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钦正在套马靴,忽然抬起眼看了方大胜一眼,很快又把目光垂下,低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顾佟可跟我说,他最近总往摄政王府跑,娘的,我不让这小崽子去,他还同我使脾气,你得了空,得帮我说他几句,离那些是非远点,那些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不然,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慕怀钦微微皱了眉眼,他大概也能猜出唐宁的心思,多半在陛下那吃了一顿打,路走不通了,便想着走别的仕途。
他低声应了一句,“我会劝劝他的。”
关了几天禁闭,慕怀钦一出门,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他伸手挡了一下日头,目光透过手指的缝隙,是广袤无垠的湛蓝天空,蓝得纯粹、深远,蓝天下芳草萋萋,马蹄声踏破所有的宁静,萧彻策马归来,开怀大笑,和顾佟比试的这一局他赢了。
“陛下好身手,微臣见识浅薄,还没见过有谁会如此精湛的骑射,臣输的心服口服。”顾佟一边牵着马,一边拍着马屁,眼睛都笑成了一朵花。
萧彻白他一眼,嘴角却在上扬着,“少哄朕,你也曾指挥骁骑卫冲锋陷阵,他们有什么本事,朕会不知?”
顾佟笑道:“那可不一样,陛下日理万机,操持着整个江山社稷。要是天天都能像在兵营里那样操练,想必这天下间,再没谁能在陛下马前走上三个回合!到时候,陛下的威名,定能远扬四海,叫那些个番邦蛮夷,一听陛下的名号,就吓得肝胆俱裂,抱头……”
“行了行了,可行了……”萧彻听着浑身起鸡皮,连忙打断他的话,“马屁拍的没边,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继而转话问道:“对了,朕一直想问你,全无病身份查得如何?”
顾佟长眉微皱,似有难言之隐。
萧彻道:“有话直说。”
顾佟上前一步,凑近了些才说:“陛下,臣最近才了解到,全无病在城中开了一家药馆,臣从药馆伙计那里得知,他并非叫全无病,他本名叫赫然,老家就住在长汀附近的村落,臣派人去了他老家,那里的乡亲都说,早年间羌胡袭扰边境时,他一家子都被屠了,赫然侥幸逃脱,然后被……”
“被什么?”
顾佟躬身:“被慕家军所救。”
萧彻听后一怔,半敛的眼睑一点点睁大,那一双龙凤眼,幡然成了一对丹凤眼,眼里透着深深的震惊。
他原本想,全无病应该是摄政王对他下的一枚棋,不曾想这人身份却不简单,看来摄政王对此人也是全然不知情。
这个叫赫然的,既然与慕家军关系匪浅,那他孤身一人来到朕身边,怕不是为了那些荣华富贵,很可能是为慕家军报仇雪恨而来。
萧彻眸光闪烁:此人精通医术,床笫之间早该痛下杀手,却为何又迟迟不动手?
思忖间,远处骤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萧彻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慕怀钦骑在马上,一身玄色劲装,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萧彻不由看得出神,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慕怀钦,骑在马背上的他,总是那么自信而坚韧。
那眉宇间的气势与生俱来,冷峻而深邃还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劲儿,恰似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指挥千军万马的王者,光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慑四方。
一瞬,萧彻竟看得恍惚,慕怀钦的身影与记忆中父皇的轮廓竟慢慢重合,近得恍惚触手可及,下一秒又飘向远方,模糊不清。
他心头一跳,恍然意识到,方才说的那个赫然并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着慕怀钦来的!
慕怀钦快速下马,见到萧彻立刻垂下了目光,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彻从杂乱的思绪里回归现实,他低声道:“起来吧。”
慕怀钦抬起脸来,陛下的目光很柔和,语气也没那么冷厉,也许是在人前的缘故。
“谢陛下。”
萧彻道:“这段时日你不用再当值,今日起,你同方大胜一同在武场练习骑射……”
“陛下!”
话还未说完,方大胜一下就急了,他本下马就溜到了顾佟身后,这会儿又紧忙窜到萧彻跟前,急声道:“陛下陛下,咱不是说好了让我和顾大人一起,您和慕怀钦一组吗?这咋能临时变卦了呢?”
萧彻吁了口气,没说话,只单手背过去看着他。
方大胜看去陛下阴沉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说话又不知分寸了,他双膝一弯,扑通跪地,“卑职那个……嘴又那个了。”
顾佟看了心道:该!牙都没了还闲不住你的嘴!
慕怀钦看了憋不住想笑,“酷酷”了两声又憋了回去,萧彻瞪了他一眼,责骂道:“你还好意思乐,若不是你惹得祸,朕用得着操这份心?”
慕怀钦也跪了下来,头垂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下巴杵在锁骨上,不吱声了。
方大胜看了心道:该!让你笑我!
这种奇特并安逸的气氛维持了一会儿,萧彻命跪着的那俩出去跑马训练,自己则带着顾佟坐在树下喝茶聊天,慕怀钦骑马路过,目光不经意总能瞥到他二人,两人贴的很近,像在商讨些什么,顾佟看萧彻的眼神总会散着不一样的光芒,这种目光让他有一种侵略感,感觉很不舒服。
慕怀钦把头扭了回来,舌头顶着一侧的脸颊,那颗淡红的唇珠微微嘟着。
方大胜的口水喷了过来:“他娘的,你走什么神呢?瞧不起老子吗?老子可是射中靶心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