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渊道:“别说了,谢离,别说了。”
“好,不说了,从此我只当你是我一知心小友,除你允准,我再不让你难堪。”谢离把酒碗递进他手里,干脆道,“喝酒。”
林故渊双手捧住,一饮而尽:“不醉不休。”
说不醉不休,真是不醉不休,林故渊来者不拒,酒到碗干,谢离为他倒一盏,他仰头喝一碗,看得谢离啧啧称奇,十七八碗下肚,只面色微微酡红,又七八碗,才有了微醺之色。
谢离本以为他不知酒力深浅,不出半个时辰必定醉若烂泥,林故渊生的俊美,届时粉面桃腮,投怀送抱,如在风雨山庄密室一般,岂不美哉妙哉?不料十七八碗下肚,自己也有了六七分醉意,晕荡荡由他发疯。
林故渊疯的自成一格,一身烦恼都放诸脑后,摊开手脚躺在雪地上,摆成一个“大”字,双目明亮,嘻嘻而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终于知道你以前为何成日烂醉,三两黄汤下肚,昏昏沉沉,再无烦恼,真痛快。”
他翻身起来,将酒碗与谢离一撞:“与尔消愁。”
酒过三巡,身暖人燥,林故渊连叫好热,脱得赤条条,一头扎进湖里,抱住岸边一块嶙峋山石——他看谢离只是发呆,摸了枚石子往他身上一丢:“喂,左掌教,你下来陪我。”
他把湿漉漉的头发提在脑后,袒露结实胸肌,嘻嘻笑道:“昆仑山有好些这样的湖,从小我便喜欢玩水,但师门规矩谨严——”
“凡我昆仑弟子,举止端方守礼,不可大笑、喧哗、骄纵、言行无状、以下犯上,不可贪睡,不可饱食,干脆不可吃饭、不可拉屎——”
谢离坐在湖边,冷眼看他胡闹,林故渊撩起一大捧水,兜头兜脸朝他泼过去,谢离不加防备,吃了一记偷袭,满脸水珠,剩的半碗酒泼将出来,也遭了秧。
林故渊哈哈大笑:“左掌教你好拙的身手,怎配当那叱诧武林的魔教走狗?不如、不如你拜我为师,我带你行走江湖,好好见见世面。”
“疯了,真是疯了,本以为神仙下凡,不料是个悍妇。”谢离抹了把脸,伸手拉他,笑道,“酒后真气发散,外邪易入,水里凉,出来吧,当心冻坏了你。”
林故渊借力跃出,□□躺在雪里,一把乱发,雪白肌肤,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不觉羞耻,反倒酣畅淋漓,谢离守着篝火烤衣服,看也不想看他,朝他抛去一件外袍:“穿上,这像什么样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若非孟焦作恶,你只会笑我迂腐愚蠢,怎会多看我一眼?你喜欢那般羞答答的美人儿,最好不肯理你,要你围着她转,我偏不是。”林故渊两手枕在脑后,仰头观天,只是冷笑,“昔日刘伶醉后裸身于室,以屋室为裤衣,客人讥他,他却问诸君为何入其裤——”他猛地翻身,口出狂言,“今日林故渊以天地为裤衣,我倒想问你,你拿着那件臭皮囊,钻到我的裤/裆里作甚!”
他把衣袍朝谢离的脸扔了回去,谢离吃了个憋,眉目冷峻:“酒疯发够没有?再闹,我要恼了——”
“恼了又怎样,你这人恁地扫兴,最多不过把我杀了,那又怎样了?你要杀我,师尊也要杀我,我兄弟手足、武林同道都要杀我,这话我听多了,又何必在意?”
“越说越不像话,我自诩天下第一疯癫人,竟不如林少侠万分之一。”谢离咬牙切齿,“你哪里还像个名门弟子!”
“哪个名门弟子会倾心魔教掌教?”林故渊眼中一黯,“师尊所言半点不错,我心里这样多颠倒妄想,哪点像个名门弟子?”
他抬起两条水淋淋的手臂,吊住谢离颈项向下一压,呵气绵绵:“你一天到晚任性胡闹,好的坏的你都要招惹,你全不在意,却搅得我心乱如麻,搅得我日夜不宁,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他来抢谢离的酒碗,谢离那双沉郁黑眸盯住他,故意仰脖灌一大口,含而不咽,当他的面,哗啦将剩下大半碗酒扬手泼至地上。林故渊被断去后路,望向他的嘴唇,心一横吻了上去,从他口中度过一缕甘香酒液,一人一半咽了下去,颤巍巍吸一口气,捧住对方的脸来回亲吻。
谢离岿然不动,手指抚摸他结了冰的发梢,轻轻一碾,那冰渣便化了,凛冽寒风,冒着温软白气。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