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 我们在这里也是席地而坐, 在其他地方也是席地而坐, 席地而坐的事情怎么叫蹭坐呢?”陶阳焱双手撑着地往旁边挪了挪,给陈阳腾了点儿位置出来,“你终于来了, 俩姑娘手拉着手一起,这俩人也手拉着手一起,我跟个电灯泡一样, 十分无助,十分需求你。”
“嘁, 你是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折磨, 亲戚家一群丁点儿的小孩儿吵得我脑仁都在疼。”陈阳白了他一眼,将自己的书包反过来,从里面掏出来了好几盒寿司, 递了一盒给陶阳焱,“喏,知道漫展上没什么吃的,给你们带饭来了。”
边说着,他边将另外两盒递给了回过头的边淙和付野:“那个大盒的是给边淙的,他是猪。”
“他在楼上吃一圈了……”陶阳焱揭开外卖盒的盖子,头也没抬地开口道,“说他吃饱了。”
还不等陈阳回话,边淙猛地抬起了头从陈阳的手中接过了那两盒寿司,递了一盒给付野:“谢谢,其实我也没有吃得很饱。”
陈阳:……
服了。
合理怀疑边淙的胃通向宇宙的黑洞。
付野接过寿司,看向陈阳:“谢谢,多少钱啊?”
“哈?”陈阳愣了一下,无奈地笑道,“提什么钱啊,过年的时候群里发红包环节我抢到的红包最多,我请客。”
“那你还真蛮会投机取巧,去年我抢最多红包的时候可是被你们宰了个大的!”陶阳焱瞪着他。
“那可不,总不能我一个人中午吃饱了过来看着兄弟们挨饿,而且我可不是就怕你们晚上宰我我这才先下手为强吗?”陈阳说,“筱晴拍多久了?什么时候能拍完?”
“四十来分钟吧,等她拍完吃点东西一块儿去逛逛摊位买点东西就就找个地方吃晚饭了。”边淙低着头拿着小碟子挤芥末和酱油,“晚上你们想吃什么啊?”
“你手上的东西还没开始吃就想着晚上吃什么了你是真的很了不起了。”陈阳服了,他都懒得回答边淙这个脑子里只有吃的人,偏头看向付野,“感觉怎么样,漫展好玩儿吗?”
“挺有意思的。”付野点点头,“很新奇,也很……长见识。”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有想过男人是可以戴假发穿裙子的。
“啊——你们怎么有吃的?!”拍摄结束的唐筱晴和黎夏漾走到他们身边,看着他们集体开起了小灶,委委屈屈地开口。
“你可别一副我们背着你俩吃饭的样子。”陈阳边说着边把包里最后两盒寿司递给了走过来的两个姑娘,“喏,你俩的。”
一行人围坐在灯阵里,直到最后一个人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这才一块儿起身走到了另一侧的摊位区,两两两地逛着摊位。
陶阳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他感觉很欣慰。
边淙每次买谷都会买很多,在他零花钱越来越多之后更是如此,毕竟这人也就吃饭搞二次元两个小小的爱好。
他虽然算不上特大食量吃谷,但他喜欢的东西多啊,这个ip买一点,那个ip买一点,没多久,他手中的那枚购物袋就已经被装满了。
他每拿起一个制品,付野都会认认真真地去观察,察觉到付野的眼神时,边淙便会主动向他解释这是什么角色,出现在什么动漫里,自己为什么喜欢她。
付野听得认真,把他的每一个字全都记在了心底。
他要把自己变成边淙渴求的那一位,命中注定。
“付野。”
在他疯狂往脑子里塞这些知识的时候,边淙突然偏过头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
边淙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拆掉手中刚买制品的价格标签,将它别在了付野的背包上。
付野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边淙白皙的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手指长的,艳粉色的金属吉他胸针,他记得的,这是边淙说像他的那位角色的吉他。
而现在,这枚胸针被他别到了自己的背包上。
“好看。”边淙看着那枚胸针说,“送你的小礼物,喜欢吗?”
付野伸出手摸了摸那枚胸针,金属制品却不是冰凉的,边淙永远暖和的手将它捂成温热,他眨了眨眼,走向了边淙刚刚经过的摊位,站定。
边淙跟在他的身后,揽着他的肩膀和他一块儿看着摊位上的制品:“怎么了?”
付野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在摊位上扫过,取下了一个亚克力的钥匙扣付款,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它送给了边淙。
边淙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他虽然不知道付野的母亲到底给他留了多少钱,但无论是多是少,花一分就少一分,他不太想要付野花钱给他买什么礼物。
但当他反应过来时,那枚钥匙扣就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想送给你。”付野说,“就像你总是送我礼物一样,我也想给你送礼物。”
“你啊……”边淙叹了口气,“谢谢,我很喜欢。”
付野弯了弯眼睛:“不客气。”
漫展摊位旁的人络绎不绝,身边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翻唱比赛展台传来的歌声,完全不认识的coser们碰见同一个动漫里其他角色coser的欣喜交谈声,周遭摊位摊主和买家讲价的声音。
但他们两个之间好似有着一层天然的,无法打破的透明隔膜,他们只能注意到彼此的表情,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坐在摊位上的摊主托着腮抬起头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发出了“萌萌小情侣”的声音-
漫展快要结束时他们提前离了场,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边淙包里的无料差不多全都发完了,他不想在寒冷的冬夜里还拎着一袋子谷,那太冷了,所以他蹲在场馆入口处,把自己买的谷子一股脑转移进了他的包里。
塞不进去的吧唧则是被他直接拆开别在了背包上。
来时朴素无华的背包走时已经变成了属性大乱炖的痛包,而这个包……甚至比来时更鼓囊。
说实话这些年要不是他哥哥结婚了,他哥夫私下很好哄总是做散财童子给他转钱的话。
他可能就要一边吃谷一边断谷了。
吃得是动漫谷,断得是五谷。
艰难地拉上拉链背上包,边淙一只手下意识地牵过付野,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插进口袋里,摩挲着口袋里的小东西,和朋友们一同往场馆外走。
刚走出场馆,一阵冷风吹过,边淙猛地怔在了原地。
付野往前走了一步,感受到了手腕上的阻力,回过头看向边淙:“你怎么了?”
平时并不怎么热闹的会展中心这会儿到处都是离场的coser摄影以及来逛展子的地球人,付野说话又一如往常轻声细语,走在侧方的唐筱晴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动静。
边淙抿了一下唇,他拽了一下付野的手,让人面对着他站在了他的面前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把吧唧,他拉着付野的手腕,把那些抽象吧唧一个个摆在了付野的胳膊上,俩眼睛在,俩耳朵在,俩鼻……不对人类没有俩鼻子,鼻子在,嘴巴也在。
还好还好还好。
都还在!
“吓死我了我刚刚摸着以为少了一个。”边淙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没少就好,我真怕和哪位coser合照之后把我的散装五官吧唧当成无料不小心送出去了,那样我感觉我明天就会被人挂上社交软件818说有人漫展上送鬼图。”
付野皱了皱眉:“怎么说自己是鬼,你的五官也很好看。”
“那确实,我超帅。”边淙认同地点头,“但是再怎么帅给别人送自己的散装五官吧唧也太超前了……这玩意儿我还是赶紧扔了吧免得哪天真被我不小心送出去了那实在是太抽象了。”
边淙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还不等付野开口,他松开付野的手直接跑到了一百米开外的垃圾桶旁,将手中的东西哐当一下全部扔进了铁皮垃圾桶里,发出了清脆的哐当声。
一声又一声。
“回去就找我哥哥吵架。”边淙盯着垃圾桶愤愤地开口。
这会儿,走在前方的朋友们发现有人掉队,纷纷探头去找这掉队了的两个人的身影,看了一圈儿才在垃圾桶前看见了边淙的身影和朝着边淙移动的付野的身影。
“边淙!付野!你俩干什么呢!!”陶阳焱跳起来朝他们俩招手,“打得车到了!!”
边淙抬起头也冲着那边喊了一声:“扔垃圾!!来了!!”
一声喊完,他回过头大步走回付野的身边,拉过他的手小跑到朋友们的身边,在陶阳焱的催促下上了车。
奔跑着的付野迎着冷风回过头,视线落在那个垃圾桶上。
他皱了皱眉,边淙怎么可以在垃圾桶里。
就算只是他哥哥恶作剧弄出来的东西,也不可以在垃圾桶里。
第57章 第 57 章 受伤的脆弱男人,需要人……
和朋友们吃过晚饭回到家时, 他的哥哥和他的哥夫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块儿玩游戏。
听见开门声时,两个人齐刷刷地回头。
某位根本藏不住情绪的边淮在看见他弟弟那张脸的时候,直接扔了手柄笑得很大声:“边淙, 吧唧喜欢吗?”
边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边淮,他本来就因为寒假最后的娱乐活动结束了,明天又要开始无尽的学习了感到很烦躁。
一回到家里他这位缺德哥哥还特地上门问他感受, 他还敢来问自己有什么感受!!
他怎么不把他自己也散装做成吧唧做成立牌做成透卡做成镭射票做成摇摇乐啊!!!
太坏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
边淮坏,许老师也不正直, 不拦着自己老公,许老师也坏。
“怎么不说话啊我唯一的宝贝弟弟, 那个吧唧我弄了好久的, 你的朋友们有给出什么评价吗?”边淮, 还在拱火。
边淙依旧面无表情, 他直愣愣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 打开门,把包放在地上,脱下外套挂起来, 而后,双手互相掰手指,关节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最后,猛地回过头对着边淮一个猪突猛进——
“边淮我杀了你!!”
边淙撞在了边淮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但自己的腿也因为突进太快, 小腿撞在了茶几边缘。
狗哥俩一同发出了呜呜渣渣的声音。
坐在一旁的许诚询一只手搭在边淮的后腰处以防万一,然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这闹腾的兄弟俩留出了空位。
“你脑子里到底都是什么啊边淮, 你是不是怀孕了一孕傻三年的具象化啊?把我的五官做成吧唧包好让我送我同学你到底是怎么个脑回路啊?”边淙一边疼得抽气一边大声控诉,“怪不得让我注意别给错了呢这要是给了我不认识的人我不得被挂吗?!”
“撒开撒开,我还能背着你人类大进化,给你生个小侄是吧?”边淮用力拍了两下边淙扣在他脖子上的手,等到边淙真的松开后他又开始笑了,“谁让你自己的活儿不自己干非要丢给我,所以你同学看到它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反应啊我真的蛮好奇的,那几个吧唧呢,还在吗?没送给同学吧,没送出去的话给我玩玩,我再欣赏欣赏我的大作——”
“你有病,还给你玩玩呢,我扔都扔了。”边淙对着他的大腿拍了一巴掌,翻身坐回了边淮的身边。
小腿好痛。
小腿!好痛!
边淙龇牙咧嘴地撩开了自己的裤腿,往上扒拉自己的秋裤,露出来刚刚磕碰到的地方。
“磕着了吧?我刚听见了‘咚’一声。”边淮凑过来看,“都磕肿了……你就算要跑过来也慢点儿啊。”
“慢点儿你不跑了吗?”边淙捂着小腿安详地倒下了。
“……我真服了你了。”边淮起身走到冰箱前,蹲下身拿了两根冰棍儿出来递给了边淙,“自己冰敷一下。”
边淙瘪着嘴接过冰棍儿,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腿上贴:“哦。”
家里的空调温度打得高,没一会儿边淙拿来冰敷的两根冰棍儿就已经化得七七八八了,他在把这俩冰棍儿重新扔回冰箱里和就这么扔进垃圾桶里抉择了不到半秒钟,选择了扔给边淮。
“你真缺德啊。”边淮瞪了他一眼。
“跟你学的。”边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许诚询很大声地叹了口气。
老公和小叔子一见面就闹腾,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这个腿二十四小时之内尽量多冰敷一下,二十四小时之后再热敷。”许诚询任劳任怨地把被扔到边淮腿上的两根化完了的冰棍儿扔进了垃圾桶,“家里有跌打损伤喷剂吗?”
边淙想了想家里的医药箱里都有些什么,而后摇头:“好像没有。”
许诚询点点头,倾下身子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外送平台,买了瓶喷剂,看见商家接单后他才放下手机。
“那几个吧唧你真扔了啊?”这边药买完了,边淮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开始好奇这个问题,“扔之前你同学们是什么反应?”
边淙:“……我同学说小怀老师抽象派大师,做克苏鲁吧唧。”
边淮“哈哈哈哈”笑了好一会儿,起身揉了揉倒霉弟弟的头发:“你这两天走路慢点儿的啊,别穿太贴身的衣服,在家穿穿睡衣别出门得了。”
说完,他拉着自家老公的手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你们俩不回去啊?”边淙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向他俩,“今晚住家里?”
“是啊,今晚住家里,明晚也住家里,后天晚上还住家里。”边淮点头,“怎么了,你不是说年前的时候你同学住家里让我们别过来吗,这年都过完了我和你许老师才回家小住的,是不是已经很贴心了?”
边淙“嗷”了一声,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同学要过来?”边淮问。
边淙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过完年了怕家里来客人,我们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学习,我就问问。”
“好好学,我已经对连翘他们提前夸下了海口说我弟弟要考延大的事儿。”边淮转了个弯走回了边淙的身边,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让你加油。”
边淙:“……我这半场开香槟的毛病肯定就是你遗传的。”
“你又不是我生的我怎么遗传给你你真好笑。”
“那就是被你耳濡目染熏陶的。”
“被耳濡目染是个病句啊怪不得你语文只能考七十分!”
许诚询闭上了眼。
狗哥俩又又又开始了。
争吵了约莫十分钟,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一个牵着自己老公趾高气昂回了房间锁了门,另一个一瘸一拐七上八下地颠回了房关上了门。
……好想谈恋爱,好想有个女朋友能在这个时刻搀着他的手,和他一同抵抗他的烦人精哥哥。
“哎……”边淙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包走到桌前坐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腿。
呜呜呜那一块儿肿起来的地方红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紫,紫里透着黑。
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
边淙仰头望天花板。
又又又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决定先干一点快乐的事情。
比如把他今天买的谷子和收到的无料全都拿出来瞅两眼。
拉开背包拉链,边淙将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谷子们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桌上。
整个桌面上唯一相同的东西付野今天送给他的那个钥匙扣。
他自己买了一个,付野给他送了一个。
边淙盯着两枚钥匙扣看了好一会儿,偏过头打开抽屉拿出来了自己的自行车钥匙。
车钥匙现在用的还是之前买的金发双马尾和付野手做的木雕小狗,这俩组合着用了将近大半个学期了,用着相当顺手。
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边淙将那枚钥匙扣从自己的车钥匙上取了下来后,换上了付野新送给他的这枚钥匙扣。
指尖勾着钥匙圈,边淙将它举了起来,对着白炽灯眯着眼睛看。
整个钥匙圈上除了钥匙是自己的,其他的装饰物全都是付野送的。
边淙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拨了一下木雕小狗。
明明腿还在痛,但他看着撞在一起的小狗和亚克力牌牌却轻轻笑出了声。
和付野约着出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不算很早,主要是昨天疯玩了一天边淙怕自己太早醒不过来。
但他不到六点就醒过来了。
因为他该死的睡姿让他该死的腿子压到了该死的抱枕拉链。
疼醒的。
疼醒的那一瞬间,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能是有点不想活了吧。
睡意被这一磕直接磕没了,他坐起身掀开被子撩开宽松的睡裤看着自己的小腿。
好样的,经过一个晚上的洗礼,那块儿肿胀的地方不仅没有好转,看起来更吓人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都怪边淮!
他放慢动作,小心谨慎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
节假日的清早,家里万籁俱静。
在这个天还没亮的冬天清晨里,他的朋友们除非有人通宵了,否则有且只有一个人会在这个点醒过来,那就是付野。
冬天清晨里,受伤的脆弱男人,需要人陪。
边淙拿过手机,给付野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出三秒钟,电话被接通。
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刻,在这好好的节假日里撞了腿的那份委屈突然从心底爆发开来,边淙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付野的声音从听过传过来,语气有些急了:“边淙,你怎么了?”
“我在家里磕着腿了,腿磕肿了。”边淙的语气更委屈了。
付野“啊”了一声,轻声安慰着他。
问他怎么磕着的,有没有冰敷,有没有去医院,腿还疼不疼,完全不似平常寡言少语的样子。
他温声细语的,很贴心。
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女朋友的性格嘛!
想到这里,边淙猛地一怔。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又又又开始幻想自家兄弟了!
缺不缺德!缺不缺德啊!
他猛地摇了好几下的头,打断了那边付野正在安慰他的话。
“我今天可能没法儿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了,中间吃个中饭又吃个晚饭我的微信步数起码得上五千,我的腿子不能支撑我走五千步。”边淙说。
付野断了声音,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比起边淙的学习,他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那你好好……”
“我家今天有人你没法儿过来。要么我打个车去你家吧,刚好我馋死了你过年给我拍的你做的饭,就是可能要麻烦你做饭给我吃了嘿嘿嘿。”
边淙一边傻笑一边挠头,然后他听见了电话那端付野问他。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第58章 第 58 章 难兄难弟
虽然付野让边淙自己点菜, 虽然边淙在付野说出这番话之后脑子里飘过了一万个想吃的菜名,但他没好意思点。
付野是他的好朋友,又不是厨师, 自己去别人家叨扰就算了,还那么多名堂的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所以他的回复是“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付野拖长尾音“嗯”了一声, 应了声好。
边淙大声欢呼:“好耶!”
付野笑了笑, 弯着眼睛等边淙挂断电话后,很认真地伸出手感受了一圈周遭的温度。
房间里的空气都是冰凉的, 只有书桌下方的小太阳附近是暖和的。
他自己倒是没有关系,一个冬天就靠小太阳也能过下去, 但边淙不一样, 他家天气一凉下来空调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开着的, 即使是在冬天, 在边淙的房间里也只需要穿一件薄薄的家居服就会很暖和。
也许边淙不会介意他家到底冷不冷, 但付野不可能让边淙在自己这边有任何的不舒服。
他走到挂机空调前,伸手将插头插上,听见空调“滴”得一声后, 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空调遥控摁了两下。
空调没有反应。
他有些疑惑地“诶”了一声,低下头看着遥控上的屏幕。
屏幕上没有任何字。
拧了拧眉,他将遥控反过来打开放电池的卡扣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电池。
付野沉默了一瞬, 拿了钥匙很快地跑到了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两节电池,又蹬蹬蹬地跑回了屋。
安上电池打开暖风, 抬起手对着出风口感受了吹出来的暖风后, 他放下遥控器关了小太阳。
想了想,又把小太阳的线拔了下来,将它整个放在了阳台堆积的置物箱后面, 这才再度出了门去往了不远处的菜市场。
边淙一瘸一拐地洗漱过后,换了衣服。
他的小腿看上去惨不忍睹,思索了半天,他放下了手中的秋裤,裸着腿套进了抽绳运动裤里。
反正也就下楼打车然后下车上楼的距离应该不会冷吧就算不穿秋裤也不会冷的吧!!
应该如此,边淙点点头,拎着空空如也的书包走到桌前,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书啊卷子啊辅导资料啊笔记啊之类的全都塞进了进去,穿上外套拢上围巾背着书包慢吞吞地挪出了自己的房门。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家里也有某个作息和高中生一模一样的高中老师醒了过来,正优哉游哉地端着杯茶坐在沙发上投屏看动漫。
虽然这种冬天清晨里数学老师坐在沙发上看动漫的场面怎么看怎么违和,但边淙已经硬生生习惯了,他甚至能够开口打趣:“哥夫你醒这么早就是为了背着我哥哥一个人独自看动漫的啊?”
许诚询睨他一眼:“你哥哥说好等我一起看的,但没忍住自己看完了。”
边淙:“鹅鹅鹅!”
“你怎么醒这么早,去哪儿啊?”许诚询的视线在他的书包和他的小腿上徘徊,“这个点有什么自习室或者书店会开门吗?”
“……怎么醒过来的有点而一言难尽,想起来我的腿就在痛。”边淙沉默了一瞬,“我去付野家里——”边淙抬手握上自己的书包带扯了扯,“为了延大而奋斗!”
许诚询没忍住失笑:“行,我开车送你去?”
边淙抽了抽嘴角。
得了吧,本来就是因为金屋藏了个双重马甲的数学老师他才没有办法让付野过来,许老师还要送他,那不是千里送马甲礼轻情意重吗?
“逗你玩儿的,冰箱里有水果你拎点儿过去。”许诚询挑了一下眉,“你这个腿要是今天还很痛的话就去一趟医院。”
“嗯嗯知道了!”边淙点点头,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毫不客气地薅走了两盒草莓以及两盒车厘子,塑料袋的提手都差点儿没法儿提了。
一只手拎着水果另一种手拿出手机打了车,过了没一会儿,他回过头和许诚询道了个别下了楼。
这个运动裤哦!
这个冷风哦!
这个冷风怎么不讲基本法,从他的裤脚往里钻啊!
好——冷——啊——
边淙苦啊!
走出小区看见停在门口打着双闪的车,边淙加速一瘸一拐地拐上了车,暖气涌进身上的每一寸毛孔。
舒服了。
报了手机后四位,车缓缓朝着目的地驶去,直到停在熟悉的楼道门口。
七上八下地上了楼,边淙站在了付野家门口,抬起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他“诶?”了一声,加重手上的力道再一次扣了门。
依旧无人回应。
人呢?
边淙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快乐小狗:狗狗落泪.JPG]
[快乐小狗:给我开开门!]
过了约莫两分钟,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付野打了电话过来,刚一接通,那边嘈杂的声音落入了耳中,时不时还能听见大喇叭循环播放的新鲜的土猪肉多少钱一斤。
“边淙,你在我家门口吗?”付野的语速有些快,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不是很清晰,边淙“啊?”了一声。
“我还在外面买菜。”那边的背景音听起来稍微淡了些,付野的语气有些懊恼,“不好意思,我没跟你说我出门买菜了。”
边淙蹲在付野家门口隔着一层运动裤搓着自己冰凉的腿:“这不用说不好意思,我也没跟你说我这么早就过来。”
“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电话挂断后,付野跑回刚刚的商贩前。
“要不是看你眼熟我还以为你让我切完肉就不要了跑了。”商贩将菜打包好系了个结递给他报了价格,“喏,两斤排骨。”
“谢谢。”付野拿出手机扫码付了款,接过袋子放进手中最大的那个塑料袋里,一路迎着风跑了回去。
气喘吁吁站在家门口时,他看见了蹲在他家门口的边淙。
边淙循着声音仰着头看向自己,他的手上还拿着半个草莓,腮帮子是鼓起来的,唇瓣上挂着不甚明显的粉色草莓汁液。
然后嚼了嚼咽下了嘴里的草莓朝着他笑:“你回来了!”
好可爱。
付野抬手捂了一下鼻子掩盖住了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走到边淙身边,将手中的袋子换了只手提后,朝着边淙伸出了手。
想象中的或温热的或冰凉的手握上来并没有发生,付野低下眼看向边淙。
边淙的视线却落在了他伸过去的手上。
或者说,落在了他贴在手上的那几枚创可贴,以及没有被创可贴盖住的伤口上。
“你手怎么了?”边淙问。
付野的指尖颤了颤,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小心被划到了而已。”
“我要是没看见抓上去了,你这伤口不就要被我抓裂开了吗?”边淙无奈地看他一眼,他拎起那一袋子水果,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付野笑了笑,拿出钥匙拧进去,大门应声开启:“哪有那么脆弱。”
边淙撑着墙壁进了他家的门,一边蹲下身解鞋带一边开口:“你手被什么东西划到的啊?怎么那么长一条?”
付野抿了一下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划到的,细想的话,触感像是钉子?
“钉子吧,太暗了没注意。”他说。
“啊?”边淙拧着眉看他,“什么钉子啊?不会是那种什么生锈了的建筑材料吧?在哪儿划到的啊?你打破伤风了吗?”
付野摇了摇头,走到厨房放下了菜,领着边淙走进了房间里。
提前开了空调的房间是暖的。
在门口蹲了有一阵儿的边淙迎着暖风舒缓了下来。
“晚点儿去打一针吧。”边淙摘下书包放在地上,看着付野说,“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社区诊所,打个针而已也不用跑很远去医院。”
付野依旧摇头:“不用的吧,又不一定生锈了,就算生锈了也不一定真的会有事。”
边淙眉头拧得更重了:“你没看见就不一定没生锈,而且打个针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要拿命赌吗?”
付野望着他没有说话。
边淙大概能想到付野拒绝的原因了,左不过就是觉得这种常见的划伤不过是小事,根本没有必要。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自己的腿架在另一个椅子上,撩开运动裤,把自己磕碰到的地方露出来给付野看:“给你看我的腿,咱俩真是难兄难弟。”
付野在看到边淙腿上肿胀淤青的那一刻,眯着眼抽了一口气。
就好像这块肿胀在他自己的腿上,他能够感同身受这份痛楚一般。
“你不是说在家里磕着的吗,怎么这么严重,这是磕到哪了啊?”付野问。
就算边淙跟他说了自己的腿在家里磕肿了,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看上去这么触目惊心。
“……我家茶几你有印象吗,我磕那个拐角上了。”边淙说,“晚点诊所开门营业后一块儿去一趟吧,你昨天不是问我去没去医院吗?昨天太晚了我没去,你今天就当陪我去诊所看看,然后顺带给自己打一针。”
付野贴着边淙蹲下身,仰着头看他。
他自然记得边淙家的茶几,不是那种很轻便的由四个角支撑的,也不是艺术感很强的弧形的,而是规规整整四四方方的,很重很重的一个茶几。
他叹了一口气,低下眼很近距离地看着边淙小腿上,他不敢去碰,只敢对着那一块儿轻轻吹气,“疼吗?”
边淙想说不疼,毕竟自己一大男人在家里叫嚷叫嚷疼得了,但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他脑筋一转。
他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搭在了付野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夹着嗓子开口。
“疼啊,好疼啊,要你陪我去医院才能好嘛。”
第59章 第 59 章 扎屁股针。
俩小时后, 难兄难弟并排站在了付野家附近的社区诊所前,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这会儿诊所刚开门,里面除了工作人员外他俩没看见其他人。
边淙拽着付野拐了进去。
“怎么了这是?”注意到动静的医生问。
“他手被划伤了, 打破伤风,我腿撞肿了,来瞧一瞧。”边淙边说边叹气。
医生看了他们俩一眼, 将两个人带进了同一个房间里让他们一块儿坐了下来。
“哪只手被划伤了?伤口给我看一下。”医生走到付野面前示意他抬起手。
付野没有说话, 默默地撕下了手上的创可贴抬了起来。
边淙偏头看了过去。
付野手上的伤口从小指的指根一直延伸几乎到了腕骨的位置,伤口既不平滑也不流畅, 伤口的边缘如同锯齿一般参差不齐。
看着好痛——
边淙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自己的手。
“什么时候划伤的,消过毒了吗?”医生看着那道伤口问道。
“昨天晚上。”付野说, “用水冲洗过了。”
“那我先给你消个毒, 等会儿先做个皮试。”医生边说着边走到柜架前拿出碘伏和棉签。
给伤口消毒这事儿医生做惯了, 她动作很快地给付野的伤口消完毒后, 拿出皮试针扎进了付野的手腕。
付野全程面无表情, 边淙倒是在一边“嘶嘶嘶”个不停,像蛇吐信子一样,给医生都逗乐了。
“他做皮试都没喊疼, 你看着他倒抽气起来了。”医生调侃道。
“做皮试就是很疼啊,我看着就疼。”边淙理直气壮,“针扎在他身上, 痛在我心里。”
付野的视线从手腕上鼓起来的小包挪到了边淙生动的脸上,好笑地弯了弯眼睛。
“他那边要等皮试结果, 你是磕着腿了对吧?裤子撩开我看看。”医生也被他逗乐了, 好笑地摇了摇头,“磕着哪儿了?伤到骨头了吗?”
边淙干巴巴地“喔”了一声,低下身撩开了自己的裤腿, 露出了小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看着还蛮渗人的。”医生看着边淙的腿说,“不过还好,没有破皮,这个位置也磕不到骨头,什么时候磕到的啊?”
边淙:“昨天晚上。”
医生疑惑地看了一眼边淙,又看了一眼付野,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有割伤,一个有撞击伤,还都在前一天晚上,今天甚至是踩着诊所营业的点一起来的。
像小情侣昨晚吵架吵着吵着打起来然后又和好了早上一起来诊所。
但医生的责任只是对他们进行检查救助,并不是追究背后的原因,所以她只是看一眼这个再看一眼那个,没有说多余的话。
“昨晚磕着的时候冰敷过吗?敷了多久?”她将视线重新投到了边淙的腿上。
“敷过了。”边淙十分乖巧地点头,“敷了大概十分钟吧。”
“十分钟不够啊。”医生说,“今天再多敷几次,记得隔着毛巾,不要直接用冰块或者冰袋往腿上贴。”
边淙再次乖巧点头:“好的。”
“医生,他的腿只用冰敷就可以吗?”付野皱了皱眉问道。
“过了一两天可以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你们家里有吗?”医生问。
“有。”边淙点头。
许诚询昨天给他买了喷剂,虽然那个喷剂还在外卖袋子里连拆都没拆。
但他有!
边淙理直气壮。
“冰敷的话一次要敷多久,隔多长时间敷一次?”付野又问,“上药一天要上几次,过一天还是过两天,有什么注意事项以及忌口吗?”
医生偏过头看向他。
这个男生对自己手上的伤口可以说是完全不在意,被划了那么长一条口子后只是清水冲洗后贴上几个创可贴就算完事儿了,做皮试的时候也一脸无动于衷。
但他对腿伤了的这位小伙子的关切却是肉眼可见的,一分一毫都要问清楚。
医生见怪不怪,毕竟来诊所的小情侣总都是这个尿性,不管是一个人受伤一个人陪同还是两个人一起受伤,他们总是会更加关心自己的另一半。
年轻真好啊——
她笑了一下,事无巨细地回答付野的问题:“最好是四十八个小时内冰敷,一次敷十到十五分钟,不要太长时间,冰敷的时候不管是用什么都隔一层毛巾以免冻伤,两三个小时敷一次就可以,活血的药等四十八小时之后,一天两三次,药油配合按摩,气雾剂喷完别碰它。”
“注意事项的话……不要剧烈活动,别跑别跳,尽量不要吃辛辣,不要碰烟酒。”
付野掏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将医生的话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
“你抽烟喝酒吗?”医生问边淙。
边淙摇头。
“你呢?”医生又看向付野,“抽烟吗,喝酒吗?”
付野也摇头。
“那就行。”医生点头。
“那他呢,他的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边淙是个会礼尚往来的人,付野这么关心他的腿,他自然不可能不去关心付野的手。
“他伤口不要碰水,等会会给他贴上创可贴,洗澡啊洗手什么的打湿了一定要及时擦干然后换新的创可贴。”医生感觉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夹在小情侣中间也是很不容易,“尽量不要吃辣,不要碰烟酒,和你一样。”
边淙认认真真点头。
医生对着俩人说了一大串话之后,拍了拍手走到了付野身边示意他将皮试的部分展示给自己看。
看完确定没有过敏反应之后,医生古井无波地开口——
“我去拿药,你先把裤子脱了。”
付野:……???
边淙:…………?????
“干嘛这么惊讶?”医生走到门口回过头时看着他们俩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有点想笑,“破伤风是屁股针啊,别怕,我打针很快。”
说完,医生走出了房间,且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付野挪到边淙的身边,攥住了他的衣袖,求助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不要脱裤子”。
边淙也有些意外,他小时候打过哪些针他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确没少吱哇乱叫地扎屁股针。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现在十八岁!!付野十七岁半!!
这个年龄怎么还要打屁股针啊!
在他的印象里屁股针不都是给年幼无知的小孩打的吗!
但是吧……
付野手上的伤口还蛮深的,也挺长的,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划的,打一针破伤风是必要的。
反、反正也不是他要扎屁股!!
边淙抬起手揉了揉付野柔软的头发,安抚道:“没事儿不就脱个裤子打一针吗,打完就好了,没事儿啊。”
“我不想打。”付野小声说。
这个年纪打屁股针实在是一种……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更别提边淙还在他面前,医生完全没有要让边淙去外面等,边淙也没完全有自觉要去外面等的意思,这就意味着他要当着边淙的面脱裤子。
当着喜欢的人面前脱裤子打屁股针这种事情。
不能接受。
边淙并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只以为他在尴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要扎屁股针他也尴尬,毕竟付野是个快成年的人了,医生还是一位女医生。
但是!尴尬和生命安全什么更重要边淙是知道的。
脸丢了就丢了,命丢了就没了。
所以即使付野既是摇头又是开口拒绝边淙都没有软下心,他心一横牙一咬:“听话,你得打针。”
付野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他今天要是不打这个针估计边淙都不会放他出这个门。
哎……边淙毕竟是在关心自己。
付野叹了口气站起身,只不过看着医生拿着针管推门进来时,他依旧不死心地喊了一声:“边淙……”
“你听话吧小宝。”边淙也没有办法,边淙超狠心。
听见两个人对话和这个亲密称呼的医生面无表情地看向付野。
或者说,看得是他依旧好好穿在身上,连抽绳都没拉开的裤子!!
“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啊?”医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了我打针很快的,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付野的手上依旧没有动作。
他真的很尴尬很挣扎很纠结。
“不好意思啊医生姐姐。”边淙乖乖低头,“主要是我们俩这个年纪……”
“小秦医生!”门口突然传来了喊声,打断了边淙的话。
拿着针筒的医生望着紧闭的门回了一声:“诶!!”
“有你的患者过来换药了!”
“知道了!马上来!”
医生回过头看着这俩男生,眼神中多了一分催促。
刚刚诊所里没有人的时候还好,她可以耐着性子等着小男生开导完自己再给他打这一针。
但现在不一样了,小诊所里目前就她一个医生和一个前台,她还要去给下一位客人换药,所以他没有时间陪着小男生进行自我开导了。
她看了一眼死命不从的小男生,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劝解他打针,疑似他的男朋友的另一个小男生,开口道:“你们也听见了,外面还有患者等我,我没法儿等他磨磨蹭蹭了,你帮他一下吧。”
付野:???
边淙:“啊?”
“不用全脱下来,脱三分之一就可以。”医生说。
扎屁股这事儿在记忆里实在是有些太久远了,刚刚医生出门之前说的是让他把裤子脱下来。
是他理解错了,只脱三分之一的话,他其实……是可以……接受的……吧?
深呼了一口气,付野刚把手搭在自己的裤腰上时——
一只温热的手比他更快,将他的裤子往下扯了扯。
他脑子“哄”一声,炸开了。
第60章 第 60 章 他跪在了边淙的腿间。
拎着医生开的药回去的路上, 付野很沉默,走得也很慢。
边淙从他的左边蹦跶到右边,又从他的右边蹦跶到左边。
因为腿是瘸的, 所以他是单腿蹦的。
“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别生气了。”边淙揪一揪他的衣袖,扯一扯他的衣摆,软着嗓子小声开口, “我那不是看你一直不好意思才快刀斩乱麻的吗?你别生气了求求你了说句话吧——”
边淙的道歉是真心的, 扪心自问,换位思考, 如果是他,他也会有小情绪。
那可是男人的裤子, 是男人的尊严!
付野偏过头无奈地看他一眼, 总算开了口:“我没有生气。”
他是真的没有生气, 但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太尴尬了, 甚至这份尴尬已经不是由打屁股针带来的了, 而是因为边淙扯他的裤子让医生给他打针的时候,他起立了。
虽然起立的部位并没有露出来,宽松的外套下摆把他挡得好好的, 没有任何人发觉,他依旧尴尬。
也因为边淙一心为他的身体着想,他却冒出了要把边淙吃干抹净的想法。
更因为, 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降旗。
“那你一路上都不说句话?”边淙小声控诉,“这是特殊情况, 你实在尴尬的话等我什么时候要扎屁股针了我也给你也扒我裤子。”
付野听着他在大街上大放厥词, 突然站定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经脉好像全都错乱了打结了罢工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了,不然怎么会太阳穴跳了两下,身下也跟着跳了两下。
“边淙, 不要把自己要扎针挂在嘴上。”付野强行将重点挪开。
“知道了。”边淙十分乖巧地点了头,他亲昵地凑到付野的身边抱着他的腰,低着脑袋贴着他的颈窝蹭了蹭,小狗似的用力嗅了一大口,“我们回去吧回去吧,外面好冷,我就穿了一条裤子,你看这个风都要把我的运动裤吹成喇叭裤了,别人吃空气谷我穿空气裤子我腿好凉——”
自从边淙确定了付野之前说不介意他的身体接触是实话后,他就愈发过分了,从最开始的揽肩膀牵小手,到现在常常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付野身上。
边淙也说不清原因,反正就是觉得付野香香的就是不受控地想要和他贴贴贴。
小狗就是喜欢贴贴!
只不过——
这一次,一向没有拒绝过边淙贴贴的付野破天荒地把挂在他身上的人扒拉了下来,他扶着边淙的肩膀,让他在自己身边立正站好。
边淙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迷茫,然后化为了委屈:“果然还是在生气!”
付野叹了一口气:“边淙,我真的没有生气。”
“你以前都不会把我推开的。”
付野沉默了。
他推开边淙的原因是边淙的胳膊碰到他了。
他不能让边淙察觉到自己对他的那些不可告人的欲望。
“你默认了。”边淙瘪着嘴,从小就会在爸妈和哥哥面前撒娇卖乖的人这会儿做这可怜样可谓是信手拈来。
付野:“我没有——”
边淙:“那你为什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付野心说因为我对着你起反应了。
边淙:“你还把我扒拉开不让我搂着你了。”
付野心说也是因为我对着你起反应了。
边淙抿了一下唇,伸出小指勾了勾付野的小指:“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扒你裤子,我哄哄你,我做什么能把你哄好呀漂亮小宝?”
付野不敢想了,也不敢再让边淙撒撒着娇往下说了。
他的脑子里全都是一些他前十多年完全没有去想过的东西。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付野看着他认认真真地开口,“你听我说,我真没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外面很冷,我们回家。”
边淙跟在付野的身边。
感觉付野这番话比告白还浪漫。
付野家里的空调没有关,很暖和。
边淙在书桌前坐下来身心舒畅地呼了一口气,他的视线落在付野的身上,看着他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被一扇门隔开,里面是冷的。
付野低着眼,在硬着头皮就这么坐在边淙身边和另一个选项里,没有什么犹豫地就选择了第二项。
反正……和边淙隔着一扇门自wei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更何况他这边洗手间不在卧室里,他们隔了两扇门。
他解开了自己的裤子拉链,他的指腹上带着茧,磨起来有些许的疼,更别提他对自己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算得上粗暴。
早点出来,早点结束。
只是他越是这么想着,就越是事与愿违,那股子气儿就越是堵着出口,始终不肯出来。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没有边淙的东西在自己的手边可以给予他刺激。
付野皱起眉,表情微微有些迷茫。
他的每一场自wei都借助边淙的物品,或是那条借助他家时两个人都穿过的内.ku,或是自己很早很早就偷梁换柱的,不知道边淙穿了多久的夏季校服。
毕竟从没看过任何小电影的他连幻想也是贫瘠的。
他想要对边淙做什么呢?
他会想要拥抱他,亲吻他,触碰他。
还有呢?
还有舔舐,吻过边淙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脑海中的幻想逐渐清晰。
他如同观影的第三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幻想中的,坐在床边的边淙,以及跪在他腿间的自己。
耳中突然砸进很闷的吸气声,好像是幻想中的边淙发出来的,又好似是隔着两扇门的边淙发出来的。
幻想与现实相交织,付野停下动作,猛地睁开了眼。
平息了呼吸,他穿好裤子拉开厕所门,走到洗手池旁挤了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搓洗每一根手指,直到那股桃子香气足够浓郁。
打开卧室门,付野看见了坐在椅子上,腿搭在另一条椅子上的边淙,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嘴里还在哼哼唧唧。
“你怎么了?”付野问。
边淙安详地闭上了眼:“我想静静。”
付野:……?
“刚刚我坐着手痒,敲了敲自己的腿权当按摩了。”边淙说,“然后从大腿一路下去啊,我敲到了膝盖,好巧不巧,触发了膝跳反应。”
付野:“哈?”
“然后我的腿又磕了一下,不重,但不偏不倚,雪上加霜,要我狗命。”
付野叹气。
他绕过边淙的身后进了阳台,又绕出卧室进了厨房,好一会儿后,拿了一块包着冰块的毛巾走到了边淙的面前。
而后,单膝跪下来,撩开了他的裤腿,很专注地将手中的毛巾贴上了边淙腿上肿起来的部位。
突然间,付野僵在了原地。
此时的边淙一条腿搭在椅子上,另一条腿踩在地上。
而他跪在了边淙的腿间。
颅内的幻想再一次与现实相重合。
付野很重地吞咽了一下。
边淙低下头,望见的是他蓬松柔软,随着空调风颤动的头发和他有些僵硬的动作。
“男儿膝下有黄金。”边淙没头没尾地说。
付野没有抬头,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或者说他的思维混乱到他根本没有听清边淙在说什么。
“你这个动作像给我的腿戴戒指。”边淙又胡言乱语,“腿环。”
付野:“……啊?”
“哈哈哈没什么,你别跪地上了。”边淙弯下腰住他的胳膊想把人拽起来,“我自己来就好,你手不能碰水。”
付野抬起头仰视着他,片刻后,他放下毛巾站起身,抬着边淙受伤的腿架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自己来就好——”边淙忙不迭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付野依旧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拿过包着冰块的毛巾,低着头很慢很慢地贴上了边淙的小腿。
心无旁骛,心无旁骛,心无旁骛,心无旁骛。
付野在心里默念。
他的两只手捧着毛巾,控制着力道,他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包着冰块有些重量的毛巾直接砸在边淙的腿上弄疼他。
“我来你家又不是要你牺牲你的时间照顾我的。”边淙说。
“没有牺牲我的时间。”付野摇摇头,他甚至没有抬起眼,“桌子右上角叠在一起的卷子下面,有一本必背古诗词,你挑句子给我抽背吧。”
边淙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头发好像有些长了,低着头的时候甚至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的后颈很漂亮,很细,很白,有一块微微凸起来的骨头,勾勒出的曼妙的弧形。
边淙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
出门摸别人屁股,回家看着别人后劲发愣,着实有些不礼貌了哈边淙。
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伸长手捞过卷子下的那本翻页痕迹很重的古诗词小册子,随手翻开一页。
边淙:“唐代诗人写时事,常常托之于汉代,如某一个句子,就是借汉喻唐,以古方今。”
付野:“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边淙:“白居易《琵琶行》中哪两句,写琵琶女结束演奏后的动作及神态,同时也引出下文对其身世的叙述。”
付野:“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
……
这么多题一问一答下来,边淙人都惊了。
他知道付野肯定把这些都背了下来,但他没想到付野回答问题甚至不需要半秒钟的思考时间!
他还在想唐代诗人写啥玩意儿了的时候付野就把答案送到他脸上了。
超绝的熟练度——
“你都不用思考的啊?”边淙边感叹边翻着手中的小册子,“古代文人擅长借‘梦’寄托情思,如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哪一句?”*
这题简单,这题边淙自己都记得,给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够了,又是《琵琶行》又是“梦”的,就差把答案拍人脸上了。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付野破天荒地顿了一下,并且很长时间都没有给出答案。
“哇那些信息都不给足的题你记得答案,《琵琶行》不记得了?”边淙好笑道,“而且刚刚还有一个题也是琵琶行里的,这个我都记得诶,是‘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这句!”
毛巾中的冰块化了小半,打湿了毛巾,也宣告了这一轮的冰敷可以结束了,时间再长就过犹不及了。
付野拍拍边淙的大腿,示意他把腿从自己身上拿下来。
“边淙,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付野边问他,边拿着毛巾起身走到阳台,将冰块倒进洗手池后,拧干毛巾晾起来。
“啊,古诗还要翻译吗,古诗不用翻译吧?”边淙的脸瞬间苦了下来,“不是只有文言文要翻译吗?高考不考古诗翻译吧?”
“不考,但我想问你一下。”付野回来了,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嗯……”边淙拧了拧眉毛,这句诗的意思还算浅显,除了那个阑干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之外,其他的应该都可以直译,“深夜里忽然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在梦里一边流眼泪一边……啼叫,这合理吗?”
付野听着这后半句不着调的翻译,冰凉的手撑着侧脸,看着边淙笑出了声。
“是这个意思吗?”边淙问,“我不知道红阑干是什么东西。”
“深夜里忽然梦见少年时的往事,梦中哭醒后,泪水染花了脸上的脂粉。”付野说,“红阑干是泪水染开了红色脂粉形成的红色泪痕。”
“那肯定是很遗憾的往事了。”边淙感叹。
感叹得太过真情实感所以可以确定这人上这堂课的时候绝对在干别的事情。
付野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边淙。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即使边淙坐在自己的身边,可以看见他浅浅的笑容,可以听见他匀称的呼吸声,但他还是觉得很孤独。
“边淙。”付野看着他,“你想好要考什么大学了吗?”
排掉了榆城,然后呢?
边淙会去哪里并没有告诉他。
“想好了。”边淙点头,“想努努力考延大。”
付野记得之前边淙一个个询问朋友们的大学志愿时,唐筱晴说了自己要考延城。
他们两个即使说清了不是情侣,但边淙抛掉自己的最初留在榆城的想法后的目标,是和唐筱晴去一个城市。
真是让人眼红啊,他们高中三年的朋友关系。
“你呢,想好了吗?”边淙问他。
付野顿了很长时间,长到边淙连着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望着边淙,近乎请求地开口:“我能……和你考一个大学吗?”
虽然就算他不问,只要他知道了边淙要考哪个学校,他就可以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问了,他希望从边淙的口中得出肯定的答案。
“那可太棒了!求之不得。”边淙亲昵地揽住了他的肩膀,臭屁地拍了拍付野的手臂, “是不是我做朋友太称职了你猛地发现自己离不开我了?”
付野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说是。
离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