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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手臂的剧痛和心里落差已经过去,嬴昭对可能到来的后果做了充足的准备。

因此嬴煦召他时,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惶恐。

他受伤未愈,嬴煦特许他不下跪。

“父王召儿臣来可是为了王储之位一事?”

“正是,”嬴煦负手而立,眼里颇有些惋惜之色,尽管父子亲情淡薄,但他向来对这个出色的长子十分欣赏,“依你看,你还是否适合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

嬴昭抬头,眼里平静的不像是在谈论自己,“依儿臣看,损失左臂,只是略有碍观瞻,不影响议论国策,更不影响持笔批折”

他的野心没有写在脸上,只客观道,“父王也可即刻派人教导公子鱼和公子炜,若他们在为君之道上胜过我,我自愿让出王储之位。”

“只是,若单单因为左臂缺失废我,想必丞相第一个不同意”

在召他来之前,嬴煦刚跟丞相谈过,与他的说法几乎一字不差。

五年后,嬴煦因病故去,公子昭顺利即位。

秦王昭登基后招揽客卿,封为他生下长子的余夫人为后,紧接着广纳夫人,第二年就有了五个子嗣,而后歇在呈殿专心政事,不再入后宫。

这日史官前来呈殿询问君王是否要多费笔墨将那中箭而亡的怜妫记录在册。

一尸两命被视作不详,又刚好发生在祭祖之日,隐去不记似乎更为妥当。

可史官尽职尽责,想尽可能多地还原本貌,这才来询问他。

嬴昭闻言皱眉,这些年他政事繁忙,对史官口中的怜妫已没多少印象了。

思忖半晌,他回道,“来人间一趟不容易,就给她记上几笔吧。”

史官应诺退下,嬴昭的心思也重新回到竹简上,及至天光昏暗,灯火通明。

“去吧,门的那边就是新世界”

分身沉重地点点头,迈着碎步往光门走去。

临跨入光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问,“神女,这是转世投胎吗?我还会回来吗?”

阿怜摇摇头,“是也不是。我希望你不要回来,你过得幸福就不会回来。”

能到浩瀚之空的分身大多都有个凄惨的结局。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光门中,新的分身也出现了。

新分身瘦得脱骨,皮肤红肿溃烂,腿上和手腕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针眼,死去的原因几乎只有那一个可能。

浩瀚之空消除了她的负面状态,她好不容易从那种吞噬人性的毒瘾中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求她杀了她。

阿怜皱眉道,“你已经死了”

无声的泪水滚落,她喃喃道,“怪不得。我终于解脱了。”

她一边痛苦哭泣一边疯疯癫癫地念叨:

“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不会去招惹她”

“她要我的父母,要我的地位,那就全都拿去,我不争了”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我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阿怜闭目看完了她的世界,不由打了个寒噤。

确实是一群疯子。

相比之下,分身那些所谓的‘报复’显得不值一提。

阿怜心底升起难言的愤怒,分身毕竟也是她的一只触角,竟经历了这么惨无人道的对待。

“我会以你的身份进入那个世界,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分身抱着胳膊抽泣,不断重复,“我……我只想远离他们所有人”

阿怜叹了口气,送出一个光团能量将她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溃烂的皮肤逐渐弥合,心底的创伤也被光团隔离开来。

分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健康的双手,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阿怜,“谢谢你”

她不安地抿唇,完全是一副涉世未深的乖乖女模样,却被害成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刚刚的问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虽然不记得,但分身的话会变成她脑海里的精神暗示。

分身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怕的神色,瑟缩道,“我要远离他们一个人生活,不被任何人找到”

她默一会,声音里又带上浓烈的恨,“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每一个伤害过我的人都因此悔恨终生”

阿怜点点头,得挑一个伤害发生后的时间点,就原世界定为结局的那一幕吧。

第107章 豪门文女配(一)“除开那个,你其实……

“滋——刺啦——”

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惊慌尖叫伴随着一道猛烈的外力冲击自耳边远去。

再有意识时视线已横平,温热的液体涌出,打湿了头发,钻进了耳廓。

身体似乎是极冷的,让人忍不住想打颤,想蜷缩起来抵抗温度流失,然而肢体不受控制,眼皮也越来越沉。

好疼。

透明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融入红得浓郁的血水里。

一切都结束吧。

无论死还是活,她不想再跟那些人有任何的牵扯了。

……

B市中心医院,高级病房。

透明的落地玻璃上挂着半落不落的水珠,电视里主持人播报着局部暴雨的预警消息。

穿白大褂的主治医师领着护士推门而入。

他手上拿着份透明的文件夹,目光落在床上穿着深蓝条纹病号服的女人身上时,带上几分来不及掩饰的惋惜与同情。

她半坐着,被子盖在膝上,小巧似巴掌的脸因生病显得愈发白,更衬得头发乌黑如墨。

微垂着的眼睑因为他的到来而掀开。

她轻轻看过来,脆弱中透着一股让人屏住呼吸的美。

医生脚步微顿,局促地抬手推了推镜架。

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有股强烈的直觉,眼前人应该被人小心疼爱、呵护着。

可事实与此恰恰相反,从入院到出院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她。

只除了手术那天有几个人签字付费。

他的声音出奇柔和。

“宋小姐,手术很成功,你恢复得很好,如果没有别的问题,这几天就能办理出院了。”

“手术以及住院的费用已有人付过,”他按下心中挣扎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这是你的身体报告”

“谢谢”

见她接过后顺手翻开查看,医生心里一紧,忙领着护士出去留给她独处的空间。

电视机里响起天气预报结束的片尾曲,阿怜的目光忽然凝滞几秒。

「……子宫受损,无法生育……」

阿怜闭目后仰,鼻尖长长地吸气而后舒出,胸腔随之起伏,牵扯到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潮汐般向下蔓延的阵痛。

她将文件夹合起放在空桌上,又拿起遥控关掉电视机,最后裹着被子躺了回去。

窗外又下了一整夜的雨。

第二

日早,阿怜一个人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暴雨天没伞,网约车停在医院侧门外的林荫道上,她犹豫许久,还是一咬牙冲进了雨幕。

司机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姐,去御景园对吗?”

“对”

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牙齿也冷得打颤,伴随着车子缓缓启动,暖气口呼呼出风,总算让她好受了些。

司机头也不回地递来一条毛巾,“小姑娘,这新拆的,快拿去擦擦吧”

阿怜道谢接过毛巾,司机收回手专心开车,却是隐隐叹息摇头。

御景园是B市有名的高档小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他这车开不进去,待会那小姑娘估计还要顶着暴雨跑上一截。

刚从医院出来,没人陪也没人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瞧她这副模样,真够可怜的。

不过这些富人家的事,他个平头老百姓再操心也没用。

雨刮器嘎吱作响,司机慢踩刹车,回头道,“小姐,到地方了,前面不让我进”

听这话她明显一愣,应是没想到只能停在这么远的地方,呆呆回道,“哦,好”,而后怕给他添麻烦似的立即开门下车。

幸好门锁还是那个密码,没人换。

阿怜打了多少个喷嚏,胸腔和小腹就跟着疼了多少下。

洗完热水澡后她边吹头发边漫无目的地翻看手机。

没有多少消息,没什么可回的。

打开娱乐软件刷新,又看到张熟悉的脸,她脸色一白,立马将手机按灭了。

说起来,这套房子还是司家给她的,在他们认回她之后。

在被司家认回去之前,她是个被福利院供大的,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当时的她即将毕业,找到了一份收益不错的,专业对口的工作。

“你叫宋怜对吗?你在添馨福利院长大?”

那个满身贵气的美妇人找到她,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看着她警惕的模样神情哀伤,将不知情的她紧紧抱住,“宝贝,我是你的妈妈呀”

“妈妈?”阿怜也跟着落下后知后觉的眼泪,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背。

她曾在小时候幻想过,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只不过迫于某种原因暂时将她放在这,他们会尽快找到她,然后将她带回家,过幸福的生活。

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已经二十二岁。

经年的渴望在成长的阵痛下渐渐变味,染上怨恨,她怨他们为什么要在她脆弱的生命中缺席这么多年,让她独自一个人熬过成长中的慌张、无措和拮据。

许多次,陷在苛刻而艰难的境遇里时,她都在想,要是有爸爸妈妈在,她肯定不会这么难捱。

而后,这份怨在她看到高傲贵气的司妙玲时如野草般快速增长,那时的她还不会掩饰,轻易惹来了她父亲和哥哥的厌恶。

司家是B市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之一。

当年周樱临产期时随司霆躲避仇家追杀,慌乱产子后怕她的哭泣暴露位置,只能把她放在一户人家门前。

等处理好家族的事再去找时,却发现那家人为了避免麻烦早已出国,他们失去了她的踪迹,多年来一直在国内和国外寻找。

在这个过程中,周樱受不住打击屡屡做噩梦,梦到女儿已经死了。

为了缓解周樱的精神状况,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他们去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合眼缘的女婴,当作亲女儿来养。

这个女婴就是司妙玲,她所在的福利院与添馨福利院仅仅隔着几条街道。

第一次进入司家老宅时,阿怜被里面的富丽堂皇震惊地四处张望。

她抓紧周樱的袖子,有些不安地喊“妈”

而伴随着她低声呼喊响起的,是从旋转楼梯尽头传来的一声清亮呼喊。

喊的也是‘妈’。

穿着哑光布料连体裙的女孩看起来与她相同年纪,‘蹬蹬蹬’地踩着楼梯跳了下来,牵起刚刚相认的母亲的手,亲热唤道,“妈你回来啦!再不回来,我就要电话轰炸你了!”

周樱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咋咋唬唬的,摔了怎么办?叫你楼梯上跑慢点,次次都不听,谁惯的你?”

“好啦好啦!我下次一定注意,这不是出国去玩了半个月没见到妈,太想你了嘛!”

两人熟稔亲昵,阿怜被晾在一旁有些尴尬和疑惑。

来的路上她问了家里的情况,周樱只告诉她,她有一个哥哥,却没说她有其他的姐妹。

司妙玲似乎才注意到跟在周樱身后的阿怜,娇声问道,“妈,这是谁啊?”

周樱牵起阿怜的手,介绍道,“这是你妹妹,宋怜”

“妹妹?”

司妙玲好奇地逼近打量阿怜一番,退开时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高贵与矜持。

她的眉眼夺目漂亮,只是唯唯诺诺的气质将这客观的漂亮破坏几分,还一直微微低着头,活似见不得人似的,格外小家子气。

难道跟她一样,是爸妈抱养来的孩子?

可都这么大了,也说不过去啊。

“对,等手续落地,她就改姓司了。阿怜从小走丢,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她”

司妙玲的眼神顷刻变了,在周樱看不到的角落,将阿怜盯起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她就是那个走丢了的孩子。

怪不得,她的眉眼细看之下有些像母亲,又融合了些父亲的曲线。

看了半晌,司妙玲的矜持似乎又消失了,熟络地上前揽住两人,对着司母道,“妈放心,既然是妹妹,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又侧头对她说,“你有什么喜欢的都和我说,我一定给你找来”

她的骤然靠近令阿怜有些排斥,上前一步脱开她的怀抱,在周樱疑惑的眼神中低头解释道,“妈,抱歉,我还不太习惯”

司妙玲挽住周樱的胳膊,把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妹妹慢热怕生,没照顾妹妹的感受,是我冒进了”

在家人收到消息陆续到齐后,周樱取出亲子鉴定报告宣布了阿怜的回归。

也是从那场回归宴席上她才得知,司妙玲是司父司母寻她未果后从福利院收养的孩子。

哥哥和父亲见到她时并未给她拥抱,只是微微颔首,当时她想,或许司家人天然有几分面冷。

是后来偷听到哥哥和司妙玲的谈话她才知道,原来他们在见她第一面就对她有了意见。

“哥,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不喜欢的事?她为什么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不是你的问题,”回话的是她血缘上的亲哥哥司煜辰,“她心里本就不平衡,我和爸都看得清楚,她第一次见你就不喜欢你”

“哎,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她的,为什么我不是爸妈亲女儿呢?”

“瞎说什么?爸妈向来疼你,我也把你当亲妹妹来宠”

“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对我好,我当然知道!”

“你放心,她对你态度如何不会影响你在司家的地位,”司煜辰顿了顿,继续道,“除开那个,你其实比她更像司家人。”

似乎也觉得后半句有些过分,即使阿怜不在场,他也匆忙掩饰过去,“对了,你上次提的美妆公司的事……”

他完全不知道,躲在楼梯转角的阿怜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去了。

即使有这份血缘关系在,即使是他们愧对她,也比不过他们与司妙玲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

和后续被司妙玲追求者称作‘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寒酸’‘阴暗’的她相比,司妙玲确实更接近司家人对女儿的期许。

司妙玲比她这个亲女儿更像司家的亲女儿,无论是从他们对她的态度上,还是他们自身的形象、习惯上。

论待人接物和见多识广,她这个在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人,哪能跟司家精心培养了二十年的司妙玲相比呢?

她承认,从偷听到他们对话的那一刻起,她内心的天平就开始急剧失衡。

在她为了学费发愁时,司妙玲得到繁华地段的十几套房作为成人礼。

在她因毕业忙碌寻

找工作时,司妙玲跟同学出国毕业旅行,要不是想家,三个月才会回来。

而回归司家后,父母和哥哥的偏心进一步激发了她的怨恨,让她的行为开始不受控制。

她向司父司母索要司妙玲早就拥有的东西,曾过了一段挥金如土的日子,甚至为一个安慰陪伴她的小歌星砸钱,让司父司母更加确信了她拜金和虚荣的形象。

她嫉妒轻轻松松就拥有了一切人的喜爱的司妙玲,想给她难堪,却每次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她似乎被所有人嘲笑和嫌弃。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让阿怜从回忆的泥淖中醒来。

门外是一身笔挺西装的司煜辰。

接到她出院的消息,他立马从工作中抽身,带着提前拟好的文件上门。

住院几月的她变得清瘦许多,头发半干,皮肤似透着一股腐朽的白。

他眉心微皱,将文件递过去,“这是爸妈的意思”

令他惊讶的是,阿怜在看到文件的具体内容后并未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回到客厅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而后签好名字递给他。

不像从前的她,学着妙玲情绪外放,假装热情逢迎,却拿捏不准那个度,硬生生变成了上不了台面的讨好。

“拜托你拿过去”阿怜抖动了一下手臂,话中听不出喜怒。

司煜辰这才回神,接过那份写有《亲子关系断绝书》的文件,忽觉有些烫手。

她这样好说话,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你……你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爸妈没追究你责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阿怜疑惑抬头,“我做了什么?”

司煜辰抿唇不语,又来了,每次伤害过妙玲之后都会狡辩。

他的话里带上点冲,不耐烦道,“这套房子——”

“嘭——”

门在他面前甩上,打断了他的话,司煜辰满脸诧异,心底也渐渐升起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门突然开了个缝,她清洌洌的声音从中透出来,“我会尽快搬出去”,而后又‘啪’地将门合上了。

司煜辰叉腰深吸几口气点点头,拿着文件转身离去。

他本想说,爸妈想把这房子留给她安身,不过既然她态度这么坚决,他不说也罢。

回到客厅的阿怜呆坐了会,意识到头发还没干,继续吹头。

搬离这里需要找新房子住,阿怜又拿起手机翻看。

卡里的余额还有几万,足够她过渡几个月。

可添馨福利院院长的一通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院里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需要做手术,福利院没钱,就先来打电话问他们这些已经长大进入社会的孩子。

院长知道她被家人找到的时候专门打了电话祝福,知道她的家人有钱,也从来没打扰过她。

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所有渠道凑到的钱都不够手术的费用。

听着院长妈妈在电话那头焦急自责,阿怜也红了眼眶,突然痛恨几年前自己花钱如流水,一点都没存下来,无法在此时救急。

她安慰道,“院长妈妈,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

翻看通讯录半晌,阿怜点开了备注‘白眼狼’的手机号。

再怎么说,她曾经给他砸过钱买代言,虽然后来他另攀高枝,但这份恩情应该足够让他借自己一点钱了。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

那边似乎是录音棚,欢快的音乐伴随着人声作为背景音。

“喂?哪位?”

“是我,宋怜。顾飞,你能借我点钱吗?”

那边静了会,他似乎换了个环境,嘈杂的背景音远去,现在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了。

见他不说话,阿怜只好旧事重提,“当年我为你花了五百万,我现在有急事……”

顾飞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大小姐也有缺钱的时候?怎么?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这次是阿怜不回话了,他便继续道,“当年大小姐可不止为我一个人花钱,每个都去问了吗?”

“……没有”

她其实只为顾飞一个人花了钱,却不知为何传出她到处为男明星砸钱的消息。

“噢,是因为现在我最出名?钱最多?”

“他们给的不够,大小姐再来问我吧”

这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电话被挂断了,顾飞把这陌生号码拉黑,回到公寓躺进床上时却又把号码拉出来,备注‘大小姐’,盯着屏幕犹豫了会,又改成了‘阿怜’。

距离她原先的电话变成空号,突然与他断联,已经过去了三年零九个月二十三天。

接下来几天他等了许久,都没收到她的电话,终于在一周后忍不住打了回去。

只响了一声就被挂了,他不信邪再打过去,显示手机关机。

他忍不住甩开手机骂了句脏话,情绪剧烈起伏,他自言自语道,“这是借到了?”

“我就说,大小姐哪里用得上我?”

挂断电话的阿怜穿着单薄风衣,仰头打量夜色下金碧辉煌的建筑。

里面的装潢以暗色为主,走廊壁灯画作低调奢华,却出乎意料得安静。

阿怜跟随着来领她的侍从坐专属电梯一路往最高层去。

最高层的两边都是落地玻璃窗,做成客厅的模样,墙边放着高大的酒架,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酒。

侍从恭敬地停在一道门外,“宋小姐请,老板在里面等着你”

高跟鞋的声响被地毯吸收,阿怜推开门进去,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烟味。

那日给顾飞打完电话未果,阿怜在朋友圈屏蔽司家人发布了一条消息,想要借钱。

从前她暗地里跟司妙玲比较,凡她参加的活动,她也去参加,一来二去加了各色各样的有钱人。

发出去还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这位赵笙赵老板的消息。

她在记忆里搜刮一番,发觉赵笙似乎跟司妙玲没有联系,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只有零星几次,彼此之间颇为客气生分。

加之赵笙留给她的印象也比较稳重,她就信了赵笙的话,来这‘金玉阁’与他详谈交易。

赵笙本仰躺在椅子上,见她进来缓缓坐直,将指尖的烟按灭了。

他背光而坐,轮廓陷在阴影里,阿怜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司小姐,幸会”

“幸会,赵老板还是叫我宋小姐吧”

“好。方便问问宋小姐这笔钱的用途吗?”

阿怜一顿,交握着手,略有些紧张,“这是我的隐私。”

“我明白,”赵笙话锋一转,“我只是想确定这钱不用在违法犯罪的事上面”

阿怜忙道,“这点我敢保证”,这本就是救命钱。

“好吧,宋小姐先坐”

他起身从另一侧的书架上取出一份拟好的合同,坐在沙发上的阿怜这才发现赵笙很高,背肌也很宽阔,站起来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赵笙百无聊赖地翻动着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合同,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份合同拿给她。

一周前,他偶然看到她发布的消息,突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应该是出院了,而司家人也查出了‘真相’,断了她的供给,她受不了没钱的日子,这才撂下脸皮主动在圈子里求助。

刚刚言语试探,更是确定了这点。

司家人暂时不会管她了,要是她在这期间主动‘堕落’,那真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赵老板,好了吗?”

“好了”他收敛玩味的表情,转身向沙发走去,走了几步忽然顿住。

他向来喜暗,房间里的灯只开了几盏,因为空旷显得更昏暗。

方才没看清,现在她坐在沙发上,一旁的落地灯照亮了她的全貌,将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她脱下了风衣,里面是一套玉白收腰的裙子,堪堪遮住泛粉的膝盖,露出莹润的小腿,再往下是一双裸色的亮面高跟。

“赵老板?”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起来,脚尖看着似乎想往门口走。

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泛上水光,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一小块逡巡。

她的脸很小很白,眼睛漂亮得夺目,琼鼻小巧,红唇不点而燃。

赵笙突又反应过来,她没化妆。

宋怜从前有这么漂亮?

不对,从前他似乎从没仔细看过她。

她越引人注目,越有利于接下来的计划,可为何他拿着合同的手有些发僵?

“赵老板,您找我来,不是说谈一笔双方都满意的交易的吗?”

显然,他的停顿和打量吓到她了。

“当然,”他掩饰性地捂唇咳嗽,“刚刚想了点工作上的事”

合同内容经过专人设计,不是业内的人很难察觉不对。

看着她满心欢喜地签下这堪称‘卖身契’的合同时,他心底莫名多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你可以住进金玉阁”

“那笔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他们的声音同时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

看她因窘迫而脸红,赵笙突觉得嗓子有些痒,想去外边开酒喝。

“你很急?”

“嗯,很急”

“我现在就能给你。”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会,几百万就进了阿怜的账户。

金玉阁明面上是个专供上层人喝酒的酒庄,市上难得一见的好酒在这里能轻易找到,堪称酒局里最奢华的一档。

合同中规定宋怜需要在金玉阁帮他卖两个月的酒。

可这怎么卖却是他说了算。

收到入账提示的阿怜向他鞠躬,“谢谢赵老板”

看她,还在感谢他。

“我可以住进金玉阁吗?”

赵笙一顿,手插兜侧面对她,“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

“太感谢了”阿怜喜笑颜开,只觉得赵笙是个难得的好人。

如果能住进这里,就又省下一笔房费。

虽然三百万很多,但手术后需要的疗养费是源源不断的,而且,谁都不能保证那孩子不会再出意外。

金玉阁处于B市金莲区的繁华地段。

赵笙之豪气,直接包下了同一地皮上的几栋建筑,一栋作办公楼,另两栋专供员工休息用,现在还没住满。

阿怜当晚就搬进了其中一栋。

手机里是对接她工作的上级发来的消息,“宋小姐,明晚7点金玉阁6楼A区见”

第108章 豪门文女配(二)“阿怜喝醉了!谁知……

玻璃酒瓶在头顶破碎,酒水与血水一齐喷洒而下,冲刷走恍惚的醉意。

男人还在抱头呻吟,那始作俑者却已踩着高跟奔到了门口。

猛然的变故让包厢里安静了一瞬,而后立刻有几人起身,低声骂着朝门口逼近,显然是想要制住她。

包厢的门上了锁。

阿怜拼命拍打着门板,眼见门外没有动静,她取下高跟鞋贴着门板转身,将尖锐的鞋跟对准那几人,扯着嗓子喊道,“别过来!谁过来我捅谁!”

发丝凌乱,红唇如火,精致的妆容难掩慌乱。

她呼呼喘着气,眼里泪光闪烁,握着高跟鞋的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追来的几人竟听了她的话,在原地呆站几秒。

伴随着门锁打开的滴嗒声,身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从身后涌入,立马控制住了当下略显混乱的场面。

被扯着胳膊带出包厢的阿怜一瘸一拐地哭道,“我要见赵笙!”

金玉阁顶层。

门外传来隐隐的破碎的哭声,是她在客厅等着。

赵笙已在空旷的房间内默默抽完一支烟,又面向有着繁华夜景的落地窗呆立许久了。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本该带着玩味出去欣赏她的难堪,在她乞求离开时冷静地说出令她绝望的话,重重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再把这事当作下次与司妙玲见面后的谈资。

可是,他不仅鬼使神差地查看了包厢的监控,看完之后,他竟然还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情绪,让他有些害怕立刻面对她。

为什么会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掏出火机点燃一支烟,烟雾过肺时,他眼前突闪过母亲哭泣的脸和父亲的厉声喝止,“今后不许再提她!听到了没有?!”。

他眼神明灭,取下刚点燃的烟在烟灰缸内挤压按灭,神情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倨傲,转身往客厅走去。

沙发上的人抱着胳膊低着头,垂落的发丝凌乱微卷,泛着缎面的光泽。

黑色的抹胸裙尾摆曳地,玉白的长腿横斜在沙发前,脚上的高跟鞋缺了一只,脚踝似乎肿了。

她循着声音抬头看他。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顿。

妆都哭花了,却还是美得惊人,破碎的泪光如点点星子,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中细语安慰。

赵笙在她不远处停下,似乎对她狼狈的样子无动于衷,只冷声质问道,“听说宋小姐砸伤了我的客人?”

她颤抖着把头埋进胳膊里,仍旧心有余悸,“是他趁着我倒酒占我便宜”

赵笙停顿了一会,“你砸破了他的头,金玉阁要赔偿不少钱,这钱该怎么算?”

这番冷漠中夹杂着暗示的话令阿怜呼吸一滞。

她带着怒火站起来直视赵笙深沉的眼,他却轻飘飘地挪开视线,“金玉阁有金玉阁的规矩,没人敢在这里强迫我的人。”

“这笔钱我记在你头上,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你才能离开。”

阿怜眼睛一眨,积蓄的泪便连成线落下,“你的意思是我反应太过?”

她委屈难受极了,又不愿在他面前落了下风,抬手匆忙把泪抹去。

“你是不是也喜欢司妙玲?”

这次赵笙回答得很快,“宋小姐想多了,我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来这喝酒的客人虽然被明令禁止纠缠员工,可喝酒上头之后占些小便宜已成了众人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他原本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折她的脊骨,磨掉她的傲气。

“赵老板日进斗金,何必非要逮着我不放?”

阿怜不信他冠冕堂皇的话。

她眼尾泅红,哽咽着落泪,“是因为司妙玲的生母?”

司妙玲的生母是个陪酒女,怀她时辞去工作,生下她一年后为了生计将她送往福利院,而后重回夜场。

在一次宴会上,她曾以此羞辱司妙玲,被司妙玲的未婚夫陆征狠狠扇了一巴掌。

陆征护着司妙玲,“妙玲怎么对她的生父生母,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时她脸上火辣辣地疼,仍是倔强道,“她占着我的生父生母,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她如果真那么有孝心,知道生母还在世,怎么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分明就是在装,她想抢走我的父母!”

说她偏激也好,愚蠢恶毒也罢,但那些都过去了,她每次都得到了加倍的羞辱和惩罚,为什么他们一直缠着她不放?

“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崩溃地坐在地上,凹陷的颈窝因哭泣而颤抖着,显得脆弱极了。

赵笙模棱两可道,“等你还完钱,我自然会放你走。”

他骗她签下合同,确实有司妙玲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儿时那番隐秘的恨,他恨流着司家的血的人。

而且,要不是她虚荣拜金,贪图那几百万,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是她自作自受,他在心虚什么?

他找好借口转身离去,却没见身后坐在地上的人恨恨盯着他,纤长的指甲因收紧的掌心在地毯上刮擦,用力到差点外翻。

轻巧的关门声将她隔绝在外。

寂静中,阿怜蓦地垂首哂笑。

湿濡的睫毛微微颤动,眼泪似乎已流尽了。

本做好了远离的打算,兜兜转转却还是没能逃脱得了。

他们不想让她好过,她偏要过得好好的,哪怕用尽一切手段。

……

“阿怜,走了!”

镜子里的女人红唇饱满,睫毛纤长,闻言眸子一斜,漫不经心地应道,“马上就来”

她穿着轻盈的红裙,肌肤似雪白盈盈透着光,那张堪称美艳的脸冷若冰霜,却轻易勾得人口干舌燥,一路上引人或明或暗地回首打量。

忽有人朝她这个方向谄媚地喊,“老板!”

阿怜嘴

角下压,又是赵笙。

这个月已不知道遇见他多少次了。

心中虽厌恶,转过头时,她却眼眸微弯,媚意横生,直到看他目光沉沉地绷起一张脸才满意地回头。

没看到她绝望求饶的模样,他一定急坏了吧。

猩红的酒液落入高脚杯,阿怜放下酒瓶将高脚杯递去。

对面的男生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脸不作反应,直到同伴提醒才慌张接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忙低头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

她处理起这样的场面已是游刃有余了,“没关系,不过如果故意来碰我,我会扇你巴掌噢”

“扇……扇巴掌?”不知想到什么,那男生的脸已经完全红了。

见她去给别人倒酒,他的目光也依旧追随,手里的酒一口都没喝。

包厢的门不一会儿便被打开,领班把她叫过来,塞给她一张新的门禁卡,“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领班的意思就是赵笙的意思。

他果然看不得她轻松好过。

尽管做好了准备,拿着门禁卡打开新包厢的门时,她还是僵在原地呆愣了几秒。

她低估了赵笙恶心人的本事。

“是你?你怎么在这?你想钱想疯了!?”顾飞已面目狰狞地飞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抓得生疼。

“你不接我电话还拉黑我,为的就是这个?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蠢透了!”

阿怜对他的话毫不在意,目光不受控制地透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司妙玲的未婚夫陆征;她真心喜欢过的林阙;顾氏集团掌权人顾宴;还有其余几个她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顾飞气急败坏地喊道,“宋怜,你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她的目光重新移回顾飞脸上,后知后觉地疑惑,他怎么会在这?

从前顾飞没火的时候生活拮据,靠她接济,她从没把他跟顾氏联系到一起过。

她甩开顾飞的手,平静地越过他往包厢内走去,从酒架上随意拿起一瓶酒,转身道,“谁想喝酒?”

开一瓶便算她一瓶的钱,她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只想早点把欠赵笙的钱还完,换个自由身。

拿着酒瓶的女人红裙夺目,下巴微扬,五官秾丽漂亮,完全让人移不开眼。

在场的人表情各异,一时没人开口说话,只听得见顾飞被她刻意忽略后饱含愤怒的喘息声。

终是陆征开口打破寂静,“开吧,开十瓶,我要你喝。”

他袖口上卷,翘着腿后仰靠在沙发背上,脚尖的皮革泛着冷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似乎是清楚这里的规矩,料定她不会拒绝这个天降横财的机会,有心要看她出丑。

她笑弯了潋滟的眉眼,故意娇声道,“谢谢陆总~”

坐得靠里的顾宴呼吸一滞,忽听身后几个年轻人不作掩饰的吸气声,这才想起还在一旁干站着的弟弟,带着不知名的怒气皱眉喊道,“顾飞,还不快回来!”

等顾飞气冲冲地坐回来,他的目光才欲盖弥彰地重新落回那处。

她就是从前蛊惑了弟弟的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她没有他想得那么蠢——

她没赌气,而是花时间耐心找了十瓶最贵的酒,怕陆征反悔似的,全都打开了。

木质酒塞躺了一桌。

她沉默地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下肚,仰头时脖颈往后拉伸,洁白而纤细,像是献祭的羔羊。

接连不断地喝完两瓶,她的眼眶已有些发红,像是忍不住委屈,想要落泪了。

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见她停顿看过来,陆征目光闪动,仍是不松口,骨节分明的手将第三瓶推过去,“继续”

第三瓶是法国产的罗曼尼康帝,年份尚浅,呈现出透明的红宝石色。

她的手有些发抖,一个不留神,浓郁的葡萄酒自杯中倾泻而下,接连打湿了她的鼻尖、下巴、脖颈和……胸前的衣襟。

“哈——”,她似溺水后获救般呼出一口气,仰着头瑟缩颤抖。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因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陆征离她最近,只觉得浑身过电一般酥麻,不得已变换了坐姿。

“陆总,”她恰好在此时喊他,像是精准捕捉到他的异样,“姐姐知道你来这吗?”

“你这样灌我喝酒,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想我醉倒了,你就可以把我拖上床,为所欲为?”

她清楚陆征是想羞辱她,存粹想恶心回去才这么说。

陆征目光幽深,半天没能说话。

坐在一旁的林阙鼻息加重,忽然出声夺过她的视线。

“宋怜,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知羞耻?你的骄傲都去哪了?”

她看向他,突然扶着胸口低声笑起来,“你认真的吗?我都沦落到这地步了,你还跟我谈骄傲?”

林阙张了张嘴,胸口似乎被重物狠狠敲击了一下,带着余韵,一波波荡开。

她逐渐收了笑,“要不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去跟赵笙谈,让他松口放我离开,我出去之后要多骄傲有多骄傲,保准让你满意。”

这长长的一段听着有些大舌头,她的模样却又是十分严肃认真的,让人分不清她是否是醉了说的玩笑话,亦或是真心话。

顾飞越过几人跑到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我去跟赵笙谈,我给你钱,帮你还钱。”

“真的?”阿怜看向他。

他目光紧张,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着他这副模样,阿怜却忽然落泪,怎么都止不住,嘴里不断嘀咕着,“骗子,我不信你”

顾飞鼻尖泛酸,难受地吐出一口气,她是真醉了。

他扶着她起身往门外走,“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有钱了,我去跟他谈”

她醉倒了站不稳,他几乎是把她抱着的。

还未走到门口,门却忽地从外打开了。

赵笙脸色黑沉,步步逼近,“顾少爷想带着我的人去哪?”

顾飞将阿怜藏在身后,“她不想留在这,是你强迫她留下来的,你这是犯法!”

赵笙冷笑,“合同是她自愿签的,我借给她三百万,她自愿留在这。”

“什么!?”

顾飞忽想起两个月前的那通电话。

难道阿怜没从他这里借到钱,才找到了赵笙这?

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似乎蹦到了耳边。

趁着他发神,赵笙几步上前将醉得软倒的阿怜夺了过来。

见顾飞还要来抢,他忍不住一拳砸过去,把他打得后退几步。

他紧紧抱着阿怜转身离去,“你算她什么人?这是我的地盘,就算要带她走,也等她清醒了再来跟我说。”

“我跟你谈就好了,为什么要等她清醒?她刚刚说了她想离开!”

赵笙背影一顿,“她刚刚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

“鬼扯!这话你信吗?”顾飞冲上去追,却被金玉阁的保镖拦了个严实。

他渐渐冷静下来,匆忙回到皮沙发前对着顾宴求道,“哥,阿怜明显就是被他算计了,你帮帮我吧,我要把她带走,求你了哥!”

顾宴头痛地抚上太阳穴,他这个弟弟向来不管家族之间的事,天真得过分。

赵家由黑转白,势力遍布两道,哪是什么好惹的?

要是赵笙不松口,他还真不敢强来。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等她清醒了再谈,你先有点耐心,再等等。”

顾飞却不愿,急得眼睛都红了,“阿怜喝醉了!谁知道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他不是那么急色的人,”顾宴尽力安抚,“而且,他也……”

他也厌恶着宋怜,只是其中涉及妙玲的私事,不方便跟顾飞说。

“哥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老说话说一半!”

顾宴不说,陆征却接上了。

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十指交叉,“他也厌恶宋怜。”

而后似是再次笃定般开口,“赵笙跟我们一样厌恶她,所以绝不会对她做什么,你放心。”

顾飞的情绪这才平复些许,随即又似发泄不满鼻尖出气,“搞不明白你们厌恶她干什么?她除了心

思坏一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几人没说话,神色却有些恍惚。

确实还没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却……处处为难司妙玲,与她作对,要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而与司妙玲关系更亲近的他们,理所应当地冷言相对,帮司妙玲一次又一次地拆穿她无伤大雅的诡计,看她脸色苍白地承受众人的议论和指责。

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呢?

不。

她只是暂时没有害人的能力,上次的车祸,不是差点就得手了吗?

结果最后自食恶果,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

心思恶毒,被他们厌恶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没想到她出院之后竟然变化这么大,差点把他们迷惑过去。

之前宋怜发的朋友圈他们也看到了。

赵笙应该也是想着为妙玲出气,才把她骗过来的吧。

与此同时,金玉阁顶层。

“唔……”

脱了高跟鞋的女人侧躺在沙发上,穿西装的赵笙双膝跪地上身前倾,托着她的下巴急切索取。

濡湿的舌尖缠绕,搅拌着口水,黏腻作响。

她的唇已被他吻肿了,他却还霸着她不放。

听到那人想带她走,他才真慌了。

两个月积压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他再无法抵赖,他对她有欲望,想把她留在身边,放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而不是只能远远地,故作矜持地看着。

钱他多的是,她爱钱,他有把握能留下她。

只要不把她带到司妙玲面前去就行了,没人会发现他的心思,他好好藏着她。

炽热的唇顺着脖颈下移,她的皮肤随着他的亲吻而颤栗。

在他即将撕开那层遮掩时,她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头发,无力地喝止,“滚开!”

“别碰我!”

“真恶心!”

“赵笙你离我远点!”

她显然还是醉着的,只是认出来了眼前人是谁,便不再允许他继续。

那刚刚主动吻他的时候,她把他当作了谁?

他猩红着眼抓住她的肩膀质问,“你刚刚把我当成谁?说!”

“好晕,别晃我!”她难受地皱眉,挣开他的钳制,趴在沙发边缘呕吐。

名贵的地毯沾上了秽物,赵笙却毫不在意,拿来抽纸给她擦干净下巴,又抱她到厕所去清洗,听她喊渴,立马去厨房接了杯水过来喂她。

等抱她上床给她盖好被子,他已出了一身汗,西装上遍布水痕与褶皱。

他拿出手机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来一趟金玉阁顶层”

听医生说是轻度酒精中毒,赵笙咬紧牙关顶起腮帮,一脚踢飞滚落在地的枕头,“妈的,陆征这个王八蛋!”

情绪平复后,又去捡起枕头,拍拍灰放回床上。

他站在床边定定看了阿怜几秒,脱去外套进了浴室,而后带着一身凉气出来,睡在了床的另一侧。

第109章 豪门文女配(三)“我为你抢来了hu……

新一期播出的系列旅行音综《我在xx唱给你听》里独独少了热门飞行嘉宾顾子晔的身影。

当晚“顾子晔缺席”的词条就上了热搜,久久不下。

顾子晔专业音乐院校出身,参加星耀唱片公司选拔出道。

以他的音乐才华,按理来说应是顺畅无阻的星途,却不知为何在星耀沉寂了三年之久,直到一档网络选秀一鸣惊人,才逐渐为人所熟知。

选秀结束后不久,他就拿下了当时颇受年轻人追捧的潮牌humago的代言,进一步在年轻群体中打响了知名度。

虽说当初微博上因为这个代言掀起腥风血雨,有不少对家的粉丝说这代言来路不正,但这份代言确确实实造成了双赢的局面,是个典型的正面品牌营销案例。

接下这份代言的顾子晔获得了曝光度,名气更上一层楼;

humago也因为他稳定的创作输出吃到了长效流量红利,不仅营收年年创历史新高,股价也一路长红,在短短几年内翻了数倍。

顾子晔的名气趋于稳定后,专心创作准备专辑,很少参加音综或生活综艺。

因此这次的旅行音综据此大肆宣传,吊足了粉丝和路人的胃口。

《我在xx唱给你听》采用的是边录边播的模式,上一集播出时预告里透露顾子晔‘空降’,甚至还播了一段他在家中录音棚准备新歌的花絮片段。

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缺席了最新一期的录制。

不少粉丝跑到他微博下留言询问状况,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因极高的热度,没过多久就有狗仔发出重磅爆料:

“热门歌手暂停节目录制,疑似与人斗殴受伤所致”

模糊且打满水印的视频中,穿简单T恤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熟悉顾子晔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他。

顾子晔多次进出位于B市的金玉阁,有几次与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同路,虽然那人脸上被打了码,却足以从舒展的姿态和穿着上看出他的非富即贵。

视频结尾顾子晔是独自一人被保镖推攘着出来的,混乱中他被扯掉了口罩,镜头瞬间拉近,突然变得清晰,将他嘴角的淤青和愤怒的表情尽数录下。

这段几分钟的视频一经发布就瞬间引爆了网络。

眼看着粉丝闹得越来越凶,关心、谴责、猜疑、持什么情绪的都有,顾子晔突然在个人主页发布声明。

先是对缺席音综的道歉,说自己已经按照合同规定赔付了违约金;

而后表示,希望粉丝不要过度关注他的私生活,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作品上。

以他稳定的创作能力,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可仍是有接受不了他这副隐瞒态度的粉丝脱粉回踩,将有关humago的陈年旧料放了出来。

当初humago的代言好多新生代偶像都在争取,有传言说,品牌方最终是因为一个富婆不断砸钱以及疏通关系才定下他的。

随着舆论发酵,怀恨在心的对家开始传播诸如,‘富婆是个手握多家知名上市公司股权的年老丑八怪,当初是包养了顾子晔才对他这么好’的言论。

代言人形象受损,humago还没来得及出来公关,顾子晔直接就在大号上回怼:

“她当初二十三岁,现在也就二十六,一点都不老,她很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我们当初在交往,现在我想把她追回来,仅此而已。”

“我原本没有义务在公共平台将我的私生活开诚布公,却也看不得她被你们这么诋毁。”

“我希望流言到此为止。”

对他这番回应,不死心的对家扒出旧料,说富婆当初又不是只给他一个人砸钱,怎么可能在与他交往,开始集体群嘲。

看他被围攻,原先闹着要脱粉的粉丝却又不干了,在网络上东爬西爬找到张模糊旧照。

照片中的两人带着黑色鸭舌帽,顾子晔笑得开心,低头看着一个手拿花束穿着白T的女生。

那个女生只有个模糊的侧脸,却能看出她头小脸小,轮廓流畅,面向顾子晔时,嘴角也是幸福上扬着的。

紧接着,粉丝又扒出“富婆给多个明星砸钱”的爆料中,只有针对顾子晔一人的砸钱有实锤证据,其他所谓的证据都有捏造p图的痕迹。

最后是顾子晔的大粉带头公关,给这场由音综缺席而引发的一系列风暴画上了休止符: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叶子,如果叶子真的在追求他的幸福,作为粉丝,我们应该祝他顺利,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他。”

“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请多多关注我们叶子的作品吧,伯克利出身的原创词曲创作人,实力雄厚,选秀纯元,入股不亏!”

经此一役,因为看热闹吃瓜的路人增多,顾子晔的微博居然还涨粉不少。

顾氏集团。

董事长办公室。

顾飞正与坐在桌前顾宴对峙。

顾子晔正是顾飞的艺名,而那场狗仔的爆料也是顾宴默许的。

“哥,这样耍着我玩,你开心了?”

“我可从没说过我开心,”顾宴无所谓地摇摇头,“只是人家态度都那么明确了,你还每天上门去自找不痛快做什么?”

“顾氏和赵氏有合作,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他叹了口气,老练地把皮球推给顾飞,“什么时候你也为我想想?”

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舆论的压力逼退顾飞,让他在事业和私人感情之间做抉择。

他本以为顾飞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保事业,却没想到,顾飞居然敢正面硬刚,而他的粉丝居然也在真心为他着想。

顾宴打着马虎眼,“你发展这么多年,倒也积攒了些真心喜欢你的人。爸妈看在眼里,劝你回公司来的念头或许会彻底歇下,这明明是好事啊,因祸得福。”

“别逃避话题!”圈子里混了这些年,顾飞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糊弄了,“当初她给多个明星砸钱的八卦,是不是……”

顾飞鼻尖一酸,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继续质问,“是不是也是你捏造的,就跟这次一样?”

顾宴耸肩,“你在瞎猜什么?难道这次我捏造事实了吗?”

他越是不正面回答,顾飞心里便越笃定,撑着桌子吼道,“我问的是上次!”

他的眼里已因为火气上头激出了泪,空气里一片硝烟后的死寂静默。

对视中,顾飞猛地揪住顾宴的领口,几乎已笃定他做了手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堪称冒犯的举动让顾宴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他眼神下瞥,而后回到面前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眯眼威胁道,“放开!别让我说第二次。”

顾飞却抓得更紧,“我那么信任你,当初什么都给你说。”

他眼红怔忪,呼吸间带着难耐的痛意,眼神指责质问,“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

见他油盐不进,顾宴暗暗咬腮往后倒,说出的话也变得毫不留情。

“你不是看不上她用钱给你找的捷径,觉得侮辱了你的才华吗?”

“嗯?你还记得吗,顾飞?”

“你们当时在冷战,我不过是推了你一把,让你做了你当时本就想做的事。”

顾飞崩溃地大声喝道,“不!这根本就不一样!你什么都不懂!”

“有什么不一样?”

顾宴无所谓地冷笑,言语之间步步紧逼。

“难道当时没有这个消息,你就不会跟她分开了吗?”

“你们本来就没有在交往不是吗?”

“你还没告白不是吗?”

“你也不确定她是否喜欢你不是吗?”

“现在你来我这发疯是什么意思?”

“这个局面难道还是我顾宴造成的?”

顾飞失魂落魄地松开他的领口,缓慢摇头后退,接连落下两行清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这个陈年的消息,他不会失去求和的勇气,一犹豫就是三年多的杳无音讯。

……

他自小就喜欢音乐,好不容易才求得父母接受他逐梦。

他们约定,如果他不依靠家中的资源在五年内做出成就,家里就允许他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反之,他要彻底沉封这不切实际的梦,遵循他们的安排接手家族事务。

在星耀唱片公司的几年,因为不愿意接受行内潜规则奉献身/体,也不愿把自己精心创作的曲子拿去给被捧的人铺路,他几乎是被雪藏了三年。

那三年他一个人住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苦苦支撑,对资本捧人的手段深恶痛绝。

在一次外出挣钱的路演中,坐在海边长椅上边吃雪糕边哭的阿怜被他的音乐吸引,静静听他唱完一首,而后直接给他转了十万。

十万对当时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天大的收入。

他问她是不是转错了,她说没错,他又问,为什么要转给他这么多钱。

阿怜当时只愣愣回道,“因为我目前有钱没处花,而你看起来恰好需要钱。”

心里感激,他问她喜欢听什么,列了个歌单专门给她弹奏了一下午,直到海边红彤彤的晚霞变成水晶一样的深紫色。

他们自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从日常对话开始逐渐熟悉起来。

后来他的每次直播,阿怜都会进来给他打赏,渐渐地,他的每次路演,她只要有空就会飞来听他唱。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阿怜逐渐敞开了心扉。

他这才知道,当时阿怜给他转那么多钱是因为,他自创歌曲里反复吟唱的一句,“别哭泣,我们都有存在的意义。别灰心,总有一天拨开云雾见光明。”

她以为他唱这首歌是在安慰她。

他们的初遇始于一个美妙的误会。

他感激这个误会。

星耀签约三年期满,解约后他立刻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报名参加了一档新颖的音综。

阿怜格外支持他,为了他取得的每一个成就而欢呼骄傲,甚至在紧张的决赛阶段搬到他的隔壁照料他的生活。

他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只是双方都没有明说。

他本打算在决赛后就告白,连她最喜欢的鲜花和象征恋爱的银戒都准备好了,想着等他今后挣钱了,就给她买更贵更闪的戒指。

那晚决赛结束后,他脸上带着夸张的舞台妆,匆忙穿过欢呼的人群钻回车里。

阿怜在里面,花和戒指也在里面。

“冠军回来啦!”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时他的心跳甚至快过了站在舞台上的时候。

随着车子缓缓启动,阿怜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盯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幸福又紧张地吞咽口水,“什么惊喜?”

阿怜振臂欢呼,“我为你抢来了humago的代言!surprise!”

他的神经有一瞬间短路,耳边似乎传来轰鸣,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失声道,“抢来的?”

车子驶过减速带,车内响起规律的轰隆声,似是某种魔咒般的倒计时。

她收敛了满身的兴奋喜悦,语气里带着不明所以的忐忑,“对,humago原定的代言人是和你同期对打的洛潇,但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我刚好认识,就砸了五百万拜托她换个人选,她说你们的商业价值差异不大,就算换了也……”

他头脑一热,负气扭头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去抢!”

或许是他被阿怜惯坏了,又或许是他在星耀时被抢夺作品的那段回忆太过痛苦,令他对资本运作从身到心地排斥。

他其实早该明白,他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迟早会参与资本的运作。

可当时的他刚刚出人头地,既天真自负,又有莫名的自尊心作祟。

就像他不希望别人来抢他的作品一样,他也不想去抢别人争取到的代言。

“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才不屑去抢别人的东西。”

就是这句话,令一切开始脱轨,变得无法控制。

“顾飞,你什么意思?”阿怜不可置信地受伤质问,“你是在怪我吗?”

他可耻地沉默了。

见他如此,阿怜缩在阴影里,细瘦的肩膀开始抖动,“是,你们都高尚,向来只有我是庸俗可恶的,只有我是这样。”

顾飞猛地侧头,她把他和那些见鬼的家人混为一谈了?

阿怜从没跟他细说她的家世,只是受了委屈会来他这用代称哭诉,因此当时的他只知道她在家里过得不快乐,并不知道她就是司家那个走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他只记得当时很慌,想开口认错,却听阿怜轻轻笑起来。

她似乎变成了一个披着尖刺的刺猬,对他恶语相向,“不过我不明白,顾飞,你那么缺钱,为什么还要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你到底在装什么?你难道真觉得我会一直迁就你,花了钱还要一直受你的气?”

他遍体生寒,愣在原地,嘟囔道,“一直?”

她不看他,只高声对司机喊道,“停车!”,等车在路边停稳后,一甩车门匆匆离去。

他被她的话伤到,捏紧拳头,看着她于路灯下离去的背影,发誓不会轻易原谅她。

冷战了一个月,他却后悔了,又因为她临走时放下的狠话拉不下面子去求和,只能和从小到大极为信赖的哥哥倾倒苦水。

而后网上突然爆出消息,言之凿凿地说一位富婆给包括他在内的明星都砸了钱,还爆出她跟不同人深夜聚餐的侧脸照。

照片上的人确实是阿怜无疑。

他以为他们在谈恋爱,以为她对他的好是独一份的,可这消息让他的心顷刻间化为齑粉。

想到分别的一月她在若无其事地另找新欢,他整夜

无眠,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不得不投入紧张的工作,一边转移注意力,一边等着阿怜打电话过来解释,却始终没等到专属她的铃声响起。

而后他终于忍不住,在密集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给她打电话,却发现她已经换了手机号,还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他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humago的代言成了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原本庆祝他夺冠的礼物变成了分别礼物。

每年新季宣传,humago都会让他去拍摄成衣,他总是十分配合地提前空出档期。

他在幻想,看到他的广告,阿怜会不会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知道他已经认错了,反悔了,然后主动回来找他。

可还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她像是完全从他的生活里蒸发了。

他转而求助家里,却被爸妈以五年还未到期为由拒绝给予帮助。

顾宴也无奈道,“我知道你急,但爸妈不同意,我也爱莫能助。”

后来他又陆续接了很多代言,仍旧只对humago情有独钟。

连粉丝都察觉出了这份特别,猜测这是因为humago是他火起来之后拿下的第一个代言。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寄希望于她看到广告之后能念起旧情,贪恋她为数不多的对他好的证明。

三年后,陌生的电话响起,一听是她,他立即撂下摄制组出去接电话。

无言的泪水流了满面,急促的呼吸间心脏痛得几乎窒息。

他想问她在哪,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可她一开口就是借钱。

语气平淡,似乎对他没有一丝的留恋。

平淡到,他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了意外,失去了那些共同的回忆。

他心里极度不平衡,想着这三年她身边指不定换了多少人,委屈又难过,脱口而出的妒怨变成了刺耳的反话。

便是这反话,让他再次错手失去她。

他怎么一点都不吸取教训?

三年复三年,还有几个三年可供他熬?

这次有了她的消息,他再不会放开手了。

……

金玉阁顶层。

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眼中带媚,姿态慵懒,明显昨夜刚被情事滋润过。

她单手后撑,赤着脚曲腿靠在宽阔的金丝楠木办公桌旁,另一只手摇晃着猩红的酒液,不时抿上几口。

粉色的丝绸睡衣随意敞开,露出起伏之上的一片暧昧痕迹。

身后的房门打开,她眼睛微眯,却没回头。

领带、西装外套、马甲、衬衫一件件落在地上,从门口一路蔓延到书桌。

落入滚烫的怀抱时,阿怜抽出手将酒杯放在桌上,屈肘抓住在颈侧黏腻吮吻的脑袋。

她声音沙哑,尾音带着魅惑的钩子,“昨夜你太过了,现在还有点肿,别来弄我”

赵笙从后罩住她,埋在她颈弯里深深地吸气,呼吸灼热却听话地停止了挑逗的动作。

“他又来了?”阿怜突然问。

这个他便是顾飞。

顾飞不信赵笙的话,坚持要阿怜亲自去见他,跟他说清楚。

“你怎么知道?”

赵笙皱眉,她一直呆在顶层,应该没人会在她面前说闲话。

阿怜噗嗤一笑,“看娱乐新闻啊,每天都有狗仔在对面蹲他。”

赵笙不说话,只收紧了锢在她腰侧的手臂。

阿怜在他怀中转身,他鼻梁左侧的肌肉向上抽动,显然是有些生气,却不想当着她的面发作。

她屈指敲了一下他坚硬的胸膛,“这么霸道?娱乐新闻都不让我看?”

赵笙本来从不关注娱乐圈的花边新闻,却因为她的缘故,已经下了好几个娱乐软件了解监测情况。

“你……你从前给他买过代言,是怎么回事?”你喜欢他?

最后一句赵笙没敢问出来。

阿怜一顿,面无表情道,“交易罢了,就跟你我一样”

他安慰她陪伴她听她倾诉,她给他砸钱助他实现梦想,很公平的交易。

心脏如被锥刺,赵笙忙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下周末顾家有个晚宴,跟我一起去吧?”

最初只想好好藏住她的想法已悄然发生了转变。

这些天顾飞明目张胆的挑衅,让他迫切地想向别人宣告她的存在,告诉所有人,她现在属于他,与顾飞一点关系都没有。

短暂的相处中,他摸清了阿怜的心思,实际上阿怜也并未对他过分隐藏。

她或多或少有些报复的想法,就像记仇的猫想把过去欺负自己的人都挠花脸。

他愿意,也有能力做她挠人的后盾。

阿怜果然来了兴趣,眼睛一亮,乖乖坠进他的怀抱,“顾家的晚宴?都有谁去?”

“司家,陆家,林家,你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去了。”

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奖励的一吻,“你真好,谢谢你带我去”

“就这么谢我吗?”

他抓着她的手往下。

阿怜眨着眼睛微微笑,眼底的光却仍是冷的。

他给她想要的,她也给他想要的。

随着俯身贴近的动作,垂落的发丝轻扫,带去丝丝痒意。

他也把住了她的,开始作弄。

“嘶,你能不能轻点?”她没好气地往后斜了一眼。

结束后,赵笙抱着她去浴室清洗。

他的目光穿过氤氲的雾气落在她的小腹。

那里横着一道疤,却不损她腰腹的美感,不仔细看就像是一只暗色的玫瑰刺青。

赵笙垂眸,指节微拢,忽然伸手摸上去,将阿怜吓得一个激灵。

“阿怜,把这个疤祛了吧”

“你嫌不好看?”

“不是,我看着心疼。”

他蹲下来在那伤疤上面吻了吻,隐秘的泪与花洒割开的水花融在一起。

“女孩子不都爱美吗?我们把它去掉好不好?”

“去掉这道疤,也忘了那不好的事,今后就我们两个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不好吗?”

哪件事?

被车撞的事?

阿怜牙齿轻颤,低头直视他,“我为什么要忘?”

本来想放下一切好好生活,偏偏他不给她这个机会,重新拖她入泥淖。

她现在偏要清楚记得。

不记得怎么报复回去?

她冷声道,“赵笙,这是我的事。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赵笙忙起身将她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身体在炽热的水流中相贴,皮肤几寸之下的心却冷得发僵。

他脸色苍白,甚至可以说有些惊恐,“好好好,我不管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第110章 豪门文女配(四)“你想跟谁在一起都……

“对,婚期大概在明年夏天,具体日期还没定”

“没有没有,他什么都由我,是我这一整年都比较忙,他迁就我”

“爸妈又给了我一个新公司练手,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

“哪里会辛苦?爸妈看重我信任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当然,婚期一定立马就给您发请柬”

穿着浅金色露背长袖礼服的女人梳着盘发,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次的私人晚宴在位于象山半腰的顾家老宅举办。

明面

上是为顾家老爷小女儿,顾宴小姑顾淼举办的归国迎接宴,暗地里也有借此机会巩固人脉,交换政商资源的意思。

司妙玲挽着陆征的胳膊,耳垂上硕大的宝石随着颔首或轻笑的动作晃荡,折射着耀目的光。

忽见所有人都逐渐熄了声,连正与她搭话的顾淼都转头朝入口处望去。

司妙玲眉心微皱,也跟着疑惑转头,只一眼就瞳孔震颤,牙关紧咬。

赵笙和……宋怜!?

她化着淡妆,眼尾上勾,长而卷的黑发披散,身穿蓝色缎面鱼尾裙,走动间泛着粼粼波光。

羊毛披肩轻盈地包裹住她的肩膀,只露出脖颈周围一圈白的晃眼的肌肤和锁骨中心那颗水滴状的蓝宝石,漂亮得贵气又张扬。

要不是那张脸,她还真不敢认。

司妙玲不自觉收紧挽着陆征的胳膊,主动上前一步想跟他们打招呼,见陆征没跟上,诧异回头看他一眼,转瞬脱开了手腕。

她知道陆征肯定会追上来,果不其然,等她站定时,陆征也已静静立在她身后,如一座安稳的靠山。

“妹妹?你怎么来了?”

虽在问阿怜,她的目光却飘向亲昵地搂着她的腰的赵笙,眼睛微眯带着明晃晃的疑惑和质问。

见赵笙挪开目光不给她回应,她嘴角一僵,转瞬又勾起得体的弧度,视线大大方方地回到阿怜身上,“居然还是跟赵老板一起来的?”

“妹妹,这是别人家的宴席。家里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不要在这里闹,给爸妈丢脸。”

“妹妹?家事?”阿怜无辜地眨着漂亮的眼,“司小姐可真健忘,我与司家不是几个月前就没关系了吗?”

她转头看向赵笙,“快解释一下,别让司小姐误会了。”

赵笙便顺她意开口,“阿怜是我的女朋友,这次是陪我一同赴宴。”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进去了。”

说完他冲陆征点头,而后便越过两人与在外迎客的顾家人寒暄,阿怜只倚在他怀里端笑,一个字都未说,却夺走对面大半的注意力,包括今天明面上的主角顾淼。

踩着弧形台阶往别墅里走时,阿怜在赵笙怀中回首。

“怎么了?”

赵笙紧张地搂着她,怕她察觉端倪。

“没事”,阿怜摇摇头,若无其事地收回落在那个高大背影上的目光。

方才对峙时,陆征似乎在盯着她看?

可惜等她看回去,陆征又把视线移开,冷着一张脸让她无从窥探他内心的想法。

“爸妈还在里面等我,我先进去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司妙玲没心思再跟顾家旁支的人继续寒暄,匆匆结束对话同陆征一起往别墅里走。

她忍不住在陆征面前情绪外泄,“赵笙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带她过来?”

“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陆征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紧皱而含恶的眉眼,“我不知道。”

半晌又补了句,“你要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他。”

“你吃醋了?”司妙玲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眼里浮现几分了然的笑意,“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我们都订婚了不是吗?”

她垫着脚凑上去吻他,陆征却没有配合低头,而是克制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让这突兀的吻堪堪落在他下巴上。

司妙玲一僵,就听陆征低声解释,“别闹,宴会快开始了,爸妈都在里面。”

原来是怕收不住失了风度,司妙玲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在他面前再提司家内部的事了。

今晚是她失了理智,往常在陆征面前,她总是优雅得体又能干的形象,哪会这么失态抱怨?

随着侍从的引领穿过复古门廊,便到了主会客厅。

巨大的金银花树吊顶灯散发着奢贵的暖黄光泽,这里已聚集了不少宾客,正互相攀谈,不时畅快发笑。

于喧闹中神游天外的顾飞乍一看见朝思暮想的人,瞬间回魂,将酒杯放回了侍者的托盘上。

他拨开人群,喘着气在两人面前停下。

他来势汹汹,赵笙下意识伸手去挡,“顾少爷自重”

顾宴向来稳重知进退,怎么他的弟弟这么缠人?

前些天加上今天,简直让他烦透了。

顾飞仿佛自动过滤了赵笙的话,布满血丝的眼只紧盯着阿怜的反应。

“阿怜,我有话跟你说,”他神色受伤,眼含祈求,“你想跟谁在一起都行,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但你总该告诉我,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冷漠对我。”

他不信阿怜没见过humago的广告,也不信她没看到最近微博上的那些发言和爆料。

可她还是不肯见他,即使他几乎天天都去金玉阁楼下等着。

如果不是代言的缘故,那肯定就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可电话也打不通,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令他心焦无比,几欲抓狂。

顾家小少爷是昨年起才逐渐回归众人视线的,听说此前一直化名‘顾子晔’在娱乐圈闯荡,有的虽听家中年轻小辈提起过,却没意识到两者是同一人。

在这个圈子里,他算不走寻常路的典型,加之他哥哥掌权顾氏,众人多少对他投有几分额外的关注。

见他如此失态,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已八卦得满天飞了。

尤其是那些年轻点的小辈。

难道那个被赵老板搂在怀里的女人就是曾‘包养’他的富婆?

那个他扬言要追回来的女人?

这这也太刺激了。

等等,那个人怎么这么像司家前些年认回来的女儿?

看着脚步匆匆往那边走的司煜辰和跟在他后面的司父司母,有人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酒水呛到。

她根本就是司家的女儿!

她从前不是大着胆子追在林家独子的身后跑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又在跟赵老板交往?

还曾经‘包养’过顾家的小少爷?

林阙呢?

他久居高台,最是不容冒犯,若是被卷入桃色新闻怕是要气得当场摔杯。

左右环顾一圈没找到,身旁人提醒才知,原来他在二楼跟顾家老爷单独谈话。

被顾飞盯着的阿怜神色淡淡,心里甚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这些人忘性都大,或者说与她有关的事他们好像都记不太清楚,还好意思来问她是为什么。

当初他们因代言一事闹崩后,她回到御景园闭门不出。

刚到司家的第一年是她和司妙玲矛盾激化的一年,她把顾飞当作了唯一可以倾诉的好友。

陪伴他解约星耀,一步步登顶,因矛盾骤然分开,说不难过是假的。

顾飞决赛期间,她跟司妙玲又因公司事务大吵了一架。

或许有她看不惯司妙玲的缘故,一点就炸。

可明明她付出了苦劳也有功劳,得到的却几乎都是负反馈。

司妙玲的圆滑只针对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一点点不顺她意的小事都会被她捉住,带回司家来‘教导’她,最后两人总会当着司父司母的面在餐桌上吵起来。

司妙玲刚成年就进了公司,有战绩在前,司父司母向来信任她居多,言语之间都是让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妹妹’耐心点,学着点,说司妙玲这么严格也是为了她好。

被家人围攻,她委屈至极,拍着桌子一赌气,就说她干完这次就从公司里退出来不干了。

司母拉着偏架,“阿怜,你别去抢你姐姐的东西,你要的车子房子和钱我们不是都给你了吗?”

她既羞耻又愤怒,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抢她的!一直是她抢我的!车子房子和钱你们早就给了她不知多少,连公司股票都给了!相比之下给我的那点东西算什么?”

她还想说,司妙玲一直在抢她的,身份、地位、家人的关注、爱、谅解和耐心、周围人的喜欢,似乎全都给了司妙玲一个人。

而她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还要承受所有人的指责,说她贪婪嫉妒,可恶庸俗。

司父当她在抱怨他们给的资

产还不够,皱眉打断道,“阿怜,你是司家的女儿,怎么尽提钱的事?让你进公司,不就是给你自我争取的机会?你抓不住,来怪我们是什么说法?”

她一转头,泪水便洒落下来,哽咽道,“妈妈说我不该抢她的!你又说我该自己去抢!反正无论怎么样你们都维护她,心本就是偏的,我还能说什么?”

“这次项目做完,我就从公司里退下,全都给她,再也不抢了,这样你们满意了?”

司父气得脸红,手指着她颤抖,“你……”

阿怜拿起包就跑出老宅,不论身后怎么呼喊她都不应。

在退出之前,她借着职务便利联系上了humago项目的负责人,为顾飞拿下了代言。

这是她能为顾飞做的最后一件事。

Humago作为新兴潮牌的潜力肉眼可见,他们的人选一直在洛潇和顾飞之间摇摆,是因为洛潇的金主允诺在其他项目上让利三成,才最终定下洛潇。

既然洛潇能有金主,顾飞为什么不能有?

只是洛潇与金主是肉/体关系,而她与顾飞是朋友关系罢了。

怕影响顾飞的状态,决赛期间发生的事她一点都没给顾飞说,只默默一个人消化。

想到顾飞得知消息后开心的笑脸,她心里也有了点安慰。

不论他能不能战胜洛潇拿到冠军,在她这里,他就是值得最好的。

她觉得顾飞和自己是统一战线的人,是可以交付信任的好友,谁知那日在车上,顾飞得知这个消息时,却指责她不该去抢‘别人’的东西。

她被顾飞冷漠的反应打得措手不及。

他抵触厌恶的模样与司家人悄然重合,她既难过又委屈,再不想跟他呆在一块,下车后独自打车回家。

她本以为顾飞会主动来道歉,气消了之后,甚至想着只要他态度诚恳些,她就会原谅他。

她天天在平板上刷新有关他的消息,却看见他的工作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似乎丝毫不受与她决裂的影响。

又一个月,他被humago邀请到司家去为司妙玲庆生,放出的亲密合照当晚就上了热搜。

照片中他抱着吉他笑得灿烂,而司妙玲捧着蛋糕,表情生动。

看见这张照片时,她正坐在空荡寂静的客厅里,脚下放着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又是司妙玲。

司妙玲总能抢走她的一切。

如果告诉顾飞她和司妙玲之间的龃龉,顾飞会选择她吗?

还是会同其他人一样厌弃远离她?

不,她已经被厌恶了。

泪水一滴滴落在屏幕上,她抖着手关闭了放大的照片。

然后一点点拉黑、删去了他的联系方式。

或许感到难过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花了很久的时间从那段挫败而灰暗的记忆里抽身,然后遇上了看起来温柔近人的林阙,孤注一掷地陷了进去。

思绪回笼,阿怜的眼眶有些泛红。

赵笙单手捧起她的脸,低头爱惜地轻吻她的唇,“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们随时能走。”

亲吻中,阿怜的眼珠颤抖着斜向顾飞,与他对视了个正着。

他剑眉倒竖,面含隐怒,仿佛恨不得把正在亲她的人撕碎了。

那一通电话结束摁灭了最后的情谊,本想着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集。

但看了微博上那么多爆料,加之他目前身份特殊,她突然觉得他还有些用处。

赵笙给她了重返这里的入场券,她还需要一柄激进的利刃,帮她撕开他们的体面。

“你怎么会在这?”司煜辰转眼已到了他们跟前,看见赵笙亲她,怒从心起,“司怜,你到底知不知羞?”

阿怜不为所动,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司父司母。

司母眼睛含泪,有些担忧和不舍,“阿怜,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赵笙生母不详,是上任赵家家主的私生子,虽然能力出众,接手的业务占赵家大半,但赵家那些个子孙没一个好惹的,为了争权夺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劳司夫人费心,”阿怜收回目光,看向司煜辰,“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有什么知羞不知羞的?更何况,我现在姓宋,就算是不知羞也与你毫无干系。”

司母脸色刷白,司煜辰亦是面上含怒,却不好在这个场合发泄。

还是司父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对赵笙道,“还望赵老板改日登门,亲自给我个解释。”

面对老一辈,赵笙不好当众落他面子,只是也不打算登门解释,只微微点头,模棱两可地说,“那就改日。”

长长的几张餐桌覆盖着H家定制的暗红色丝绒流苏桌布,其上摆放着银质烛台、刀叉和精心准备的餐前点心。

待顾家老爷向宾客介绍过长居国外的顾淼后,穿着马甲的侍从在长桌周围穿梭布菜,每到收换菜和更换餐具的间隙,坐得相近的宾客便各怀目的地互相攀谈拉拢。

见赵笙被一众人的口舌困住,阿怜提着裙子起身,“你先忙,我出去透透气。”

赵笙还想说什么,被她一个香吻安慰住,便任她去了。

转过身后,阿怜的目光扫向坐在桌尾的顾飞,他一直盯着她没歇过,自然接收到了她的信号。

喷泉后花园。

簌簌水声中,阿怜抱着胳膊,背对着室内的光线而站。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莓果香的酒气扑来,顾飞从后抱住她,双手锢在她小腹前,埋头在她脖颈间喘着又惊又喜的热气。

几乎不带停顿的,他拥着阿怜离开括弧形的大理石台阶,借着对布局的熟悉,往常人视线所不能及的花丛去。

四月的夜晚还有些凉,她的背触到冰冷的墙壁有些瑟缩,身前却隔着衣物透进滚烫的温度。

手腕被禁锢,她顺从地仰着头任他亲吻,这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态度让他放松警惕,双手下移落在她内凹的腰侧。

中央喷泉规律的水声掩盖了这处的动静,将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局限在一小方天地。

分开后,顾飞眼里闪着欲与愉交织的暗光,“阿怜,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是不是赵笙强迫你?你跟我说,我去求哥哥,带你离开,给你自由。”

阿怜定定看他半晌,把顾飞盯得慌了神。

见她绕开他想走,他慌忙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对,一上来没问你的意愿就亲你”

有冰冷的泪水落在她颈侧,“可赵笙当着我的面亲你那么久,我好嫉妒,我控制不住,凭什么他能亲你,他明明对你做过那么坏的事。”

他慌不择路地解释。

“从前是我错了,我很喜欢你给我的代言,你对我好,我知道。”

“只是我那时犯拧,脑子糊涂,等我反应过来想跟你道歉时,已经找不到你了。”

“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是盼着你回来的。”

“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对我,我们之前那么好,你难道都忘了吗?”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头顶传来隐忍的呜咽声,她倒是不知道顾飞这么爱哭。

就算当初有误会,伤害却也真实地造成了,谁也不能扭转时光把那些隔阂抹去。

她如今表面光鲜,内里却干涸开裂。

她已分不出精力去解释或聆听,去与人冰释前嫌,重归旧好。

现在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快意的,便是不计任何后果地搅乱这看似岁月静好的局面,让他们为此头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她握住顾飞放在她身前的手,仰首往后靠近他的耳朵,在他耳侧喷气,“他不仅亲了我,还”

顾飞呼吸一颤,紧接着又听她道,“你也想吗,顾飞?”

他的心如同被按在砂石上滚了一圈。

那通电话之后他再次去求助顾宴,很快得知了她的身份。

从旁人口中听到她的故事,再联系从前相处时听她倾诉的种种,只觉得她虽行事偏激不收敛,却也是出于保护自己的需求才长出满身的尖刺。

可现在,她将满身尖刺连根带血地拔去,懂得算计人心了。

“我……”他深吸一口气,呼吸是灼热的,心底却疼痛难耐,“当然,我喜欢你,自然想”

“那你得拿东西来换”,阿怜转身面对他。

她在他耳边低语一番,似在他面前悬了一个无法轻易够到的,又无比诱人的果子。

顾飞眸光复杂,“好,我会做到。”

“你真好”,阿怜攀上他的肩膀亲他一下,分开时顾飞按着她的背低头去追,被她缩着脖子制止。

细白的指节抵住他炽热的唇,阿怜摇摇头,语气平淡,“没了。”

得拿东西来换,顾飞在她眼里读懂了接下来的话,眸光幽暗,“赵笙也是这样吗?”

他还是在意极了,他夺走了她的第一次。

“是这样,但我更喜欢你,”她埋在他怀中说着引诱的情

话,“要是你能做到那件事,我们每日都能见面。”

“好,”他把她抱在怀里平复情绪,临别时又央着她交换了新的联系方式,“别再删我了阿怜,无论什么事,我们都要见面亲自说。”

“不会,你放心”,阿怜向他保证。

二楼百叶窗后,一人双手插兜靠在墙角,目光如寒星般射向花园里的两人,等两人离去后哼笑一声,似不屑极了,“果然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