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彻底明白过来,事到如今,她真得已经完全背叛他了。
后来,站在太和殿前。
梁拾意望着那长长的白玉丹陛,想乾清宫已是内廷最大的宫殿,而站在这里看见广阔,才意识到那一方天地的狭小。
又再想想。
她曾经来自更为广阔的辽东,也见过没被高墙分割成一块一块,而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与草原。
虽然梁拾意在辽东,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好的回忆。
很多时候,也就躲在自己小小的闺房里,但如今看着眼前,竟也怀念起那时那种无知无觉的点滴自由。
进了太和殿后,梁拾意的伤感没来得及挥发,又添上了一股憋闷。
这几日来。
她都一直极为努力地,听魏定恒讲解圣寿节的事宜,甚至偷偷写了小字条,来帮助死记硬背那些仪式礼节。
却听:“太后娘娘有孕在身不能劳累,故而经礼部商议,臣等帮娘娘减去了一切繁文缛节。
圣寿节当日,娘娘只需坐于帘后向诸位觐见的百官及使者颔首,便可。”
梁拾意背得所有圣寿节纪要,全没派上用处。
甚至连话都不必自己亲自开口,会有司仪官帮她代理,唯一要练的,就是怎么稳稳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坐上一整天。
只是她刚坐完上午,下午便给刑部尚书张以斯以有要事为由,拽走了。
“太后娘娘,你可别总是那么老实地听魏子磐的话,他这儿.......”张以斯拿手点了点头,“是死的。”
梁拾意瞪大眼:“张阁老,你怎么能随便咒魏阁老呢!”
“哎哟,我是说他死脑筋。”
大抵这位可爱的小太后,从不会因张以斯一时说顺了嘴忘记称臣,便要像魏定恒那样,定要上一本参他无礼的折子。
张以斯短短几日,这“我”字是越来越容易脱口而出。
梁拾意“哦”了一声,可觉死脑筋,似乎也仍是不大好。
正想说呢,手里忽然被塞了张兵部的折子。
听张以斯道:“娘娘不必担心太国丈爷进京一事,老师也是一向认可他镇边功绩的。”
梁拾意这下才知道,白居岳竟是召了她阿爹进京。
此后翻那折子,大抵晓得了些辽东的军情。
上面说是今年雪大,北边犯白灾缺粮草,便叛乱,妄图通过劫掠辽阳过冬。
更与辽阳仓库的官员勾结,差点里应外合酿成大祸,幸得她阿爹平叛。
单看这封折子,她爹的确是立了大功。
但梁拾意心中的疑虑便是,今冬有白灾,难道以往的春夏秋也都有白灾么?
仿若只要她阿爹想什么时候有叛乱,就会有叛乱。
不过她能看到这封折子,白居岳甚至还叫了她阿爹进京,莫非他虽表面强硬,但实则心中是在意她的话的?
甚至,是让他的学生来帮忙解释他的行为?
梁拾意虽对自己的想法,颇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却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当夜,白居岳没有来。
第二夜,白居岳亦没有来。
正月廿五夜。
梁拾意听着暗门吱呀一响,把早在心中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一股脑飞速地便说了出来,生怕白居岳下一刻,便不再许她开口。
“今冬有白灾,莫非冬冬都有白灾,又莫非春旱、夏洪、秋生蝗?
我阿爹每次嫌宅子小了,上贡少了,北族就一定叛乱,倒像专门送人头给我阿爹,拿赏银的忠仆一般。”
不过白居岳这次倒没有阻她,只是待她全数说完,淡淡回问道:
“娘娘既然这么多话,不如先告诉臣,娘娘究竟是谁?梁拾意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