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玩一下(2 / 2)

不知道那个女人方才打的什么结,竟然异常精巧细致,怎么也解不开。

随着他的举动,他腰上的细绳开始颤动。他见了越加紧张,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不仅没有解开绳结,反而使颤动幅度越来越大。

终于,绳子的另一端开始发力。

被她发现了!

顾鹤卿心里一沉,还没等他反应,下一瞬,细绳猛然绷直,他被一下往后扯去。

山神庙里帷幔破旧,蛛网遍布,正中的神像被塑得十分高大,却是个无头神像。这里年久失修,神像的头颅早就因腐朽而掉落在地,此刻正被某人舒舒服服地枕在身后,当个靠背。

那人是个青年女子,蓬乱的碎发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她靠在神头前,裸露着半边受伤后包扎好的肩膀,无处安放的长腿往矮桌上一架,坐得嚣张无比,活像个山大王。

感受到男人想跑,她饶有兴致的转动手腕,每转一圈,金蚕丝就在她虎口绕一圈,他和她的距离就近一分。

眼看着快被拖进庙里,顾鹤卿浑身汗毛倒竖,双手死死抠着腐朽的庙门不肯撒手。

“过来。”她开口。

“我不!”他带着哭腔喊道,四肢并用地把庙门扒得更紧了。

“你那些家仆不是好东西,我带你走是在救你。人要知恩图报,过来。”

“胡说八道!”顾鹤卿气得要命,“你个杀千刀的狂徒,我在路上走的好好的,没招你惹你,你不问青红皂白把我掳来,毁了我的名节,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他扒在门框上怒气腾腾哭喊的样子,活像一只炸毛的小鼠。

李知微挑眉,“我什么时候毁了你的名节?”

“我是待嫁儿郎,你把我掳走不是毁我名节是什么!”顾鹤卿悲从中来“以后谁还相信我是清白之身,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我……”

完了,一切都完了。

爹爹筹谋了这么久,想要让他回到京城,嫁入权贵之家,好让他的孩子以后再也不用像他一样因外室子的身份被人耻笑,好让他死后能风光大葬,画像悬于祖祠之中,享用后人不息的香火。

从小到大,为了这个目标,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

琴、棋、书、画、诗、酒、茶,他练得都快吐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以为就快熬出头了。

可所有的努力就这样轻易的毁于一旦!

投生莫作男儿身,百年苦乐由她人。

个中酸楚,她们这些糙女人怎能明白!

面前的小郎哭得鬓发散乱,梨花带雨,那狼狈的模样像是他的天都快塌了。

李知微不忍见小郎哭,遂朝他招手,“过来伺候我。伺候好了,我娶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顾鹤卿怒从心中起。

他变成这样是谁害的?好呀,现在她倒还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了,那他还应该感谢她?他顾鹤卿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就算是死了化成了灰,也不是她这种女人能碰的。

“想得美!没廉耻的臭狗材,你是癞虫合虫莫想吃天鹅肉!”他骂道。

李知微一愣,过了好久,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臭狗材,癞虫合虫莫?”

抽了抽嘴角,她不可置信的回味了一下这两个词。

从来没人敢这样骂过她。不,或许曾经有过,只不过这样做的人,他的九族都陪他一起下了黄泉。

她没再说话,兀自收紧虎口,一圈圈绕着金蚕丝,把他往身边拖。

顾鹤卿再也扒不住庙门了。趴在地上被拖行了一段距离后,他索性站起身,抓住金蚕丝,一边哭,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挣,不管不顾的和她对着干。

两人拔河一样对峙着。

李知微侧着头,微笑着欣赏他炸毛的模样。待欣赏够了,她在手上加了点内劲,拽着金蚕丝用力一扯!

一股巨力猛地袭来,顾鹤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被扯飞了过去。天旋地转间,他以极其狼狈的姿势,直直撞进她的怀抱里。

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草药与铁锈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他迷迷糊糊的抬头,对上了那双隐藏在层层乱发后的眼睛,狭长、冷冽,里面满是审视与探究,倒映出他狼狈不堪的影子。

恐惧瞬间被唤起,随即化为巨大的屈辱和羞愤!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双手胡乱地推搡着女人的胸膛。

“放开我,滚开!”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我娘顾沅是五品朝官,你敢碰我一下,我娘把你碎尸万段!!!”

李知微正忙着把乱推她胸的手给按住,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玩味。

“秘书省著作卿顾沅?她家的公子可不长你这样,哪儿来的冒名顶替的假货。”

冒名顶替的假货……

这句话恰好扎中了顾鹤卿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倘若他的爹不是外室,倘若他也能在京城长大,他就是他娘名正言顺的孩子,是青简顾家的二公子。也就不会遭遇如今的祸事。

可世上又哪儿有那么多倘若,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因为爹爹不同,人生也就有了云泥之别。

“我不是假货,我真的是娘的儿子……你放开我。”顾鹤卿忍不住哭出了声。

李知微本想再逗逗他,却突然警觉起来,神色一凛。

“嘘。”她捂住他的嘴。

下一刻——

“沙沙……沙……沙……”

庙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