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他笃定道:“所以我自然不会去谢你。”
“不谢我,那就是恨我了?”
高悠悠认认真真道:“我敬你。”
门外那人正要顺势骂下去,忽被这话说得一楞,奇道:“唉……?”
高悠悠淡淡道:“只这一次,我勉强敬你还算个护怜弱女的汉子,可这点敬不算多,很快就会用光的,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若是再不放人,那出去后,我也许会和郭暖律联手一起打杀你……”
他自然而然、颐指气使的神态就好像囚禁人的是他,被他呼来喝去的是郭暖律,而被囚禁的其实是门外的唐约似的。
门外那人能怎么说、
只是轻笑,只是随意。
“所以你们二人和好,反而对我不好?”
高悠悠无视了他,冷冷道:“你现在才知道?还不放人?”
门外那人只是想了想。
“我虽讨厌你们二位装腔作势的样子,但到底也没什么深仇……”
“第三层的柜子下方有绳索,也有镣铐……今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如能把对方铐上一点,绑上一条,那我就放了你们喽。”
高悠悠冷酷道:“你是想挑拨离间么?”
那人笑得有些奇怪:“是你自己说,若和好,便沆瀣一气出来打我,我不挑拨还等什么?”
唐约这人,看似仗义亲和,实际上心思深沉、奸诈百变,一会儿说要他们和好,一会儿又在这儿蓄意挑拨,也不知心里装的是哪家醋哪家的油,实在让高悠悠有些摸不着这人的味道是正是邪。
不过姑且试试吧。
让这小子看了猴戏,警惕性一下降,打他擒他都容易许多。
所以等郭暖律把脸一抬起,就看见高悠悠冷静地抛给了他一坨从未见过的东西。
郭暖律往下一看。
不知何处得来的柔软红绳若干。
不知何处买的坚硬镣铐若干。
不知何处买来的小球……小球在这儿干什么?
郭暖律看不懂。
高悠悠只冷静地伸出那只仿佛经历了千凿万琢的手腕,露出了里面皓雪般的白腕子,同时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绑吧。”
郭暖律冷静地把目光挪向高悠悠,眉头挑得比某些人的命还长。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高悠悠冷淡道:“没听到那小子方才说的话么?他若是看不见我们和好如友,就会想看我们斗个你死我活,今晚这马车里,非得有个人被绑上或者被拷上,他才会得意,会开心……总之,我想他有自己的办法观察到我们,也许他现在就想看你我斗起来。”
他因此笃定地笑道:“可唐约想要的,我偏不给。”
“我偏不和你斗,偏要让你对我为所欲为!”
说得这么得意、畅快,好像是说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似的。
这导致郭暖律忽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看他。
高悠悠只随意地接下去:“你动手就是了,怕什么?”
反正郭暖律的捆绑技术,不能说是没有,但也可以说是很差了,他绑的死结胜活结,活结胜没有,一切致命的束缚在他手里不是装饰也成了装饰,不是玩闹也成了玩闹,让他绑——准没错!
高悠悠是这么想。
郭暖律是这么瞪。
想想想。
瞪瞪瞪。
最后郭暖律还是没有动,只是继续以一种非常困惑的表情瞪他。
【这种癖好,就算是你,也不行的……】
什么行不行?高悠悠挑眉:“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这只是演戏给门外那个混账小子而已。
你不是惯会演戏的吗?
你不是从来心口不一的么?
这个时候你就不演了?你这一身嘴硬的本事呢?
郭暖律只是漠然地瞪着他。
【就算是演戏也不该这么积极吧?你接受得这样快,真的不是趁机发挥怪癖么?】
【你也该培养一点正常的癖好,比如偶尔戳戳你的脑,你的胸,你的鼻孔之类的……】
【不过你方才站在我身后那么久……】
【你想戳的是在哪里?】
高悠悠一惊,随即骂道:“你这东西,果然听不懂人话。”
干脆不管对方,只抖了抖手上的绳索,干脆地,果断地,往自己那肉乎乎的大腿根部绕了一圈。
郭暖律的眼忽然急剧瞪大。
瞪着那弧度慢慢凹了一点儿进去,瞪着那肌肉从原本的松弛一下子猛地跳到了紧绷的状态,好像那些力度一下子都汇入到了这一点,这一圈,是绳子随着手指的指引而绕过去的这一圈……
高悠悠做完这些,刚想去看看郭暖律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结果他发现郭暖律这次把脸埋进了水盆里。
高悠悠愣住了。
这又搞什么?
“……小郭?”
水盆里冒出了“咕噜咕噜”的两声。
“你到底起不起来?”
水盆里冒出了“吱噜吱噜”的两声。
“……我戳死你。”
沉默的水盆立刻“吱哇”一声水花四溅,其中升冒出一张被千万颗水珠精心打造过的俊俏脸孔,那碎发如青丝驯服地贴在了他的眉眼和额角,把那张略显深邃的面孔打得柔和了许多,还有那琥珀一般通透的野性眸子,也在水色掩映下显得有些迷茫和恍惚。
这种恍惚中透出的俊美,让高悠悠看得都有些惊了。
而郭暖律继续在恍惚中瞪着他的脸。
高悠悠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腿环上:“你难道还没睡醒么?方才决斗的时候就睡着睡着掉下去了,现在还睡?靠水泼才能醒么?”
他觉出对方有些奇怪,从那次莫名掉下去就有点不对,从使用起那股子邪门内力之后就有点莫名要睡,睡得不分场合,困得难以消解的姿态。
而郭暖律在困倦中看了看他的腿,似乎试图补充能量,又在茫然中看了看他的指,似乎试图给自己充一些气力。
可是他还是很困倦,很困倦。
眼皮一下子就万斤重般地耷拉下来。
“我确实有点困……”
说完再不发一言,忽就倒了下去。
————
唐约觉得自己一直这样听着看着,终究不利于对方发挥。
他想让高悠悠和郭暖律坐下来认真谈一谈,别打生打死的,对方不听。
那就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地挑拨对方,果然对方就上了当,不愿如他的意,反而开始和郭暖律谈合作了。
他干脆把这马车开到了城郊,然后自己悠哉悠哉地在附近的树下睡了半夜。
也不知道这俩人这半夜过得怎么样了……
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呢?
难道很和谐地分床睡了?
等等……不对劲啊……这也太安静了,这两人在一起天雷勾地火的,这就不可能这么安静的啊!
难道高悠悠趁着郭暖律伤重的时候直接就用手指抹了他的脖子,掐断了他的呼吸?
忽然一个惊坐而起,唐约忐忑恐惧地冲过去,也不管被指风戳死剑锋扫死的危险了,直接就打开门。
发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郭暖律闭目不醒,眉目微皱地睡在了高悠悠的大腿上,蜷缩得如同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双手疑似被捆绑在了一起,可绳子的另外一端却在高悠悠的指尖蜷曲地绕着,好像是轻易一提就可以把整个人连手指带臂膀都提拉起来似的那种绑法。
而高悠悠……正无比专注地观察着郭暖律。
唐约震惊地震撼地震得整个人都想尖叫出声。
却听高悠悠低声呵斥道:“别喊。”
“这小子的内功有些古怪,他有时忽然睡去,有时又自己醒来,可若被吵醒而不是自然醒,他会更容易睡过去,且睡得更久,更深,非得自然睡去自然醒来才好……”
“折腾了半夜了,这次他好不容易才真的睡着……”
“不许吵醒他!”
唐约愣了。
啊?
啊???
这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