地收回手，飞快揣兜里了。
不好还拿得这么快？
周柿嘴角抽了抽，反而安心许多。
她扶着墙跟在叶平安身后慢慢往屋里走，这才注意到屋子里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
鱼鳞混在一滩发黑呕吐物里，浑浊腐臭的污水从前门口一直延伸到外面路上。灯光一照，周柿就看到里面丝丝缕缕的血。心顿时咯噔一下，想起丈夫苍白呆滞的模样。
周柿眼泪夺眶而出，慌里慌张往前跑，“老王！”
“扫地呢。”瘦高身影像一条游魂，含糊地应了一声，拎着拖把从前门晃进来。看到周柿，他虚弱的步伐一下子加快，“你怎么弄成这样，伤哪了？”
老王苍白着脸，颧骨却泛着潮红，周柿一看就知道发烧了。
她扑上去上下摸索，“你受伤了？下午怎么回事，这……”
周柿心惊胆战地瞄了眼满地鱼鳞污水，“这是怎么了？”
“幸亏小老板。”老王看过她的伤口放下心，叹气声还有些含糊缓慢，“下午有条鱼死了，我琢磨着你刚好出去接客人，烤条鱼吃。但我太困了没处理好，感觉烤得不好就自己吃了，吃着吃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小老板叫醒我我才发现，没挑刺，鳞也没刮干净，吃坏肚子不说，划得嘴都烂了。刚翻出来药喷上，胃还是不太舒服，刚才差点吐小老板身上，还好人家没追究。”
周柿看见他血肉模糊的口腔就害怕，“知道了知道了，别说话了。等会去医院开点药，咱们都去看看。”
夫妻俩都是惊魂未定，对视一眼，两人脑海里全是一下午的惊险经历。
怪鱼是变异了，丈夫这样子却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一家两口简直倒了大霉。
周柿低声喃喃，“能碰上叶老板救咱们，祖宗怕是头都磕冒烟了。”
丈夫心有戚戚地点头。
惊吓归惊吓，做惯了的工作忙起来依然麻利。他们配合着清理给叶平安称了鱼*，水箱挨个清空，拖上面包车。
怪鱼太大，叶平安出门时带来的水桶，都不够装的。
周柿腾出来一个澡盆似的大塑料盆，勉强装上最大的怪鱼，一上车就几乎占满了面包车车厢。其他的鱼虾都只能挤在两侧缝隙里，连带刚拿的两板土鸡蛋和捆好的一只老母鸡，都塞在角落可怜兮兮的。
几桶鱼只装了些水箱里原本的水，叶平安看看它们，“我看周老板朋友圈，水库水质好，一般卖鱼的时候都会装上一点，回去好多养几天。怎么……”
周柿去浅水的虾网捞虾的时候，神经都绷紧到极限，生怕水里再冒出来什么东西。听到询问，不由得阵阵头皮发麻。
她飞快转动脑筋想着理由，“这个……这个……栈桥刚才砸坏了，我们现在也拎不动那么多水。”
“没事，我去舀水，不往中间走就行了。”叶平安爽快地一口应下。
周柿张了张嘴，伸手想拉住人，叶平安已经脚步轻快地拎起水桶，往后门去了。
夕阳余晖彻底落下，山中灯光稀少，稀疏星斗照不透水面，黑黢黢的一片。连水库前面的山峦轮廓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宛如沉在黑暗里虎视眈眈的怪物。
水面涟漪很浅，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滩宁静的死水。
咕咚。
水桶丢下浮桥，黑黢黢水面晃了一下。
水下四散奔逃的黑色黏液已经散开很远，却在水桶落下的刹那，像被套上了渔网，一点点倒退回岸边。
它们无可反抗地被聚拢起来，团在水桶里，像一桶蠕动的触手。
过去饭店附近山上有不错的井水，叶平安常常去那里打水。绳子一动，轻松拎上来一桶水。
黏稠的黑液暴露在她眼前的瞬间，就萎缩干瘪了。
“最近没打水，手生了，水都没打满。这水怎么有点绿油油得发黑？天太黑没留意，打到水藻了？”
叶平安晃晃水桶，倒回水里。
黑液蒸发了似的飘起阵阵黑雾，没有倒回去的水声，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叶平安重打了一桶水，看着清澈透亮的桶底，满意点头，“够用几天了。”
浅浅给大鱼倒了一层水保持肉质，多打的一桶水塞在面包车副驾上，整辆车都塞得满满的。
夫妻俩送叶平安出门，“我们送您出去，顺路去医院包扎。以后有什么事，叶老板随时开口，我们一定帮忙！”
叶平安摸了摸下巴，“诶，真有个事。”
周柿竖起耳朵凝重地听着，就听见：
“来来来，我家饭店名片拿好！新店开业，祖传手艺，常来照顾生意啊！”
周柿：？
就这？表情那么严肃，还以为要赴汤蹈火呢。
对上周柿复杂的眼神，叶平安理直气壮。
反正是两口子，塞一张名片给她不就够了吗？当她印名片不花钱啊？
要不是周柿追问，已经加了联系方式能看到她群发宣传的人，她才不浪费钱多发名片呢。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山路，在路口分开，各自融入车水马龙之中。
叶平安满载而归，为买鱼准备的资金才花了一半。她美滋滋地哼着小调，路上堵车都不着急了。
离开土屋附近，鸡迅速活跃起来，不是啄绳子，就是扑棱着翅膀扇隔壁的水桶，试图给自己挣扎出更大的空间。
渐渐地，它不扑棱了。上车后乱跳的鱼虾也安静起来，一只只钻进水桶底下，仿佛感觉到了水面上有什么危险的敌人。
直挺挺瘫在水里的“鱼棍”，身上的鳞甲一片片剥落，牵着微不可见的黏液掉下来，露出下面勉强能看出青鱼轮廓的硕大躯干。
只是……鱼头已经变成了骷髅。
黏液拖着鳞片一点点挤进羽毛之间，老母鸡羽毛炸成蓬松的一团，僵硬地定在原地。母鸡豆豆眼渐渐变得嗜血，仰头看向驾驶座，看到叶平安，触电般抖了一下，重新望向车窗外。
七点多正是晚高峰，车窗外非机动车道里挤得像一群沙丁鱼，吵吵闹闹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人，很多人。
捆着母鸡的麻绳被黏液覆盖，腐蚀了一样迅速消融不见。母鸡挥动翅膀跃起，笔直扑向擦得透亮的车窗。
母鸡还没跳起来，车厢拆下来的座椅像是被震到，稍稍一动，歪斜着砸了下来。
砰！
鸡被死死压住，翅膀摊开，直挺挺地不动了，凶残的目光呆滞起来。
鳞片簌簌落下，掉到车厢地板上，飞快消失不见。
“椅子没放好吗？怎么一刹车就倒。”叶平安从驾驶座探头，看见鸡扁扁地躺在地上，倒抽一口冷气，“我的鸡！”
趁着红灯，叶平安探身扶起椅子。
还好车厢里塞得满，座椅倒下搭在水盆上，鸡只是羽毛压扁了晕了。
“没死就好。绳子都挣断了，这鸡力气还挺大。”
叶平安重新绑好鸡腿，回头就看见水盆里变成半截骷髅头的大鱼。
“我还没做鱼头汤呢，鱼头就没了？！”
其他鱼都在桶里，大鱼就算变异了也不可能自己咬自己脑袋。真相只有一个——
叶平安磨了磨牙，瞪着可恶的鸡，“回去就炖了你！”
面包车一路开回喜乐饭店，霍霍磨刀声和烧水声从后厨传出来。
车位上面包车立的笔直，连停车停歪了的轮子都扭回了正向。车厢里搬运时洒落的污水和羽毛，一点点从地面消失，仿佛被无形的沼泽吞没-
五一医院其他科室休息，急诊人满为患。
周柿一路直奔最近的医院急诊，排到夫妻俩，见多识广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一个吃刀片了、一个坐捕兽夹上了？还好伤口不深……先清创再消炎，实在担心可以补一针破伤风。”
火速包扎完，周柿犹豫了一下，拨出电话。
“这里是江市公安外来生物防范小组。”
“您好，我承包的水库，好像混进来了食人鱼……”周柿简单地说了一遍经历。
万一里面还有食人鱼，上报排查一遍亏钱，总比莫名其妙丢了命强。叶老板又不可能成天留在她家抓鱼！
电话对面立刻重视起来，“哪个水库？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我们很快派人过去。”
周柿挂完消炎药，匆匆赶回水库。警车已经停了一排，专业的打捞和潜水探测人员正在往下搬运设备。
高亮度的探照灯将水面照得透明，鱼群惊慌地四散奔逃。栈桥边木板碎片还留在原地，明显经历过相当惊心动魄的追击。
看清水畔的一片狼藉，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冲击力起码在三百斤，描述的体型已经超过了记录。周女士确定是水库里的青鱼或者食人鱼？！”
调来的外来生物专家检查了留下的痕迹，听得直摇头，“杂交变异？不太可能。但这些痕迹确实有青鱼和食人鱼的影子，很奇怪……等等，我想起来一种可能。我们得通知另一个部门的同事了。”
调查局的队伍没一会也赶到了现场，转了一圈，摇摇头，“岸边没有诡异气息残留，追上来的大鱼不是凶兽。虽然图片很不正常，但应该只是普通的鱼，长得太大太丑了点。”
老李长出一口气，“咱们江市频频出现诡异爆发，我就担心受诡异气息影响，出现凶兽，再传染变异出一大群就麻烦了。还好没事。”
调查员们仔细盘问着当事人下午有没有遇到怪事，周柿愣了愣，十分不好意思，“我老公下午吃鱼吃吐了，还被鱼刺割伤了算吗？”
越听，老李越发现不对劲。
记忆混乱、恍惚困倦、皮肤苍白，这不是鬼奴化的特征吗？！但这里偏偏没有诡异气息残留，干净极了，这就很奇怪了。
她重新翻了一遍笔录，低头给信息部门同事发消息，“再调周柿丈夫的医院记录给我看看。”
看着血肉模糊的口腔，老李嘶了一声。
她转向周柿，“鱼尸体在哪里？”
周柿：“帮忙抓住鱼的客人带走了啊。”
“抓住？！”老李声音瞬间高了八度，错愕地重复。
再弱的凶兽，也有诡异气息存在，可以当做具有实体的半个诡异。它受诡异气息影响后，会迅速影响周围族群诞生更多凶兽。打死载体有可能暂时摆脱攻击，但直接抓住，这跟送到它嘴里有什么区别？！
“对，我那会吓坏了，差点掉水里。多亏叶老板了。”
周柿举起手机，“照片还是她帮我拍的。”
AAA喜乐饭店：【知道周老板肯定想和大鱼合影，忙忘了吧？喏，我帮你拍了。照片x9】
周柿：我谢谢您嘞！
要不是想起来还要给警方看，周柿差点看到消息就删掉了。再看几眼怪鱼，她真的会做噩梦！
搜索水库的队伍几个小时后收队，水下只发现了一小群食人鱼，也有大青鱼曾经留下的活动痕迹。唯独没找到诡异气息残留。
老李：……九成可能不是凶兽了。
白萱抱着刺猬挨个辨认过打捞上来的不明物品，回到车上已经困得直打哈欠。看着车前的道路飞快变化，她渐渐发现方向不对，“副队，我们去哪？”
老李没完全放下心：“喜乐饭店。小白还要辛苦一下，看看那条鱼有没有问题。”
车上的新人调查员听到关键词，立刻从汇报文书中抬起头，吸溜一声，“去吃饭？我想去那家店好久了。一直忙的没空，出勤又不带我们去买QAQ”
老李冷眼瞪他一眼，“吃？凶兽吃你要不要？”
车转过路口，喜乐饭店玻璃门掩着，还挂着营业暂停的木牌。
一股浓郁的辣椒香从门后钻出来，冲破美食街烟熏火燎的小吃香味，勾得人无心工作。
坐在桌前的小胖子已经流了半天口水，叶平安端着鱼片出来，看见门外一行人，热情地挥挥手，“你们来的巧，我正试新菜呢。水煮鱼一盆一百，吃吗？”
老李：……
吃什么？
什么吃？
他们严阵以待担心凶兽吃人，这边鱼都上桌了？？？
22
第22章 （二合一）
◎你家店里的扫拖机器人真不错。◎
快赶上肩膀宽的大盆里,菜堆出了尖顶，雪白鱼片在最上面铺开，芝麻、蒜末、刀口辣椒和青花椒盖得满满的,一勺滚烫沸腾的热油当头浇下。
滋啦——！
金红油花瞬间沸腾，鱼片翻卷，像雪山上迎着朝阳绽开的雪莲花，却是在红油汪洋中浮沉着跳舞。热油彻底激发的椒香，热热闹闹从掩着的玻璃门缝炸出来。
“咕嘟。”调查员们咽口水的声音格外响亮。
比他们还饥肠辘辘的,只有坐在桌前眼神都没挪一下的肖奎。
“嗷嗷嗷老板你这水煮鱼比我去川地吃的还香！”
他抄起筷子就准备下沸腾油锅,老李回过神,哐地推开门冲了进去,“等一等,先不要吃！”
“啥？”肖奎被吓得一激灵。
叶平安看着一行人如临大敌地把桌子团团围住，见怪不怪地拉开旁边椅子。
“……警官你们饿了？量还多着呢，不至于，不至于抢哈。下一盆做起来很快的,你们吃水煮还是金汤？”
进店迎面一股热气扑来，在又湿又冷的水库蹲到半夜，热辣到有些呛人的香味反而让人从里到外活泛起来。
老李按按干瘪的肚子,例行公事的掏出证件。
她连珠炮似的询问,“我们在追踪一起外来生物事件。你的鱼从哪里买的？其他鱼在哪里？有处理剩余的材料吗？处理时有没有遇到奇怪的疑点？”
叶平安一点也不怵她严肃的眼神，一个一个指过去，“喏，养殖的经营许可，我的购买记录……警官,小本生意诚信经营,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市民,不会违法卖野生动物。其他鱼？在水箱啊。这条鱼造型确实有点别致，但吃起来味道挺好的。
“你们要鱼骨头？那些厨余垃圾只能去垃圾桶找找了。”
节假日店铺迎接突击检查，太正常了。
饭馆账目清清楚楚，菜品一直是把握的重中之重，叶平安理直气壮地领着人往后厨走。
路过餐桌，叶平安不忘给肖奎一个安慰的眼神，“这盆鱼警官们要用，等会给你做新的。”
肖奎眼泪都快下来了，盯着被调查员们挪到旁边桌子上隔开的鱼，“我的鱼……等了半小时的鱼要凉了呜呜呜……”
临近深夜，美食街上的小吃摊陆续都关了，喜乐饭店后厨还是一派忙碌景象。
水箱整整齐齐码了一面墙，打上氧，鱼和虾群发出轻微跃动噪音。干辣椒挂在墙上，油锅还热着。油烟机发出低沉嗡鸣，料理台显然被精心擦过，依然整整齐齐。
崭新的白色扫拖机器人兢兢业业在地上转着圈，噪音微不可闻，一点点转进垃圾桶后面，远离了视线。
它走过的地方残留的油渍被擦得干干净净，连带细小的鱼刺和碎辣椒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光洁的地面。
要不是锅还在，只看地面，压根不像是油污重的饭馆厨房。
老李飞速扫过一圈，目光定格在角落的垃圾桶上。
鱼骨头和硕大鱼头支棱出桶口，骷髅似的鱼头被劈成两半还挤满了半个桶。发黑的血浸着白骨淅淅沥沥往下滴，但没人会误以为处在凶杀现场。
——污血里，清理的鱼内脏、鱼鳞、带土的菜叶混在一起，蒜皮辣椒柄沾的到处都是，还有几根鸡毛滑稽地挂在最上面。
抛开垃圾，鱼骨剃得很干净，体积也相当反常，和水库现场的冲击力预估吻合。
老李小心地做好防范，触碰鱼骨。
手下只有湿黏的污水触感，没有一丝阴冷。
白萱捧起安静趴在手心的刺猬，咕嘟咽了口口水，贴在她身边小声道，“雪绒没感觉到有诡异……好饿啊副队。”
老李松了口气。
她还疑心过小老板这么淡定是不是有所防备，但鱼骨并没有掩藏，店里坦坦荡荡的随便检查，看来只是人本身见多识广。
一回头，老李就看见年轻老板欲言又止地盯着她摸骨头的手，一脸：不理解，但尊重个人爱好。
……也不必这么见多识广。
风评受害.jpg
老李一秒收手，借水池洗了个手，出示专家的介绍信，“变异鱼骨可能存在研究价值，鱼骨怎么卖？我们需要带走。鱼肉和残留的内脏也卖给我们一份样品吧。”
前几年陆续出现凶兽时，调查局内部还猜测过，会不会有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异兽精华作用。但事实证明是他们想多了。
凶兽死亡后很快就会只剩骨头，抢救下来的一星半点血肉，也都被诡异气息影响腐坏了。拿来吃用只有生机流失更快的副作用。
既然确认了怪鱼不是凶兽，水库老板的惊险经历应该只是个误会。这样就没必要阻止售卖了。买鱼骨头和一点样品回去，纯粹是给同事专家研究添砖加瓦。
“你们辅警业务还挺广泛的，外来生物物种也归你们管。真是辛苦了。”
叶平安眉开眼笑，一边夸一边翻垃圾桶，把鱼骨头连带鱼头全塞进另一个大桶，拎上秤，“一共三十一斤一两半。”
叶平安打包完鱼骨，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骨头难免滴了几滴污水下来。老李刚要提醒她，就听到嗡嗡声从垃圾桶后面转出来。
扫拖一体机转着圈擦完污水，又慢吞吞转了回去。
“现在的机器人还能自动检测开始打扫的？我之前想买，但听说扫拖机器人蠢得像智障一样，清理的也不干净，很容易跟它生一肚子气，就没买。”
老李惊奇地看着机器人，购物识图，“最新款啊，难怪呢……科技更新速度挺快的，你家店里的扫拖机器人真不错。”
老李顺手加了个购物车。
饭店都在用的扫拖机器人，家用肯定更方便。
叶平安取出单独存放的鱼片，放在桶上，眼皮都不眨一下地飞快报出数字，“加上半斤鱼片和内脏，按市价12一斤给你们。我不多要，抹个零，诚惠三百八，就当是为科学研究贡献一份力。”
白萱正偷瞄灶台，下意识开始按计算器，“一共31.65斤。好像青鱼是12一斤……？不对，鱼骨头也卖这么贵，奸——”
老李一把捂住气呼呼女孩的嘴，塞到厨房门外。
贵就贵一点吧，他们气势汹汹跑过来拦截，老板没拒绝跟他们做生意、没有大刀阔斧宰人，已经很配合了。
【叮咚，到账380元！】
叶平安笑容灿烂，“这么晚了，各位吃过了吗？要不留下吃点再走？没有忌口吧？”
老李感受着背后灼灼渴望的目光，点了点头，“有小孩子，金汤口味应该能做不太辣的？”
“我能吃辣！”白萱小声抗议，被老李按了回去。
“一盆水煮鱼补给那位客人。那份鱼给我们热一下，再来一盆金汤的。”
“等等等等刚上桌几分钟，不用热！”
大堂里肖奎急忙大喊，听到事情解决，连忙伸手去隔壁桌把水煮鱼抱了回来，“我就要这个！这可是老板给我做的减油减碳版本！”
他晚上闻着隔壁做鱼的味道已经够抓心挠肝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过来吃饭，等了半个小时等到的鱼又差点被拦截。
再等半小时，他怕是要饿死！
调查员们不好意思再抢，只能用火热目光依依不舍目送红艳艳的一盆鱼远去，坐得端正，注意力全在隔壁桌吃得吸溜吸溜的肖奎身上。
鱼肉量给的足，热油烫过变得卷边，一卷一卷的在汤里开着花。小小的芝麻和辣椒碎还裹在上面，一看就让人舌尖发麻口水分泌。
吸饱了汤的宽粉晶莹透亮，一挑起来还滴着橙红的油。肥厚又糯唧唧的粉条在筷子上弹动，韧性十足，却没有煮过头的软塌塌易断，恰到好处地弹牙。
挑上鱼片，裹一块猪血红，再夹一块脆生生的莴笋，互补的口感催人再来一口，越吃越上头。吸溜一口热辣鲜香，不仅有鱼的鲜，氽煮时高汤的鲜醇早已融入整盆菜中。
肖奎吃得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外冒，嘶哈嘶哈抽着气，辣椒似的红彤彤颜色从鼻尖一直蔓延到脸上。
看得发馋的调查员们，都忍不住给他递纸巾，免得把人辣坏了。
肖奎警惕地抱着盆转了个方向，“不用不用。就是这个味过瘾！”
“叶老板的做法真是绝了，不知道用的什么辣椒，香辣，但不辣得胃疼。绝对的减肥佳品！”他话锋一转，“老板，你就给我这么几根宽粉？？？他们都能吃米饭！我闻到米饭香了。”
叶平安无语地从后厨探头，“是你说今天没吃碳水，我才放了一点宽粉，不然一点也不该给你放。要加粉要米饭也可以，明天重几斤，你别饿一天到晚上受不了了，又跑来哭着要吃饭。”
“辣椒……辣椒燃脂嘛。”肖奎心虚地目光游移。
前面备菜的时间长，客人多起来上菜速度反而快了。
两盆鱼一前一后出锅，没差多长时间。
叶平安一进大堂，就收到齐刷刷的注目礼。
隔壁桌的吃播看得调查员们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总算等到上桌，迫不及待地去抓筷子。
水煮的一盆一入口，像一颗炸弹炸开，他们顿时感觉到隔壁桌吃得停不下来实在太正常了。
老李没和他们抢水煮鱼，给旁边的白萱舀了一勺金汤鱼。
扎扎实实一碗米饭浇透了金汤，金灿灿地让人食欲大开。
油豆泡压一下就溢出浓郁的酸辣汤汁，当季新米的香气，厚重地托起活泼生猛的刺激味道。薄薄鱼片的鲜美并没有被重味汤水压下，反而越发分明。
老李刚检查完鱼骨头，脑海里还飘着凶兽的资料，看到鱼片实在难以控制住恶心的联想。
本来只打算随便吃一点。香味溢出来，她忍不住勺子一拐弯，给自己也舀了一勺。
鱼片很嫩，嫩得她都能尝出来油脂的鲜香气，真实的美味抚平了最后的隐隐不安。
金汤不像是常见的调料包，没有那种若有若无的颗粒酸涩感，反而清新极了，酸辣中还能尝出一丝鲜甜。拌着饭吃，满足的胃里一点点泛起温暖。
老李想起先前捧着碗呼噜呼噜吃面的清晨，忍不住笑起来，“等会再打包一份。今晚局里有口福了。”
“好诶！”调查员们小声欢呼。
旁边水煮鱼香气更浓烈，桌上都是年轻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没看几眼就抢的只剩一半汤底了。
对上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神，老李手速飞快，加入金汤鱼的抢夺战场。
一群人一顿饭吃得肚子溜圆，严肃着进门，散发着懒洋洋气息溜达出去，手里还拎了两大袋子鱼和米饭。
肖奎吃完饭还不舍得走，眼巴巴地追着问，“老板什么时候做鱼头啊？鱼头热量更低！”
“再说吧。可惜最大的鱼头没法用了。要是它没被鸡啄坏，还能炖锅鱼头豆腐，再来个剁椒鱼头。大鱼头吃起来才过瘾呢。”
叶平安挥手送走顾客们，看着账上卖骨头的钱，心满意足关上门。
大鱼是白送的，骨头又卖一笔，四舍五入她赚两倍！
店里的存货迟早用完，今天的辣椒是这些天市场挑的良品。
口味表现还不错，明天新品可以上菜单了。
叶平安收拾了桌椅，洗碗机和消毒柜次第开始工作。
扫拖一体机灵敏地从厨房转出来，嗡嗡清理地面。
“咯咯哒。”母鸡缩在笼子里远离扫地机器人的角落，下了一颗蛋。
叶平安摸走鸡蛋，“行吧，明天再吃你。”
夜色渐深，叶平安刚躺下，枕边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想起最近发出去的名片，叶平安撑着眼皮爬起来接通。
“喂？喜乐饭店，欢迎光临。”
听筒里沉默着，但并不是死寂，隐约有细微的压抑呜咽声从遥远深处传来，像绷紧的弓弦，拉扯着人的神经。
大半夜的，不会是骚扰电话吧？
“谁啊？今天打烊了，不说话就挂了。”
“沙沙……滋、滋啦……”电流干扰声一下子变强，挤出失真到难以辨认男女的怪异声音，“公司需要你……”
公司？肯定是最近林钰说的公司团餐！
叶平安立刻热情起来，“对对，你好你好，准备订多少餐啊？餐标多少，有没有菜品要求？都可以谈的！开业首单九九折，手艺包您满意！”
“需要你……”失真的声音带着阴冷，渐渐随着声音蔓延到四周，像长出了黑影无声无息将她包围。
电话那头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叶平安慢慢回过味来。
又需要，又不详细谈，还能是暗示什么？
“要回扣啊？找别人要去吧。”叶平安啪地挂断电话，阴冷刹那消散。
叶平安冷笑着把号码拖进黑名单。
开张打九九折，她已经很心痛了！
回扣又不是她赚钱，现在也已经不是缺生意的时候，想都别想。
听说还是大公司，怎么这么抠门！-
两种鱼的菜单刚更新上没两天，林钰和室友安琪进门时，看着几乎坐满的大堂，目瞪口呆。
“……老板，你才开店一周，这就火了？！难怪我今天想点外卖，店铺公告都写着今天太忙不上外卖。”
叶平安听到熟悉声音从后厨探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可是祖传手艺，大家爱吃多正常啊。来来来，进来坐，吃什么？”
五一假期已近尾声，出游和回家的学生们陆续返回大学城。
美食街这几天不温不火的小吃摊生意迎来小高峰，街尾平时没什么进店客人的喜乐饭店，比小吃摊增长速度还要快。
进门最多的人从外卖骑手，一下子换成了附近大学城的学生们。
平时不觉得有一家好吃的店有多么重要，安琪推荐归推荐，却懒得跑到大学城犄角旮旯来，直接点外卖就行了。
但一段时间没吃到，回家这几天被家人手艺一荼毒，点到的外卖简直质量和喜乐饭店一个地一个天，她做梦都想吃喜乐饭店！
没办法，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安琪看着满当当店面，大概能猜到，大家和她的想法差不多。
进门瞄一眼写着菜单的黑板，安琪哭丧着脸，“完蛋了，老板你的叉烧怎么这就卖完了，馄饨也不卖了……我回家就惦记着你这一口呢！呜呜呜，我就晚了一步！”
“来一份鱼！”嚎归嚎，她点餐的速度一点不慢，追着问“鱼不会也只卖两天吧”，直到看到后厨的水箱才放心坐下来。
吃一口鱼，安琪眼前一亮，但还是忍不住惦记过去的菜单。
“老板什么时候复刻菜单？按照我们课上讲的，固定招牌商品更容易积累人气和固定客户，更容易赚到钱！求求你了，支棱起来好好赚钱吧！”
叶平安一脸莫名，“你觉得我现在不赚钱？”
“呃……”安琪听着收款码接二连三的响声，默默比出大拇指，“老板，还是你强。”
叶平安：“今天怎么没见小夏同学？你们快毕业了忙起来了？”
林钰点头，“夏夏在地产部找到了兼职。她准备趁着毕业季，帮同学们租房赚点钱，顺便多看看，给自己挑挑租房。最近忙得都跑去宿舍住了。”
“上次的事，多谢叶老板。偷窥的变态自己猝死了，公司处理的态度挺严肃的，我最近调到了另外一个项目组。”
林钰简单说了报警后续，想起来，“行政有联系老板订购团餐吗？”
虽然电话不太愉快，但没必要迁怒好心介绍生意的顾客。
叶平安随意道，“接到了个问团餐的电话，但条件没谈拢，这一次估计已经定下别人了。”
林钰有些遗憾地走了，路上还在拉着安琪琢磨能去哪里帮忙宣传。
安琪摸摸她的额头，无语地指了指门口，“没发烧啊。你看老板现在是缺客流量的样子吗？求求了别安利了，再安利我怕老板不止不上外卖，还要开始提前预约取号了！！！”
五一假期结束，喜乐饭店的火热人潮只是稍稍降温。
叶平安看着账本五月初直线上升的客流量，笑得像朵花一样，赶紧给老刘发了个消息，再进一批饮料。
周柿忙里忙外终于收拾完水库，带着准备的礼物上门，看着美食街街尾人满为患的饭馆，一时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名片。
“是这里没错啊……听秦姐说刚开业不到半个月，没看见啥宣传，又是这犄角旮旯破地方，怎么这么多人？”
乍看她还以为是大学城哪家新开的网红店呢！
她特意选在晚上饭点之后来，免得影响叶老板做生意。没想到这个点，饭馆还是满的！
肖奎捧着装满晚饭的肚子，刚出门就听到有人疑问，不假思索地答，“当然是因为老板手艺好啊！”
虽然他还没下定决心，买那个怎么听怎么骗钱的药膳，但喜乐饭店已经是他每天必打卡的食堂了。
唉，就是体重又涨了，真令人发愁。
叶平安端着托盘送餐，瞥见门外有人，按了一下喇叭。
喇叭里传来熟悉的热情招呼，“桌面扫码点单，先付后做！米饭在锅里无限续，店里只有一个老板，吃完麻烦把碗筷放这边回收！”
“老板什么时候招人啊，我愿意！包吃包住就行！”
“不不，别找他，他好吃懒做！还不如聪明的扫地小白呢。我愿意做服务员，包吃就行！”
“我看都别争了，天快黑了，先争取一下让老板12小时营业吧。叶老板过去早早就开店了，现在不到中午不开门。每天八小时营业，卖完了立刻关门，比我们上课都准时，我真的吃不够啊！”
大堂里嘻嘻哈哈地响起一阵说笑声。
周柿一愣，这才发现店里虽然井然有序，但几乎都是顾客。
重油污的饭馆少了服务员一直跟着收拾，却没有变得到处脏乱。地上偶尔的垃圾和脚印飞快被一只圆溜溜的扫拖机器人擦掉，它甚至没绊倒一个人。
周柿和丈夫咬着耳朵，“咱们送老人那个扫拖机器人好像也是这款？怎么没这么聪明。不知道叶老板在哪买的。”
店里的客人一批批离开，只剩最后一桌还在边聊边吃。
叶平安心满意足地听着满堂的笑声，做完最后一份鱼，送出后厨。
“咦，周老板？”叶平安这才看见特意坐在角落等候的夫妻俩，“你们怎么不吭声，点单了吗？吃个晚饭再走？才几天不见，看你们俩瘦的，伤口怎么样了。”
“伤口好得差不多了，那天事情太突然，叶老板本来想买的鱼都没给你捞上来。”
周柿拉开车门，水箱里鱼群活力十足地扑腾着。“按照你上次要的几种，下午刚捞的。肯定比之前的还好吃！价格还按咱们说的算。”
叶平安眼前一亮。
她正琢磨周柿水库出了岔子没法买新鱼呢！
周柿来去匆匆，叶平安腾完水箱，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最后一桌同学聚餐，边聊边吃，不时响起笑声和吐槽，飘进靠在收银台后的叶平安耳朵里。
“唉不想毕业，社畜生活可太难了……”
安琪叹气，“独立生活总比被爸妈管着强吧？夏夏最近兼职租房中介，大家都问过她附近的房子，跑的地方多见的人多，也碰上了不少奇葩事。她前几天还跟我们说起，有个女孩半夜给她打电话，因为和爸妈不和想立刻搬出去。”
同学们都疑惑起来，“半夜就要搬？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那个女孩子差点吓死。”
安琪笑得神秘，手遮住半边嘴唇，店里暖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长长摇曳的阴影。
“你们听说过，‘飞头蛮’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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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23章 （二合一）
◎年纪轻轻怎么就长颈纹了？◎
“什么飞头*蛮？武侠小说那个套走人头的,还是东南亚传说那个头会飞的？”
“武侠小说那个是血滴子啦！东南亚那个叫飞头降，下面会连着脏器一起飞出去。”
“噫……血糊糊的好恶心。所以飞头蛮跟搬家有什么关系？”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安琪没有等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就自顾自地开口，“据说撞到飞头蛮的人白天看起来好好的，一到晚上，睡着了，她的头就会自己飞出去。”
“女孩备战考研,每天都复习到很晚,躺下就睡着了。但有天晚上,她睁开眼发现房间里有些奇怪。”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颤抖,幽幽吐气时让人背后不自觉发毛。
“夜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床还在那里，睡前乱丢的书还在原位，但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阵风从头顶吹来，从头皮凉到了脚心。
她睡前关上了门，但现在,门开了一条缝！
房间里很安静,女孩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她小心翼翼眯着眼，抬起眼皮往上看。
能看清床侧房门的模糊轮廓，但微微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外,黑暗中,仿佛是错觉,她感觉更高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无声的，冰冷的，沉重的，凝视着她。门外一定有东西！
女孩受不了了，跳起来握住门把手，想轻轻地、飞快地把门关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门关到一半，卡住了。
黑暗中，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也许是起夜的爸妈，也许是别的什么坏人，也许是家里乱走的扫地机。她不敢问，她有些后悔起身，但现在只能拼命用力关上门。
她用尽力气，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推了好久好久，门纹丝不动。”
安琪神秘兮兮竖起的手掌投落阴影，暖黄灯光下阴影似乎在极为缓慢地蠕动，像潜伏着某种怪物。
讲述的声音越来越轻，其他人不由自主也放轻了呼吸，集中注意力好听清说了什么。
“门外没有质问，没有推开，就好像根本没有人。只有一直悬在头顶的冰冷目光，越来越近。她快没力气了……”
满桌子人都在全神贯注听故事，没有注意到，安琪脸色越来越苍白，眨眼间血色褪去，蒙上了一层死气。
“女孩害怕极了。她抬头努力想看清，不到一根手指粗的缝隙外，究竟有什么。”
一条纤细的红线悄然出现在安琪脖颈上，好像只是皮肤压出的纹路，但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粗。
就像，头颈之间张开了一条裂缝。
“她看到了。”安琪猛地吸了口气，好像被扼住了喉咙，“门缝里卡着的——”
“是……是一颗头！”
林钰吓得一哆嗦，带得椅子往后仰了仰，余光猛地看到桌下阴影里多了一个鼓起的圆球。
圆球里隐隐闪着光，就像……一颗头在盯着他们？！
林钰抓紧室友的衣服，尖叫起来之前，她这才看清，是店里的扫拖机器人，无声无息转到了桌下。
它大概是被大家的脚挡住了路，滑稽地歪翘起来，转着圈试图从桌下出去。
原来是看错了啊……
林钰放松了些。
大家好像都没注意到她的惊恐，静静坐在桌边，故事还在继续。
“是妈妈的头！
没有脖子，没有身体，头硬生生地拔出来，凭空飞了起来，侧着，塞在门框和门的缝隙里！
“她的脸惨白得像涂着石灰的尸体。一只眼睛，只有一只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门缝，盯着我！”
外壳下蠕动的黑发呼吸般鼓胀着，顶起一个弧度。
发丝之间，露出一条细细的红色缝隙，像黑发下长出了脖颈的断面。
苍白的脸色像会传染，一个人，两个人，坐在桌边的学生们脸色渐渐都开始发白，变得僵硬，仿佛故事里夜晚门外飘出来的尸体头颅。
偏偏，他们的手臂还在不停夹菜，指尖依然红润温暖。
“她吓晕过去了。第二天妈妈笑着叫她起床，头还在脖子上，脖子也没有变长，依然和往常一样。我以为只是一个梦。
到了晚上，她不肯去睡觉，拉着妈妈看电影。熬到深夜，妈妈无声无息地睡着了。眼睛却睁开，问了她一个问题。”
安琪抬起两根手指指了指眼睛，又转过来，指了指前方所有人，好像真的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她皮肤苍白，宛如涂着石灰，脖颈出现红色裂纹的皮肤开始不自然地绷紧，发出一卡一卡的骨节摩擦声。
声音太低，几乎难以判断是从脖颈的裂痕发出，还是从失去血色的嘴唇中响起。幽幽的，尖锐的，猛然充斥了整个大堂。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啊——！”短促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林钰惊恐地瞪大眼睛。
阴冷从听到的瞬间爬上了肩膀，扼住喉咙动弹不得。
她仿佛要窒息了。不，不是窒息，是……头颅在升高，在拔起，她的头，要自己飞出去了。
这次，真的遇到鬼了？！
叶平安打着瞌睡被尖叫吵醒，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开门营业也算是公共场合，聚会怎么叫成这样？
一坨扫拖机器人歪歪卡在最后一桌顾客的椅腿上，乍看像一顶掉下来的帽子。
灯光照得学生们脸色有些奇怪，安琪脖子上一条蚯蚓似的红彤彤纹路，其他人恍恍惚惚地有的捂着脖子，有的发着呆，有的张嘴大叫。
年纪轻轻的，脖子上就长颈纹了？不就是正常人都会有的皱纹，至于吓成这样吗？
暖黄的灯光好像重新有了温度，阴冷骤然冰消雪融，林钰一秒跳起来按住室友。
“安琪！你没事吧？！”
“唔？”安琪被抱得脸颊肉挤在一起，茫然地回望她。
安琪脖子上的纹路依然还在，但灯光一照，分明是肉肉太多挤出来的“项圈”颈纹。
林钰左看右看，没从室友脸上发现端倪。
好像刚才那一瞬阴冷窒息，只是她精神过敏想得太多。
学生们回过神，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不是吧，阿钰胆子也太小了，才讲了个鬼故事就吓到你啦？”
“刚开始我还以为真有个女孩呢。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恐怖故事大杂烩，裂口女改编版+飞头蛮，太土了。照你们这么编下去，夏夏兼职回来得编出来一百零八个段子。”
“没想到安琪还有这一手，找不到工作咱们可以去电台应聘，专讲恐怖故事！”
“哪里土了？我家那边最近这个故事传得可广了！而且也是夏夏听过的故事，我又没骗你们。”
安琪不满地抗议着，林钰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同学们嘻嘻哈哈，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林钰颤抖着按亮手机，前置摄像头里映出安琪的脸。
她脖颈一条蜿蜒纹路，脸上笑着，但眼神飘忽混沌，仿佛无法聚焦，看不清前面是什么。
越看，林钰越觉得怪异。
林钰着急地指了指屏幕，“你看脖子！”
“我又吃胖了啊？绝对是摄像头的错！”安琪尴尬地捏了捏双下巴，“真的吓到你啦？对不起哦。”
安琪好像没发现镜头里的怪异，看着时间，诧异道，“怎么讲个故事就这个点了？坏了，快走快走，宿舍要关门了！”
学生们说着要走，但没有人站起来。他们保持着笑容，一起无声转头盯着林钰，宛如在看一个异类。
安琪拉着室友的手，同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林钰只觉得手腕被冰箍住，怎么也挣不开。
“你……”
藏在桌下的扫拖机器人蔓延出一缕缕发丝，试图缠绕上安琪脚踝。她脖颈上的纹路变得鲜艳，衬得脸色越发青白。开口时，似乎有另一道尖锐声音在拼命挤出来。
“看到——”
哐当。
桌上落下一只瓷碗，幽幽询问着致命问题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平安拍拍两人肩膀，“年轻人要注意养生，瞧瞧，嗓子都哑了。喝汤喝汤。”
“咕嘟嘟。”安琪下意识顺从地抱着碗灌了几口，“好喝诶！”
喝完，她才依依不舍地从热腾腾的汤碗里抬起头，大梦初醒般看看四周，“刚刚，怎么了？”
同学们比她还疑惑，纷纷起身收拾东西，“什么怎么了？不是说吃完了要回去了吗？”
有人笑出了声，“不会吧，安琪你也被吓到啦？哎呀一个故事而已，别当真，要真有鬼，按照小说规律，讲鬼故事的场地也要变成鬼啦！老板，你说是不是？”
“封建迷信要不得，哪有鬼啊？”叶平安摇摇头，顺便踢开扫拖机器人免得挡客人的路。
“啧啧，毕业季很忙吧？看你们这脸色差的，这颈纹深的，一看就是熬夜熬多了，没注意保养。年轻人要注意养生，美容养颜羹，药膳系列承惠一份99！”
“噗！咳咳咳……”
安琪差点呛死，“这一碗莲子羹，不就比红豆沙少了红豆吗？！99，老板你怎么不去抢！！！”
“话不能这么说。最贵的是手艺，没听过？”
叶平安理直气壮，“你看，现在皮肤是不是好一点了？”
林钰看着脸色有了血色的室友，毫不迟疑，立刻扫码付款。
安琪：……？？？
听着收款播报，叶平安热情地招手，“你们要不要也来一份？”
“不了不了。”安琪拽着室友赶紧出门，“老板怎么还宰熟客啊？！你也傻乎乎地让她宰，钱多的没地方花？”
“但你确实好了点，就当是给老板的感谢。”林钰小声说，“要不，这周你休息的时候别回家了吧？叫上夏夏他们俩，咱们再来聚个餐。”
讲那个故事时的室友很不对劲，那流传故事的地方，实在令她不安。
“俩？我们不是只有夏夏一个室友吗？”
安琪摇摇头，“你忘了这周末号称大学城最大商超要开业吗？最近那边租房需求多，夏夏也在那边，我们刚好过去看看呀。”
后面安琪说了什么，林钰完全没听进去。
她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问题：她们是四人宿舍，怎么会只住了三个人？
回到宿舍，确实是四张上床下桌。但其中三号床桌子上已经落了很多灰，挂着的蚊帐和下面的被褥被一层防尘塑料膜遮着，散发着淡淡的陈旧味道，不知多久没打扫过了。
班级群没有她没印象的名字，社交软件上没有多出来的人。
安琪看着她转来转去，只觉得莫名其妙：“咱们大四换宿舍搬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啊。应该是之前哪位学姐留下的，宿管一直没管，咱们也没空收，就先放着了。”
是……这样吗？
林钰慢慢回头，看向自己对面的夏子涵的床位。
在外面工作几天没回宿舍，夏子涵的桌面也积了一层薄灰。
“哈欠……好困。”安琪伸了个懒腰，爬上床躺下了。
林钰看着室友的背影，脖颈上的一丝红线已经消失不见，她终于松了口气-
大学城一隅，占地面积颇大的巨型商超已经宣传了许久，即将迎接开业。商场内却格外安静，连着商场后高竖的商住公寓都好像空无一人。
商场顶层玻璃穹窗下飘着一排黑红的气球，顺着玻璃弧度飘来飘去，不时发出轻微的砰砰撞击声。
一个个人影在走廊缓慢行走，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穹窗外原本规划的空中花园露台，鲜花还没有完全移植完毕，栏杆随意搭着，一看就知道工程没做完，人就不见了。
本该紧锣密鼓赶时间收尾，此刻露台上却只有几个披着兜帽的身影。居高临下的位置，足够将整个商场内部收入眼底。
地上躺着一具同样披着兜帽的尸体，脸色惨白，嘴唇边嵌着一圈塑料碎片，像是拿着喇叭说话时喇叭炸了一脸。
他的躯体在初夏天气里已经开始腐烂，显然死了不止一天。
有人低声咒骂着，“该死的调查局狗鼻子也太灵了……会中才送来的凶兽，没养几天就被他们连水库都抄了！E级【迷魂话筒】本来定位在凶兽身上，方便之后驱使整个族群。好不容易链接到最后接触凶兽的家伙，刚说了几句话，还没抓到人，就炸了。简直邪门。”
“E级算什么。前几天刚投放的D级【窥瞳】也被吞噬了，炸得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没听说过【鬼来电】复苏前，就能从子体追踪到本体啊？”
“这不正常！根本不可能！接连吞噬诡异，那个老女人不怕加速复苏、诡物异变吃了她吗？！会中送来的诡异不多了，姓胡的鼻子太灵了，说不定【灵车】就在她手里，我们得快点请【百眼】神降。”
抱怨声中，全是撞上铁板的不可思议。
也有人贪婪地描摹着尸体上炸开的碎片痕迹，“【鬼来电】还没有复苏，就已经这么强大，它本应带领我们的真灵走得更远……留在鬣狗们手里，太可惜了。”
坐在中间的兜帽人叹了口气，“是啊，如果【灵车】和【烦恼丝】这两位没有失踪，就不必这么仓促复苏【百眼】。可惜，曾经登上碑文的B级，现在却只能复苏鬼蜮和一丁点力量。”
其他人抱怨完不满，看着玻璃下商场中四溢的黑雾，冷笑起来。
“怕什么？【美人首】交给神灵碎片吞噬了，它们会为正在复苏的【百眼】带回来更多好消息的。鬼蜮复苏，【鬼来电】进来，也一样会回到真灵之列。”
“这是会长对我们的信任！【百眼】开始复苏，江市重归真灵怀抱只是时间问题。刚开始强弱有什么关系？看，鬼蜮马上封闭了，调查局还没反应过来呢。这次的任务，马上就能结束了。”
正说着，一直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只头颅的兜帽人，忽然浑身一抖。
长发掩面的头颅露出一只红唇，和曾经【灵车】上的女人一模一样。但此刻它眼眶凸起，好像最重的部分头颅变成了眼睛。
抖动中，被遮住的眼球睁开，一缕缕黑发灵蛇般弹射出来。
噗叽！
黑发还没全部钻出来，仿佛被背后踩住了尾巴，嗖地又从眼眶中消失。
眼球猝然爆开变成碎片，飞溅的黏稠液体落在地上，腾起丝丝缕缕黑雾。
捧着它的兜帽人僵硬倒下，被捧着的女人头颅，从中间裂开。它原本宛然如生的皮肤眨眼间变得苍白腐朽，最终只剩一片骷髅碎片。
“怎么回事？！刚刚那是，【烦恼丝】？？？它难道察觉了【百眼】的存在，成功借机复苏了？不对，它又回去了，难道已经成了调查局的诡物？”
兴奋议论着任务结束的兜帽人，唰啦让出了一大片距离，远离只剩骷髅的位置，惊呼声四起，惊疑不定地互相交换着视线。
“【美人首】……消失了。不，被吞噬了。它被发现了。”
为首的兜帽人语速加快，大步走出去，急躁地催促，“调查局很快就会追过来了。跟我走，进入鬼蜮，把那些小老鼠赶出来，加快鬼蜮扩张！”
走出去几步，他猛然回头，盯上身后悄悄放慢前进速度的下属，“我的兄弟姐妹们，你们，在等什么？行动前已经发放过【百眼】的规则，刚开始复苏，只要不犯忌，献祭结束我们都能返回会中得到神灵奖赏。”
他诱惑的语调变成了冷漠，“畏缩无能者没有资格成为真灵，有谁想做祭品吗？”
一行人鱼贯走下楼顶。
商场一号门前，鼓风机吹起了巨大的气球拱门，一排排花篮装饰直通大门。
充气的卡通人偶吉祥物随风晃来晃去，有时腰部弯折，有时手部弯折，有时脑袋折叠到胸口，像在弯腰请人进门。
“欢迎——光~临~”
它身后商场灯火璀璨，橱窗里精致的华服首饰错落摆放，网红店面的宣传广告已经印在了停车指示牌上，外立面上潮流明星和二次元海报刷满了整面墙。
伴随着人偶的邀请，整个商场莫名的引人注意，无论有没有想买的东西，脚步不自觉就走向了大门。
一行人消失在商城一号门前。
玻璃门后灿烂的灯光掩去了他们的身影，若有若无的影子消失不见，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渐渐地，飘上穹窗的气球越发多了。
有的气球飘飘忽忽地飞着，飘过走廊，飘进电梯，飘上高楼，从橱窗玻璃后一闪而过。
夏子涵强打精神坐在公寓楼办公室里，两边堆着小山一样的公寓入住协议和租赁合同。
她焦头烂额地翻阅着手边资料，“说好的派人来一起整理公寓资料呢？星魁集团家大业大，怎么就我一个实习生在忙！”
“地方太偏，商场里的餐厅还没营业，连外卖都没得吃。要不是看在双倍工资的面子上我早就走了！好想叶老板的饭啊QAQ”
夏子涵嘟囔着，隐约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好臭，像什么东西烂掉了，但又有点香？榴莲还是猪大肠啊？”
加班吃了几天办公室囤的泡面面包，夏子涵现在什么都想吃。
捂着犯馋的肚子，夏子涵推门出去，“文件反正马上校对整理完了，出去找点吃的。”
公寓只有几户人入住，走在走廊上，空荡荡的脚步回音，听得她心里发毛，加快了速度。
商住楼最下面一层和商场上层相连，只隔了一层安全通道的大门。
夏子涵远远就看到门缝透出前面走廊的大灯亮光，和一群一群浮空飘荡的气球投下的影子。
据说穹顶被特别设计过，能汇聚阳光、反射内部灯光，最大限度让整个商场显得明亮舒适。
走廊的灯是挺亮的，但飞到玻璃穹顶上的气球是不是太多了？
挡光不说，有的黑有的红的气球，也不好看啊。
夏子涵吐槽着，刚要推开安全通道大门，视线突然定住了。
对面走廊上，筹备开业的电影院爆米花机已经开始运转，闪烁着美味的黄光。一个个员工有的正搬运着海报易拉宝，有的拿着抹布还在打扫卫生。
影院的彩灯照亮了他们光秃秃的脖子，鲜红的切面露着骨茬。
他们分明已经没有脑袋，却还在僵硬地继续工作，好像只是缺了一块部件的仿真机器人。
……他们的头去哪了？
夏子涵浑身发凉，卡壳似的，僵硬地一寸一寸抬头，重新看向玻璃穹顶飘荡的气球。
她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已经半个月没见过的室友的脸。
它双目紧闭，面孔苍白，仿佛熟睡地飘在天上。
24
第24章 （二合一）
◎这么热情好客，不逛逛怪不礼貌的◎
模糊的记忆被擦去了一层薄雾,这些天渐渐淡忘的人重新回到脑海。
宿舍三号床，乔逢。
她和安琪都是江市下面县级市考进江大的，家离得近,经常结伴回去。夏子涵拼命回想，只想起来不久前某个周末乔逢说要回家复习，就再也没有出现。
五一假期时安琪说要和乔逢一起回家，整个宿舍谁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然后，她就忘了还有这个室友,只当宿舍空出来一张床很正常。
谁也不记得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了,连寝室群都只剩下了三个人。关于乔逢的记忆、虚拟的数据记录好像都被一点点吞噬,整个人的存在,只剩下被误认为其他学姐留下的寝室被褥。
夏子涵之前还能被叶老板的理论绕进去相信一点科学,现在头就悬在天上。
这科学相信不了一点！
——我就说这世界上真有鬼吧！不是鬼也是妖怪啊！！！
早知道不让爸妈起这破名字了。阎王老师，这活动我们家子涵不参加了行吗QWQ
夏子涵死死捂着嘴，全靠上次在车上吓得死去活来练出来的胆子，没有立刻吓得哭出来。
她拖着发软的脚,屏住呼吸，一点点从门缝挪开，心里把各路神仙拜了个遍。只求门缝外那些苍白头颅,都别看到她追上来。
她是看了飞头蛮的恐怖故事,室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别来找她啊！
冷静，一定要冷静。
恐怖故事里说，活下去，需要冷静寻找规律。叶老板能理直气壮无视诡异的一切,甚至还能骂得它们乖乖给钱！
如果叶老板在这里,会怎么做来着？
没事,哪有鬼啊，是变态杀/人狂而已。太可恶了，一定要报警绳之以法。
——而已个屁啦！变态也很恐怖啊！
夏子涵拼命给自己洗脑，一点点挪出门缝范围。贴上安全通道冰凉的瓷砖墙，才感觉到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她摸出手机，迅速按数字。
既然有鬼，还这么猖狂频繁出现，官方不可能不知道吧？报警应该有用？
按下拨号，手机没反应。夏子涵这才发现，信号格是空的。
来了，恐怖片经典没信号。
但她明明记得前几天还和室友们聊天的啊！
拨号不行就上网，现代通讯还能把人困死在这里不成？再弱的信号，也有一点点发出去的可能。
夏子涵点开绿泡泡，群聊和推送密密麻麻，是她加了小五千人的账号没错了。
前几天找到兼职刚挂出去广告，私信里还有人问找她租房有没有打折。宿舍群里不是问今天吃啥，就是发各种猫猫狗狗吃吃喝喝小视频。
她赶紧群发求救，群发助手却一直处于发送中。
夏子涵仔细看，这才注意到，之前发出去的许多消息，直到今天有的前面还在打转，网络延迟的圈圈一点也不明显。
聊天框里的对话断断续续的，好像一会有信号一会没信号，她也只收到了一部分室友的消息。只是彼此太熟悉，连蒙带猜理解了意思，就没在意这莫名其妙的简略。
夏子涵一直往前翻。
信号出问题，还在五一期间。上一条正常发出的消息，还是她在公寓忙得天昏地暗的吐槽，正是进入公寓的第二天。
夏子涵如坠冰窟。
已经过去四天，以她的好人缘，也没人意识到她其实已经失踪了。她一旦死在这里，会不会也被彻底忘记？
得逃出去！
夏子涵蹑手蹑脚回到办公室，立刻搜刮了剩下的两袋面包揣上，盯着门后的消防疏散示意图，思考哪里有生路。
商场设计有些像四叶草，几块玻璃穹顶中间底部是小广场。两栋公寓楼立在商场两侧，中间有天桥相连。
商场里都是头，肯定没法从公寓楼转商场大门了。
不如说，幸好没直接坐电梯去商场一层，不然电梯门一开一个不吱声。
天桥通道是为了观景修的，两侧没有封死，而是用护栏围着。她进公寓楼的时候，天桥下的手脚架和安全梯还没拆，还在广场顶部拉绳网，据说要装灯。
天桥的梯子一定要还在啊！
夏子涵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轻手轻脚往天桥走。
天桥通道口的玻璃门上还贴着防撞标识，但不知什么时候贴满了报纸和编织袋，把玻璃挡得严严实实，门锁和地插都锁上了。
谁这么勤快啊？还好办公室里有备用钥匙！
咔哒。
开了锁，夏子涵扶着门把，小心翼翼往外推开一条缝隙。
天已经黑了，天上影影绰绰有许多团形乌云。天桥上没有人，但有蒙蒙亮光。
商铺灯火通明，天桥像唯美的水晶桥，折射出万千光华。它两侧向远处牵起的灯丝如网，一排排挂在广场上空随风微微震动，还没通电，配合着远处红彤彤的高大气球拱门，一派张灯结彩的喜庆。
中心广场上忙碌走动的人影被灯丝遮住看不分明，但显然是有头的。
手脚架已经拆了一半，梯子看起来也摇摇晃晃的，但它起码还在！
夏子涵心里一喜，不敢大声呼喊生怕引出商场里的怪物，一点点挤出玻璃门，缩在桥边缘阴影里，打开手电筒往下挥手，气声呼唤离自己最近的人影。
“救命……能帮我扶着梯子吗？求求了帮帮我！我必有重谢！”
夏子涵透过灯丝网，勉强看清他头上的安全帽，看服装，应该是安装灯丝的工人。
天都黑了，安装工人不忙着干完活走人，在广场上晃悠什么？
夏子涵将疑惑抛到脑后。还好她出来得快，还好工人在摸鱼，不然拆完了架子，她哭都没地方哭！
工人越走越近，停在桥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夏子涵。仰头时脖子上露出深深阴影，夏子涵看不太清楚，大概是安全帽的固定带。
他脸色有些差，视线也直勾勾的，眼球凸起，像在瞪人。
但脸色差和活命比起来，被甩脸色就甩吧。
“大哥！大哥这里！再过来点，扶一把梯子就行！”夏子涵激动地趴在桥围栏上挥手，只等他扶住梯子，就赶紧下去。
工人没动，垂着手站着，头越仰越高，眼睛始终盯着夏子涵。
他的脖子已经扭转过九十度，身体还是僵硬不动地站着。夏子涵终于看清，他脖子上的阴影不是什么系带。
那是……
一道红线。
不，不是红线，是一条有点眼熟的红色裂缝，绕脖子整整一圈。
咔。
眨眼间裂缝越张越大，一声轻微的脆响，仰望天空扭过180度的脑袋掉了下来。
脖子切面平滑，露出红红白白一片，但没有一滴血涌出。身体还一动不动，好像只是人偶娃娃的脑袋被掰到极限，拔掉了。
顶着安全帽的头颅像一只气球，违反重力地飘起。
面孔惨白发灰，黑洞洞的两只眼睛盯着夏子涵。
头颅离夏子涵越来越近，森森阴冷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夏子涵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有本能地往后挪脚，只想掉头就跑。
一股淡淡的香烛烟气从身后飘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背，手冰凉而小巧。两只手从身后伸出，死死按住她的脑袋，强行撑开眼皮，保持直视前方。
“别动。”
“！”夏子涵人麻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前有狼后有虎啊？！
“闭眼会死，不要抬头。余光看着它，慢慢后退，退回来。遵循规律就能活下来。”
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话却说得笃定而沉稳，好像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夏子涵机械性地遵从指令，一点点挪步。
头颅越升越高，它挂在天桥下密密麻麻的灯丝网上，滚动了一会，重新从缝隙飞出，很快与夏子涵平齐。
一直面无表情的工人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惊恐，渴求地看着前方，像要求救。
但他的嘴巴上扬咧开，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你……看到……”
夏子涵像被扼住了喉咙，气体一点点被阴冷挤出胸腔。
头颅还在往上飘，夏子涵只感觉到脖子也要随着飘起的头颅一起拉长、变形，直到拔出头一起飞走。
惊恐中，视线总会下意识追寻着前面带来惊吓的东西。本就被抻着的脖子更是十分想活动、摆脱控制。
忍住！鬼车那一车鬼，她都活下来了，现在有提示，肯定也能活下来！
夏子涵梗着脖子退后，背重新贴上冰冷的玻璃门，余光里盯着的头颅已经飞过了天桥，还在继续上升。
……等等。天上黑团团的乌云，难道都是头？！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一只手固定着她的眼皮，夏子涵思绪还很混乱，刚瞥见身侧的人影，就被拽回玻璃门里。
是人？呃，应该不是头会飞的那种吧？
夏子涵警惕地一翻身，靠着门才有点安全感，“你们——”
话没说完，她就被翻了个白眼。
“没事开什么门啊？！大家差点被你害死！幸亏白仙示警，没让外面那些鬼东西进来。”
门里一行十几个人，男男女女有的装扮入时有的穿着外卖骑手套装，像临时凑在一起的。他们都恼火地瞪着夏子涵，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对她一脸恶声恶气，他们转头看向玻璃门前，又挤出了笑脸，“小白大师，来来来您休息，这里我们封。封完我们继续找出口去？您抱着白仙拿净烛不方便，要不我们帮您？”
背后有人？
夏子涵吓得蹿出去，回头才看见门前还站着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个子太矮，她完全没注意到。
女孩左手点着一根灰白的蜡烛，右手袖子里钻出一只白色刺猬脑袋，累得没力气，只抬起尖鼻子四处嗅嗅。
夏子涵心情一言难尽。
这么多大人，指望一个小孩子？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白萱不开心地鼓了鼓脸颊，偷偷踮脚，扬起下巴正色道，“我是江市异常调查分局行动队队员，白萱。”
人群中立刻有人应和，“对对，多亏遇到了行动队进来，我们才没变成那鬼样子。你这丫头对小白大师什么态度！”
咚！骨碌碌——
有东西撞上玻璃门，滚动着碾过门板。中间门缝被挤压变形，黏在门上遮挡的报纸互相摩擦着哗啦啦地响。
“啊！它它它要进来了！”低低的尖叫声响起，众人如惊弓之鸟，有的忙着推门，有的僵在原地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灰白蜡烛飘着股股烟气，黯淡的火光照亮门前。
撞击只持续几秒，门重新安静下来。
刺猬缩回了袖子里，白萱护着手心烛光转身，“我们可以回去了。”
夏子涵跟着他们爬楼梯下了两层，左拐右拐地硬是避开了商场亮灯的位置。
转进一处封闭的屋子关上门，所有人长出一口气，众星捧月地围着白萱坐下，有的脱外套给她当垫子，有的热心地问她喝不喝水要不要休息。
大腹便便的男人没挤到白萱身边，抹了把汗，打量两眼夏子涵，“我们还以为公寓楼没人了。我是商场A9那家店的老板，叫我老齐就行。小姑娘，你之前忙什么呢，一直没出来？那一层是不是挺安全的？没有窗户对吧？”
夏子涵这才发现这里是商场监控室，只有寥寥几个屏幕亮着。
其中有从公寓楼出来的走廊，也有商城大门，但几乎都是雪花噪点，偶尔才能看到*画面。
“办公室确实没有窗户。”
夏子涵一肚子问题，“你是……您是官方组织的救援吗？大家好像对商场路线很熟，我们能不能先出去？虽然天黑了，但跑远点肯定能躲开它们吧？”
老齐疲惫地叹了口气，“出去？天黑？你看清楚现在几点。”
夏子涵视线挪回手机上。
8点，晚上天黑了没错啊。
不对……现在是早上八点？！
刚刚只看到拱门，更远处的还是黑的。
她以为是天黑没有灯光，但现在想想，分明是什么都看不到，就像，之前鬼车窗外那片阴影。
老齐嗤笑，“鬼打墙听说过吗？能看到的出口，走不通的，出去就会撞上那个迎宾人偶，又被迷迷糊糊送回来。回来的时候运气不好，就飞上天喽。”
夏子涵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所以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调查局能救我们出去吗？”
白萱不安地抿着唇，抱紧了刺猬。
其他人发现她似乎累了，献殷勤的人纷纷后退，七嘴八舌地转述之前从白萱口中听到的消息，和夏子涵聊起来。
“调查局其他人马上就来了，咱们肯定能出去，就是得等一等。”
“对对，大家放平心态。大师说了，诡异第二定律，越恐惧诡异越强。不是官方不管，也不是官方故意隐瞒危险，是公开了之后大家害怕，诡异闹得更凶。没看鬼片都在拍走近科学吗？那就是给咱们脱敏呢。放心，就像对抗恐怖/分子一样，隐秘战线上始终有无名英雄在保护我们。”
“前几天断断续续能有信号，小白大师说代表鬼蜮还没有完全成型封闭，还有机会从缝隙出去。她是昨天第一批先头部队，已经联系后面的同事了。可惜我们撞上了几个投靠诡的人奸王八蛋，被堵回来了。今天……今天虽然彻底没信号了，但大部分地方已经找过，鬼蜮里唯一的出口肯定快找到了。”
想起鬼车上那个干尸一样的女人，夏子涵恍然大悟。原来，她已经撞见过调查局的人了。
官方还在保护大家的安心感，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夏子涵忍不住问，“那其他调查员呢？怎么让小白大师一个人出来……”
这不是雇佣童工吗？
“怎么说话呢！”有人急急打断她，“只有小白大师这个年纪能和白仙沟通，人家是出马弟子！年纪小，但有本事啊！”
老齐叹气，“最开始是有另外三个调查员的，但好像是小白大师带的新人。刚开始太乱，他们有的撞上那群人奸邪/教徒，有的试探规律的时候……”他手指偷偷指了指天上。
懂了，人头也飞了。
“但你别慌。脏东西怕净烛，咱们还有白大师在呢。记住试探出的规律，就能保命，好好找出口就行。出去之后干掉这只控制飞头的诡，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大师一样厉害，变成御诡者……网文里怎么说来着？脱凡入圣，走上人生巅峰！”老齐刻意笑了两声，像在给自己安心。
白萱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话手表，上面依然没有一条消息。
她年龄不够，没有调查局配备的卫星电话和特制手机，但手表也经过改装，比其他手机信号强得多。
这些天江市频频有疑似诡异出现，但真正遭遇诡异的事件反而少了。她和白仙都没有攻击力，队长在安排加强巡逻时，还多派了调查员跟着她。
局里都在忙，白萱暂时不用出外勤，干脆带人来大学城买饭。虽然老板很奸商，但味道好，大家吃了心情好。
白萱在车上睡着了，被刺猬雪绒硬生生叫醒时，就发现路线不对，车直奔前面还没开业的商场开了进去。
如果手机显示的时间没有被鬼蜮干扰，现在是她失踪的第47小时。没了白仙辅助，具体定位到商场会慢一点，但队长肯定已经发现问题了。
希望队长能早点来，这样也许还能多活下来一两个人。
白萱不敢告诉大家。
这只刚开始复苏的诡异有鬼蜮，至少是特殊的C级，更可能是B级。
现在大部分人头还没有开始攻击，净烛还能逼退一两个飞头，但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候。等到鬼蜮扩张，整个城市百万人都会死亡。
鬼蜮其实有出口，但她找到的时候，这只诡异的出口已经被真灵会那群疯子堵住，还有人进来堵截他们。白萱只能从内部想办法，寻找诡异本体，尝试让它死机。
白萱心乱极了，听到身边的议论，给所有人打气，“飞头有实体，不是最可怕的那种诡异。鬼压床的故事大家听过吗？它能穿墙直接进梦里吃人，但上个月出现在江市，见到我们队长就跑！”
“上个月？鬼压床？”夏子涵呆滞地重复一遍，倒吸一口冷气。
她和秦阿姨一家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是碰上叶老板，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
夏子涵还以为是路过的什么高人，或者真是叶老板说的自己精神衰弱了。现在看来，说不定，叶老板就是调查局的人，发现了她的问题？
——她还拜什么神啊？真神仙不就在她身边嘛！
夏子涵顿时更安心了，乖乖听小姑娘指挥。
众人歇了一会，白萱圈完地图上几个可疑地点，绷着小脸强装严肃，“走吧，我们继续寻找‘出口’。”-
天光大亮，叶平安接了秦姨送来的菜，关了店门启动面包车。
昨晚送走学生们已经很晚，叶平安约的车行老板送饮料没送成，据说那边遇到了检查。
她本准备开车出去，附近路口全是警车在来回搜寻。
江市哪里都好，就是民风太“淳朴”了一点。才安生了几天，看样子是又出事了。
她这可是新车！半夜谁知道有没有神经病出来碰瓷！
反正现在不着急早早开店，叶平安果断把时间推后，早上出门接货。
特意晚了点出门，大学城主干道还是显示红色拥堵。
叶平安换着方向让导航规划地图，总算找到了一条不堵的路，就是小路有些绕。
路过一个巷子里的路口，外面红彤彤的开业拱门相当惹眼。
面包车车厢地面上的哭脸纹路若隐若现，叶平安刚踩刹车，车速就慢成了龟爬。
叶平安眼前一亮，“这就是大学城新开的商场？还挺大的。我看看，哟，江市第一家蓝马生鲜也在这里。过去看看。”
现在生意刚走上正轨，她没空跑各个原产地挑选原料，但多看看总是没错的。
生鲜超市，总该有些特别的选品吧？
一打方向盘，车轮慢慢转向，车窗两侧隐隐浮起一片黑影，沉在暗影里的建筑飞快后退，车前窗的拱门越来越近。
拱门下站着一个披兜帽的男人，笑着冲她招手。
来呀，进来呀。
夸张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朵下。
叶平安浑然不觉，笑容和他一样灿烂，“门口迎宾这么热情好客，不逛逛怪不礼貌的。”
面包车驶入商场前宽阔空荡的道路，路两边设防的调查员脸色骤变。
他们下意识看了眼车后，高楼大厦之间窄窄的缝隙理论上能通过面包车，但——
“附近路都封了，哪冒出来的车？！停车！危险！”
25
第25章
◎你们商场这路不平啊！◎
清晨的商场在阳光下灯火璀璨,花篮和红毯拱门早已备齐，只等锣鼓喧天的开业时刻。
隔着玻璃隐约能看到商场里衣香鬓影，广场上已经有顾客在闲适愉快地逛街休息。面包房和奶茶店开业散发出浓郁香气,海报上模特明星们巧笑嫣然，一切都如此美好。
但悬在广场上的灯丝网模糊了道路，商场里明亮的灯光也将人影照得不太清晰，整个商场都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于是,美好的商场怎么看怎么透着虚假,像幕布上的一幅画,只是为了吸引视线。
红艳艳的拱门后就是擦得透亮的商场一号门,一侧还能看到通向广场的步行街小路。
入口近在咫尺。
但外围布防的预备役调查员姚清,不敢多看一眼。
几小时前，她亲眼看着前面试探的调查员一个个倒在拱门里。
门前明明点着净烛、明明反复训练过意志，靠近门口的“迎宾”，大家依然任旁人再怎么都不会回头,疯狂地走向拱门。
然后，填充进去，消失不见,变成血盆大口的一部分。
而拥有诡物的队长他们,走过拱门，一眨眼就会重新走出来。
“那群疯子在蓄意报复我们……要用江市喂养复苏它，想得美。”
老李疲惫地按了按额头，站在临时拉来的消防云梯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一个个小方盒子,密密麻麻一圈圈套住了商场。
以商场为中心,一个个路口被限制通行，一辆辆车封锁了四周，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商场四周云梯拔地而起，行动队里有过接触诡异经验的调查员，全都在云梯上尝试寻找鬼蜮。
人手实在捉襟见肘，下面布防的有的是之前的内勤，有的是刚撞过诡获得资格的预备役调查员，或是协调来配合任务的各个部门，但都只是外围任务。
……抵抗不住诡异吸引的人，深入后一旦死亡、崩溃，反而会增加所有人的危险。
这次诡异事件爆发得突然，邪信徒们刻意扰乱了信号突然消失的位置，又有鬼蜮扭曲现实。等她收到白萱发出来的一条没头没尾消息，发现这片区域不对劲时，鬼蜮已然成型。
这是一只正在复苏的诡异，之前不曾出现过，队长推测是B级。
但它内部什么状态、什么规律，他们在鬼蜮外一无所知，甚至没法从浩如烟海的恐怖传说中找出相似的内容。
总局镇诡碑上还没出现它的名字，出现既能更进一步了解它，也意味着诡异更加危险。时间是生命堆起来的，将诡异困在摇篮里，越快越好。
就像之前江市爆发的【灵车】事件，鬼蜮无法从外面击破。
商场鬼蜮已经成形，除非它再次扩张，否则要救人或限制它复苏，只能主动进入鬼蜮。
一般情况下，鬼蜮入口天然吸引活人进入。
但商场门口显眼至极的拱门，根本不是正确的入口——或者说，现在不是。
“欢迎光~临~”
拱门旁的兜帽男随风摇晃手臂挥舞得像条绳子，热情地招呼所有靠近或不想靠近的客人走向拱门。
他看起来像是个活人，眼神并不僵硬，面孔表情也相当丰富。
只是脸色苍白，七窍中都有点透光。仔细看，连眼眶都是黑洞洞窟窿。
那根本是一层空荡荡的皮。
只有两个贪婪滚动的眼珠子还算真实。
信息部门第一时间对比检索出了结果，门口是之前发过通缉的真灵会小头目杜腾。
他使用【E59014-招手皮影】，作为诡物并不算强。诡物离制造的影子不能太远，只要忍住不被影子迷惑吸引，区分开真假，就能抓到它。
但杜腾躲在鬼蜮里使用诡物，皮影就变成了大问题。
老李剪过，剪碎了影子，皮影眨眼重新出现。
鬼蜮的迷惑吸引和皮影叠加，少有人能扛住。扛住的人立刻被皮影分开，有的直接被送出来，大部分甚至没法真正突入鬼蜮，就已经被皮影借助鬼蜮吞噬。
江市接连遇到需要队长出手的诡异事件，【灵车】消失后，队长就在入院治疗。
队长如今的身体最多只能支撑起一两次出手，走过拱门就已经体力不支昏迷，剩下的力量必须用在关键时刻。
胡队的叮嘱还在耳边盘旋，“它不一定真是B级。它只是正在复苏！越强大的诡异复苏时间越长、需要吞噬的生命越多，我们还有机会限制它。等它扩张再进去，黄花菜都凉了。鬼蜮已经成形，但未必没有薄弱处。
“找到它，打开它。”
老李面前商场的外墙玻璃仿佛触手可及，但伸手只能摸到一片阴冷的虚无。
鬼蜮吞没的商场就在后面，但她进不去。
阴冷一丝丝爬上手臂，隐约比之前判断的位置弱一些。她握着剪刀试探着向前剪开，一缕缕黑雾从锋刃闭合处溢出，剪刀合拢，却依然在发出窃窃地摩擦声。
霍、霍、霍霍。
每响一下，老李身上就多出一股血腥味。
一道裂痕凭空出现在她侧脸，皮肉外翻，挤成夹角，像被剪刀剪过。裂开的血肉发白，没有血溢出来，乌黑的剪刀却越发黑亮。
真灵会把白萱卷进去，相当于蒙住了行动时80%视野。没法详细分辨诡异气息的能力，老李只能用笨办法，一处处尝试绕开门进入鬼蜮。
“不在这里。去下一处。”
老李咬着牙发出指令，接通电话，收到突然有市民误入的消息，瞬间眼前一黑。
“检查包围！信息部门排查路口，到底哪里疏漏了？！尽量追回来，少被吃一个是一个。”
挂断电话，老李熟练地抹了抹伤药，握着剪刀盯上下一处地点，“继续。”-
商场门口，远远看到有人，杜腾眼睛就亮了。
【美人首】被拦截夺走，【百眼】的复苏不得不靠进入鬼蜮献祭加速。鬼蜮里的老鼠还没抓完，商场附近就被封锁了，截断了祭品来源。
幸好他等其他人进去之后，留在这里堵住了出口，这才发现江市队长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杜腾还是很紧张。
【百眼】复苏这段时间，可是他利用神明力量的最佳时机！万一【美人首】和【迷魂话筒】不是胡荼吞噬的，而是有高手在，他可不想被调查局抓走。
所以，得快一点，再多一点祭品。
下属们勉强能当几个祭品用，杜腾皮影眼珠瞄到远处追出来试图拦截的车辆，挥手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欢迎——光~临~”
鬼蜮内，杜腾心痛地又切下一块肉，投入若隐若现的倒影。
红彤彤的拱门映得商场门前兜帽男皮肤发红，血红从空荡荡皮影掌心溢出。一张商场传单出现在皮影手中，随着招手，上面的文字不停往人眼睛里钻。
传单上一角是“一折”，一角是“明星剪彩开业”，中间挂着“帅哥美女接待”、“购物抽奖好礼相送”……全是商场的广告词噱头。
只是此刻，鲜红的字体仿佛有无限诱惑力。
叶平安一眼看到传单上的三个字：
“一折优惠券”。
嚯，大手笔啊。
本来只打算看看，这下高低得尝尝咸淡了。
“券给我留一张！马上来马上来！”叶平安两眼放光，踩着油门就冲。
杜腾同样两眼放光。
看来，误入附近的蠢货已经被吸引住了！祭品当着调查局那群鬣狗的面走进来，他们恐怕得气死吧？
面包车引擎低沉轰鸣，杜腾大笑等待。
面包车车轮飞转，杜腾还在笑。
杜腾……杜腾皮影和他的脸庞一起扭曲，死死盯着前面快速转动的面包车车轮。
车轮转出了残影，但面包车原地打转。
油门轰鸣声中，本来前轮已经开上商场门前平地的面包车，不仅没有前进，还横在公路上往后退了一点。
杜腾气得差点翻白眼。
这蠢货会不会开车？！平地都能倒着跑？难道……是故意耍他的？
银色面包车窗玻璃上黑雾不断起伏，轮胎缝隙挤出一滴滴黑色黏液落到公路上，伸出无数只迷你鬼手。
它们完全没去抓就在车里的人，全都拼命黏附地面往后缩，试图缩得离商场远远地。
“你们商场路口怎么回事？路不平还是撒了油啊？怎么还滑得倒着跑？”叶平安踩着油门，一脸真诚地着急挥手，“一定给我留着券啊！”
杜腾：？
倒反天罡！倒打一耙！看看这激动的小眼神，肯定是想进来的！就是不会开车而已。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新祭品，杜腾绝不想放过。
皮影飘忽着往外探去，手臂和身躯都悄悄拉长，主动缩短和车门之间的距离。
“欢迎光临~”
叶平安踹了两脚油门，车厢地面哭脸纹路耷拉下去，轮胎艰难地重新往前转动。
她喜气洋洋探出车窗，“哎呀，怎么还跑过来送了啊？瞧你累得，肌肉衣都变形了。”
全球审美降级，现在的服务迎宾都不找真材实料身材好的人了。
看在优惠券的份上，叶平安原谅跑得脸都扭曲了的迎宾。
杜腾压根没听在说什么，看她像看个死人。
皮影甩动着细长的身躯，一手往前递传单，一手向后指引着客人走进拱门。
走进去，祭品就逃不掉了！
唰！
叶平安一把抽走传单，找到下面小字备注，脸色就垮了，“一张传单可参与一次抽奖，抽到一折，才能给一个商品打折？你们这优惠不实诚啊！”
杜腾皮影缩回一截，才发现祭品没跟着走进拱门。
……不是？你还真看传单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晚一点，今天还是更六千
26
第26章 （二更）
◎还有传单吗？多来几张！◎
她居然没有被传单迷惑着直接跟着走？
杜腾谨慎地打量突然冒出来的司机。
刚刚确实有诡异气息出现,但是鬼蜮的存在感太强，他没法确定是鬼蜮内完成了新的献祭，是调查员在商场外使用诡物,还是面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人有问题。
难道……是江市调查局的底牌，隐藏起来的高手？那必须得用皮影把她挡在外面！
包围圈里，姚清和搭档一边警告，一边开车追了上去。商场门口的面包车却像压根没听见一样，依然在往前开。
不对,也许真的没听见。
看起来鬼蜮就在那里,但诡异气息干扰下,光是从路口赶到商场门口,都需要花往常几倍的时间。附近的信号都很乱,声音也难免受了影响。
冲向商场的面包车速度虽然慢了下来，但依然在向前。姚清心里拔凉拔凉的，“完了，那个司机和探路的前辈们一样中邪被迷住了。”
再一看,司机甚至主动伸手去拉门口的迎宾？？？
她就不觉得扯长之后头大身子细的皮影哪里有问题吗！？
“喂！司机停下！不要拿！”姚清一看前面司机还在笑，就知道压根没听见。她只能加快速度，“快点,开过去堵住她！”
既然拿到一张传单还没有被引走,说明意志力比较强，没有完全被迷惑的时候，还来得及救人！
叶平安远远看到有人过来，赶紧喊迎宾回来，“还有传单吗？多来几张！早点发完你也能早点下班,咱们互惠互利嘛！”
一张传单可是一次抽奖。一折购物的机会不多,先到先得！
看到调查员过来,杜腾也有些着急。
女人左眼写着贪，右眼写着钱，气色红润笑容灿烂，完全和之前诱惑进商场的祭品一样。
她和掌握诡物的活死人御诡者不说一模一样，那是毫不沾边。
调查员这么着急救人，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个普通人。
可能意志力强一点，但也没强到哪里去，脑子也有点问题。明显已经进圈套，连他变形的身体都没注意，光顾着找他要更多传单。
只需要加强力度引诱就能成功！这个祭品他吞定了！
使用低级诡物的代价，和能早点利用B级诡异神灵力量比起来，完全是毛毛雨。
鬼蜮里，杜腾从血肉模糊的腿上连皮切下一块肉，丢进倒影。几颗人头气球闭着眼飘到附近，原地打转，血肉消失后，又渐渐散开。
商场里随处可见的传单再次出现在皮影手中，“欢迎——”
话没说完，叶平安嗖地薅走传单，“怎么就这几张啊？你不会就这点吧？还是不想给我？我找别的迎宾要也一样。”
“有！”杜腾阴沉着脸。
调查局封锁收紧，他说不定只能抓到一个新祭品。为这个祭品已经挨了两刀，多来两下也不算什么。
要传单是吧？就怕你要不起！
一张两张三张，染了血的传单雪花般瞬间一张张飞出皮影手中。
“这么多？”叶平安惊喜地大开车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你这工作做得，靠谱！”
说着太客气了，她一点没少往车厢里扒拉传单。
鬼蜮中杜腾半边身体血淋淋的，皮完全被他喂给了皮影，脚下若隐若现的倒影几乎凝成实质，勾起诡异的笑容盯着他。
地上凝了一小片血泊，闭着眼睛的人头气球在上空盘旋，数量越来越多。
杜腾大脑有些难以运转。
祭品……怎么……还没有进来？诡物的引诱失效了？
“欢迎……光临。”呆板的声音响起，皮影两手空空，没能拿出一张多的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