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筑基(2 / 2)

白玥大骂,再丢出一道符箓——

忽有排山倒海般的威势从客栈内横扫而出,利剑和符箓顷刻碎裂,柳傲被震退数丈,撞上城墙,呕出一大口血。

【滚】

肃杀锋锐的嗓音直接在二人脑海内响起,深不可测的威压之下,在场的两个金丹修士皆无法抬头,甚至连站立都困难。

“前辈恕罪!”

柳傲早已面如土色,不断呕出的鲜血很快浸湿大氅,打颤的双手抱拳:“晚辈这就退去!”

数息之间,这位柳家家主已踉跄飞出视野之外。

白玥:“……”

还有高手?

她低头看看又恢复安静的客栈,方才那位前辈的声音十分陌生,仔细一想,江逾身边似乎只有……

她默默盘腿坐下,从袖子里抖出一包好徒弟孝敬的瓜子,就着月色磕了起来。

客房内,苍舜冷冷地眯起眼眸,利爪没入客栈地面,划开深深裂痕。

难怪他一定要三品护灵符,这根本不是正常修士突破筑基该有的难度!

那双猩红妖瞳深深地凝视一道染血身影——年轻人族闭目端坐,金色符箓悬于上空,衣袍下的削瘦身躯微微颤抖,鲜血不断渗出,仿若盛满液体而寸寸破碎的美丽白瓷,很快便将他浸润为血人。

这一幕,在周国北境,苍舜曾见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眼里。

灵海之内,沉墨清的神识正在攀登一座不见顶的高山。

他乌沉如墨的双眸布满璀璨金色的符文,玄金映影,宛若斜阳洒金的墨湖,无波无澜。

每踏出一步,便是尖锐刀山,烈火浇油,不断煎烤神识。

“清儿。”

一道沙哑却温婉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娘做了桂花糕,今日早点回来啊。”

“功课温习完了?再去把昨天的道论抄写十篇。”又是一悠长腔调的男声。

“小清,来,这月的工钱提前支给你,拿去给你娘看病吧。”女子笑声利落。

故人身影幢幢,似有怀念,唤他回首。

沉墨清没有回头,亦未停步。

他不断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直至眸中符文尽数崩碎,神识也寸寸皲裂,布满蛛网裂纹。

修真者最重神识,哪怕神识轻度受损,也比身躯受千刀万剐还痛。

然而此刻,沉墨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此痛,又何抵家人尽丧于眼前,万剑穿心之痛。

他向前,重重踏出最后一步——

踏天阶,登天堑!

滔天骇浪一掀而起,灵气化作呼啸的暴雨狂澜,扫荡整个灵海。

雨过天晴,年轻修士独立山巅,衣摆飘摇,登高临下,一览来时路。

轻舟已过万重山。

——已是筑基中期!

下一秒,又有新的天堑拔地而起,比之前更加高拔,更加遥不可及。

沉墨清原本踩在脚下的山巅变成了渺小的山底,站在此处,根本无法窥见新的山顶。

沉墨清平静仰首,与那道依然高悬灵海之上的枯木回春令对望。

这道符令虽然被他复刻,却威能过大,并不完全受他所控。

这次炼符是意外,之后,他会更加留心。

他原地盘坐,皲裂的神识缓缓修复,这又是一场煎熬的过程,如同剥皮之后重填肌骨,但他始终面无表情。

不知过去多久,那双清沉的眼眸睁开。

他的面前,一根细小的红色枝木悄然长出,顶端分叉开数道细细的枝杈,遥遥与枯木回春令相对。

——这是属于他的,新生的符道根骨。

共有八道。

沉墨清心念微动。

或许是因为符道同源,新生的根骨居然受枯木回春令庇护,玉百留下的剑气无法将之摧毁。

等他完全掌握枯木回春令,也许能借此彻底洗涤玉百剑气。

退出灵海之前,沉墨清再望了眼那道天堑。

下次再越天堑,便是登阶为金丹。

他的意识回归现世,对上一双近在咫尺,宛若晚霞流火的赤色眼眸。

一大团毛茸茸紧紧地贴着他,像是强行黏住他的皮毛大氅,一点风都漏不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只妖皇好像……怨气冲天的样子。

沉墨清抬手抚平炸炸的绒毛:“我没事。”

以他方才的状态,苍舜会担心自身受到契约牵连也无可厚非。

不知道这只妖皇暗中给他记下多少笔账,等契约解开之时……他们必有一战。

苍舜看着面前这个披着一身血衣,青丝落在腰侧,姿容绝丽,身姿清绝的年轻男子,不知怎么的,满腔怒火又倏忽消散了大半。

……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看着这个人族又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会那么生气。

妖皇不吭声了,气呼呼地拱他,在他身边挤来挤去。

挤了一会,又变回一只圆滚滚的小毛绒球,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依然炸着毛毛,一下一下轻撞沉墨清。

沉墨清:还在记仇。

无所谓,债多不压身。

他起身,余光瞥过镜子。

隐匿符失效,现在是他原本的容貌和身形。

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单手抱起雪白小兽,褪下身上的血衣。

外衫滑落,露出高挑颀长的身躯,中衣半解,衣襟下肩颈到胸膛莹白一片,精炼分明的肌肉线条覆于匀称骨架,一捧绸缎般的乌发勾连在胸膛前,沿着沟壑蜿蜒而下,没入那片羊脂玉般莹白而紧窄的腰腹。

苍舜就这样撞进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这一幕。

“我喊他们送水,要一同沐浴吗?”沉墨清坦然地以原本的面容对他说。

没有反应。

他垂眼,手臂上的雪白小兽呆成了一只木木的球。

提溜起来,晃一晃。

不知为什么,以往一被提溜起来就开始大声“咪咪呜呜”的妖皇,这次居然在半空中慢悠悠晃了三下,才伸出爪子一把扒住沉墨清的手腕。

沉墨清就看着这只雪白小兽一声不吭地爬回他的手臂上,扭过身去,绒毛抖抖,发出小小的“咪咪”声。

【现在的人族,怎么,怎么如此……】

嘀嘀咕咕的小毛绒球。

也没炸毛,雪白绒毛软趴趴垂着,自己和自己小声蛐蛐。

沉墨清:“洗吗?”

【……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