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心,方才吹笛子的那个。”他紧蹙眉头,“他是魔教圣金堂左使,我身体所中之毒,便是拜他所赐。”
玉虚子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林故渊也暂时没了陈词认错的心情,嘱咐卓春眠照料师尊伤势,远远朝玉虚子作揖一拜,道:“师尊带大家休息,那人请交给我们处置。”
他面容静若止水,既不解释也不辩驳,一言不发朝陆丘山所指方向追了过去。
祝无心和谢离相隔数丈对峙,祝无心看清谢离的相貌,仿佛被抽去了全身骨头,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双膝一软,跪了下来,上半身贴服雪里,头也不敢抬:“左掌教——”
谢离挑起一根眉:“你还认我这左掌教?”
祝无心已是六神无主:“属下不知左掌教尚在人世,不然借属下个胆子,也不敢——”
“不敢个屁。”谢离缓步上前,“你深谙下蛊制毒等小人之术,为人心细如针、睚眦必报,冷教主不喜欢你,我也不重用你,你心中早有怨念,是也不是?跟了聂琪这心术不正的主子,才算有了机会大展宏图,是也不是?
“你升任圣金堂左使不久,你们堂主就得了痴呆健忘症,认了个猫当儿子,整日里抱着猫发痴流涎,他年纪虽老,但内功强健,病邪难侵,忽然身患这等怪病,跟你这日夜巴结伺候的圣金堂左使脱不了干系,是也不是?”
“左掌教——”祝无心额头贴地,瘦骨嶙峋的后背迎着风雪,一动不动。
“若依我以前的性子,非要把那些怪毒一一在你自己身上试试功效,卸去你双手双脚,让你尝够了神智错乱的滋味,再商量如何杀你。”谢离走到他身前三尺,“可惜我最近拜了个小菩萨,答应了人家要行善积德。”
他眼里含着三分笑:“那都是旧事了,孰是孰非一时半会计较不清楚,我也不为难你,你把孟焦解药拿来,我给你个痛快死法,你看可好?”
祝无心两只枯瘦蜡黄的手指死死抠着地:“多谢左掌教怜悯,可是孟焦解药——”他不肯抬头,“孟焦是我从苗疆寻来的方子,仓促炼成,并无解药,恐怕不能按左掌教所言……”
他最后一句话越说越慢,忽然手心上翻,露出指间寒光。
林故渊恰好赶到,高声喝道:“小心!”此时已赶不及上前解围,想也不想,扬手将长剑朝祝无心的右手猛掷出去,与此同时,祝无心手中三枚毒梭已然脱手,径直打向谢离胸口!
毒镖快,可林故渊的剑更快,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祝无心右手被朔风穿掌而入,将他连手带剑钉在石上,谢离却也早有防备,左肩微沉,滑开一步,避过锋芒,再回头看时,祝无心口吐一缕黑血,已垂着头死了,高擎右手,血沿着剑尖刺入的血窟窿淌成一片。
谢离对着他的尸首冷笑:“你怕不是糊涂了,我是什么地方出来的?要论这些鬼祟手段,你这老头儿得叫我一声前辈。”
林故渊踱步上前,审视祝无心的怪异死相,奇道:“我只是钉住他一只手,他怎么先死了?”
谢离握住朔风剑柄,用力拔出,掀起祝无心的袍子擦干净剑上血迹,将剑交还给林故渊,扳起祝无心的下巴,道:“他在舌头底下藏了毒,他方才低头不敢看我,就是在咬破毒囊自尽。”
林故渊收剑回鞘,匆匆瞥了一眼祝无心的灰败脸色,神情复杂:“他就这么死了,孟焦怎么办?”
谢离一时无言,叹了口气,道:“算了,他不会给的,孟焦世所罕见,有无解药尚无定论,就算他真研制出了解药,想从我这里用解药换条生路,聂琪也不会饶了他,下场只会比落在我手里惨一万倍,他这些年恶事做尽,知道横竖是个死,不如给自己个利索。”
林故渊怔然:“那你我身上孟焦蛊毒,当真再无办法?”
谢离默不作声,沉吟了好一阵子,轻轻道:“别急,我再想想。”
孟焦一日不除,他俩之间的羁绊便一日不能彻底解除,看见祝无心的尸体,林故渊心里竟升起一点庆幸,转念一想,这实在太虚伪太卑鄙,急忙绷紧面孔,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样子。
谢离从祝无心身上搜出那只竹笛,一掰为二,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恨道:“混账东西,作孽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