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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邱白勾起唇角,“我自当努力修炼,等某日可以打得过家主大人……”

“亲自登门,递上帖书,与你结为道侣。”

“……好,我等你。”

又一次俯身,虞瑛轻柔地吻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

“你若食言,待我寻到你的踪迹,亲自将你绑回虞家。”

“……任我处置。”

邱白忍不住笑出声:“跟谁学的?我可没教这个吧?”

虞瑛堵住她的嘴唇。

“闭嘴。”

又过一段时日,邱白伤好,向宗主提出外出游历,随后一人负着宽剑,在阳光明媚的料峭春风里,挥着手,下了山。

与此同时,人族与狐族的矛盾,也在多次谈判后,终于有了结果。

人族不追究狐族私自上岛,狐族也不追究少主被断狐尾一事,两方各退一步,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春去秋来,某一日,打坐中的岑世闻忽然睁开眼睛,感受体内的灵力到了某个顶点,随后往后山闭关室一坐。

闭关去。

第36章 反派茶话会诚邀您参加

风雪肆虐。

像道道冷鞭,抽人身上,叫人寸步难行。

这里靠近人族的边境,古宁镇。

每到冬日,便是这番苦寒景象,在这样天气下,几乎无人外出。

咯吱、咯吱、咯吱……

漫天大雪中,有一个黑点缓慢地移动着。

向着东方。

再往前走,便是极东之境,那是魔族的领域。

这里已经超过人族的防守线,无人来阻拦她,直到在茫茫雪地中,出现了另外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皮肤偏深,手持一柄三股长叉,听到动静后,踩着皑皑白雪,挥舞长叉驱逐外来者:

“人族,滚出去!”

来人仿佛没听到警告,依旧向前,直到她要动武,对方才在雪地中站定,然后缓缓抬起头。

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

底下皮肤白皙,果然是人族。

“总算到了。”

她听见对方这样说,接着冲她咧嘴一笑:

“我叫岑潋。”

“带我去见,你们尊上。”

……

屋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簌簌而响,呜呜作嚎。

吱呀——

门被外面的人关上,风雪也被阻隔在外。

岑潋拍落身上的雪,摘下兜帽,看清屋内的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得大。

真巧,少主也在。

在她的面前,是一张长桌,一个人族模样的人坐于主位,她的左手边坐着一个魔族,而右手边,赫然便是前不久刚解禁足的狐族少主,念锦。

她的目光又落到坐在主位的人身上,魔域境内,能端坐主位的,除了魔尊本人,还能有谁?

可是,怎么是个人族?

虽然这些年魔族易主很快,魔尊一茬接一茬地换,通常还没记住名字,便已经被新的魔尊杀掉取而代之,但若是个人族,她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明珠的照耀下,岑潋隐隐觉得她长得很眼熟。

“岑、潋?”

缓慢吐出两个字,对方似乎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嗓音带着微微的涩意:“一、介、凡、人。”

岑潋忙道:“我愿修魔,奈何经脉俱堵,听少主说尊上有秘法,特来相求。此后愿为尊上,鞍前马后!”

魔尊敛起双目,自语道:“岑……”

砍下她头颅之人,也是这个姓。

叫……

岑徵。

双眼睁开,眼底寒芒毕露。

屋内霎时间充满了杀意。

岑潋不过凡人之躯,瞬间腿软跪到了地上。

“尊上。”一旁的魔族提醒了一句,“她只是个凡人。”

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死了。

杀意渐渐敛去,魔尊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念锦。

人,是她叫来的。

“狐狸,你、说。”

念锦瞥向岑潋,不紧不慢道:“她的确是岑家人。”

“可她的仇人同您一样,也姓岑。”

“我想,或许她能给您提供些消息。”

“巧的是,她的仇人,正是岑徵之女。”

“……”识海忽然一阵动荡,仿佛在被谁搅弄,魔尊按上眉心,意念探入识海,却再找不到任何异常。

这具身体的灵识,竟还没有被她完全吞噬。

因为听到好友的名字,才有了反应?

一旁的魔族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忙问道:“尊上,怎么了?”

魔尊很快恢复正常:“无碍。”

区区一个人族,竟如此难缠。

再有下次,她一定会将她——彻底抹杀。

她垂眼看向艰难站起来的岑潋,对她道:“准你、留下。”

岑潋手脚还发软,闻言松了一口气,顺了几口气才道:“谢尊上!”

心中暗自心惊:魔尊果真都是喜怒无常,待她修成恶果,还是悄悄离去为好。

身后的门被打开,送她来的魔族在门口等她,她立刻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入风雪中,跟着她离开。

一秒也不耽搁。

随着岑潋离开,另有一魔族被带进了屋。

才一进屋,她便跪下求饶:“尊上!尊上饶命!”

她神色惶恐不安,颤抖着说:

“属下、属下实在是不曾想到,那人族竟然没有修魔!”

“若她不修魔,每日不仅要忍受梦魇之苦,不出十年,便会识海破碎、身死道消!她怎么、怎么会不修魔!”

“只要她修了魔,您便可以完全取而代之,依照禁术之功,修为皆为尊上所有,世间再无人能与您抗衡!”

“尊上!属下实在没想到,她、她会不修魔,属下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尊上啊!”

魔尊冷冷地看着她。

事实却是,虞砚冰不仅没有修魔,还整整压了她一百多年,甚至在她死后,将她的意念困在识海中,又在地底下埋到如今!

若非如此,她早便占了人族,一统天下,岂会像现在这般,蜗居在这该死的人族的身体里,连话都说不明白!

她也是昏了头,竟信了这等鬼话!

魔尊眼中怒意更盛,她抬起手,刚刚还在据理力争的人便仿佛被掐着脖子一般,嗬哧嗬哧的喘气,再吐不出一个字。

手一落,身体咚地倒地,再无动静。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念锦不适地皱起眉,展开折扇遮住口鼻。

果然是魔尊,眼都不眨一下,说杀便杀。

只是魔族内部的事,为何要在她在时处理,莫非是特意给她看的?

果然,就见魔尊的目光缓缓落到她身上,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魔族,强者,为尊。”

“计谋?尽是、虚言。”

“欺者,死。”

尸体被带走,血腥味渐渐淡去,念锦听着她的话,渐渐明白了。

这番做派,的确是给她看的。

魔尊在杀鸡儆猴。

脑中自动将魔尊的话翻译出来,便是:我们魔族崇尚力量,不屑于用计谋,与你狐族合作是看得起你,你要是敢骗我,下场和她一样,死路一条。

言下之意,便不会愿采纳她的计谋了。

同时又暗暗敲打她,别把主意打到魔族身上。

照魔尊的性子,大概会像先前那般莽上去,直接攻打人族领地。

她当然乐于见到两者相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魔尊沉睡一百多年,实力有没有恢复尚未可知,人族那边经过百年间的韬光养晦,早已不是当年的困境,若真打起来,场面一边倒,可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最好,对人族有所牵制。

想到这,念锦轻摇折扇,驱散依旧残留的淡淡血腥味,神色不变:“尊上说的是。”

“只是尊上重获自由,尚不清除人族底细,人族三主,岑徵、虞向晴、何卿,东、南、西各守一方,若要攻打,比起百年前,要难上许多。”

听她提到岑徵,魔尊回想起识海的动荡,又探入意念细细感受了一下,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现。

但刚才不可能是错觉。

看来,不逼一把,虞砚冰不会再现出踪迹。

于是她问念锦:“岑徵、其女,何人?”

念锦微微一笑:“她叫岑世闻。”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道:“有一人时常与她形影不离,名唤虞舟。”

魔尊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虞……

虞砚冰的……虞。

对上她的目光,念锦知道她起了感兴趣,目光下移,落到对方脸上。

那张脸,与虞舟六七分相像。

她慢慢道:“据我所知,虞砚冰之女,便是虞舟。”

“两人天资卓绝,比上其母,也不逊色。若几百年后,修为大成,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斩草,必要除根。”

微停片刻,她才歉然低下头:“这些只是在下拙见,并无向尊上献计之意。”

“尊上助我登位,狐族便听尊上调遣。依先前所言,拿下人族后,狐族,只要西岛。”

好一会儿,魔尊微哑的嗓音响起。

“然。”

她不关心念锦提及此事的企图。

一只狐狸崽子,还不足以让她放在眼里,若不听话,宰了便是。

至于她说的虞舟……

既然是虞砚冰之女,杀了她,还怕虞砚冰不现身?

只要她现身,便是她神魂俱灭之时!

……

两年后。

狐主出行遭袭,重伤而归。

狐主因此元气大伤,从此深居简出,静心养伤。狐族不可无主,但狐族少主修为尚弱,不足以继位,许多事务便由狐君代劳,只给少主部分的权力。

魔族又有新魔尊出世,据说手段雷霆,将混乱一百多年的魔族重新聚拢到一起,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带面具示人。

又过两年,传言魔族似乎在找人,时常有魔族手持着一石盘,在古宁镇的边境闹事,逢有修士前来平乱,便问该人生辰几何,若对上号,一捆缚仙索便给绑了去。

一时间,各大宗门世家的青年才俊纷纷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要去古宁,声称要好好压压对方的嚣张气焰。

恰逢此时,云隐宗后山的闭关室传来一阵灵力波动,片刻平静之后,石门缓缓打开。

从中走出一少年,眉眼难掩锋芒,周身灵力波动还未平息,便踏出大门。

五年已过,岑世闻,顺利出关。

踩着初晨第一抹霞光,她迅速回到宗门摇醒岑雨眠,听说虞舟正在闭关,还没回宗门后,肉眼可见地失望。

又听岑雨眠说完如今的形势与魔族的事迹,她思索片刻,然后步子一转,向何卿要了外出调令。

自然是要去古宁镇。

五年不见,世间竟然有人比她还嚣张。

这怎么能忍?

第37章 雪夜读禁书很合适

临行前,岑雨眠拉着她的胳膊,哀求道:“姐姐,我也想去。”

“……你去能干嘛?”岑世闻上下打量她几下,“修为都没点长进,过去找打?”

岑雨眠天赋一般,至今还没突破到筑基,到那边也只有挨打的份。

“再说了,母亲同意么?”

岑徵当然不可能同意,不然岑雨眠也不会来求她姐。

“这不有你么?姐姐,你就带我去嘛,我又不给你惹事,我就想见见真的魔族长什么样,还有那个石盘,我也想研究研究。”

这有何难?岑世闻道:“回头绑一个回来给你看。”

岑雨眠可怜巴巴道:“可我就是想去……”

“……”以前怎么没觉得岑雨眠这么缠人?岑世闻啧了一声,“知道了,去收拾东西。”

岑雨眠欢欢喜喜地挽住她:“早便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

于是,给岑徵留了字条,二人便向着东方御剑而去。

到了古宁镇,岑世闻先找了个客栈把岑雨眠安顿好,然后提着枪到边境线巡视一圈。只是不知是不是近期被人族打得多了,转上几圈也没见到半个魔影。

本想越境打过去,又想起走之前何卿再三强调不要惹事,脚步一顿,最终还是转身往客栈走。

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回到客栈,岑雨眠正在同其她修士们聊天,见到她开心地冲她招手,然后对周围人道:“那便是我的姐姐。”

几人站起,正想邀她坐,岑世闻却兴致缺缺地摆摆手,没再看几人,利索地上楼进屋。

聊天有什么意思。

她不如去修炼。

接下来几日都没有见到魔族的身影,正值寒冬,边境又飘起了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天黑得早,还未酉

时,客栈便亮起灯,岑世闻瞧了眼天色,打算再去外面转转,顺便去隔壁看看岑雨眠。

经过走廊时,楼下传来几句争吵声,似乎因为客栈房间不够起了争执,岑世闻瞥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走到岑雨眠屋前,推门而进。

今日岑雨眠倒没去楼下同人聊天,反而倚靠在椅子上,捧着一本小册子,看得津津有味。

宗门的诸多心法功法大都是卷轴,这般纸做的册子,实在少见,岑世闻忍不住多注意了几眼。

便见书封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

《与她,榻上缠绵》

岑世闻:?

岑雨眠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看得这么入迷,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

“岑雨眠。”她上前抽开小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倒是惬意得很。”

手里的书骤然被抽离,岑雨眠惊叫道:“姐姐你干嘛!”

她正看到精彩部分呢!

岑世闻没有理她,她捏着小册子,哗啦哗啦翻了几下,入眼的尽是些不堪入目的描写,果然是凡人间流传的话本。

她毫不客气地点评道:“玩物丧志。”

接着将小册子扔回岑雨眠身上,转身就要走。

岑雨眠不服,怎么就玩物丧志了,雪夜正适合读这小话本!

她哼道:“你懂什么!正道魁首爱上大魔头,多有看头,启玉也喜欢这个故事,就你不喜欢!”

她姐真是没有品味。

岑世闻闻言停下了脚步,嗤笑一声:“什么样的正道魁首会爱上大魔头?把她脑袋砍下来差不多。真是不切实际。”

写这话本的人脑袋指不定是被驴踢了。

岑雨眠竟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既然被称作正道魁首,那当然是修为高、人品好,一身正气、像谦谦君子那般的人了!”

岑世闻仔细一想,这个形容倒是很像虞舟

虞舟喜欢大魔头?

她才想发笑,忽然回忆起上辈子虞舟向她表明心意的事。

或许确实如此。

……如果她算大魔头的话。

她问岑雨眠:“你那话本,里面的大魔头是什么样的?”

“大魔头?”岑雨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非要概括一下的话,大概是为霸一方的妖王吧。”

她心里头有些奇怪,她姐姐刚刚还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怎么突然又有兴趣了?

“妖?”岑世闻皱眉,很不满意这个答案,怎么不是人?

“什么妖?”

岑雨眠回答得飞快:“当然是狐妖啊,风情万种又……哎姐姐你撕我书干嘛!”

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未等她伸手去抢,话本在对方手中一捏,瞬间连灰都不剩。

而罪魁祸首看都不看她,猛一甩手,接着砰地摔门,扬长而去。

岑雨眠目瞪口呆,她、她姐又发什么神经?

她不喜欢就不看呗,毁她的精神食粮做什么!

罢了,说不定这本踩到了她姐姐某个不喜欢的点,她姐明明还有些兴趣的,待她换一本看看!

于是,岑世闻刚顺好气,便看到岑雨眠不怕死地又拿一册话本溜进来。

“姐姐你可以看这个,相互扶持的同门师姐妹,两小无猜,日久生情,细水长流,启玉和我都喜欢。”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最重要的是,都不是妖。”

“……”岑世闻冷冷瞥她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她轰了出去。

岑雨眠毫不气馁,在门外喊道:“姐姐,之前母亲让我给你屋里放了几本,你回去想看便看!”

“?”岑世闻打开房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母亲?她让你放这种书在我屋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岑雨眠老实道,“我这些话本都是母亲在妖族买的,因为人族的这类话本实在太少,她每种都带了两本,让我给你一份,我都放在你那边的书架上了。”

每种都带了两本?岑世闻提取到了关键词。

意思是刚才那话本还有一本在她的书架上?

可恶,回去便把它撕了。

虞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狐狸?简直是胡编乱造!

赶走岑雨眠,岑世闻关上门坐回桌边,越想越不痛快,脑子里不断涌现出乱七八糟的思绪。

在她历练回去前,虞舟和臭狐狸的关系似乎很好,那狐狸有没有对虞舟做过什么?

两人有牵过手么?

有拥抱过么?

走路时靠得近么?会说悄悄话么?

虞舟会在臭狐狸那过夜么?会留她过夜么?

会教她泡茶么?会和她做下约定么?

……该死,她一个都不准。

一个都不准!

猛地又想起念锦对虞舟的那番告白,岑世闻心里忍不住想,喜欢那臭狐狸还不如喜欢我呢。

……她也可以,勉为其难不生气。

反正,不准喜欢臭狐狸。

……也不准喜欢别人。

其她人哪配虞舟喜欢?

她作为虞舟最重要的朋友,她说不配便是不配。

虞舟不会有意见的。

给自己吃了定心丸,岑世闻又安心修炼起来。

第二日总算发现了魔族的身影,岑世闻正好趁机发泄心头的无名之火,将对方揍了一顿,照岑雨眠的叮嘱,把石盘拿下来,接着便把人压到专门收押魔族的地方,拍拍手回了客栈。

经过长廊去找岑雨眠时,又听见楼下掌柜在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小仙长,我们家住满了,您去看看别家吧,实在不好意思。”

这段日子来古宁镇的修士实在太多,古宁镇本来就是小地方,客栈自然不够住。

岑世闻连眼神都懒得分去,直直地要往屋里走去。

忽然,一道声音穿过喧闹的大堂,直直传入她的耳中。

“无妨,多谢掌柜,我再去找别家。”

嗓音清润悦耳,无比熟悉。

岑世闻猛然回头,楼下,一道身影转过身,正要向外走。

是虞舟。

是她心心念念的,想见到的,虞舟。

“虞舟!”

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岑世闻撑着护栏,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从二楼走廊跳了下去。

然后奔过去,紧紧地抱住对方。

“总算回来了。”

大堂里的人被她刚才一嗓子惊地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好一会儿,一位修士捣了捣身旁的人,不太确定地问道::“那、那是不是眠眠的姐姐?”

她身旁的人语气也有些不太笃定:“应该……是吧?”

那前几日对她们爱答不理的人又是谁啊!

第38章 奇怪的心情想不明白

岑世闻很喜欢抱虞舟。

把对方拥在怀里,会让她很安心。

还特别好闻。

“师姐?”温热气流拂过耳边,像羽毛在轻扫,“可以松手了。”

岑世闻摇头,不自觉蹭了几下脑袋,终于将莫名其妙的痒意止住了。

她听见对方微不可查地叹口气,接着向一旁挪了几小步。

“师姐,我们挡住大门了。”

“……”岑世闻抬眼巡视一圈,那架势,似乎是在找是哪个不长眼的嫌她们挡路。

本还在看戏的众人默契地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又过了一小会,岑世闻才磨磨蹭蹭地松开手,却顺势捏住对方手腕,眸底泛着亮色,看着对方:“你是来找我的么?”

她想,虞舟一定是先回了宗门,知道她来了古宁镇,才一并跟过来的。

虞舟眨眨眼,有些疑惑,才想说不是,对上那双期待的眸子后,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刚见面,应该先顺顺毛才对。

“师姐何时到的?”她没承认也没否认,拉着岑世闻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这边的情况如何?”

岑世闻权当她默认了,心里没由来得高兴,三两句话便将这几日的见闻简单说了:“也没什么,那魔族尽是孬种,往边境一站影子都不见,今早一个被我押送进了制魔司,只留了这个石盘。”

说着她掏出一个石盘,石盘通体青灰色,表面略微有些不平,大小不过手掌。

石盘外圈刻着十二地支,内圈刻着十天干,像是用来坑蒙拐骗的行头。

听说魔族拿着它问人生辰,岑世闻摆弄半天也不见这东西该如何使用。

“奇怪,我一开始见它明明在发光,如今怎么又没反应了?”

“发光?”

旁边有几人听见这话,也不顾岑世闻先前的冷淡态度,连忙围上来:“岑少侠,你说你见到它发光了?”

一方小桌周围瞬间站满了人,没凑到身前的也竖起耳朵,生怕漏掉重要信息。

乌泱泱的人挤在一块,闹人得很,岑世闻抬眼扫她们一眼,不耐烦地向后微仰。

她跟虞舟说话,她们来凑什么热闹?

不待她将人赶远点,虞舟忽然拉上她手靠近几分,仔细打量着那石盘。

或许因为客栈外的大雪,对方的指尖带着丝丝凉意,莫名抚平了她心口的燥意。

眉峰舒展开,岑世闻低声给她解释道:“它确实发光了,那魔族见到它发光还冲上来想抓我。”

“哼,不自量力。”

若非人族还要从对方嘴里撬出东西来,她哪会留她小命?

想了想,她将石盘向那虞舟递了递:“你看看?”

虞舟接下,掂了掂,还挺沉。

“这石盘该怎么用?”

“不清楚。”岑世闻道,“岑雨眠让我带的,她到处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会知道。”

于是她拔高声音向二楼喊了一声,很快一扇门打开,从中探出一个脑袋,看清底下人面色一喜。

“舟舟姐!”

她哒哒哒蹦下楼,一面费力地拨开人群一面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哎呦各位姐姐们让让、让让,让我进去一下……”

终于挤了进去,她长吁一口气然后坐下:“舟舟姐,姐姐这几日还在念叨你呢!还问我你若是知道她在这会不会一并跟过来,我说不会她还不高兴,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

“……”隔着桌子岑世闻从底下踢她一脚,“别废话。”

“那是你要的石盘,会用么?”

虞舟顺势将石盘递给她,笑着回她的话:“听说这边魔族出没得越发频繁,家主大人便让我过来看一看,若能帮上忙自然最好。”

听到这话,岑世闻转过头去看她,眼底不免划过一丝失落。

原来,不是来找她的。

虞舟没有注意到她小小的情绪改变,对岑雨眠认真道:“这里不比宗门,敌人林立、危机四伏,眠眠若是没有要紧事,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岑雨眠接过石盘,另一手忍不住揉了揉小腿,闻言摇了摇头。

“没事。”她苦着脸道,“不是有姐姐在么?”

虽然没有危险的时候,她姐就是最大的危险。

将石盘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她拧着眉,似乎有些苦恼:“这石盘我确实有些印象,只是过去太久,记得不太清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不过经过这几日她多番打听,倒能确定一件事,这石盘,多半是用来找人的。

手指不自觉轻敲着石盘,岑雨眠心里头琢磨:魔族找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总归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什么东西,岑雨眠抓抓头发:“唉,给我点时间,我再翻些书看看。”

岑世闻没意见,本来她就没想现在便能出结果,拉着一张脸点了下头。

众人慢慢散开,岑雨眠正要离开,虞舟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提醒她:“对了,师姐刚才说看到石盘发光了,眠眠别忘记这件事。”

“发光?”岑雨眠猛然回头,瞪她姐姐:“姐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

她就没从其她人嘴里听到过这事!

岑世闻似乎心情不太好:“……忘了。”

“发不发光,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岑雨眠道,“其她人都没看到石盘发光,指不定因为她们不是石盘要找的人,而看到石盘发光的人,早便被绑过去了!”

虞舟一愣:“这么说,师姐是魔族要找的人?”

岑雨眠盯着手里的石盘,慢慢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岑世闻冷哼一声:“她敢来找,我便让她有来无回!”

说完她站起身便要离开,走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脚步,背对两人沉默片刻,才道:“……你就在这里住下。”

“……我也可以跟岑雨眠住一间。”

这个“你”,自然是指的虞舟。

虞舟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轻声道:“师姐不必委屈自己,我再去别家看便好……”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对方大声打断:“随你!”

随后再不搭理任何人,咚咚咚上楼然后哐地摔上了门。

一旁的掌柜悄悄抹了把汗,小心翼翼道:“那个、两位小仙长,小店的这个门,实在受不住那位仙长这般折腾啊……”

岑雨眠连忙道歉,让她把门一并算在住宿费上,然后暗自嘟囔:“姐姐又怎么了……”

总不会在生她气吧?也不像啊……

她姐有时候真是难以捉摸。

屋内,岑世闻闭目,不断默念清心咒,试图压住心里升起的烦燥感。

忽然,一阵脚步声在门口停住,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岑世闻睁眼,便见岑雨眠抱着枕头,小心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岑雨眠把枕头扔到床上:“不是你说让我来跟你住的么?”

“……”她忍不住问,“虞舟呢?”

岑雨眠努嘴:“隔壁。”

“……知道了。”岑世闻压下去找对方的冲动,安静坐了片刻,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念一百遍清心咒也没有用。

岑雨眠在里面一边铺被子一边问她:“姐姐,你不是在生我气吧?”

岑世闻回:“不是。”

岑雨眠点头:“那就是在生舟舟姐的气了。”

“……”岑世闻没有说话。

“可你生她什么气?你们才见面,舟舟姐又没干什么。”

“啊!”她忽然想起来,“是因为舟舟姐不是为了你来古宁镇的吗?”

“……”岑世闻还是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嘛,姐姐你真小心眼。”

“……再废话,把你扔到雪地里。”

岑雨眠瞬间坐端正,乖巧地封住了自己的嘴巴。

岑世闻却依旧静不下心来。

岑雨眠说得没错,她确实因为虞舟不是为了她来古宁镇有些生气。

但她也知道,这气生得,未免毫无缘由。

除魔卫道,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听闻魔族捣乱的事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虞舟当然也不会例外。

可是……虞舟怎么都不回宗门去看她一眼?

她难道,一点也不想她?

可恶,想不明白,好生气。

左右静不下心,岑世闻干脆收拾好东西又要出门,才到走廊,便听隔壁一阵动静,接着侧面的门唰地打开,虞舟从中探出头,问她:“师姐要出门?”

岑世闻不自在地嗯了一句。

她停了片刻:“你要不要……”

“我与师姐一同去吧。”

她话还未问完,虞舟便少见地打断她,转身拿上桌上的佩剑直接出了门。

“若魔族要找的人真是师姐,师姐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

……岑世闻怔怔地想,原来是这个原因。

想必虞舟愿意留在客栈也是因为这个。

她在担心她。

她想保护她。

先前的质疑与烦闷一瞬间烟消云散,岑世闻不自觉向对方靠近一步,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怎么不像对岑雨眠那样,直接叫我回去?”

虞舟站定,认真思考了一下:“即便我那样说了,师姐也不会听吧?”

“如果是你说的话,我可以考虑听一下。你会让我回去么?”

虞舟微蹙眉头:“可师姐也不乐意回去吧?我何必说呢?”

“岑雨眠也不乐意

回去,你还是说了。”

“……”虞舟有些无奈,“师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不生气。”

“……”岑世闻又向她走近一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完全遵循本心问出盘旋在脑海中的疑问,“我不乐意做的事……你都会由着我么?”

“我乐意做的事,你也都会……陪我做么?”

第39章 怪酒太烈她竟然……想亲虞舟?……

对方步步逼近,可与以往的压迫感不同,从那双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眸子里,虞舟读出了心切。

坦荡、直白,又不加掩饰。

她心口没由来地被灼了一下。

心跳似乎也因此快了几分。

奇怪的感觉。

她避开对方的目光,声音也不自觉放轻:“若师姐的要求合理,要我陪着也无妨。”

“是么”岑世闻垂下眼,重复她的话,“要求合理。”

什么样的要求是合理的?

她想虞舟不要喜欢上别人算么?

她想和虞舟永远做朋友,不越界

算么?

“你”岑世闻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忽的又停了,“……算了。”

虞舟两辈子只喜欢过她一人,不喜欢别人自然能做到,至于第二个

她和虞舟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便是。

反正离虞舟向她表明心意还有一百多年,顶多再被亲个脸,这回她不生气,再和虞舟好好聊聊,还不成么?

每想起那段回忆,羽毛般的触感便仿佛再次擦过脸颊,岑世闻下意识摸了下脸,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虞舟那淡色的唇上。

原来亲她脸的嘴唇长得那样漂亮,岑世闻胡思乱想道:只不过虞舟亲的时间太短,她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岑世闻心口一跳,慌忙别开眼,然后急匆匆地转过身:“我先下楼了!”

只一转眼,刚才还在门口不知在出什么神的人,已经撑在楼下一方小桌前,对着桌上一坛酒猛地灌上一口。

古宁镇天寒,客栈掌柜每日都会备上烈酒,免费提供给修士喝,好让大家除完寒气再去除魔。

岑世闻吨吨吨地灌酒,楼下其余修士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前几日没见这少年饮酒,还当是不会喝酒,如今看酒量可以嘛!这么烈的酒眼都不眨便灌了下去。

虞舟随之下楼,眼底隐隐有些惊讶。

她倒不知,她师姐竟还会喝酒。

咚地一声,岑世闻放下酒坛,抹了一把嘴,喘口气才看向虞舟的方向。

一坛酒下肚,她的脸上浮起几分红意,眼神却依旧清醒,并无醉意。

虞舟走到桌边,见桌上还有其它倒好的大碗酒,犹豫着端起一碗,刚想抿上一口,便见岑世闻伸手要夺:

“你又喝不了这么烈的酒,小心呛到。”

虞舟抬高手臂躲过她的手:“师姐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岑世闻微抬下巴轻轻一哼:“你就是不能喝。”

碗中的清酒荡漾出几道波纹,酒香漾到鼻边,虞舟低头稍微嗅了嗅,确实有些呛。

她抬眸看向岑世闻,对方微翘的唇角带着些得意,似乎笃定她喝不了。

想起那一坛酒尽数进了对方肚子里,虞舟心里有点不服气。

你一坛酒都能喝,这小小一碗,她怎么就喝不了了?

她偏要喝。

捏着碗边,她仰头倒上一大口,才进嘴里便觉得从喉咙往下火辣辣得呛,硬生生将那口酒咽下去,才终于忍不住弯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岑世闻顺势接过她手中的碗一饮而尽,拍着后背给她顺气:“早便同你说了不能喝,还要逞强。”

“咳、咳咳!”虞舟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才抬起头,满脸通红地瞪她一眼,“师姐、咳,师姐激我、咳!”

岑世闻伸手抹去她唇边酒渍,闻言嘴角的弧度大了些:“谁让你这么轻易便中计了。”

她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指尖上移,拭去对方眼角的水珠:“怎么哭了?”

不知是因为刚灌了一坛酒还是怎样,她的嗓音有些微微发涩。

虞舟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听见这话便拿出帕子擦了擦,摇头道:“没哭,只是酒太呛了。”

忽觉对方的手抚过眼尾,似乎在擦拭未干的泪痕。

“别生气,我本来……确实没想让你喝的。”

虞舟眨了一下眼,睫毛刮过对方指尖,似乎挠痒了她,便见对方蜷起手指,稍作停留后,慢慢收了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岑世闻早已心如擂鼓。

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感到口干,让她……喉咙发紧。

目光好不容易从眼尾的余红上挪开,又不自觉落到对方泛着水色的唇上。

她刚刚才将上面的酒渍抹掉。

岑世闻再一次伸手,轻轻擦了一下。

软软的,热热的。

大概是酒太烈,烈到烧掉了她的理智,她慢慢俯身,向着那酒意浸染后的唇。

“咳!”虞舟忽然向后退上一步,揉着喉咙处皱起眉,“这酒当真是烈得很。”

岑世闻一下子回过神,不自觉也退上一步。

她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胡乱应着:“啊、是么?对、是,我、我也这样想……”

咚咚!咚咚!

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剧烈,岑世闻生怕被虞舟发现异常,不敢再去看对方的脸,越过她直直向外走:“屋里有些闷,我、我先出去了。”

才一开门,迎面风雪扑来,一身的热血尽数冷却下来。

踏到雪地上,厚厚的雪几乎能没过小腿,岑世闻无知无觉地走了几步,然后向前一栽,整个人埋进了大雪中。

她要疯了。

她刚才在做什么?

她竟然……想,亲虞舟?

“该死……”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都怪岑雨眠……”

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带着她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回去就把她那些该死的话本全扔了!

很快,身后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岑世闻便听见虞舟跑过来,着急又慌乱:“师姐!”

还未等岑世闻从雪地上爬起,一只手用力搂上她的肚子,将她从雪里一把捞起,见她没事才松一口气。

“师姐趴在雪地里做什么?”

岑世闻甩了甩脸上的雪,没敢看她:“……酒喝多了,降降火。”

她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舟。

都怪岑雨眠!

虞舟顺手掸了掸她身上的雪,闻言失笑道:“师姐这降火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差点以为是魔族打到门口了,师姐下次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岑世闻缓缓点头。

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

岑雨眠的书,她是一定要扔的。

待身上的雪清理干净,岑世闻也终于整理好了混乱的思绪。

既然都是岑雨眠的错,她只要像往常一样和虞舟相处便好。

今日这场闹剧,尽早忘掉就行。

想清楚这一切,岑世闻重新振奋起精神——

“走,打魔族去!”

两人御剑离开,只留下一个人形轮廓静静地躺在雪地里,每有一人从客栈走出,都被它吓一大跳。

不过,照这样的雪势,不出一个时辰,它便再次会被雪填满。

等两人再回来时,早已没有了人形痕迹。

第二日,岑世闻照例和虞舟在古宁镇上转着,忽然瞧见眼熟的一人。

邱白,她竟然也在这边。

她听说邱白因触犯家规被逐,到底是哪条家规,她不感兴趣,便没问,如今看到她也只简单地点点头。

岑世闻和她没什么交情,但

是虞舟与她感情却是深厚,两人聊了好一会儿,问的俱是虞瑛的事。

三句话不离阿瑛,岑世闻耳朵都要腻了。

看在她曾从两人身上学到东西的份上,她静静站在一旁,没强行拉走虞舟。

好不容易等两人聊完,天色也暗下来,又转了一圈,便回了客栈。

才推门而进,岑世闻便注意到,一楼拐角处,有一人穿着云隐宗的长老服,正在小口饮酒。

是司正堂的执法长老,温棠。

她怎么在这?

温棠站起身,向她们招手:“去屋里说。”

岑世闻和虞舟对视一眼,均知道她在这里不是巧合。

三人上楼,温棠早先与岑雨眠已经聊过,这会儿直接进了另一屋,待三人坐定后,她先拿出一方小匣子递给岑世闻:“这是岑长老让我转交给你的。”

看清那漆黑如墨的匣子,岑世闻眼神一动。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里面装的……是极品敛息丹。

极品敛息丹,只要服下,化神在内的几乎所有修士,都无法察觉到她的气息。

唯一的缺点是,若使用灵力,敛息丹便失去了作用,直到二十四个时辰后,才能再次使用。

珍稀程度,世间罕见。

母亲为何把它交给她?

岑世闻想起昨晚,岑雨眠说给母亲传了信,今日便收到这敛息丹,莫非是她母亲知道了魔族可能在找她,才送了敛息丹来?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温棠继续道:“岑长老还托我带句话,让你注意安全,早日回去。”

岑世闻答应下来,然后打开匣子,果然便见一颗豌豆大小的圆润珠子躺在其中。

确实是敛息丹。

她本想收起来,温棠却示意她先服下,岑世闻只好张嘴将它含住,敛息丹顺着向下,来到丹田,与金丹遥遥呼应。

与一般丹药不同,敛息丹不是药,反而更像是某种法器,可以一直存在丹田中。

若她想用,用灵力催生一下便会发挥作用。

若她想取出,再让它原路飘出来便好。

完成了岑徵拜托她的事,温棠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她又单独对岑世闻提醒道:“此番我来是受宗门所托,捉拿岑潋。她不知得了什么秘法,竟又开始修魔,修为大增。”

“前段时间你们两位师姐遭她毒手,两人脸上皆被刻上了字。”

“你们知道刻的什么字么?”

似乎担心吓到两个小辈,温棠放轻了声音。

“一个刻的是:‘杀人者,叛道者岑潋。’”

“另一个刻的是……”

“‘岑世闻,死!’”

第40章 心乱师姐的脸,好烫。

岑潋……

想了半天,岑世闻才隐约记起,似乎确实有这号人。

疯狗一只,到处咬人。

她没放在心上,应了几声,送走温棠。

夜幕降临,已到休息的时候,岑世闻本想赖着不走,忽然想起她还有正事没做。

于是她出门一拐,走进另一屋,在岑雨眠的尖叫怒骂中将她的小话本尽数毁个干净,然后拍拍手走出来。

自觉没有了后顾之忧。

虞舟听到动静后走到门口,神色间颇为不赞同:“师姐,你又欺负眠眠?”

岑世闻躲着她的目光,轻哼一声:“她应得的。”

未等虞舟问清缘由,忽然哐的一声,隔壁门被狠狠摔开,岑雨眠气冲冲地跑出来,抱着枕头,路过岑世闻时,狠狠瞪上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往虞舟屋里冲。

眼眶红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哭了?岑世闻愣在原地,她就扔了几个话本,怎么还哭上了?

虞舟也瞪她一眼,转身进去安慰岑雨眠。

听着屋里小声的啜泣与安抚声,岑世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想到岑雨眠会哭。

不就几个小话本么……

她挪着步子进屋,压着声音不自在道:

“……好哭鬼,别哭了。”

闻言岑雨眠哭得更大声了。

岑世闻:……

她毫无头绪抓几下头发,半天终于又憋出一句:

“你要是实在喜欢,回头我那书架上的话本你全拿去还不行么?”

岑雨眠抽抽噎噎地抬头,泪眼婆娑问道:“……真的?”

见似乎有效,岑世闻稍微放下心来,点头:“只要你别再给我看。”

她一个字都不想看。

“我才不会再给你看……”岑雨眠依旧委屈巴巴地掉眼泪,“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你不看就不看,哪有你这样的……”

虞舟轻声安抚对方,用眼神询问岑世闻:怎么回事?

岑世闻哪会跟她说实话,只摇头,少见地一声不吭候在旁边。

若虞舟知道她毁话本的原因……

岑世闻无法预料会怎么样,正因如此,她更不愿虞舟知道。

温言好语哄好岑雨眠,虞舟主动让她留在屋里,然后叫上岑世闻出门,要与她谈谈。

走廊上,两人相对而立,岑世闻有些心虚,转头避开她的目光。

谁知虞舟以为她不乐意听下去,伸手扶正她的脸,认真对她道:

“师姐莫要嫌我啰嗦,姐妹之间要互相理解,感情也需要两人共同维系。眠眠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师姐不要压抑了她的天性。”

“……”岑世闻脸被对方捧着,逐渐开始发热。

她讷讷点头,虞舟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到一开一合的淡色嘴唇上。

唇形饱满又漂亮。

软软的。

好想……咬……

“……师姐,你在听我说话么?”

虞舟忽然捧着她的脸靠近几分,眸中有些许不满:“不要走神。”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岑世闻差点撞到她鼻尖,呼吸缠绕纠缠,仿佛下一秒便会亲到一起。

想到这,岑世闻脸腾的红了。

心跳也乱得一塌糊涂。

她扶着对方手腕,下意识想向后躲,虞舟却不放手:

“师姐或许不喜欢听,可若师姐不予以改正,伤了眠眠的心,日后有师姐后悔的时候。”

岑世闻想,不用日后,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不得不闭上眼,缴械投降:“……我听,我听你的……”

再这样下去……她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无法预料的事情……

“我去道歉,以后再也不欺负她……行么?”

虞舟这才放手:“希望师姐记得自己说的话。”

她目送岑世闻几乎像逃走一样跑进屋,不自觉捻了捻指尖。

她师姐的脸,好烫。

怎么会……这样烫?

这一夜,岑世闻独自一人,没有修炼,静坐到天明。

晨光熹微,透过窗框照进来,给昏暗的屋里带来一抹亮色。

连下几日的雪,终于出了太阳。

岑世闻仍然愣愣地坐着。

她想,完了,岑雨眠的话本已经印在她脑中,毁多少本都没有用了。

她该怎么办?

能换一个没有看过那些话本的脑袋么?

脑中正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声,岑世闻收回混乱的思绪,下床推窗望去,远远的,似乎有人在打架。

只是有些远,看不真切。

岑世闻提起几分精神,强行不去想昨日的事,套好衣服,拿上长枪,接着利索跳出窗外。

何以解忧?唯有打架。

几个呼吸间,岑世闻奔到近处,迅速看清了场上形势。

一共两人。一人脸带面具,使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修的却并非正道,肤色也不像魔族。

另一人岑世闻还有些印象,似乎是和岑雨眠聊天的某一位。只是修为尚浅,落于下风,身上已被划上许多道口子。

要帮谁,显而易见。

岑世闻提

枪便冲上去,枪尖一挑,对上刀刃,接着手腕一翻,轻巧卸力,枪身顺势一打,将那面具人打地后退几步。

她问旁边那修士:“这谁?”

那修士一愣,她还以为会问她诸如“你没事吧”这类关心,这岑世闻……确实不同寻常。

她摇头:“我不知,只怕是入魔的人族修士。”

岑世闻了然:“既然如此,绑回去便是。”

没等她逮人,那入魔的修士忽然朝着东面跑去,岑世闻立刻追上去。

居然还想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跑?门都没有!

这几日岑世闻把这一带转上许多遍,却仍抵不过对方对地形的熟悉,经过好几个雪丘雪林后,终于还是,跟丢了。

入眼皆是陌生的景色,岑世闻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魔族境内。

四周安静得出奇。

连风声似乎都消失了。

岑世闻握紧长枪,警惕地提防四周。

越安静,越有鬼。

铛!

长枪回挑,与大刀狠狠撞在一起,震得岑世闻手微微发麻。

对方似乎用了十足的力气,又是用力一劈,岑世闻眉心一皱,双手握枪,向上狠狠一惯!

铛——!

金属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偷袭者一击不成,迅速退后,岑世闻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飞身向前,直刺而出!

偷袭者慌忙躲闪,躲过凌厉一击,却没提防被划开面具。

咔嚓。面具裂开,露出一张满是恨意的脸。

“岑世闻!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岑世闻皱眉,这哪位?她什么时候的仇家?

她左右对这张脸没什么太大印象,便没管对方怎么叫嚷,迅速出手。

管她是谁,绑回去便是,不好绑便直接杀了。

速战速决,若是招来其她魔族,可不好收场。

因此岑世闻出手凌厉,招招致命,很快便将对方打倒在地,脚踩大刀,居高临下俯视她:“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修了魔,便不可能给她留这身修为。

对方看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满眼不甘:“上天不公!我付出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不如你!岑世闻……你凭什么!”

“你这恶毒自私自大的小人!你凭什么!不过是丹药堆上去的修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骂她的话语太过熟悉,岑世闻一下想起那些讨厌的回忆,冷着脸问:“你是岑潋?”

岑潋重重呸一口:“谁跟你一个姓,姐姐我现在叫苍潋!”

岑世闻懒得管她现在到底叫什么,既然她是岑潋,她也不必考虑要不要把对方带回去了。

就地杀了便是。

她举枪一挥。

寒芒闪过,岑潋闭眼尖叫:“苍洺——!帮我!我答应你的要求!”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仿佛有乌云压顶,周遭瞬间暗下来。岑世闻心口一惊,连忙调转枪头,向着虚空狠刺而去!

噗呲。

半空中,一只血淋淋的手被洞穿。

手的主人好像没感觉到疼,另一只完好的手扔给地上的岑潋一张纸。

“早这样不就好了?跟你说了你打不过人家,自取其辱。”

“签字吧。”

“成为我的炼魔,可是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苍洺?听到这个名字,岑世闻眉心皱得更加紧。

上辈子的魔尊便是此魔。

凭一手高超的炼魔之术横空出世,炼出的魔物,无知无觉,耐力惊人,打死再生,难缠得很。

如今是两百年前,她还没成长到那个地步。

岑世闻收回长枪,不动声色瞟一眼围在周遭的十余个炼魔。

水平参差,有练气,有筑基,但最高的,也有金丹境界。

这战,不好打。

目光再次落到岑潋身前的魔族身上。

深色皮肤,高挑身形,双目皆是赤瞳,此时正指着岑潋手中那张纸,让她在落款处签字按手印。

掌心的血无声滴落在雪地上,晕染出一片红,她却好似毫无察觉。

银枪微动,紧接着唰地一道风刃,撕掉了岑潋手中的纸。

“懂不懂先来后到。”岑世闻冷冷道,“这人的小命,我收了。”

“……我知道,你叫岑世闻。”叫苍洺的魔族抬起头看她,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你想要她命?可以啊。”

岑潋大惊失色:“苍洺!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苍洺没有理会她,她走近几步,眼底毫不掩饰的兴趣:

“可你抢走我的一个炼魔,总得还我一个吧?”

“要不……你来代替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