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的姜瑜看见了出现在金殿之上的女儿先是诧异,待姜穗走近些,姜瑜打眼就看见了她眼下施妆也遮盖不住的青黑,面上的诧异瞬间就化作了克制的恼怒。
这孩子简直是胡闹!脸色这么差还走这么远来上朝,实在是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走到近前,姜穗提起袍子双膝跪地行了大礼:“儿臣姜穗,参见母皇。”
孩子孝顺行了大礼,姜瑜对此表示很是不快,本朝素有规矩太女无大事不必行跪礼,何况她的身子本就没好,这般折腾万一病倒了可如何是好,如此想着姜瑜带着责怪姜穗不知爱惜身体的怒意开口:“太女,你有何事启奏?”
姜穗双手交叠置于地面,郑重的拜了下去以额触手,一字一顿的说道:“禀母皇,儿臣想请母皇为孩儿赐婚。”
姜穗说完姜瑜没反应,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太着急这件事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她的皇儿她清楚的很,从她及笄之后她父亲就为了她的婚事就操碎了心,没少在她跟前念叨,办了不知道多少次赏花宴品茶宴的,挑中的人却次次都不成,穗儿总拿身子不好当借口婉拒,今日应该也是自己听岔了。
但姜瑜又有些隐秘的期待,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问:“你……说什么?”
姜穗再次下拜认真且一字一顿道:“母皇,请为儿臣赐婚。”
这次姜瑜听清楚了,高兴地龙椅都坐不住了,直接起了身走下金台将姜穗扶起来,原本还有的几分恼怒霎时间荡然无存,她乐呵呵的问:“说说,跟母皇说说看上了谁家的公子,只要我皇儿开口,无论那家的公子,只要没有成婚定亲,母皇定然为你赐婚。”
要求娶书里那个手段狠辣的大反派,姜穗实在是没多高兴,她勉强的勾了勾唇,看着兴奋地母皇说:“儿臣想求娶明昌伯府,沈大人府上的二公子沈离。”
听闻姜穗此言,乾安王姜怡同明昌伯沈明珠齐齐抬了头。
“沈离?”姜瑜念了一句,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日她匆匆赶到昭阳殿内殿时,穗儿大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随后便吐血晕倒,那个名字好似就是叫沈离,她下来也让探子查了不少穗儿身边的人,可都没有这个叫沈离的。
姜瑜心里想的很多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在众多百官的震惊脸中找了找,然后将视线放在了呆滞的沈明珠身上,她笑着问:“沈卿,只听说你家大公子沈岸才名出众,这个二公子倒没怎么听说过,不知他人品才貌如何?”
沈明珠闻言冷汗之流,双手紧张的都快要拿不住笏板,她只是个伯爵,上朝站的位置也在边上,素日开朝会也只是起个旁听作用,更何况她才被从府中班放出来没几日,没成想今日竟成了要命的主角。
她迅速往前一步,双手持板行礼干瘪瘪的回道:“回圣上……太女恐怕是说笑,我家小二并非嫡出,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形容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恐……实难高攀皇家。”
“庶子?”姜瑜无甚兴趣的收回了视线,庶子就不必说了,明昌伯府门第本就不起眼,更何况只是个庶子如何配得上她的女儿,当今太女,未来的皇帝。
姜瑜转头看着姜穗,态度不复刚刚的欣喜:“皇儿,你久病或许记错了名字,你要娶的可是明昌伯府的大公子沈岸,这两人名字相似记错了也是有的。”
一听这话姜怡就皱起了眉,她家可是早已经定了沈岸,如今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个婚期未定,她正欲开口就听见姜穗说话了。
姜穗抬头看着自家母皇,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犹疑,她道:“母皇,孩儿并未记错,我要求娶的就是二公沈离,我此生非他不娶,并且孩儿想快些完婚,我心意已定还请母皇成全。”说完姜穗又俯首叩了下去。
姜瑜:……
沈明珠:裂开。
其余文武百官更是瞪大了双眼,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能听见向来冷淡的太女亲自求赐婚,求的对象还是个伯爵府家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并且还要求速速成婚,实在是……实在是太刺激了!!
还未等圣上有何反应,文武百官中已经传来了压的极低的谈论声。
“这沈离究竟是个何等人物,竟能让太女倾心至此?”
“不知道啊,没听说过明昌伯府还有这么个人,”
姜穗坚持姜瑜也无可奈何,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姜瑜败下阵来。
这是女儿这么多年第一次想成婚,虽然是个庶子,但总比她一直拖着不成婚好,只要开了娶亲的口子,日后再往东宫选些家世好性格好的高门男子开枝散叶即可。
想到穗儿的身体,姜瑜心里又是一沉,早点成婚,想来她也能早点抱上皇太孙吧?
就是这伯爵府庶子的身份实在太过低微,不过往好处想,太女身子不好,将来若是有个万一太孙父家地位低,将来也不必忧心外戚专权。
想到这里姜瑜心情豁然开朗,庶子就庶子吧,既然穗儿喜欢想来也不会太差劲,她爽快的答应下来:“只要皇儿喜欢,母皇这就赐婚,承喜去拿朕的御笔来,今日高兴这赐婚的圣旨朕要亲自写!”
姜穗想成婚姜瑜心里高兴地很,挥毫落笔不过片刻功夫就写完了赐婚的旨意,她拿在手里看了看觉得甚是满意,点点头后交给了边上候着的承喜:“你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亲自去明昌伯府传旨。”
承喜弯腰恭敬的接过圣旨:“奴才遵旨。”
姜瑜心情畅快,笑眯眯的看着姜穗问:“穗儿,要娶亲了,你可高兴?”
姜穗心里谈不上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但不想扫了母皇的好心情,也笑了笑缓声回道:“高兴,孩儿高兴地很。”
太女亲求,圣上亲赐,在这大齐最辉煌的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良缘谁人敢置喙,于是乎就在太女话音落下之后,百官齐齐跪下山呼万岁,恭祝圣上喜得佳婿。
姜穗站在金殿之上,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听着耳边震声的恭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荒谬至极。
大朝会散后,沈明珠精神恍惚的随着人流往外走,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今的太女会求娶自家那个放养着长大的庶子,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交集,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上泥。
况且夫郎的心思她知道,早就定了沈离代替岸儿嫁去乾安王府的心思,可如今是万万不能了,非但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撂着不管,还得捧着供着,也不知道夫郎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震怒。
沈明珠想到此处心里就发苦的厉害,只可惜没有人知道她的难处,耳边尽是同僚的恭喜,她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回应道谢。
明昌伯府西跨院,沈离坐在桌边抬手为对面的人倒了盏茶。
临近婚期,宫中太女精神渐好,乾安王求了圣上的恩典解了伯爵府的禁令,允许伯府从简操办婚事,眼看着风波快要过去,赵令为了稳住他,让他心甘情愿的替沈岸出嫁,还是将小郎带到了他面前。
沈离知道要见小郎,今日特意穿了件大夫郎为了表示贤德给他做的新衣,想让对面的人知道他过得不错,别为他担心。
沈离不错眼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的小郎侍书,原本以为已经遗忘了的长相,却在见到人的那一刻记忆慢慢回溯,许多人都说他同小郎生得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是弯弯的笑眼,只可惜他笑不出来,小郎眼里也都是泪水。
他的小郎比大夫郎小上好几岁,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已经有了白发,眼角生了细纹,拿着杯子的手也粗糙的很,不必问也知道他在庄子上的日子不好过,两人相见并没有出现沈离以为的痛哭流涕,反倒是有些相顾无言。
沈离牵起嘴角笑了笑,却在下一刻红了眼眶,他喊了声:“父亲,唤我声阿离吧。”
侍书见着沈离红了眼忙伸手揽住了自己的孩子,将沈离的头放在肩上,像小时候那样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温言软语的哄着:“阿离乖,阿离不哭,小郎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