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父归家,温夫人想到纪绾沅昨儿白日里的言行举止,说她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怕是谣言有误。
还说温祈砚已经到了适宜成亲的年岁,要不就跟纪家走动走动。
也就是在那会,温父跟温夫人道陛下最忌功臣结势,纪家位置太高,如果温祈砚娶她,恐怕会被盯上。
除此之外,温父还道这位纪大小姐的确是不太安分守己,行事作风骄纵蛮横,有时候更是嚣张跋扈,外面人说的并不算是冤枉了她。
还跟温夫人讲了几件他亲眼所见纪绾沅所做的出格之事,譬如跟方晁等人往来,出入烟花柳巷之地,还当街叫她的婢女按着人打,对方脸被她打肿了,话都说不出来,连连求饶,她都不肯放过。
外边人说的,温夫人存疑,枕边人说的,她自然相信。
没想到纪绾沅这般泼辣,想到她白日里能演会装,温夫人对她的好感瞬间降落,还觉得恶寒起来。
“……”
思绪飘荡,话说回来饭桌之上,赶在纪绾沅开口回温父话之前,温夫人率先开口道,
“今儿这不是高兴吗?又想跟媳妇多亲近亲近,贴近我们婆媳关系,便让她一道陪着说话闲聊,也怪我没注意让她回去歇息,把她给累到了。”
温夫人就是要看看纪绾沅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告状,还是顺着“台阶”下来。
温父皱眉,主动站在纪绾沅那边,“儿媳妇怀着身孕还不到三月,太医嘱咐了要多加歇息,往日里不能过多劳心动神,夫人你作为婆母,合该多疼她,怎么能叫她费力动神陪着说话。”
话说完了,又跟纪绾沅道,“这都是你婆母的不是,公爹帮你训她。”
话落,隐蔽使了个眼神给温祈砚,让他趁机跟纪绾沅“亲近亲近”,给她夹菜以做安抚,贴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于以后同她套纪家的话。
今日在刑部大牢,抓回来的那些人居然没有一个肯吐露半点风声,审到后面,真真是撬不开嘴,还有人咬舌自尽了。
纪家真是厉害。
也是,若非纪家厉害,陛下也不会剑走偏锋,让两家联姻结亲。
在温父的临时授意之下,温祈砚最终还是抬了眼皮子,面无表情给她夹了菜,放到她的玉瓷盘当中,也没说什么。
倒是温父笑着让她多吃些,对身子骨好。
纪绾沅便是累了,也时刻警惕着,哪里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更何况,温祈砚这个黑心男人,夹的还是她最讨厌的茄子!!!
她自幼便厌恶这个味道,觉得怪怪的。
他是故意的吧!他便不是故意的,也足以说明,他对她根本就不上心。
一想到她往日里追逐他的狂热,将他的喜好忌讳生辰八字翻来覆去背诵,简直想要痛骂自己,干嘛在这样不值当的人身上费心思!
好可恶!浪费时日,浪费精神!还浪费笔墨和银钱!
总归,她再也不会爱他,对他上一分心,托付一丝感情了。
她的心中已然暴躁,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她跟温夫人和温大人说,“婆母肯带着儿媳说话,那是赐教于儿媳,教儿媳说话做事的规矩了,怎么成婆母的不是?公爹和婆母也不必这般把我当成自家姑娘一般无二的宠爱有加,时常也是要斥责规训的。”
她又叹一口气,道,“怪儿媳的身子骨不中用,实在差了些,都是过往在家中懈怠了,只是陪婆母姨母说几句话的功夫就不行了,合该是媳妇的不好,您们就不该帮媳妇搪塞。”
“从今儿起,儿媳便早睡早起,勤喝汤多用饭,锤炼精神和体力,确保来日胎象稳固,顺畅产育。”
说完,她还攥了攥握着银筷的手,小脸之上的神色一本正经,向众人表示她的决心。
温父温母还有一旁看戏不曾开口的蒋姨母,无一不,“?”
这位纪家大小姐是被掉包了吗?
如若不是,她怎么说话做事如此圆满周到?就连她们没想到的应该说的,她直接就说了?
纪绾沅后面下定决心的样子,无比肃穆且认真,完全不是装的。
可众人哪里知道,她的确不是在装,就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励她自己吃下这块臭茄子,也侧面定了定她从话本子里得到她会难产血崩死亡而慌乱的心神。
低头的一瞬间,纪绾沅神色松垮倾泻。
对面的三位长辈没有看见她脸色的转换。
可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的余光,已从她不停抿咬唇瓣,睫羽颤粟,眉心微动,攥紧银筷的一系列小动作当中窥见了端倪。
一小块茄子而已,她吃了许久。
表面看着无比斯文端庄,实则只怕味同嚼蜡。
原来,她不喜欢吃茄子。
男人的目光下意识挪到眼前的肉沫茄子上,“……”
银筷微动,他给旁边人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到她的碗中。
与此同时,不自觉仔细凝盯瞧着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