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当下眉头一拧,埋怨他慕大哥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会儿,他刚把手不情不愿地收了回来,一抬眼,一抹玄色龙袍便映入他的眼底。
萧彻站在庭院的中央,身后跟着都是带刀侍卫和宦官,周遭静的死寂一般,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宁惊慌失措的模样。
慕怀钦在侧,神色忐忑不安。
唐宁已成惊弓之鸟,吓得从摇椅上一跃而起,银白铠甲发出慌乱的玲琅碎响,将禁书掉落的声音掩埋。
“陛下!”
萧彻目光冷峻,扫视了一圈,见桌上茶点倒是齐全,阴阳道:“唐副统领真是好雅兴,巡逻之时竟还有闲情在此品茶?”
问话在唐宁头顶炸开了花,他跪伏在地,声音微颤:“陛下,卑职只是顺路……顺路……”
“顺路?”萧彻冷笑,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腰间那块玉蝉上,眸中忽地闪过一丝阴鸷:“顺路便是你擅离职守的理由?”
唐宁说不出话来,慕怀钦也是慌得满背后冷汗,他了解萧彻的脾气,不会与失职者多说废话,要罚便直接一声令下,干净利落绝不拖延,这般问话,是碍于他,是冲着他来的。
他上前一步,“陛下息怒,此事怪不得……”
“你急什么!“萧彻厉声打断,“朕还没问到你!”
慕怀钦却未退缩,声音坚定:“是臣命他来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彻目光如刀般刺向慕怀钦,“你?”
“是。”慕怀钦微微颔首,神色坦然,“是臣命唐副统领来的,臣有事有求于他,让他帮忙顺路带点东西,并非他擅离职守,若有罪责,臣愿一力承担。”
萧彻转身逼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声音低沉:“爱卿的意思是说,朕不该罚他,而该罚你?”
慕怀钦缓缓抬眸,望着那张冰冷的面孔,视线相碰的一瞬,他想起萧彻醉酒的那一晚。
他的冷,足以让人一败涂地,他的暖,也能让心里的冰雪尽数融化。
慕怀钦宁愿他冷,因为,这样的萧彻对他才最真实。
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他从容跪地,重重一磕:“臣,甘愿受罚。”
萧彻迟疑了一下,他本只想借机敲打慕怀钦,不曾想,竟在慕怀钦眼中,再次看到了多年前那份坚韧的守护,只是这种守护好像变了心,不再是为他。
他点着头,指着慕怀钦怒斥:“好啊,好!兄弟情深是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一介贱奴,也敢在此袒护他人?”
慕怀钦再次叩首,声音平静:“臣是贱奴,请陛下责罚。”
“你!”萧彻双唇微颤,默了两息,眸中寒意更甚,“好,朕成全你,来人!”
“陛下,此事与慕大人无关!”唐宁见慕怀钦为自己求情被罚,心中焦急万分,看陛下的态度,今日之事饶恕不得,他自己做下的,绝不能冤枉了慕大哥。
唐宁扬起头来,声音不卑不亢:“陛下,此事确是卑职有错在先,未曾事先请示陛下,陛下说卑职擅离职守,卑职认罪,但卑职斗胆一问,平日里,那些后宫的太监宫女多与侍卫交情不浅,时常让侍卫顺路带些宫中所需之物,都是顺路,他们都能做得,慕大人又有何不妥?”
唐宁一字一顿道:“不论慕大人身份如何,可也是在陛下您身边伺候的,陛下您一口一个贱奴,既然如此不喜,为何还要将慕大人束缚在身边?难道就是为了针对他吗?”
“小唐!”慕怀钦心惊肉跳,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连忙喝道:“退下!”
看向萧彻时,身子压的低得不能再低,“陛下恕罪,唐副统领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意冒犯陛下。”
萧彻哪里还听得进解释,小唐的一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痛处。
为什么要束缚在身边?可笑!他以为朕想吗?
若论慕怀钦的身份,朕早就可以杀了他!偏偏他不能死,他若死了,清明的自刎又算什么?白死了吗?
不知好歹,就凭他的头脑,早就被摄政王不知撕碎几回了!
萧彻哪怕万分恼火,可这些只能压在心里头,都是些不能言说的秘密。
“来人,将这大不敬之人拖出去,杖八十!”
杖八十!
慕怀钦瞳孔骤缩,露出惊恐的神色,八十杖,这相当于就是要了唐宁的命!
侍卫们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唐宁是他们的同僚,更是上司。但君命难违,他们只能动手。
唐宁见侍卫走过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他见过扛过五十杖还活下来的人,浑身皮开肉绽,腰骨碎裂,下半身已经成了一摊烂肉,可即便能活着,这辈子也再难站起。
他年少气盛,一时负气口无遮拦,却忘了眼前之人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君威岂容冒犯?
侍卫架起唐宁时,慕怀钦猛地扑了过去,推开侍卫,张开双臂挡在了唐宁面前,“陛下!求陛下开恩!唐宁年少无知,他才入宫不久,很多规矩还不懂,我是他大哥,是我的错,他只是想救我,他还不满十八,不满十八!”
慕怀钦的话语全然是凌乱的,手臂再止不住的颤抖,他太害怕了,怕失去唐宁,怕失去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