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自尊常常将人拖着(2 / 2)

“……你哭了。”

池瑜顿了顿,茫然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抹去泪痕。

少年的嘴里还吃着布丁,牙尖咬着叉子,嗓音含糊不清。

他说。

“因为夹得我太疼了。”

喻兰怔然,问,“什么?”

少年不解地重复了一遍,毫不在意般吃着布丁,闲散地咬着叉子,“咯嘣咯嘣”。

“……因为夹得我太疼了。”

池瑜不太明白喻兰的眼神为什么那么苦涩复杂,欲言又止,像是说不出什么一样。

他对于喻兰雪中送炭给辛劳了一天的自己送布丁已然很是感动。

决定下次少惹喻兰生气一次。

只有一次。

但是本性难移,他吃完布丁,就拍着喻兰的肩膀问老大在哪了。

得到老大在哪的消息,池瑜马不停蹄地到了部署战略的会议厅,还听说老大把今天的会议取消了。

男人在会议室的身影寂静又冷戾,浑身的压迫感让会议室宛若冰窖,只是一声。

“老大!”

沉戾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已经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了,指尖的烟灰灼着皮肉,灰烬堆积,男人的表情晦暗冷凝到极致。

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他竟然连喉头如何说话,也一时忘记了。

只是喉头拥堵晦涩地难受,许久他才开口,“……我——”

指责、难受、辜负……无论池瑜眼底是什么情绪,他也该承担。

他无法无天惯了,被自己纵容的不知死活,是他这个老大的错,自己却因为一个骑虎难下的命令而——

“老大!我的情书写得怎么样?!”

少年亦步亦趋,跟上他的步伐,嗓音清脆嘹亮,一如既往。

沉戾一顿。

少年的虎牙犬牙随着话语若隐若现,湿红的舌尖也一如既往,依旧一脸没心没肺,墨色的发丝凌乱,少年肩宽腰窄,站在那里,眉目明朗看着他。

……他问他,情书写得怎么样?

沉戾的表情突然沉下来,他难得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哑声嘶哑着问他。

“干男人很开心吗?”

池瑜似是被他们猛然加大的嗓音吓到了,有些不解于这种情绪。

他的表情顿了顿,茫然地挠了挠头。

“可……这不是工作吗?”

喻兰说了,这是工作啊。

“我可是老大的二把手,老大让我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啊!老大我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吧?!嘶……就是腰有的疼……”

他喋喋不休,还呲牙咧嘴揉了揉自己的腰。

讨赏的时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是一如既往地崇拜与信仰——

沉戾突然顿住,池瑜的话语似乎在耳边缓慢放大,连同他俊俏的表情也变得些许看不清楚。

心脏咚咚咚敲打着胸膛,翻起一股一股浪潮般,是汹涌到极致的情绪。

他不明白汹涌的是什么,只是呼吸在颤抖,瞳孔也收缩,喉头干涩到极致,耳边的少年还在问。

“老大你觉得我的情书怎么样,还有要改进的地方吗?但是我真的觉得那是我的最高水平……”

喋喋不休,宛若没事人一样。

沉戾嘶哑低吼道,“池瑜!”

池瑜停下嗓音,抬头疑惑看他。

沉戾近乎狼狈搜寻着他的眼底——没有被辜负的伤心,没有难过,没有不爽的胡搅蛮缠,没有痛苦……

只有茫然的疑惑与懵懂。

沉戾突然,心里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情书……

沉戾猛然掐住他的下巴,把枪口塞进他嘴里,男人低着头高大的军装身体近乎覆盖率少年,他颤抖握着枪,恶狠狠的颤抖道。

“闭嘴!再写那种东西就把你一枪崩了,扔到海里喂鱼。”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尖锐的暴鸣,刺得他意识也不清了。

池瑜的口腔被塞入枪管,他的牙尖摩挲着冰冷的枪口,看着老大拧着眉头,心情压抑到极致的样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沉戾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踉跄转身要离去,他的脚步冰冷却带着些许不知所措的惶恐。

又突然听到少年在背后道了一句。

“……老大,那我写的情书你认真看了吗?”

沉戾脚步一顿,军装披风在空气中划出凌厉又冷酷的弧度。

……只要几秒,他就能收起狼狈的情绪。

他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指间夹着的烟蒂弹落在地,溅起几点黯淡的火星。

“看了。”他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字写得跟狗爬一样。”

少年眼睛一亮,刚要再一次凑近,似是刚刚的威胁对他毫无作用。

总是这样。

沉戾突然转身,一米九的身高压下来,阴影笼罩住他。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住他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再写那种恶心的东西……”沉戾眯起眼,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他的唇角,眉头紧蹙,再次威胁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疯子,“就真的把你丢去喂鱼。”

随后他转身离去。

看着看着老大气冲冲离去的冷酷背影。

池瑜的口腔里还恍惚带着枪口的冰冷触感,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想——

老大生气的样子……也好帅!

如果秦烬骁或是喻兰在他身边,他更能喋喋不休,说上三个晚上。

……

男人坐在办公椅上,表情漠然冷静,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眸复杂,又不明白这种杂乱的情绪是什么。

又是一夜未眠。

沉戾的指尖揉着眼角,依稀想着被自己塞枪入嘴里的池瑜的表情——

天真的茫然与懵懂混杂在一起,少年眉眼肆意,还在对他扯起笑。

为什么还是那样?

无论是谁死在他面前,沉戾都不会有什么波澜,再天大的事情,只要几秒,他就能恢复以往冷酷倨傲、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他想了又一个晚上。

……沉戾想不明白,也决定不想了。

他只是压抑着近乎溢出来的情绪,垂下眼睛,狼狈又固执地落下决定——

算了,他只要池瑜眼里,永远依旧是对他的崇拜与信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