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没钱
今日的大少爷收拾得很干净, 头发都束起来,梳得一丝不苟,皮肤白皙, 衣裳鲜艳, 宽衣长袖。
目光锐利,鼻梁挺拔, 薄唇拧成直线, 两腮突出深深咬痕,下颌线棱角分明。
远处乍眼一看,真是一个翩翩贵公子, 一身衣服比命贵。
近看更是器宇轩昂,如瓷似玉, 摸不得碰不得。
之前看他都是温良和善, 此刻眉眼戾气横生。
一看到大少爷, 奈宁鼻尖一酸, 方才狠相尽散, 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之前被骂被打都没哭,见了大少爷才一肚子委屈, 泪水决堤而流。
难过又心暖。
大少爷竟是为他出来了!
萧练全然无视旁人目光,看到奈宁, 眉头一凝, 更是加快了步伐。
他毕竟腿脚不便,一步一拐,狼狈又艰辛。
奈宁一抹泪水,不顾一切,冲大少爷扑了过去。
萧练没一点迟疑, 将泪流满脸的小哥儿抱在怀里。
心痛难受,昨晚才发生亲密之事,一个早上没见,小哥儿就变成了这样。
手拿着染血的刀,之前还似狼崽般凶狠的小哥儿,瞬间变了个人,不过是个在外受了欺负无人撑腰的小孩,一看到能为自己出头的人来了,所有坚强溃散。
当着一群人的面,他们就这么抱在一起。
萧练扶着奈宁肩膀,耐心等他哭过那一阵失声。
昨日被撕碎的心脏再次被撕开。
他不知如何说,放在小哥儿单薄肩膀上的手都在发抖,抬头却是咬牙切齿,目光冰冷地扫过院子里的人。
在小哥儿喃喃喊了声“大少爷”时,他忙道:“我在!”
一派柔情似水。
奈宁抬起头,眼汪汪的看着他。
萧练颤着手抚摸他脸颊,出门没带巾帕,直接拿衣袖轻轻拭去糊了小哥儿满脸的泪水。
奈宁仰头看着大少爷,情难自控露出个笑容,笑得见牙不见眼,似雨后晴天,格外灿烂。
一道尖酸不善的声音骤然入耳:“少来这里恶心人了,一对奸夫淫夫,大庭广众,还敢在这里卿卿我我,恶不恶心!”
萧练下颌贴在小哥儿额头上,目光冷漠扫过院子里丑态毕现的几人,嗓音冰冷道:“他们打你了?”
奈宁含泪点头道:“嗯。”
他眼眶通红,鼻尖也是红的,对那些人只有恨,完全不想再看一眼,脸一偏又埋进了大少爷怀里。
只有大少爷是香香的。
看奈宁这番惺惺作态的恶心模样,谭梨花更是气得没厥过去。
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要浸猪笼来着,奸夫淫夫偷情,都说要浸猪笼的。
她冷笑一声:“为了你的小情郎,你是真不怕死,今日我就成全你,让你俩一起浸了猪笼,到地府下去做鸳鸯吧!我就是死,也不成全你!”
最后一句是对奈宁说的,那一眼恶毒至极。
大家看热闹,看得毛骨悚然,舞台的戏哪有这里精彩,一个后娘恨一个继子恨成这样。
奈大壮还沉浸在银子是假的的悲痛里,捏着咬个不停。
她冲过去踹了两脚:“还发什么愣,去浸猪笼!”
奈大壮失魂落魄喃喃道:“完了完了,差这么多债没还上,要死要死!”
这男人完全没有用,谭梨花狠狠推了他一把,指着奈宁萧练,冲着在场的村民喝道:“抓住他们,给我捉住他们,浸猪笼,给我浸猪笼!动手啊,你们动手啊!”
见一个个只顾看热闹而无动于衷,她冲过去,一群人都往后退,像躲瘟神那样。
她气急败坏,又哭又笑。
有几个没来得及退的被她踹了两脚,男的跑得更快了,而妇人则给她踹了回去。
慌乱中也不知道被谁绊倒在地,一下子坐住就不起来了,拍着腿,又哭又闹,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们什么人?黑了心肝,冷心冷肺!奸夫淫夫当着面在这里卿卿我我,你们都没有一个人把他们浸猪笼的吗,啊!”
那一声啊比窦娥还要惨几分。
所有人都是冷漠,看着无动于衷。
谭梨花突然一抹眼泪,冲刚才出钱要买奈宁的几个老男人道:“你们几个搭把手,到时候谁想配冥婚,免费送给你们,不要钱,只给我抓住他们,给我浸猪笼!”
听到免费配冥婚,还真有些心思歪的动了邪念,不过看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动,也不敢妄动。
萧练没心思看她发癫,冷声道:“谁敢!”
一句话压了许多蠢蠢欲动。
他原本冷静了些,想要趁着这许多人在场,处理好小哥儿之事,结果看他们一家子都这么癫,拉着奈宁就要走。
谭梨花一咕噜爬起来挡在前面,气道:“你个奸夫,亏你是读书人,奈宁再贱也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敢就这样拉他走!”
萧练冷漠地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眸子像啐了毒的寒刃,吐出来的字冷若冰霜:“把你的嘴洗干净再跟我说话。”
无法浸猪笼,怎么也要他赔些银两,以后捉着单处,再将奈宁浸死也不迟。
谭梨花咬牙道:“你要把他带走,怎么也要赔我们些身嫁银吧!怎么说也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奸夫,如此欺我们上头……”
萧练喝道:“我们俩情投意合,早就拜了天地,他已是我夫郎,为何还给你们身嫁银!出口奸夫,闭□□夫,还好意思说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那些屎尿怕不是都被你自己吃了,说话像粪坑,喷臭!”
谭梨花你个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蛋憋成猪肝色,最后说了个:“没有媒婆,你们拜什么天地!”
“谁说无媒,有天地作媒,还有头顶明月作媒!”
说罢再也不想理她,拂袖要走。
谭梨花慌了,又去扯她男人:“死鬼,他都要拉人走了,你也不管管!还管这些破石头做什么,一会金山银山都要跑光!”
一把石头砸了,又踹了两脚,奈大壮终于醒悟过来。
一听萧练不肯给钱,奈大壮囔囔道:“不给钱,那就浸猪笼,还有什么好说的,等他死了,那屋子就归我们了!”
“浸我猪笼?”萧练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起来,好一阵才笑停了。
奈大壮皱眉道:“隔壁村子的那对奸夫淫夫就浸了猪笼,你、你凭什么不能浸!”
萧练脸色一凛:“哪条村子,姓甚名谁,又何人带头把人浸了猪笼?让我知道,必让他家破人亡!”
奈大壮一时哑口无言。
萧练厉声道:“那些邪门外道用在我身上,你是不知死活!”
“民不举官不究,你真就以为是合法合理?也不看本公子什么身份,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觊觎我家产,都不敢拿我怎么样,你等区区乡下泥腿子,贪银子贪得眼红,猪心糊了你心肺,敢拿我浸猪笼!”
“谁敢与你走近一步,我都要把账算他头上!”
一群乡亲,退得更远了些。
奈大壮被他的厉色吓得脸色发白,又不肯就此作罢,颤声道:“那那那你你也不能一点钱都不给我们,我们辛辛苦苦将他养大!”
后面看热闹的乡亲发出哄堂大笑:“唉哟,大奈大壮,你们俩可别胡说八道了,你们哪里养过人家宁哥儿了?人家娘死的时候,宁哥儿都会干活的。你们俩个,一个好饮,一个懒惰,啥活儿不是人家宁哥儿在干?一把屎一把尿把它养大,这种话也能编得出口,哎哟,一点都不知道羞,刚才还在这里拍地痛哭,说自己冤,唉哟,你怎么不去演窦娥?”
“就是,宁哥儿不在这段日子,你们埋汰成什么样?这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老远就一股味,差点以为是哪个乞丐窝里出来的!”
他们这条村子杂姓多,可不像有些村子,一条村就两个姓,族长只手遮天,想杀谁就杀谁。
一个人说话就很多人来说话,说得那对不要脸的夫妇俩更加无地自容,也更坚定了要银子的决心。
就在大家以为萧练不会给钱时,萧练却道:“要银子可以,但是要请族长来,我不是给身嫁银,我是要你们把奈宁过继给旁的宗亲!”
奈宁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大少爷想做什么?
人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什么。
奈大壮忽然反应过来:“你你这是让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萧练道:“是!”
奈大壮:“不行!”
萧练嗤笑一声,拄着拐又要拉奈宁走。
奈大壮忙挡在他跟前:“如果想断绝我们父子关系,那那就得加钱,至至少二十两!”
萧练嘴角勾起一副嘲讽的笑:“五两,不要就算!”
他拉着奈宁就走,没有一丝迟疑,奈大壮大叫一声:“要要要,拿钱来拿钱来!”
他双目血红,再还不上钱,今日怕是要被打死。
谭梨花惨叫一声,一把撞过来:“你疯了,这点钱就放他走!”
她既想要钱,又不想要奈宁好过。
大少爷一身衣裳鲜艳,人比衣赏更艳三分,对旁人冷若冰霜,恶言相向。对那个小婊子柔情似水,温声细语。
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奈大壮却一脚将她踹开,这里再没有人出价这么高的了。
萧练垂着眼眸,扶着小哥儿肩膀,冷声道:“先把族长叫来。”
早就有人跑到族长家了,这会儿又有人跑过去。
族长抱着族谱抹着汗水匆匆而来,这些年他日日担惊受怕,生怕这奈大壮一家搞出人命。
这会听说有得解决了,跑得比狗还快。
萧练亲手抬笔。
翻开族谱,奈大壮名下的奈宁被涂抹了去,半点痕迹不见,奈宁的名挂在一个死去多年、无儿无女的太叔公名下。
族长抹了一把汗:“好了,以后你跟奈大壮就没什么关系了。”
族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怀:“照这族谱来看,奈大壮见了你还得称一声叔。”
奈大壮要点脸,脸黑成锅底,奈宁却捧着这族谱看了又看,细细辨认上面的字,怎么看,怎么欢喜,这就是他的名字!
族长感慨道:“我这个老兄弟也终是有香火了,以后逢年过节,你就得拜拜这位太叔公。”
奈宁连连点头,抑制不住心头欢乐,扶着萧练的臂弯,笑不拢嘴,想不到还能如此解决!
他们的族谱,嫁过来的妇人不入族谱,出生的子女都入。
乡下人也没有牌位,平时就是在坟头拜拜,或逢年过节的时候,在家里摆神台拜一拜。
过继一事完成,族长收了族谱就要走,这边奈大壮一步插过来挡住他们去路:“钱呢!”
族长皱眉道:“你们什么钱不关我事,我过来只是帮你们过继,从未见过拿银子卖子女的,以后你们这家出什么事,也都别来烦我了!”
说着甩手而去。
奈大壮挡住了萧练,脸红眼红脖子也粗:“五五两银子!”
萧练道:“没有。”
一句话,大家惊掉下巴。
“没有钱你说什么?那你回去拿呀!”
“家里也没有。”
“那那上次那个哥儿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银票?”
大少爷孤高冷傲道:“别说那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还要到县城去换才行,再说,本少爷不受嗟来之食!”
一句话把人噎得够呛,那一瞬间奈大壮眼中血光暴涨。
在场看到的人吓一跳,方才还想贪图便宜想买奈宁的人无不心惊。
这位奈大壮,之前嗜酒大家都避之不及的,现在又加了一条——嗜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