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表白(1 / 2)

月黑风高,一黑色身影踏入摄政王府院中。

“何事前来?”

“回王爷,慕怀钦自戕了。”

“哦?这么快就有成效了?”沈仲放下手中的酒壶,抬起脸来看去眼前的黑衣老者,眼底的笑意尽显:“死了吗?”

“生死未卜,太医院还在抢救。”

“太医院?”听了话,沈仲方才还在微笑的眼角,渐渐变得扭曲狰狞,“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说让太医院看着办。”

“这么说来,陛下的意思是能救便救,救不了也就罢了?”

老者拱手,“多半是这个意思。”

“呵…呵呵呵…”沈仲不禁冷笑起来。

他笑,是嘲笑他的好外甥做起戏来,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自慕良城之事后,彻儿便与我多有隔阂,他年轻,到底是沉不住气,怕他的亲政权一拖再拖,也清楚我想要什么,那便演什么。

全无病【淑妃】刚入宫才没几天,这戏就立马来了,彻儿素来行事果敢,雷厉风行,若真将慕怀钦弃之敝履,还用得着说让太医院自己看着办?

慕良城死了,他肝肠寸断,与慕怀钦这么多年的主仆感情,他若是指着太医院的鼻子说救不了全部陪葬,那可信度还能高一点。估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戏演得有点过,慕怀钦居然选择了自戕。

别说,这戏还真是有点看头。

沈仲暗自思忖:彻儿那行不通,不如反其道而行,从慕怀钦身上下手,可能会事半功倍。

想到这,沈仲道:“本王听说,你新认了个义子和慕怀钦走得挺近的?”

黑衣老者心思一惊,双眉倏地皱起,不过他人老皮糙,倒不容易被察觉。

“回王爷,确有此事,这孩子才年满十七。”

“十七岁是个好光景啊,情窦初开的年纪,哪天带过来给本王瞧瞧,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您老的眼?”

“王爷说笑,穷苦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怕冲撞了王爷。”

沈仲大笑,摸起酒壶畅饮了一口,叹道:“可莫欺少年穷,慢慢教来,本王不会怪罪的。”

说完,他挥挥衣袖,示意退下。

事已至此,尽管知道摄政王不怀好意,老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转身离去。

“等等!”

沈仲忽然召唤。

黑衣老者一怔,回首看去,沈仲从座位上缓缓走下,醉意朦胧的目光盯了老者片刻,开口问道:“还是想问你一句,纯妃去时……真的什么都遗言都没留下吗?”

黑衣老者看着他。

纯妃,萧彻的生母,也是老者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一个可怜自卑的女人,先帝一杯毒酒结束了她芳锦年华。

“什么都没留下。”老者说。

沈仲面色失落:“真是如此吗?”

黑衣老者点头。

“原是如此……”

沈仲苦笑着,手中的酒壶从未在手中落下,他仰起头喝了个痛快,而后像个牵线的木偶一般,一步步踉跄地走回塌上。

眼中怀里那枚红翡玉珏,依然那么璀璨灼眼,白驹过隙,白沙在涅,到如今一切竟如水中望月,镜里观花。

这世间,逝去了的可以不问悲伤,活着的人唯有继续醉生梦死。

今夜,悲伤的不只一人。

唐宁知道慕怀钦出了事,已经哭成了泪人,朝阳宫四处封锁,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他只能爬去附近最高的假山上,观望着朝阳宫进进出出的太医。

天空繁星点点,一颗流星悄然划过,莫名添了几分悲凉。

方大胜坐在一旁,见唐宁哭成这副模样,心有不忍,想起慕怀钦那只坏兔子,若是人真没了,以后他还不知道该找谁去欺负。

这么一想,心底竟也涌起一抹难以言说的难过。他从胸口掏出顾佟送给他的那支箫,鬼使神差地吹了起来。

他个大老粗哪懂什么音律,又掉了半颗门牙,气都鼓不足,一阵阵鬼哭般的动静回荡在整个皇宫庭院。

唐宁听着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听怎么应景,像丧曲儿。

“大胜哥,你能不能别吹了,比你说话还难听!”

方大胜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你也不许哭了,好人也被你丧死了。”

“你说,慕大哥为什么要那么傻,好端端为什么要自杀呢?”

方大胜沉了一口气,他看着粗里粗去的,实则粗中带细,以他对陛下和慕怀钦关系的了解,自杀多是被逼的,兔子急了会咬人,谁能忍受成天又打又骂的不受待见,但对方是圣上,兔子咬不了,就只能咬自己呗。

他看了一眼唐宁,傻呼呼的,让人犯愁。

“我再你跟说一遍,慕怀钦这次要是死里逃生了,你以后少亲近他,他就不是你能亲近的人!”

“为什么啊?你干嘛总不让我见慕大哥?当初可是你让我去跟慕大哥多攀交情的!”

唐宁眼睛一转,懂了:“你喜欢他!”

“放屁!我会喜欢他?我有那胆子吗?”方大胜气得头晕,真想把自己脑子扒出来塞给他,“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就不想想,长得那俊的一哥儿,又不是太监,又没有官职,还日日夜夜陪在陛下身边能做什么?”

唐宁听后一怔,茫然地看着他。

方大胜脑袋凑去了唐宁耳畔,低声道:“那不就是一个在陛下身边卖身的吗?”

语后,唐宁转过头去,僵了许久,目光盯在一处,整个人仿佛神魂被抽离,动也不动。

方大胜一瞧,慌了,忙推了推他,“我说兄弟,你可别……”

话还未说完,突然,唐宁蹭地一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冲方大胜大吼道:“你胡说!我慕大哥才不是这种人!”

“你喊什么?小声点,被人听见暗自编排陛下不要命了?”方大胜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心慌地瞧瞧周围,连忙拉他的裤腿让坐下,“老子是为你好,知不知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我更不许你诋毁慕大哥!”

唐宁脸色泛着寒光,他一把推开方大胜,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这一下,力道大的方大胜一时都没招架得住,身子一倾从石头上轱辘辘滚了下去。

哗啦啦——

啪——

“哎呦我操,我的老腰,唐……宁……你个小王八羔子!”

直到深夜,整个皇宫才彻底安静下来。

“慕怀钦……”

“真蠢。”

“你若敢死,朕便会让你的父兄生不如死,你听到了吗?”

模糊的意识中,慕怀钦似乎听到了萧彻的声音,他又骂我了,要死了都在骂,骂得极其难听,连带着祖辈上下。

冷,脖颈上一跳一跳的疼痛,提不起一丝的力气,眼前依旧昏暗暗的一片。

随着头脑的一阵阵的眩晕,忽然感到被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紧紧抱起,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气味,暖,不知不觉涌入心底。

从寒冬到暖春,从花谢到花开,浮生若梦,梦回从前……

那天的夜格外的冷寂,即使是月圆,望向天河,仅有的一颗孤星夜在天际慢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