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下巴:“马上就有人牵专闻人血的猎犬来。锦衣卫现下怀疑贾五姑娘杀了情郎后抛尸,才导致他被撕成碎肉,尸骨不全。”
贾锦照纵是胆大,终究未出深闺,此刻直面锦衣卫的满身煞气,冷汗早浸透小衣,眼前只剩他们衣裳刺眼的红。
她指甲深掐掌心,强撑着一线清明:“小女实不知情,求大人明察!”
犬吠声由远及近,镇抚使眼底阴霾愈沉——
有无血腥味是两种叫声,这声音是有。
这地方与贾五姑娘确有古怪。
目光扫过贾锦照苍白如纸的脸,再想到贾有德死状,他后背莫名生寒,无知无觉地退离柔若无骨的小美人一步。
猎犬黑箭般破门而入,狂叫着、鼻翼翕动着四处闻嗅。
一波聚在玉兰树下的推车边,另几只条要往贾锦照屋里窜。
贾锦照脑中嗡地炸开,膝盖骨又一软,几乎瘫倒。
整个人抖如筛糠。
镇抚使睨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俯身贴着她耳朵,“小姐若自愿日后跟着本官,本官保你混过这关,如何?小娘子这身皮肉,可经不起北镇府司的刑罚。”
四下犬吠撕扯耳膜,贾锦照恍惚又听见贾有德皮肉撕裂的怪响,胃里浊浪翻涌,几欲昏厥。
就在她濒临崩溃时,一道霜白身影破开嘈杂,仿若踏月而来。
泪眼朦胧间,那个虚影逐渐清晰。
是他!
裴执雪依旧穿着素白禅衣,行走间广袖翻飞如流云,眉宇间不染喜怒,却携着山岳倾轧般的凛冽威压。
他步履从容地踏入拥挤小院,身后两队玄甲护卫转瞬将院子团团围住。
凶神恶煞的飞鱼服锦衣卫瞬时成了院里的几滴蚊子血。
裴执雪径自越过跪地磕头的镇抚使,停在贾锦照面前。
裴执雪颀长身影截断天光,将她彻底笼在阴翳里。
阴影吞噬了他大半面容,唯有挺直的鼻梁与紧绷的下颌线勾勒出轮廓,锋利凛冽,与上次见到温润随意的赏花人相去甚远。
贾锦照深深垂下头,随院里人一起跪下。
“抬头。”男人说。
带了浓浓的官威。
原来庙堂之上的裴大人……竟是这般。
她战栗抬眸,撞进裴执雪寒渊般的眼底。
旧日温和的仙君半垂着眼皮睨她,慵懒无辜的微垂眼角此时聚了化不开的戾气。
他好似俯视蝼蚁,声音冰寒未改:“你便是贾五娘子?”
一滴泪倏然滚落,少女声音轻飘飘又软人耳朵:“民女是。”她捏住那截霜白衣角哀泣,“民女冤枉!表兄之死……”
话音未散,衣摆已被抽离。
裴执雪后退半步,仿佛拂去尘埃:“审案是锦衣卫的职责,与本官无关。”指尖拈着张苏和香馥郁的拓花帖子递来,“本官只是来替舍妹道谢兼送帖子,起来吧。”
他转身,眼中盛笑却令所有人脊骨生寒:“听说锦衣卫的狗鼻子已经灵到能分出人血猫血了?”
镇抚使早就明白自己坏事了,叩头声闷如擂鼓:“卑职满嘴胡沁!竟敢同贾小娘子胡言乱语!”
说罢,他左右开弓地抽自己耳光。院里一时只剩噼啪作响,他的脸也肿起紫痕。
青年权臣扫都不扫一眼镇抚使,和风细雨地向少女伸手:“镇抚使都说了是同你玩笑,还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