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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梁拾意感到自己周身,都被又厚又重地紧紧裹了起来,密不透风,捂得她渗了好些汗。
但又冷。
时不时总有一股极锐利尖冷的阴风,掠过面颊,窜入鼻腔的冰凉让梁拾意不禁寒颤。
好像每逢辽东冬日出门的那一刻,在暖屋中裹上各式厚重御寒的皮草棉服,总是会发些汗的。
但门一旦隙开一丝缝,凌冽的朔风,便会迅速让那些浮在肌肤表面的汗珠凝结。
只是那只有一瞬。
而现在这种冷热交叠的感觉,正不停在梁拾意身上轮番来回,叫人好不难受。
唯有被刺伤的右臂,虽隐隐作痛着,却被一层清凉而不刺骨的膏药包裹着,反叫梁拾意觉出些许惬意。
梁拾意脑海中莫名闪过,此前那个男人轻触她的一刹。
彼时她身上很凉。
男人的手指自然是更有温度的,但不像杨钧翊牵她的手那样发烫,而是一种极为适中的温度,透过他指尖轻微的薄茧传递到梁拾意身上。
虽然她刺痛一刹,亦瑟缩了一刹……可现下的忽冷忽热,竟叫她不由自主地觉着,回忆中的不冷不热要舒服得多。
背叛……
梁拾意心头倏地闪过两个字,她猛然睁开眼睛。
灯火通明,此前在暗处待得太久,梁拾意适应了一会儿,光亮视线才逐渐变得清晰。
梁拾意发现自己穿着保暖的冬装,带着大毛帽子,外面还盖了层,沿着脖颈塞得是一点风不漏的被子,难怪觉着热了。
但四周的窗户全都敞着缝。
穿堂风吹着,不断刮过梁拾意,仅有露出来透气的那一小截脸蛋,自然又时不时的寒颤。
梁拾意试图伸出手,去把离她最近的一扇关上。
但被子刚掀开一个角,刺骨的风立时钻入,冻得梁拾意终于彻底,从此前略带恍惚的状态中抽离。
她这是在哪儿?乾清宫!?
梁拾意从周围的布置上,意识到自己竟然已返回乾清宫中,而且正正就躺在杨钧翊,寻常与她闲聊的暖塌之上。
不过塌上的小茶几,不知被移到何处去了,让她得以完全躺平。
屋中隐隐还是有股血腥之气,但却不是里屋,而像是从窗外飘进的。
梁拾意搂着被子,轻轻往窗边一凑……
饶是她已说不出话来,还是发出了巨大的抽吸声。
窗外站满了密密麻麻、不断巡逻的锦衣卫,而他们的脚下,是一片又一片鲜红的雪。
“吱呀。”
梁拾意听到门开的声音,她一下把被子攥得死死,整个心揪了起来。
却听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娘娘醒了?”
进来的人裹着厚厚的皮草,提着食篮,是位白须白眉面容慈祥的老人。
太医院的文院使,梁拾意认识他,她此前右手的伤,便一直是这位文院使在看。
文院使大抵看出,梁拾意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情态,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娘娘放心,乾清宫内的叛党已全部肃清。
之前为了陛下的龙体考虑,暂且开窗通了通气,如今也差不多了,微臣这就帮娘娘把窗关上。”
陛下的龙体?杨钧翊还活着!?
梁拾意既惊又喜,却又不敢置信。
她一连用没伤的左手,掐了自己好几下,而文院使则挨个挨个地把窗户关了起来。
是痛的。
但梁拾意还是不敢置信,她只能拼命地用手指着里屋,希望文院使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娘娘放心微臣会照顾好陛下的。”
听到这话,梁拾意这几个时辰上上下下一直忐忑不定的心,终于找到安宁。
她有些脱力地向后靠去,却又不禁皱起眉头,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时。
文院使从食盒中端出碗药,递到梁拾意跟前道:“还请皇后娘娘,先把这碗安胎药给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