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上红的液体与唇、黑的瞳与发、白的肤与衣,三色相衬又相争,残忍又妖冶。
贾有德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温热的液体瞬间冲开指缝。
是他的血??!!
这会死人啊!!!她疯了!?!
她疯了!!!
他想求救,却出不了声,只能用指尖徒劳地堵着脖子上那个不断冒血的窟窿,腥甜也随之呛入气管;
他想报复,挥刀的人早跑远了。
浓稠的液体随着越来越慢的心跳一次次泵出,喉间剧痛堵塞,浑身冷,双腿无力,天旋地转间,膝盖磕在地上时,眼前的光线像被慢慢拧灭的灯,维余一生孽业走马灯似的闪过。
不过来开个玩笑,何至于要我性命?
我可是……举人老爷。
救……救我。
贾有德跪倒在两个少女身后,血竭而亡。
留给她们一具肥胖尸身与满室血腥气味。
-
倒春寒的厉风撞开没上栓的门。
云儿醒来,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瘫坐在地,魂离天外的贾锦照,心里瞬时明镜似的,搂着她哇哇大哭。
相反,贾锦照像个落入污泥的瓷娃娃,精致而诡异。
云儿站在海面上似的摇晃着走过去,狠踹贾有德几下,才扶着墙说:
“姑娘一直待婢子如亲姐,实是虚担。万万牢记,是婢子守夜时遭他非礼,用削皮刀失手杀了贾有德。”
贾锦照看似无神,实则一直在琢磨怎么从这场无妄之灾中活下来。
女子误杀举人,死罪。
但她大舅官拜六品,贾有德的举人身份又存疑,若大舅肯为她走动,她或可以有一线生机。
但若推给云儿姐姐,贱籍杀民,唯有一死。
而且,而且。
她还有琅哥哥。
贾锦照虚得厉害,勉强道:“不急,等琅哥哥回来再说。”
云儿点点头,像个第一次航海的人,摇摇晃晃地坐到地上。
琅公子,不,翎王殿下是天下第二疼姑娘的人,可以信任。
第一是她。
两人都动弹不得,背倚门坐着,等救星。
-
劲装青年胸口被饴糖烫得火热。
他借着月色,矫健翻过院墙,摸进贾锦照院子。
还没落地便闻血腥气扑鼻,凌墨琅神色骤乱,疾步冲去,猛地踹开门。
巨响伴随着两声惊呼。
月光倾泻,凌墨琅足边,主仆二人被踹得歪七扭八。
不远处,耳闻过的硕鼠正散发着恶臭。
前因后果不言自明。
凌墨琅只恨不能再杀他百次。
血迹斑驳的层叠细纱中,扬起一张凝满血迹的惊恐小脸:“琅哥哥?”
确定来人后,贾锦照泪突然开闸般喷涌,上下牙“咯咯”相撞。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努力半天也只结结巴巴地拼凑出:“琅哥哥,怎么办?他、他……云儿姐姐,你帮我说。”
云儿揉着前额,将前因后果讲清。
刻意模糊了些细节。
有的事,未来姑爷不必知道。
纵她已收着讲,凌墨琅的拳依旧越握越紧,仅露的双眼更是煞气翻涌,整个人像把蓄势紧绷的弓。
云儿默默侧身,躲开他似箭的目光。
凌墨琅走到她身侧,点亮灯盏。
尸首突然清晰,云儿惊叫着捂眼,却觉额上清凉。
她壮着胆子抬眼一看,未来姑爷正拿着个药瓶,往她额上伤口抖药粉。
他嫌恶的目光仍凝在贾有德身上,冷声下令:“你的伤无碍,在这闭目缓一会儿,等不晕眩了就清理厢房,备上热水等锦照回来,能做到吗?”
语气神态与他平日叫她监督姑娘学习仪态时一模一样,情绪稳定得像处理尸体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儿受他的镇静感染,看了眼还瘫在地上的贾锦照,瞬间涌出一股劲,头也不晕了,脑中只余一片清明。
她目光变得决绝,提一口气起身,向凌墨琅郑重颔首,匆匆走向水井。
凌墨琅转身看向满身满面污血的贾锦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