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什么呢?”陈公推门出来,问了一嘴:“药熬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
这时,唐宁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干爹,大胜哥……”
方大胜一惊,急忙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陛下还在气头上,不知道避嫌吗?怀疑到你头上,你就完了!”
唐宁低声道:“大胜哥,我放心不下他,我有话想对他说。”
方大胜被气得直跳脚,像只大熊瞎子推着他回去,“滚滚滚,赶紧滚!”
“大胜哥……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门口站着的陈公见状,深深沉了口气,他虽置身事外,但什么事都看得明白,他喊了一声:“大胜,让他进来吧。”
听了陈公的话,方大胜才放了手,嘱咐道:“看看就走,快点,别让人怀疑了。”
唐宁点头后,匆忙跑进了房中。
窗前,月光无垠,唐宁眼中全是慕怀钦那张被月光照映得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对不起……”
唐宁深深自责着,胸口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慢慢走了过去,跪在床头,捧起一只失温的手,脸颊轻轻贴伏着,任由泪珠一颗颗滴落。
“慕怀钦,慕怀钦……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慕怀钦在混乱的思绪中,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低泣的脸深深埋在他的手心里。
一呼一吸都带着深深的哽咽。
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化成泪水,滑过他眼角的泪痣,他轻轻抚摸着唐宁头顶的发丝,“别哭,不怨你……”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说。
唐宁听到他的话,猛地抬起脸来,“慕大哥,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慕怀钦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唐宁是真心为他着想,但这一切听起来太过冒险,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他无望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唐宁不懂,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地方,“你难道还对那个人不舍吗?他根本就不把你当人!”
慕怀钦眼中闪过一丝愁苦:“小唐,我不能走,我还有家人,我走了,他们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唐宁慢慢将人扶起,靠在了床头,“慕大哥,我有件事必须同你说。”
慕怀钦抬头,唐宁警惕地看了窗外一眼,随后走去门口将门插死。转身回来急切地握住慕怀钦的手,“我已安排可靠之人去狱中接出你家人,萧彻生辰那天,百官都会进宫贺寿,守卫必定有所松懈。我们就趁这个时机一起离开上京。”
慕怀钦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几乎颤抖:“你……你说什么?你能接出我父兄?”
唐宁坚信地点了点头。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映得慕怀钦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思绪十分混乱,他确实无时无刻都想离开皇宫,但这件事未免荒诞了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廷尉昭狱是朝廷重地,守卫森严,想要从中救人,无异于虎口拔牙。一旦失败,不仅是你我,甚至连你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牵连。”
“你放心,已经有人答应了我,会帮我安顿好一切。”
“答应了你?”慕怀钦诧异,“谁?”
“这……”
慕怀钦见唐宁神色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唐,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
唐宁一怔,慢慢避开对方的目光。
全无病当时说给他指一条明路,就是带着慕怀钦离开上京。
之前,他犹豫了好久,也猜不透全无病的想法,全无病只同他讲,不想让慕怀钦在跟前碍眼,给他们一次远走高飞的机会。
这个理由过于牵强、搪塞。
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争,其恶毒的心机他也有所耳闻,可全无病如果有心想要害他们,完全可以在当日去陛下面前揭穿他们,哪还会费劲心思安排他们离开?
唐宁自己是有七分相信全无病的,就怕说出来一切,他慕大哥不会相信,再从中阻拦,便会脱延了离开的时机。
思及此处,唐宁转过身,目光深深地望着慕怀钦,“慕大哥,这件事你就相信我一次行么?”
.
几日后。
庭院深处,慕怀钦一袭玄色劲装,手持长剑,随着一声清喝,他手腕轻转,剑花骤起,辗转腾挪间衣袂飘飘,长剑凌厉的生风之响,引得周遭落叶纷纷扬起。
这只剑舞,是他为萧彻生辰宴精心准备的贺礼,一舞过后,便是他们的离别。
想到离别,慕怀钦手中剑不稳起来,朝朝暮暮,十多年的陪伴,便要结束了,这一次生死犹未可知,心中难免有一丝惶惶不安,总觉得答应小唐是不是太过冲动。
可事到如今,他无路可走,也许这是一次机会,唯一的机会。
清晨,马车缓缓驶出皇宫,今日是萧彻母亲纯妃的忌日,萧彻解了慕怀钦的禁足,命他随同前去皇陵祭奠。
萧彻在陵寝里待了许久,慕怀钦一直在门外候着,他看看天,日头快下了,不多时,一宫人前来招呼,“慕大人,陛下命你进皇陵。”
慕怀钦一怔,往年他都是在此等候,从未踏进皇陵半步,此次陛下不知出于什么,命他进去。
想不了太多,慕怀钦听从吩咐走进皇陵。
皇陵内,长明灯的火光微弱而摇曳,将萧彻的影子拉得修长,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他跪在灵柩前,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烛火,一动不动。
“陛下。”慕怀钦躬身。
萧彻也没回头看他,只低声说:“过来,跪下。”
慕怀钦愣了一下,整个人很不在状态,一般情况下,不是皇家之人是没有资格跪在陵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