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多月,太子与那个真正叫许明月的姑娘之间发生的点滴,他作为贴身护卫,看得最清楚。
容修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眸,看着脚边那只正用脑袋亲昵蹭着他靴子的小猫。
他伸出手,悬在半空片刻,最终却没有落下抚摸,只是静静地看着。
小猫不解地仰头望着他,发出疑惑的轻哼。
“许琴露,”容修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像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是眼下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院墙,看到了更远的朝堂。这次选择许府休养,本就有结交之意。
“嫡女身份,名正言顺。行事果决,心性够狠。此次瘟疫,她名声已然鹊起。更难得的是,”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她懂得抓住时机,顶替身份,这份心机和胆量,非常人可比。”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甲:“此人,很聪明。娶她,于东宫,利大于弊。”
至于真正的许明月……
容修的眸光暗了一瞬。
且不论她大字不识、许儒的忌惮、尴尬的私生女身份,就算纳她为妾室,以她过于天真的心性入后宫,只会是死路一条。
最重要的是,她会成为他的软肋。
容修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锋。
而一个想要坐稳江山、肃清朝野的储君,不该有,也不能有,任何软肋。
这半年深居简出,尤其瘟疫横行期间避不见人,朝中人心浮动,暗流汹涌。他必须立刻回宫,稳住局面。
容修站起身,走到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院墙。
那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许明月趴着的位置。
片刻后,他视线转向更远处,海棠苑的方向。
容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你去安排,替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远离京城,越远越好。”许儒本就想把这个私生女打发得远远的,正好。他会亲自挑选一个可靠、本分的边陲小官,家境殷实,为人忠厚。
那人明媒正娶,风光迎她过门。连同她母亲陈婉兰,一并接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许明月的愿望本来就是做个普通人。
他会确保那人一辈子对她恭敬有加,不敢怠慢分毫。
有他在暗中照拂,她一生……可享平安顺遂,做个普通妇人。
一阵风过,卷起阶前几片落叶。
竹叶打着旋儿,轻轻飘落,恰好停在他摊开的掌心。
容修低头,看着掌中那片孤零零的叶子。
沈甲跟在他身后,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问道:“殿下……那不见明月小姐一面再走吗?”至始至终,殿下还从未见过许明月的样子。
容修沉默片刻,摇头。
见了反而徒惹牵挂。
就让她,也让自己……都认为那静竹苑的两个月,不过是一场夏日美梦吧?
……
海棠苑。
许明月如常醒来,这一觉莫名其妙睡得很实。
翠竹坐在床边:“小姐,你好了。”
许明月愣了愣:“我怎么了?”
翠竹温柔地探探她额头:“小姐,您发烧了,昏睡三四天才醒呢。”
是吗?怪不得脑袋这么沉,原来自己发烧了,是瘟疫的后遗症吗?
她揉揉眼睛,习惯性地朝床尾那个特意腾出来的角落看去——那里本该安静地放着她珍而重之藏好的琵琶,九殿下送她的琵琶。
咦?没有。
她心头一紧,连忙掀被下床,猝然起身身体还有一阵乏力。
翠竹连忙扶她:“小姐,你怎么了?”
许明月摇头,趴下来找,矮柜里?没有。床底下?没有。衣箱里?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那把琵琶,像是凭空消失了。
“翠竹!”许明月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的琵琶呢?你看见我的琵琶了吗?”
“是那把黄杨木的吗?不就在那边吗?”
“不是,是九殿下——”许明月虽然没告诉过翠竹这件事,也把琵琶算是藏起来,但那么大一把琵琶,翠竹是她的贴身丫鬟,翠竹肯定知道的,只是看破不说破。
翠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殿下,什么九殿下?”
“就是……就是九殿下送我的那把!”她试图提醒,“那个带羽毛装饰的大琵琶。”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翠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像是看病人般的担忧,“小姐,您是不是睡迷糊了?这府里……哪来的什么九殿下?”
“九殿下,你不知道吗?”许明月懵然,“跟太子殿下一块儿进府的九殿下。”
“小姐,您是做梦了吧?”翠竹笑道,“这次进府养病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没有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