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不料他如此说,也是一愣。
林故渊深知慧念方丈如此决定,是怕谢离往后承袭天邪令,不修正道,做出些祸乱四方的杀业,那时少林一派便是助纣为虐,慧念方丈也成了千古罪人,只有昭告天下,说囚禁了魔教教主在寺内修行,才可既传他续命功法,以示慈悲心一视同仁,又能堵住天下英雄议论少林寺的嘴,这几句话说得轻巧,深意极重,若非应允,慧念必不肯传授功法。
此时已成定局,不可更改,林故渊轻道:“你们拿了我去吧,我从小修道,清苦惯了,不怕寂寞无聊,别说三年,三十年也待的住,他对我有情,我一日不出少林寺,他一日有所忌惮。”
他握住谢离的手,抚摸他手指上的茧,卸去他掌心力气,幽幽道:“你对我说过,人间最好的爱,不过成全二字,往后你再不受仇恨所累,不必对恩师心怀愧疚,不必整日里易容伪装,被人轻贱欺辱,身体康健,无拘无束,与你的那些好朋友们一起,天涯海角,喝酒快活去吧。”
谢离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不住亲他的脸,只是道:“傻子,你这傻子。”
他握住林故渊双手,四目相接,眼里浮出淡薄水光,轻道:“我是个最黏老婆的人,你不在我身边,我喝再多酒,走再远的路,又有什么趣味?”
他转向慧念,唇角一勾,朗声道:“三年又如何了?我若是真想屠尽你们天下伪君子,三年又能改变什么?我答应你这老头子,敲它三年木鱼,到时我带了你们全寺小秃子,喝酒吃肉,上窜下跳,到处屙屎撒尿,让清净之地尽是污浊臭屁,你可别后悔。”
林故渊看着他,眼泪不住地往下落,谢离眼含深情,为他擦去泪水,轻轻道:“你有师恩未报,正好,我在寺里等你三年,三年之后,我们再续前缘,你可不能负我。”
二人抱在一起,哭哭笑笑,如要生离死别一般。
***
林故渊和谢离在城外白鹿寺住了五天,每日里吃斋茹素,练气打坐,夜晚慧念方丈便把谢离叫去,将菩提心法尽数传授,少林心法博大精深,一时难以全部领悟,便让他尽数背熟,再逐句传授修习法门。
少林心法入门简单,尽是些呼吸吐纳,经络运行的功夫,似是人人可练,不像邪门歪道的武功有诸多禁忌,一开始谢离还不屑一顾,但他天资极高,入门极快,越练越觉那功法宽厚宏毅,博大精深,越悟越有无穷道理,深切体会到“佛法自然、大道至简”八字含义。
许多以前未曾参悟的武功技巧,难以驾驭的各方怪气,就如万条溪水跳跃冲激,缓缓汇成大江大河,倾泻入海,气息沉郁,经脉通畅,真气浑厚绵延不断,每日晨起,浑身用不完的力气,他病了这些时日,终于有所好转,只觉得身体血肉如重生了一般。
他于武学颇有建树,得此内功,心中感激,再不敢在慧念面前放肆撒泼,每日里也不说那些个污言秽语,得空便帮着寺里僧人提水洗地,砍柴喂鸡,僧人不知他是魔教左掌教,还以为是来修行的俗家信众,对他十分友善,见了面便寒暄几句。
林故渊兀自钻研明生心法,亦是进益飞快,二人在寺里见面,怕红尘肉/欲玷污了清修之地,都站住不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怦然心动,脸上发热,眼里拉了丝一般,一句话不说,碰也不敢碰对方一下,心中却是无比甜蜜。
到第五日上,功法传授的差不多了,慧念方丈,菩桓和谢离一起上白鹿寺后山,菩桓和谢离混熟了,二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在山路转过一道弯,正好碰上了山里练剑的林故渊。
菩桓笑道:“林公子好勤勉,昆仑派这一身轻功,江湖再无人能及。”
谢离只“嘘”一声让他安静。
林故渊在树梢飞身疾跃,身法比先前又快了一倍不止,问天剑凛如秋水,只见绿树成荫,白衣蹁跹,剑风飒飒,树叶纷纷而下,却不落地,又被那剑风带起,倏忽舞成云团,剑尖斜指,剑气勃发,万千落叶化作细小飞刃,嗖嗖咻咻,整片整片削入树干,若是打在人身上,怕是已经戳成了筛子。
这却是用极强内力驱使万物,飞花摘叶,皆为武器,心念一动,已是万剑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