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将那剑自下而上打量一番,鼻子里嗤的一声轻笑:“泰山派的岱宗重剑,我猜的不错,果然是你们。”
柳依依的嘴被谢离单手捂住,呜呜咽咽的摇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那汉子与林故渊交手,自知武功高下悬殊,听见对方认出自己门派,更是六神无主,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颤声道:“既然躲不过,昆仑也好,魔教也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少把我们昆仑与魔教扯为一谈。”林故渊坐回椅子里,翘起二郎腿,淡淡道:“你们泰山派掌门周誉青是非不分,在少室山时便曾煽动群豪,后来又打着为少林讨要经书的口号,派那个‘通天猿猴’袁北山滋事,数度想把我们污为魔教一党。”
他的嘴唇往上一勾,挑出一丝鄙薄笑容:“我当你们绝顶正义,没想到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最跟魔教勾连不清的就是你们自己。”
说完从袖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正是他和谢离返回昆仑之前,在农舍深夜遇袭当晚,谢离留给他的那张。
纸上内容已背的滚瓜烂熟,只因是谢离手书,他想拿来当个念想,一直没舍得丢弃,他把纸条缓缓展开,上面用血歪歪扭扭涂写着一排姓名,周誉青赫然在列。
谢离瞟着那张纸条,微微一怔:“你还留着?”又道:“我本以为是那伙人见我手法暴虐,为了活命才胡乱咬人,没想到真有几分可信。”
那夜他以歃血术压制孟焦,到极限之时又连遇敌袭,不得不运内功御敌,惹得歃血术反噬加剧,险些走火入魔,越与敌人交手,越是真气错乱,到了最后,神智恍惚,满腔忿恨,凶戾难以抑制,将那些人引向河边,断其手足,剥去皮肉,尽数开膛破肚,仍难熄心头汹汹杀意……
清醒时已是遍地死尸,满手的血浆脑髓,怕让林故渊看出破绽,慌得连夜跑了。
回想当夜细节,只记得浑身污血,蹲在河边濯洗衣裳——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双眼血红、满身污秽的杀人魔头,听着耳畔粗沉呼吸,克制着腾腾杀意,反复在河水里搓揉衣上血迹……那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容不得一丝玷污。
那一夜若非这点执念,恐怕已经失了控,想来也觉好笑,偏是这么个奇怪的念头,如一条堤坝,把理智牢牢圈住。
至于曾如何拷问那群黑衣人,如何写下纸上人名、这些人又做了什么,统统记不得了,这一重细节却不敢透露给林故渊,胡乱编了些话掩饰过去。
林故渊望着字条,皱眉道:“纸上共有四人姓名,除泰山派掌门周誉青、投靠了聂琪的太湖水寨朱九万、那什么太行山辛止谋——那人我们在少室山见过,是朱九万旧交,也是个贪功诿过的小人,还有个叫张黎的,此人是谁,我倒是没听说过。”
谢离摇头:“不认识。”
谢离混迹江湖多年,少有他不认识的人物,两人俱感疑惑,思索一阵未果,林故渊将字条折好,仔细收回袖中,轻道:“先放一放,回头再议。”
那魁梧汉子听他俩多次谈及自家掌门周誉青,语气颇为轻蔑,已感不快,又听他们一口一个魔教如何,终于琢磨出了滋味,呸道:“你们少含血喷人!谁不知我们泰山派光明磊落?倒是你们昆仑山,出了个勾结魔教的武林败类,我们、我们夜进昆仑山,便是要向你们讨个说法!”
“又来这套说辞,你们说的不累,我听得也累了。”林故渊又气又想笑,“你们乔装成魔教党徒,跟魔教圣金堂里应外合,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天地生宫,险些连我们掌门都折在你们手里——你们串通魔教谋害同盟,已是铁证如山,还有什么话说?”
那汉子赤红着脸,大吼一声放屁,当即撺拳拢袖,举着小山似的拳头冲林故渊砸来,林故渊暗道一声冥顽不灵,矮身从他袖底穿过,举手往他颈侧大力一劈,嗖的拔出剑来,剑尖指他胸口,低喝道:“再动一下,我一剑把你戳个窟窿。”
又看向谢离,奇道:“板上钉钉的事,口供却对不上,这可稀奇了,若不是他们与魔教串通勾结,害我昆仑山,祝无心开天眼了不成?”
那汉子怒不可遏,只恨不能从双眼射出钉来,谢离审视那汉子脸上神情,沉吟道:“只怕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