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温酒酒之三(2 / 2)

下山 君子在野 1692 字 6天前

温酒酒仍不说话,肩膀抖得愈发厉害。

谢离道:“你若是想打听托我来的那人去向,眼下时机不到,还不能告诉你。”他是个见人严肃便要招惹一番的顽劣性子,又调笑道,“哎呀,要哭?你不会真瞧上那位哥哥了吧,你舍不得,要我为你传话,是不是?

温酒酒嘴唇翕张,忽然收敛裙裾,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深深俯首,两手平平置于额前——这是圣教至高礼节,她眼里涌上泪水,哽咽道:“主上。”

谢离一脸不着调的笑霎时凝固了。

沉默半晌,伸手一点点揭下那人皮面具,从下颌到额头,露出极沉稳英俊的一张面孔。

“抬起头说话。”谢离凝望温酒酒,淡淡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温酒酒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去,倔强的扬着脸:“调毒配毒为我们家传绝学,我自小佩毒,嗅觉极灵,你靠近我说话时我已经闻出你身上的气息,只是主上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酒酒不敢说破。”

谢离将手伸向她:“好孩子。”

酒酒不去接他的手,抽噎着低声倾诉:“他们杀了姥姥,杀了许多人,许许多多的人,我每晚做噩梦,梦见他们睁着流血的眼睛质问我,问我沧海君何在,问我为何不去找你,为何带逆水堂苟且偷生!”

她喉头哽咽,谢离叹道:“在冥海畔我听见你们说话,就知道逆水堂忠心耿耿——好了,不哭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做了堂主的人,要有个担当的样子。”

温酒酒的眼泪流得愈发厉害:“姥姥在世时,整日念叨你,五年了,五年了——离哥哥,你回来,我们就有指望了。”

谢离一瞬间有些怔忡,在心里道:是啊,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回来了。

他扶起温酒酒:“好了——这么客套,不习惯了,忘了你小时候我常背着你玩,带你去逛集市、吃点心?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几年不见,不能改了性子。”

说着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温酒酒嗳的一声,破涕为笑,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谢离转头看向洞外逐渐放亮的天光:“时候不早,我得走了。”他道:“你暂且蛰伏不动,不出一月我必回来,到时便是讨还血债之日,深仇大恨,一夕清算。”

温酒酒听见深仇大恨四个字,身体震了一震,她不知内情,只是郑重其事点一点头:“但凭左掌教吩咐。”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请左掌教过目。”她从背上解下那只硕大的黑木箱子,捧过头顶:“我想尽办法,派人跑遍大江南北才终于将它寻回,珍藏于姥姥的密室之中,从未示人,一直盼着有物归原主之日。”

谢离打开那木匣,解开层层包裹,露出一角灿金,待看清那物事,手停在了半空,一瞬间往事新事,尽上心头。

是他的乌月刀。

一把黑色弯刀,一把切金断玉的好刀,杀过人,饮过血,陪他走过苍茫山水,刀身镂刻细密纹路,宽厚沉重,弯如弦月,如镜般的刀刃映出一张仓皇的脸。

那刀里篆刻的记忆太多了,太沉重了。

师父送他这把刀时,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

他师父——冷教主是一闲散之人,爱游历山水,爱搜集天下名刃,花费数年得来这把乌月刀,交到他手里时曾说:“这是把凶器,刀主不是死于乱世杀伐,便是杀父弑君之暴徒,人人说它凶戾,可这刀何其无辜?主人作恶,连累它也担了恶名。这是口好刀,我瞧了一圈儿,除了你以外,再无一人能配得上它,你拿去,好好对它。”

他那时年轻气盛,一把接过来,一个旋身,碗口粗的翠竹纷纷落地,他望着那刀,双眼发光:“好东西。”

师父面容慈爱:“知道我为何传你一件国之凶器?”

他轻身跳上小楼,倚着二楼湿漉漉的窗棂子,晃荡着两条长腿,率性飞扬的俊朗少年,不当一回事:“我武功高嘛,镇恶。”

师父站在楼下仰视他,笑道:“不对。”

“那是为何?”

师父道:“你啊,宅心仁厚,重情重义,你拿着这把刀,去保护心爱的人,才算化解了它的戾气。”又道:“长生老祖临死前将天邪令这烂摊子交给我,为师操劳这些年,老了,也累了,指望你和琪儿一起,担起咱们天邪令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