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咚咚咚的鼓声响起。
萧彻被鼓声所吸引,他目光缓缓投向场地中央,只见慕怀钦扔下鼓锤,一把长剑撇向空中,他轻轻一跃,从空中将长剑稳稳抽出剑鞘。
长剑在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璀璨的烟花不断的绽放,剑身拖着寒光剑影、发出银光熠熠的光芒。
几刹间,寒光威慑。
那剑意中藏有悲欢,藏有柔情,微风掠过,似带走剑锋的苦楚,梦一场,忆一场,似笑意人间荒唐不知错,残花落地又似白雪堆积,稍顷,流连于剑锋百转千回,抒写着一砚风雪。
萧彻很久没见慕怀钦舞剑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年深岁久的记忆似乎在心尖上被一刀刀割去,能回忆起的仅是他紧蹙的眉眼,在身下落泪的模样。
萧彻将酒一饮而尽,脸上泛起少有的惆怅,他一杯杯的喝,全无病在身旁一杯杯的倒。直到慕怀钦舞毕,掌声雷动,他才放下了酒杯。
“好好好!简直太好看啦!”其木格那小公主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兴奋过了头,竟“嗖”地一下蹦到了桌子上,双手拢成个小喇叭状,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舞得太好看啦!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来我西周做武士?保准亏待不了你!”
这么明目张胆的撬墙角,一旁的西周王尴尬地马上拉女儿坐下。
能受到其木格小公主的赞赏,慕怀钦是没预料到的,转头看了其木格一眼,难为情地拱手笑笑,继而走上台前。
他目光望向宝座上的皇帝,深深一眼,双手呈上自己亲手做的玉蝉,微微沉吟:“生辰快乐,陛下。”
简单的两句,像那嘴笨的家伙,在年少时才会说出来的祝贺词,萧彻忽然感觉回到了以前,他喉咙滚动着,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前人,干净、明亮、还有…依然傻傻的……
他拿起那玉蝉,晶莹剔透,洁白如雪,见物如见人一般,手中玉一丝的冰凉化成了一股暖流直击心底。
萧彻嘴角微微扬起,细细摸了摸,又漫不经心地放下了。
“赏!”
干净利落地发话后,陈公脸上带笑,及时递上酒水,慕怀钦也顺势端起酒杯,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第一次看到萧彻满眼柔和的目光,不是对别人,是对他的。
半晌,谁都没说话,酒杯轻轻一碰,叮的一声,像敲在了彼此的心间,纷纷将酒饮下。
这一杯,慕怀钦心里痛着,他带走了多年的感情,走的绝情绝义。
而萧彻,酒过穿喉,一丝甜一丝苦,他将心里多年埋藏的情感,全部倾注在这浓烈的酒水之中。
全无病最善察言观色,很快便发觉他二人情绪上的变化,虽只字未提情,却处处留了情。
他不着痕迹地在台下拉了拉萧彻的衣角,试图把萧彻的注意力转移在自己身上,“陛下,您今儿个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萧彻可能是真的喝多了,用力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管。
全无病眉眼深深蹙起。
就在这时,侧位的摄政王站起身,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呐,这气度风采,无人能及。”
沈仲慢慢走到慕怀钦跟前,身后管家端酒上来,他递去酒水稳稳放在慕怀钦手里,“来,为师也敬你一杯。”
慕怀钦看着沈仲手里的酒杯,一时没动。
这句为师似乎把他们之间拉得很近,确实,沈仲也是他幼年时的老师,可那为人师表下,不知藏着什么样的恶毒的心思。
沈仲忽地拉下脸色:“怎么?慕大人不饮,是不想念你我的师生之情?”
慕怀钦心中一震,心中隐隐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推辞,况且这个时候,也不该惹麻烦。
“微臣不敢,臣多谢王爷赐酒。”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未注意到沈仲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
“后生可畏。”
沈仲拍了拍他肩膀,随后坐回座位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永远都是那副慈眉善目,和善模样,让人产生错觉。
他小声吩咐道:“派人盯紧了。”
管家称是。
宴会还在进行,皇帝一声自便,便成了群臣互相拉拢关系的官场应酬,一些清风傲骨的官员开始陆续拜离了酒席。
慕怀钦站回萧彻身后,美滋滋地数了数打赏的金定子,真不少,整整二十锭。
金锭子不同官银,在哪都能用得上,接到父兄后,在外漂泊也就不会吃太多的苦。
他笑得像朵小花,没见过世面似地忙把钱往怀里揣。这么不经意一抬眼,忽然察觉到萧彻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举动,神情上多多少少有点嘲讽他的意思。
他微微俯身下来,“让陛下破费了。”
萧彻呵了一声,故作冷淡,“不值一提的打赏,别万一被人挖了墙角,丢了皇家颜面。”
慕怀钦:“…………”小姑娘的话也当真?
不好听的话听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他看了看天上的烟花,信号已经发出多时,算算时间父兄应该已经被接出了廷尉昭狱,他时间不多了,得马上同唐宁汇合。
“陛下,臣去小解。”
萧彻嗯了一声。
慕怀钦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脚下踉跄了一下。他扶住墙壁,想稳住身子,但体内的灼热感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怎么回事……”他低声喃喃,自己酒量一向没那么差,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堪一击。
慕怀钦越觉越不对劲,恍然想到,难道是摄政王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他下了什么,毒药吗?
不管怎样,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忍着痛,望向台下的唐宁,唐宁眉眼紧簇着,也在望着他。
唐宁在等他,父兄也还在等着他,他必须抓紧时间。
也在此时,萧彻像是有所感应,突然回头,恰好捕捉到慕怀钦凝视远处的目光。他微微眯起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在看什么?”说着,便顺着慕怀钦的目光朝台下望去。
同一时刻,唐宁看到萧彻的瞬间,心猛地一震,他立刻错开目光,佯装镇定,目光巡视着各处来掩盖不安。
萧彻脸色阴沉下来,脑海里很快又闪出他二人桥下的吻,还有慕怀钦脖子上的一道道吻痕,他深深呼出口气,按压住情绪,回过头来,又见慕怀钦手扶着太阳穴,整个人无精打采,与刚刚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他没好气地问:“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