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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合一这事你处置得不错,把什么都安……

“皇上,鄂贵人在长春宫和启祥宫之间的甬道上跟傅恒大人说话呢!她让奴才先回来,说随后就到。”

听跑腿的小内侍回禀完,李玉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压根儿不敢看皇上的脸。

午睡醒来,乾隆问李玉:“鄂贵人还没回来吗?”

李玉弯腰看鞋尖:“还没有,又派人去问了。”

乾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说:“去静安庄,让傅恒随驾,你也跟着。”

李玉应是,在心里给傅恒点上蜡烛,摸不准圣心,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他是乾清宫首领大太监,职责在宫墙之内。皇上外出很少带他,今日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彼时傅恒正在军机处的值房午休,听说皇上要带他外出,去的还是静安庄的殡宫难免意外。

到了静安庄,艳阳隐入厚重的云层,一丝风也没有。皇上径直走到供奉哲悯皇贵妃的卷殿前,似乎是来察看去年新添建的抱厦、祭房和看守值房。

看过新建,傅恒跟着走进去上香。

这是他第一次来静安庄的殡宫,也是第一次给哲悯皇贵妃进香,傅恒心中疑惑,面上仍旧恭谨。

趁着皇上不注意,傅恒走到李玉身边问:“皇上今日为何带我来这里?”

哲悯皇贵妃长年在潜邸侍奉,傅恒从未见过,只知道她于皇上御极之前两个月病逝,被提及时往往要加一句福薄。

李玉走进卷殿,心里顿时亮得跟明镜似的。听傅恒问起,并不敢惊动皇上,踮脚在傅恒耳边说了一句。

傅恒闻言微眯的眼睛睁大,捏紧了拳转头逼视李玉。

李玉面无表情迎上傅恒的目光,半天才压低声音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另一边的长春宫,皇后午睡怎么也叫不醒,七阿哥找不到额娘嗓子都哭哑了。

话说鄂婉从寿康宫出来,脚尖一转往北走,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去看看七阿哥。

皇上不想她离皇后太近,她远离便是,但不能阻止她作为贵人去请安吧。

本想请过安就回来,半路遇见傅恒,听他说皇后凤体有恙。

因两人从前有过口头婚约,如今一个是皇上的妃嫔,另一个是朝廷重臣,根本不应该见面。

偶尔有避不开的时候,也该远远行礼,视若不见。

鄂婉也想视而不见,奈何傅恒追上来,说起皇后娘娘情形不对,拜托她过去仔细瞧瞧。

原话是:“臣是外男,不宜多留,劳烦贵人多上心。”

事关皇后,鄂婉不免多问几句。

正在与傅恒交换信息,养心殿的小内侍来传。鄂婉不放心皇后,便让小内侍带话回去,自己则快步去了长春宫。

乍见皇后,即便没有傅恒提醒,鄂婉也觉得不对劲儿。

做足双月子,皇后气色还好,人也略显丰腴。只是说话的时候似乎很困倦,总想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时常需要身边服侍的提醒。

与从前判若两人。

“娘娘因何如此健忘?”趁皇后逗着七阿哥玩,鄂婉压低声音问慎春。

大约慎春常常服侍在侧,并没发现不对,见问只是笑回:“都说一孕傻三年,皇后娘娘也不能免俗。”

长春宫的人素来谨慎,守在皇后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更是门神似的,听了慎春的话,鄂婉觉得也有些道理。

谁知皇后只说了一会儿话便累了,含笑对鄂婉道:“养心殿规矩大,你快些回去,免得皇上知道了怪罪。”

鄂婉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嘴上应承,人却没走,而是寻了靖秋等人闲聊。

问及皇后娘娘的身体,靖秋比慎春还乐观:“有七阿哥陪伴,皇后娘娘不再日夜思念端慧太子,心宽了不少,能吃能睡。”

就在鄂婉觉得傅恒和自己都想多了的时候,安夏忽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说:“贵人快去瞧瞧,娘娘怎么也叫不醒了!”

赶到内室,只见乳母抱着七阿哥拍哄,七阿哥眼睛盯着拔步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朝拔步床伸出白胖的小手,明显要找额娘。

屋中乱作一团,皇后娘娘却浑然不知,仍旧安睡。

慎春站在床边喊着娘娘,时不时轻摇皇后手臂,可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鄂婉接过乳母手中哭闹不止的七阿哥,将他放在皇后身边。七阿哥贴着额娘,立刻制住啼哭,见额娘不理,也只是瘪了瘪小嘴。

“快,传太医来!”

鄂婉安抚好七阿哥,转头吩咐,最后加了一句:“除了平日服侍皇后的太医,将钱院使,以及擅长神昏的太医一并请来。”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多请几个太医过来互相监督,总不会错。

“等等!”

慎春也着急,可她更清楚皇后的顾虑:“娘娘才将六宫权柄抓在手中,若此事闹开,恐怕……”

鄂婉横她一眼:“权柄重要还是命重要?”

慎春额上都是汗:“许是……睡迷了。”

“若不是,姑姑可担得起?”

鄂婉懒得跟慎春废话,直接对靖秋说:“你去!”

靖秋是个急脾气,看也不看慎春,匆匆领命而去。

“素冬,你去养心殿请皇上!”

鄂婉寸步不离守在内室,又吩咐:“此时九爷也在宫中,派个人请他过来。”

长春宫四个大宫女都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称呼傅恒仍旧与府中无异,喊他九爷。

傅恒虽是文官,武艺却精湛,再加上他位高,又是皇后的娘家人,即便不会看病,过来震慑太医也好。

安排完一切,鄂婉让慎春拿了鼻烟壶来,放在皇后鼻畔。慎春离得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皇后却没有半点反应。

“睡迷了?”鄂婉将鼻烟壶扔给慎春,“我看你是利欲熏心,不顾娘娘死活!”

慎春吓得跪了,哭着说:“娘娘月子里便嗜睡,十二个时辰要睡足七八个时辰才醒。奴婢瞧着不对,想传太医,娘娘却说体虚,出了月子就好了。”

安夏也跪下,替慎春做证:“娘娘说七阿哥还小,谁倒下了,她也不能倒。还说请太医难免惊动皇上,万一皇上又将六宫权柄拿去,做个被架空的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哽咽起来:“娘娘还说……还说在梦中总能与端慧太子相聚。哪怕有了七阿哥,也舍不得端慧太子孤零零一个人在那边受苦!”

太医院的人很快到了,素冬回来说:“皇上和九爷一起出宫去了,并无人知晓去了哪里。”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鄂婉眼珠不错盯着几位太医轮流为皇后诊脉,结论却惊人地一致:热毒炽盛,阴虚风动,气血两虚。

皇后才出月子,气血两虚鄂婉勉强能理解,但热毒和阴虚是怎么回事?

越过经常服侍皇后的太医,鄂婉直接问钱院使。

钱院使的眉心几乎拧成死结,山羊胡子颤了又颤,严肃道:“皇后娘娘面赤气粗,舌红苔黄,手心燥热,很像……很像服用了五石散,或者某种含有大量雄黄的丹药所致。”

听见五石散,同行的几位太医齐齐变了脸色,又听钱院使提到丹药,更是吓得跪了。

先帝晚年极好炼丹,不但自己吃,还时常分给朝臣们服用,甚至有“君臣一体丹”之称。

就连先帝之死,也与丹药脱不了干系。

当今顺位之初,三年无改父之道,唯独对炼丹嗤之以鼻,当年下令诛杀所有妖道,一个不留。

朝臣家中亦推翻丹炉,改用药膳养身,只西林觉罗家不改,时有炼丹的消息传出。

鄂尔泰被问及,更是当面向皇上陈情:“臣有幸得先帝赏赐丹药,治愈多年顽疾。西南多沼泽、烟瘴,若无先帝赐丹,臣恐难活到今日。”

这一下触到当今逆鳞,也成了皇上对党争深恶痛绝,却放过张家,拿西林觉罗家开刀的主要原因。

鄂婉是穿来的,加之原主并未留下多少记忆,哪里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只疾言厉色问慎春:“果有此事?”

慎春吓得跪趴在地:“奴婢不知,皇后娘娘月中药膳都是鄂太医开方、抓药,亲自煎煮,从未假手他人!”

鄂太医?难道是本家?

鄂婉让慎春起来,又问鄂太医。鄂太医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拼命为自己辩解:“皇后娘娘大龄产子,月中体虚,夜难安枕,白日精神不济,私下问臣有没有长生丹……”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先帝在时,谁人不知长生丹,哪位朝廷重臣没吃过长生丹。

其中最推崇者,莫过于鄂婉的伯祖父鄂尔泰了,可以说一直吃到死。

就连鄂婉这个穿越者,都曾在伯祖父的病榻前见过此丹。

她劝伯祖父不要吃,伯祖父却道:“长生丹虽不能长生,却可暂时提振精神,不然你以为先帝病重如何还能批阅奏折,处置国事,一个人当成五个人用。”

顿了顿又道,声音哽咽:“世人都说,先帝炼丹是为了追求长生,我却知道,先帝最不喜怪力乱神之说,晚年炼丹不过是精神不济,强自为之罢了。当今那时候太年轻,先帝放心不下,只能靠服食丹药提着精神,将国库填满,才敢撒手人寰。先帝如此,我亦是如此,你一日未进宫,我便一日不能倒下。”

“糊涂!”

钱院使暴怒的声音将鄂婉拉回现实:“长生丹中掺入大量雄黄,比五石散的毒性还要霸道,怎能给体虚之人服用!”

慎春一听就急了,指着鄂太医骂道:“因富察家与西林觉罗交好,林太医致仕之后,娘娘才肯用你!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恶毒,偷偷给娘娘服用长生丹!快说,受了谁的指使!”

鄂婉闻言只觉腿软,被寿梅及时扶住,才没摔倒,当众出丑。然而后背早已汗湿,黏腻腻、凉冰冰的难受。

鄂太医,长生丹……若她此时不在长春宫,或者对皇后不够上心,没有亲自主持救治,一旦追查起来,西林觉罗家必然百口莫辩。

论动机,皇上为遏制党争,先拿鄂党开刀,西林觉罗家难免怀恨在心。

论实现的可能性,就如慎春所说,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交好,差点联姻,并不是秘密。

至于是否真如鄂太医所说,长生丹是皇后向他索要的,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皇后不懂药理,太医能不懂吗?

太医懂药理,还敢给皇后服用,不是谋害是什么!

饶是如此,慎春最后一句话问出口,仍旧有人的眼风朝鄂婉身上飘。

鄂婉强自稳住心神,撇开寿梅的手,转头吩咐安夏:“再去养心殿看看,皇上回来了没有?”

对上众人各异的目光,更是不闪不避:“既已查出病因,还请众位太医抓紧救治。兹事体大,且涉及西林觉罗家,我理应避嫌。”

说完扶上寿梅的手,朝外走去:“咱们去寿康宫请太后娘娘过来坐镇。”

此时,除了太后,宫里的女人她谁也不信。

走到长春门外,迎面看见魏贵人朝这边走来。

魏贵人瞧见鄂婉,眼中怨恨一闪而过,含笑问:“鄂贵人去请过安了?”

两人行过平礼,鄂婉点头,劝她:“娘娘凤体违和,贵人先回吧。”

魏贵人垂眼一笑:“皇后娘娘身体欠安,合该我等在床前侍疾,贵人怎么走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抬眼见安夏从远处走来,对上她目光时点点头,鄂婉淡声对魏贵人说:“我有事先走了,贵人自便吧。”

魏贵人也看了安夏一眼,不明所以地扶着宫女的手走进长春门。

寿康宫,太后午睡起来,正由娴贵妃和嘉妃陪着说话,见鄂婉急匆匆赶来,额上都是汗,不由问她出了什么事。

鄂婉也没避人,将长春宫发生的事简要说了,最后道:“皇上外出未归,请太后到长春宫主持大局。”

太后听完霍然起身,晃了几下才扶着乌嬷嬷的手站稳,也不管娴贵妃和嘉妃,忙忙地朝外走。

余光瞄见娴贵妃和嘉妃相视一笑,鄂婉捏紧手帕,紧跟太后离开。

寿康宫离长春宫不远,很快便到了,迈门槛的时候鄂婉想扶太后一下,被不客气地推开了。

魏贵人从里面迎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勾了勾唇角。

太后从前就不喜魏贵人,这会儿瞧见她更烦了,斥道:“皇后病了,你跑过来添什么乱,还不去院子里跪着!”

沾了皇后的光才得宠,事后翻脸不认人,如今皇后有事,反倒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委实可恨!

魏贵人正在行礼,忽然飞来横祸,只得满脸愠怒跪在院中。

她才跪下,老天也不给好脸色,竟然飘起雨丝。

鄂婉路过魏贵人身边,看也没看一眼,心说太后的出气筒算是让你当了。

太后进屋问过太医,得知已经开了方子正在煎药,心下稍安。

“皇上呢?皇上知道了吗?”太后又问。

安夏站出来说:“刚发现皇后昏迷,鄂贵人便让人去请皇上。不巧皇上出宫去了,这会儿才回来,估摸着快到了。”

瞧见七阿哥睡在皇后身边,太后又心疼又生气:“皇后昏迷,怎么没人把七阿哥抱走?”

乳母跪下道:“七阿哥月子里便能认人,午睡闹觉总要找皇后娘娘,抱开便大哭不止,哄也哄不好。今日娘娘病了,七阿哥只是哭,鄂贵人让奴婢仍旧将七阿哥放在皇后娘娘身边,七阿哥这才睡着。”

“也是可怜见的。”太后没让挪动。

见鄂婉走进来,太后看她一眼,还是道:“这事你处置得不错,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主动避嫌,请哀家过来,也做得很好。”

这时门外有人通禀:“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门帘撩开,皇上当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傅恒。

太后将长春宫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来时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讲给皇上听了。

皇上坐在床边,越过熟睡中的七阿哥,握住皇后的手,眼圈都红了。

此时,鄂婉早已让人将外间准备好,供皇上问话。

等众人移到外间,乾隆也不问太医,只问鄂婉:“长生丹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登基之后,立刻下令处死所有妖道,并将所炼制的丹药一并销毁。

长生丹所需原料颇多,极难炼制,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成药的,放眼整个京城恐怕只有西林觉罗一家。

太后本来要给鄂婉说情,谁知被傅恒抢了先。

只见他打了袖子跪下说:“皇上,臣愿以人头担保,此事与鄂贵人无关!”

乾隆冷淡看傅恒一眼:“你与朕一样才赶到,如何为她担保?”

李玉贴墙根站好装家具,见傅恒如此鲁莽,心道不好,这趟静安庄殡宫算是白去了。

傅恒被皇上怼了,也不气馁,继续拿刀刮皇上的逆鳞:“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交好,鄂贵人是家母看着长大的,臣敢担保,她绝不会指使太医给皇后下毒!”

这下不光李玉,连太后也不淡定了,忙着岔开话题:“皇帝,皇后昏迷正是鄂贵人最先发现的,发现之后立刻传了太医,这些个太医都是她命人找来的。同时派人去养心殿禀报,又避嫌离开,亲自到寿康宫请了哀家过来。长生丹若当真与她有关,她大可一开始就躲得远远的,不会傻到自己送上门来,更不会传太医及时为皇后诊治,自己破坏自己的筹谋。”

太后能想到的,乾隆自然早想到了,所以没有一上来就认定是鄂婉做的,只问她知道多少。

结果正主还没回答,傅恒先跳出来用人头担保,太后也忙着为她开脱。

“多谢皇额娘提醒。”

乾隆一边感谢太后,一边迫视着鄂婉:“回答朕,此事你知道多少?”

“……”

鄂婉气炸了:“回皇上的话,嫔妾并不知情。”

与此同时,乾隆脑中响起心声:【淦!冤枉老子!】

终于听见心声,乾隆才放过鄂婉,吩咐李玉:“将涉事太医交三司会审,务必彻查清楚。”

太医犯错,小错通常由太医院内部处罚,不涉及命案的,也可交内务府慎刑司审问,三司会审通常情节恶劣,且与命案有关。

偏在此时来了紧急军报,乾隆让鄂婉留下照看皇后,直到皇后醒来,然后将傅恒带走了。

太后坐了一会儿,见皇后还没有醒转的迹象,叮嘱鄂婉两句也离开了。

走到院中才让魏贵人起来,回延禧宫思过。

七阿哥醒了,被乳母抱走喂奶,鄂婉仍旧守在皇后病床前,寸步不离。

喂皇后喝药,给皇后擦身、翻身,事无巨细。饿了在外间对付一口,夜里睡在拔步床边的小榻上。除了如厕,根本不敢离开,生怕皇后有个闪失,自己被迁怒,将西林觉罗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皇上交代的三司会审很快有了结果,消息还是傅恒带过来的。

“那个鄂太医是西林觉罗家三房的旁支,早已出了五服,几乎不与嫡枝走动。”

傅恒看过皇后,在病床前对鄂婉说:“先帝在时,因他姓西林觉罗,爱屋及乌,将他提拔为太医院的副院使。后来因为一次误诊,差点掉了脑袋。皇上御极之后,嘉妃有孕,由他照顾,平安生下四阿哥,才得重用。”

连续几日没睡好,鄂婉困极了,打着呵欠问:“所以鄂太医是嘉妃的人?”

傅恒摇头:“不能这么说。宫中太医轮值,只不过嘉妃有孕时正好轮到鄂太医。”

“皇后重用鄂太医是嘉妃介绍的?”鄂婉又抓到一个关键。

傅恒仍是摇头:“皇后重用鄂太医与嘉妃无关,主要是因为鄂太医是西林觉罗家的人,更值得信任。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先帝在时,他曾经参与过长生丹的炼制。”

“那么三司会审的结果是,这个鄂太医受皇后娘娘所托,偷偷炼制长生丹,给皇后娘娘服用?”原因鄂婉都认同,但难以接受结果。

见鄂婉困得睁不开眼,傅恒斟酌道:“长生丹并非鄂太医炼制,而是出自西林觉罗家三房之手。”

鄂婉一个头磕在皇后娘娘手边,当场磕醒了,下意识抓住傅恒的袖子问:“那皇上怎么说?会牵连西林觉罗全族吗?”

此时鄂婉脑中忽然闪过三个大字:【文字狱。】

刚穿过来,便要进宫选秀,当时她脑中便出现过类似的提示语【乾隆三年】,然后通过提示语想到当年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结果二阿哥永琏养到九岁,因为一场风寒夭折,皇上痛失嫡子,性情大变,甚至迷信起来迁怒当年入宫的秀女。

如今脑中再现提示语,还是乾隆朝最为凶险的文字狱,吓得鄂婉手都在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联系上下文,得出一个结论:分家。

伯祖父活着的时候,三房便不安分。仗着西林觉罗家的势在外头放印子钱,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坏事做尽。

从前有人压着,尚且如此,伯祖父一死,还不知道三房要闹出多少事来。

今日是长生丹,也许明日就敢写反诗,被人拿住把柄,将整个西林觉罗家拖入深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深陷长生丹的旋涡,如果能以此为鉴,及时分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傅恒低头,注视着被鄂婉紧紧抓住的袖子,莫说耳根,脸也红了。

鄂婉慌忙放开,追问:“皇上怎么说?”

傅恒不自在地别开眼:“皇上说要等皇后醒来,问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鄂婉耷拉下肩膀,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隐约感觉长生丹背后有嘉妃,甚至是娴贵妃的影子。

既然皇上没有立刻连坐的意思,西林觉罗家便还有机会分家,鄂婉再次抓住傅恒的袖子,低声说:“傅恒,我想求你帮个忙。”

此时西林觉罗家危如累卵,别人躲都来不及,谁愿意往前凑,可傅恒并未抽回袖子,而是道:“你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三房的长*生丹害皇后娘娘昏迷,傅恒居然还愿意帮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鄂婉眼中含泪:“劳烦你给我大伯带话,让他赶紧分家,将长房、二房和三房全都分出去,自立门户,越快越好。”

或许能赶在定案之前。

三房做错了事,自然要三房自己承担,不能让三房一颗老鼠屎坏了西林觉罗家的整锅粥。

当年为了迎娶心上的姑娘,傅恒被阿玛打过,被额娘骂过,绝食抗议过,甚至准备带鄂婉私奔,将生米煮成熟饭。

可鄂婉将他的真心放在脚下践踏,先与高恒定情,后来更是主动与他划清界限,两次进宫选秀,最终成了皇上的妃嫔。

傅恒不是没恨过,也不是没想过要放弃,可当鄂尔泰病逝,西林觉罗家大厦将倾,他才明白鄂婉对自己冷酷无情的原因。

一个弱女子带着全族的希望,进宫争宠,企图为西林觉罗氏再谋出路,肩上的担子该有多重。

她不能分心,也不敢分心,一步行差踏错,迎接她和西林觉罗家的可能是抄家灭族,万丈深渊。

傅恒拍了拍鄂婉的手,心疼地说:“你放心,我会办到,在定案之前务必让西林觉罗家分家。”

压在肩上的重担忽然有人分担,傅恒懂她,鄂婉抓着傅恒的手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来。

可当傅恒倾身想要抱一抱她的时候,鄂婉却连他的手也松开了,慌忙用帕子擦眼睛:“你放心,皇后身边有我呢。天不早了,你该走了。”

傅恒红着眼睛注视了鄂婉一会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鄂婉送傅恒出门时,没人看见一滴清泪自富察皇后眼尾流出,滑过清瘦的脸颊,无声落入衣领中。

傅恒前脚离开,皇上后脚便到了,也不让外头通传撩帘而入,吓得鄂婉直捂心口。

乾隆的目光下意识在她胸口转了一圈,很快收回说:“太医来看过没有,皇后何时能醒?”

鄂婉行礼过后,毕恭毕敬道:“太医说皇后身上丹毒已解,只是有些体虚,过两日便可醒转。”

乾隆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掏出帕子细致地为皇后擦去额上刚沁出的细汗。

看似不经意对鄂婉说:“家族就像大树,枝杈太多,不过外表茂盛,其实于生长不利。”

没头没尾甩出一个比喻句,鄂婉意外听懂了,立刻五体投地跪下说:“多谢皇上教诲。”

听见上头咳了一声,鄂婉赶忙起身,殷勤地端了凉茶奉上。

乾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才细细打量鄂婉,不由微微蹙眉:“眼睛怎么肿了?”

鄂婉忙低下头:“大约这几日没睡好,有些浮肿。”

乾隆让她过来,抬手托起鄂婉的下巴,迫使她平视自己。

“不对,眼睛分明是哭红的,你哭过了?”

感觉皇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鄂婉想要跪下,却发现下巴还被托着,根本跪下不去。

索性不再压抑,落下泪来,哽咽道:“伯祖父在时,三房就不老实,到处闯祸。如今没人压制,更是把天都捅漏了。眼看长房和二房都要被三房连累,家人命在旦夕,嫔妾心急如焚。奈何人在深宫,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还敢提鄂尔泰那个老东西,临死前都不忘算计他,算盘珠子崩到他脸上来了。

乾隆闭了闭眼,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怜悯顿时化为乌有。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捏着鄂婉的下巴,缓缓朝她靠近,声音充满蛊惑:“你主动求求朕,想办法取悦朕,朕高兴了说不定手一松,放了你的家人。”

鄂婉缓慢地眨眨眼,忽然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美人肌肤胜雪,本来就衬得嘴唇粉嘟嘟的,这会儿被舌尖舔过,亮晶晶的有些发红。

像是熟透了樱桃。

男人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再次靠近,只要扬一扬头便能吃到。

与此同时,脑中响起心声:【夭寿啦,皇上真好看,这样看人又帅又欲。不行,腿软了,心快跳出来了!】

心里炸开烟花,嘴上却说着冷静到近乎冷漠的话:“后宫不得干政,嫔妾不敢求皇上垂怜,只能尽心伺候皇后弥补一二。”

不管鄂太医受谁指使,长生丹都来自三房,仅这一点就踩了大雷,够西林觉罗家喝上一壶。

乾隆听完所有心声,艰难放开鄂婉,心里对鄂尔泰的恨又添了一层。

老东西可真会选人,此女丰胸之后形貌更似故人,偏她心思纯正,不染尘杂,让他想发作都无从下手。

回到养心殿,正好敬事房的人端了绿头牌来,乾隆挑挑拣拣看了半天,一个也没翻。

“皇上,围房里新晋了两个绝色美人。”敬事房的太监都很会办事,见皇上没翻牌子,立刻改口。

每回都说是绝色,见到真人也就那样。这世上美人不少,有资格称绝色的却不多。

他年少时见过真绝色,又岂会轻易为凡品折腰。

见皇上依旧兴致缺缺,敬事房的人也没了主意,李玉眼珠转了转,含笑提醒同僚:“鄂贵人进宫有一年多了,也该把绿头牌放上来了。”

鄂贵人没有绿头牌是有原因的。她原先住在长春宫,皇后娘娘有意教导,不能侍寝,绿头牌便耽搁着没做。

后来搬出长春宫,人又住进了养心殿后身的围房。养心殿有养心殿的规矩,住在围房随时都能侍寝,根本不需要绿头牌。

敬事房的太监心里苦,可他很快明白了李玉话中的意思,当场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着笑脸说:“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回去把鄂贵人的绿头牌放进来。”

乾隆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见敬事房的太监一溜烟跑没影了。

“兔崽子跑得倒快!”

听皇上只骂了一句,并没叫人回来,李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今日还有谁去过长春宫?”想起鄂婉哭肿的眼睛,乾隆随口问。

李玉不知,忙忙地出去问,回来时笑容僵硬。

乾隆看他一眼:“果真有人去过?”

李玉唇角抽动:“回皇上的话,在您之前,傅恒大人去看过皇后娘娘。”

乾隆盯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自觉朝后靠了靠,斜靠在椅背上。

“派个人去瞧瞧,傅恒人在何处。”

李玉领命而去,半天才回来,笑比哭还难看:“皇上,傅恒大人出宫之后去了……去了西林觉罗家长房,如今还在。”

乾隆偏头,笑了一下,吓得李玉恨不得原地消失。

偏在此时,敬事房的人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里赫然加上了鄂婉的绿头牌,还显眼地放在第一排第一个,伸手便能翻到。

李玉内心哀嚎,赶紧收回目光,缩着脖子闭了闭眼。

下一息,只听“哐当”一声,纯银托盘被掀翻,十几枚绿头牌滚落在地。

敬事房的人笑容还挂在脸上,慌忙跪下请罪,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鄂婉请托傅恒的事,办得并不顺利。

皇上忌讳炼丹,所以皇后的病情尚未公开,宫里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内情,对外只说产后不调,虚弱昏迷。

就连三司会审都是秘密进行,不许声张。

鄂尔泰死后,西林觉罗家再没有能顶起事的男人,消息非常闭塞,傅恒上门时,甚至无人知晓皇后病重的消息。

与西林觉罗家长房的人交谈之后,傅恒越发理解了鄂婉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说不通,更带不动。

直到长房老夫人颤巍巍取出一只锦囊递给大老爷,说是老太爷临死前留下来的,关键时刻保命,长房和二房才同意分家。

因为锦囊里的纸条上写着:【按大姑娘说得做。】

见两房都同意了,三房闹起来。三房的老太爷直接跑去道观,将二房的老太爷请出来,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开祠堂跪祖宗,一把年纪尽显泼皮无赖本色。

二老太爷清修多年,听说要分家,也不同意,更加助长了三房的气焰。

长房老太爷已去,大老爷又是个软和性子,被两位叔叔联手一吓唬,竟也犹豫起来。

傅恒被吵得头大,更是被三房老太爷翻出旧账,指着鼻子骂:“傅恒,当初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板上钉钉的亲事,被你放弃了,给了西林觉罗家多大的没脸。别说你不是西林觉罗家的姑爷,即便是,也轮不到你一个晚辈在这里指手画脚!”

傅恒无奈,只得将三司会审的结果说了:“之前两家亲事告吹,是富察家不对,可西林觉罗家也不能因此怀恨,企图用长生丹置皇后娘娘于死地吧!”

见三房老太爷目光闪烁,傅恒当面质问:“我记得大老太爷去世时,长房将所有丹药尽数销毁,那么鄂太医手里的长生丹是谁给的?”

三老太爷被傅恒盯得寒毛直竖,当即翻脸甩锅:“丹药是二哥炼出来的,我偷拿了一些回家。那日鄂太医登门拜访,问起长生丹,我以为他要自己吃,便给了他几颗。”

“你放屁!”

二老太爷气得爆了粗口:“我宦海沉浮多年,最会看皇上脸色。当今忌讳炼丹,京城的道士都少了一半,打死我也不敢碰那玩意儿!”

于是二房与三房彻底决裂,同意分家。

闹了两三日,西林觉罗终于一分为三,各扫门前雪。

办完这事,傅恒去长春宫探望皇后,顺便告诉鄂婉结果。

也是在这一日,皇后忽然醒来。

第35章 出气朕竟不知你在长春宫也能当半个家……

“鄂太医说长生丹是姐姐问他要的,可有此事?”等皇后喝完药,傅恒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他不问,皇上也要问,毕竟三司那边还等着结案呢。

皇后闻言流泪点头。

傅恒气得握了握拳:“姐姐,为什么?先帝因何驾崩,姐姐不是不知。长生丹里含有大量雄黄,雄黄有毒,为何还要服用?”

皇后只是流泪,倔强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鄂婉让傅恒先出去,不要刺激皇后,傅恒没动:“姐姐不说,我便不走。今日我不问,皇上也会问。与其到时候让姐姐同皇上置气,不如先拿我出了气,再面圣。”

“娘娘,傅恒是您的娘家人,您心里有什么苦,大可对他说。”鄂婉知道傅恒说得对,今日这一问,皇后躲不过。

在皇宫,宫女自戕都要连坐其家,更何况是皇后。

若被皇上问起,仍旧不能给出合适的理由,哪怕是皇后也不好交代。

鄂婉说完要起身告辞,手却被皇后拉住,紧紧握着,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鄂婉被富察皇后抓住手腕,只得坐下,听她无悲无喜道:“先帝沉迷炼丹,如何不知丹药有毒,会损伤龙体。可丹药再不好,总有两宗好处,让人欲罢不能。第一宗便是能提振精神。先帝夙兴夜寐处理朝政,身体早就累垮了,奈何那时候皇上还年轻,先帝不放心交托江山,这才用丹药饮鸩止渴。至于第二宗……”

说到这里,皇后叹息一声:“先帝过量服食丹药,时常晕眩。皇上探望时也劝过,可先帝说丹药通玄,时常于梦中与怡亲王对弈,畅谈国事和过往,难得片刻轻松。”

见傅恒似要打断,皇后朝他摆手,继续说:“当时我和皇上都不能理解先帝,如今我也有了类似的遭遇,便如醍醐灌顶。”

皇后说着脸上流露出奇异的神采,两颊泛起潮红:“永琮还小,不能没有母亲,更不能有个废物的母亲。可我的身子我知道,不吃丹药早就垮了。即便不被废黜,也只能做个挂名的皇后,不但帮不了永琮,还可能拖他的后腿。”

鄂婉听得心惊,皇后刚生产完那会儿确实有些抑郁的情绪,但在皇上过来安抚之后,很快好了。

怎么做完月子,激素逐渐恢复正常,人反而更抑郁了?

这不科学。

与傅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然而皇后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的状态,继续着自己的独白,声音越来越轻:“我放不下永琮,又如何能放下永琏,让他独自在那边受苦。先帝说得不错,丹药确实可以通玄,平日只能在梦中与永琏相见,服用丹药之后,我在白日也能见到他。”

不但抑郁,还产生了幻觉。

傅恒听不下去,想要打算皇后梦魇般的独白,被鄂婉一个眼神制止了。

听她模仿皇后说话的语气问:“先帝故去多年,娘娘怎么想到服用丹药这个好法子?”

皇后茫然了一瞬,似乎在认真思考,半天才道:“魏贵人知错了,这些日子常常过来陪我说话。某天,我又梦见了永琏,与她说起。她让我不要多想,便岔开话题说起先帝在世时,她阿玛在内务府当差的一些见闻,十分有趣。”

鄂婉看了傅恒一眼,放轻声音问:“魏贵人提到了丹药,对不对?”

皇后点头:“她说当年她阿玛在内务府当差,因办事利索被先帝夸奖,还一并赏赐了长生丹。她阿玛临睡前吞服一丸,当晚便梦见了早已去世的阿玛额娘,自己仿佛回到小时候。一连几日服食长生丹,在白日也能看见梦中所思所想之人。”

皇后中毒昏迷好几日,醒来神志也不算清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早累得撑不开眼皮。

鄂婉让人端来滋补的药膳,喂皇后用了一点,便服侍皇后睡下。

“魏贵人表面认错,经常到长春宫来陪伴皇后,实则每一句话都戳在皇后软肋上。”

鄂婉磨牙:“偏偏只是些闲话,任谁也抓不到把柄。即便被揪出来,旁人也只会以为皇后心志软弱,自己想不开。没想到,太医院无人精通祝由术,后宫倒是有一位这样厉害的大师。”

傅恒腾地站起身:“我这就去禀报皇上,让皇上处置了那妖妇!”

鄂婉摇头:“魏贵人有多得宠,你不是不知。她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不怕有人告状。你将这些闲话禀报给皇上,皇上不会迁怒魏贵人,只会觉得皇后没用,说不定还会将六宫的权柄收回。”

后世的论坛里,关于乾隆更爱谁的帖子能吵出几百层话题楼。真穿的这里才知道,后宫不过是乾隆为皇室开枝散叶,和日常消遣的地方,只占他生活一个小小的角落。

他本人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之所以富察皇后能在话题楼独占鳌头,不过因为她是乾隆的正妻,且早死。

若皇后损了身子,不能再生,且神志有异失去了抚育子女、统御六宫的能力,结局会怎样,谁也说不好。

傅恒攥紧拳头:“难道什么也不做,任由她将皇后往死路上引?”

“后宫从来都是女人的天下。”

鄂婉看向傅恒:“后宫里的争斗也是。你放心,我会留在皇后娘娘身边,直到娘娘彻底走出来。”

才送走傅恒,圣驾便到了。

乾隆看过皇后的情况,转头问鄂婉:“西林觉罗家分家了,你知道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如此问,必然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鄂婉没敢隐瞒:“三房太不成器,早该分出去了。皇上提醒嫔妾之后,嫔妾便求了傅恒大人,求他把皇上的意思带给家中长辈。”

乾隆一怔,连生气都忘了:“怎么成了朕的意思?”

鄂婉睁大眼睛:“长生丹一案交三司会审,皇上在结案之前提醒嫔妾树木枝杈太多妨碍生长,难道不是要嫔妾给家中带话,催促分家的意思吗?”

“朕是这个意思吗?”

见皇上不认账,鄂婉赶紧跪下认错:“许是嫔妾愚笨,会错了皇上的意思。如今西林觉罗家已然分家,还请皇上就事论事,不要牵连无辜。”

乾隆:“……”

与此同时,脑中想起心声:【诸天神佛,快快显灵!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乾隆被心声吵到头大:“罢了,便这样结案吧。”

鄂婉叩谢皇恩,心中却道,长生丹的案子结了,新一轮宫斗才刚刚开始。

乾隆听完最后一道心声,微微蹙眉。

此后,皇上没提,皇后也没提,鄂婉又在长春宫住下了,仍旧住在从前的承禧殿,美其名曰侍疾。

“说来也怪,你来了,魏贵人便不来了,一日一日见不着人。”皇后的身体逐渐好转,慎春也有闲暇出来串门了。

靖秋闻言啐了一口:“养不熟就是养不熟,白眼狼一个。”

天热起来,承禧殿放了冰,十分凉爽。鄂婉让人在冰上铺了甜瓜和西瓜,此时盛起来便是冰碗了,清凉甘甜,最是解暑。

玉棠盛了几碗端上来,分给慎春和靖秋:“可不是。我们贵人一来,皇后娘娘和七阿哥康健清泰,那位才来了几日,娘娘就病得那样重,七阿哥也不安宁。可见那一位与娘娘八字不合,还是少来得好!”

慎春和靖秋接过冰碗,齐齐点头。

靖秋更是说:“往后扫把星再敢来触霉头,我便让小宫女拿了扫把赶人。”

慎春抿了抿唇:“眼下那位正得宠,听说皇上有意晋她嫔位,何苦得罪人。只说娘娘有事,不见便是了。”

恰在此时,有个小宫女走进来说:“魏贵人来了。”

皇后昏迷时,魏贵人来长春宫被太后迁怒,在风雨中跪了一个多时辰。

皇上来了,也没能得救。

回到延禧宫便病了,风寒久久未愈,比皇后病得时间还长,人也清减不少。

皇上问起才知道,原来皇后昏迷那日,在院中罚跪的人是魏贵人。当时听说皇后昏迷,他心急如焚,错把魏贵人当成了受罚的宫女。

了解到魏贵人去长春宫请安,反被太后迁怒罚跪,以致风寒侵体,大病一场,皇上非常怜惜,随口说要给她晋位份。

没几日,魏贵人即将晋位为嫔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加上她本来就得宠,延禧宫很快门庭若市,各路妃嫔都来探病。

魏贵人自持身份,很早便用嫔位的标准要求自己,许多同位份的贵人见了她都要上赶着先行礼。

慢一点便要被她身边的宫女奚落,不得宠还要摆架子。

期间,嘉妃去延禧宫探望魏贵人,两人关起门来,密谈许久。

第二日,魏贵人身上的病全好了,病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谁知才走到长春门,便被宫女拦住,说要进去通报。

“咱们贵人从前过来请安,你们巴结都来不及,今儿是怎么了,平白多出这许多规矩!”魏贵人即将封嫔,成为一宫主位,红桃说话越发放肆起来。

别宫的太监、宫女听了,谁不得告饶,奈何长春宫格外不给面子。

不但不给面子,还有人出来打脸。

物理意义上的打脸,耳光抽得脆响。

靖秋收回手,还有小宫女在旁边起哄:“从前在长春宫扫地都不配的贱婢,姑姑打她,仔细手疼。”

红桃捂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靖秋:“你……你敢打我?”

靖秋揉着手,拿白眼看她:“皇上说了,皇后娘娘需静养,不许闲杂人等过来打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长春宫门前叫嚣。若惊了皇后娘娘的驾,我不止打你,还要将你送去慎刑司!”

打狗还得看主人,红桃被靖秋打了脸,魏贵人心中恼恨,脸上却不显,跟着训斥红桃:“让你安分些,总是这样咋咋呼呼,还不给靖秋姑姑赔礼。”

她今日来身上背着任务,若是连长春宫的门都进不去,如何向嘉妃交代。

也是家人拖后腿,她兄长竟然与纳兰氏藕断丝连,若无嘉妃从中周旋遮掩,恐怕要闹将起来。

皇上口头答应给她晋位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绝不能横生枝节。

红桃被打了,听说还要给打她的人赔礼,整个人都要碎了。

可主子发话,她不敢不听。

等红桃忍辱给靖秋赔过礼,魏贵人笑吟吟问:“姑姑可派人进去通报了?”

此时正是午后,算着时辰皇后午睡也该醒了。魏贵人从东六宫走到西六宫,已然香汗淋漓。偏长春宫门外连棵遮荫的树也没有,站在大太阳底下,人都要晒化了。

靖秋不情不愿给魏贵人行了礼,淡声说:“娘娘午睡还没醒,请小主再等等。”

长春宫的人门神似的站在长春门底下的阴凉处,魏贵人等人则站在门外晒太阳补钙。

这一站便是小半个时辰,魏贵人脸上的妆都晒化了才终于将慎春盼出来。

慎春明显比靖秋温和许多,只见她站在长春门下的阴凉处给自己行礼,笑吟吟说:“让小主久等了。不巧得很,皇后娘娘今儿困倦得厉害,午睡还没醒呢。”

魏贵人被晒得两颊冒火,身上一会儿汗湿一会儿烘干,也像要烧起来似的。

“贵人已然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时辰,再站怕是要中暑了,慎春姑姑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等着。”见魏贵人不肯走,碧桃只得示弱求人。

谁知慎春却道:“七阿哥睡眠浅,才哄睡着呢,最怕院中有人走动打扰。”

居然不让进门!

魏贵人一阵气血上涌,只觉眼前发黑,身子直直朝后倒去。

另一边的翊坤宫,嘉妃很快得到消息,对娴贵妃说:“长春宫好像有了防备,根本不让魏氏进门,把人都晒晕了。”

娴贵妃抚着手上的缧丝乌金护甲,护甲表面用阴刻技法勾勒出凤穿牡丹的图样,不细看并看不出其上有花纹,只会以为是素甲。

听了嘉妃的话,娴贵妃缓缓开口:“鄂贵人果然有些手腕,不容小觑呢。”

“娘娘不说,臣妾倒忘了。”

嘉妃恍然:“鄂贵人不在的时候,长春宫待魏贵人如上宾,如今鄂贵人才搬回去,魏贵人立刻从上宾变成了过街老鼠。”

娴贵妃瞥嘉妃一眼:“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嘉妃咬牙:“当然是……先办看门狗。”

娴贵妃莞尔:“魏贵人也不能在长春宫门口白白晒晕。”

嘉妃点头:“娘娘放心,嫔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贵人下午在长春宫门口晕倒,中了暑气,黄昏时分便传得人尽皆知。

“魏氏年纪小,又有些傲骨,你贵为皇后提点她便是,何苦为难?”皇上星夜赶来,循例问候过皇后和七阿哥便开始为他的宠妾鸣不平。

皇后心里有气,面上却不显:“今日之事,是臣妾力有不逮,没有照顾周全,才让魏贵人遭了罪。半个时辰之前,臣妾已经让人送了解暑的药材过去。”

她私下服用长生丹,皇上没有追究,只将鄂太医判了流放,连坐西林觉罗家三房抄家夺爵,并不代表这件事在皇上心里揭过了。

这不,迁怒很快到了。

为了区区一个贵人跑来长春宫兴师问罪,皇后除了忍,还是忍。

也只能忍。

永琏死后,她心如枯槁,对皇上愈发不上心。几年过去,将少年夫妻最真挚的感情都快磨没了。

皇后忍气吞声,鄂婉却忍不了一点:“皇上误会了,今日之事皇后娘娘并不知情,都是嫔妾的意思。”

乾隆看她一眼,戏谑地问:“你住在养心殿围房时便不安分,闹出多少事端,朕竟不知你在长春宫也能瞒着皇后当半个家了?”

见皇上语气不善,鄂婉利落跪下:“不敢欺瞒皇上,嫔妾请钦天监算过,魏贵人与皇后娘娘命格相冲,不宜私下见面。皇上若不信,大可召了钦天监的人来问。”

刚刚听皇上有责怪之意,慎春本来有些畏惧,这会儿见鄂婉早有准备,壮着胆子站住来作证:“皇上明鉴,魏贵人前些日子来得勤,娘娘身子每况愈下。”

素日少言寡语的安夏也站出来说:“今日魏贵人过来时,娘娘午睡忽然梦魇,怎么喊都不醒,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皇上您看,长春宫全是人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鄂婉跪得龇牙咧嘴,声音里却写满了得意。

与此同时,乾隆脑中闪过心声:【看不出来就是装瞎!】

魏贵人中暑一事,皇上亲自过问,结果很令人意外。

“娘娘,臣妾不明白。”

嘉妃自诩心思过人,也被皇上这拨神操作给弄迷糊了:“魏贵人病愈之后给皇后请安,被长春宫的奴才们慢待,在骄阳下罚站近一个时辰,人都快晒糊了。皇上得知后,风风火火去了长春宫,没有治罪一个奴才,也没问皇后为何苛待妃嫔,转头让钦天监给皇后和魏贵人批起命格。硬生生将皇后服食丹药昏迷的责任安到了魏贵人身上,将她禁足,罚抄佛经。”

即便长生丹的功效是魏贵人暗示给皇后的,也是皇后自愿服用,与别人什么相干。

还有命格一说,更是牵强,反正嘉妃不信。

娴贵妃抚着怀中波斯猫雪白柔软的毛发,缓声开口:“嘉妃你比我进宫早,应该晓得咱们这位皇上的脾性,他宠爱谁只有下限没有上限。”

嘉妃更懵了:“如今后宫最得宠的不正是魏贵人么?”

皇上一个月里总有半个月召幸她。

想到魏贵人的悲惨遭遇,嘉妃摇头,忽然杏眼圆瞪:“莫非皇后消沉多年,又得圣宠?”

也不对啊,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皇上很少去长春宫。

端慧太子夭折后,皇后整日郁郁,统御六宫已然耗尽所有心力,如何能婉媚承欢?

即便七阿哥,都是皇上硬着头皮鼓捣出来的。

见嘉妃陷入良久沉默,娴贵妃抽冷子出声:“咱们潜邸这些人,除了已故的高贵妃丽质天成,不怎么显老,其他人哪一个不是人老珠黄,再难得盛宠。”

自己不得宠,就给其他人盖章人老珠黄,嘉妃并不觉得自己老。而且皇上似乎不怎么喜欢嫩瓜秧子,倒是很中意风韵少妇呢。

心里这样想,嘉妃嘴上却不敢这么说:“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娴贵妃抱得累了,将波斯猫转手给宫女抱着:“皇后自己无法承欢,倒是很有些法子取悦皇上。你忘了魏贵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自然是长春宫。”

嘉妃眼珠转了转,飞快以帕掩口:“娘娘是说,长春宫如今得宠的是……鄂贵人?”

似有不信:“皇上对党争深恶痛绝,又怎会宠爱鄂尔泰的侄孙女?”

后宫卧虎藏龙,圣心变化莫测,谁忽然受宠嘉妃都不意外。

可是鄂贵人……

不应该啊!

说起这个,娴贵妃也想不明白:“鄂贵人我见过一回,实在算不得倾国倾城,只是皮肤很白,身形玲珑,看起来……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娴贵妃越说嘉妃越好奇,算起来鄂贵人进宫一年多,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嘉妃还没见过庐山真面目呢。

“让娘娘一说,臣妾倒很想见见这位鄂贵人。”

娴贵妃看嘉妃一眼:“这有何难,你早起给皇后请安时提一嘴便是。她在长春宫学规矩那会儿,不过是个最低等的答应,没资格早起给皇后请安。后来升为贵人,又住在养心殿后头的围房,不能随意进出,没办法早起给皇后请安。如今人就住在长春宫,若再不请安,恐怕说不过去了。”

皇后病愈,各宫妃嫔循例早起去长春宫请安。

这日,嘉妃请安时忽然提到鄂婉,含笑说:“皇后娘娘贤惠,又为皇上觅得佳人,却至今还未与姐妹们见面。臣妾的见面礼都攥了一年多了,还不知何时才能送出去呢?”

当初鄂婉进宫,初封只是答应,被不少人暗地嘲笑,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皇后产子,鄂婉因侍奉有功,越过常在晋封贵人,后宫时有酸话传出,传鄂婉或许是第二个魏贵人。

后来鄂婉以贵人的位份搬去养心殿后身的围房居住,越发验证了魏贵人第二之说,很多从前嘲笑她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后宫诸人因鄂婉心情大起大落了好几回,听嘉妃一说才想起来,自己与这位传说中的鄂贵人还没见过面。

其中纯贵妃便是一个:“同在宫中侍奉皇上,若见面不相识,怕坏了规矩。”

她倒想看看这位鄂贵人有多美,竟能让皇上破例将她接入养心殿后身的围房。

当年皇上感染疥疮,情况危险,她自请搬去养心殿围房侍疾,都被婉拒了。

小小一个贵人,何德何能!

纯贵妃发了话,正好省了娴贵妃的口舌,她只静静看着皇后,但笑不语。

皇后最重规矩,自然不会推辞,派人叫了鄂婉过来。

等待的功夫,皇后耐心给众人解释:“鄂贵人还未侍寝,所以才没让她去各宫请安。今日姐妹们都在,见过也好,倒是省了一翻腿脚。”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魏贵人最得宠,可侍寝之前也只是官女子。这位鄂*贵人如今已然是贵人,居然还未侍寝。

若他日侍寝,岂不是要封嫔,摇身一变成为一宫主位?

鄂婉跟着慎春走进来时,将众人面面相觑的表情尽收眼底。

抬眼见皇后高坐主位,朝她含笑点头。坐在皇后下首左一的是娴贵妃,清瘦高华,人淡如菊。

娴贵妃对面坐着一位面如满月、体态丰腴的美人,正挑起一侧柳眉,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又很快收敛起错愕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鄂婉总觉得被她从容收敛起来的错愕中混着一点心虚和慌乱。

有资格坐在皇后下首,娴贵妃对面的人,鄂婉猜应该是纯贵妃苏氏。

无独有偶,坐于娴贵妃下首,生得细眉长眼的明艳女子看她的眼神与纯贵妃如出一辙。只不过那人更加沉不住气,愣怔时掉了手里的一百零八子碧玉佛珠,发出“啪嗒”一声。

鄂婉猜这一位便是与她打过交道,却素未谋面的嘉妃了。

第36章 生事若论起毒舌来,还得是皇上。……

原本言笑晏晏的主殿,因鄂婉的到来忽然变得安静。

皇后含笑给众人介绍,又将殿中诸人一一介绍给鄂婉。

按规矩给皇后行礼,给高位妃嫔行礼,与同位份互相见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位份比她低的,没资格进这间屋子。

行礼行到腿软,鄂婉捏紧手绢,环顾众人:感谢各位激励,我会加油往上爬!

“见也见过了,诸位姐妹可别忘了给见面礼。”皇后说着打了个样儿,吩咐慎春取来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赏给鄂婉。

鄂婉恭敬谢恩。

轮到娴贵妃,只见她似笑非笑,拔下头上一只点翠的凤钗赏给鄂婉。

等鄂婉谢过恩,她转头对皇后说:“娘娘对自己人大方,我这个贵妃也不能小气了。”

委婉表达,她赏鄂婉凤钗,并非看得起鄂婉这个人,而是在给皇后面子。

鄂婉在长春宫得罪过娴贵妃,让自诩清雅高华的娴贵妃被皇上当众吐槽俗不可耐。

皇上为何忽然抽风,鄂婉不清楚,但她知道此时不让娴贵妃出了这口恶气,自己位份低微绝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选择战术性隐忍,先收礼。

谁知皇后护起犊子来丝毫不比其母富察夫人逊色,旋即笑道:“当场给见面礼可不是本宫的意思,是嘉妃说她攥了一年,实在攥不住了。”

见嘉妃捡回佛珠仍在愣怔,还不忘拿话点她:“嘉妃,你说是不是啊?”

鄂婉虽与嘉妃今日才见上面,却也打过交道,自然知晓她是谁的人。

皇后点嘉妃的名,等于用娴贵妃自己人的话来堵娴贵妃本人的嘴。

娴贵妃足够委婉,皇后也足够迂回,表面亲切,却暗藏机锋于弦外之音。

若不了解一些内幕,斗都斗不明白。

嘉妃骤然被皇后点名,以为轮到自己了,忙让贴身宫女将见面礼拿出来,只是一对平平无奇的珠花。

纯贵妃无端被嘉妃越过,心里很不爽快,以帕掩口笑道:“嘉妃妹妹说了半天,还以为要送什么好东西,原来只是一对珠花吗?仿佛还是戴过的,连对新珠花也送不起了?”

说着取下颈上一整套赤金项圈,项圈活口处左右两侧各有一片镂空的赤金云纹,其上分别镶嵌一颗红珊瑚和两颗绿翡翠蛋面,项圈下缀着赤金镂空长命锁,中间嵌了一颗更大的翡翠。

难得的是,整套项圈上的翡翠颜色与水头一模一样。

高贵妃病逝后,腾了一个贵妃之位出来,皇上有意在诞育过子嗣的纯妃和嘉妃之间选一个出来补缺。

纯妃和嘉妃自潜邸时便报团取暖,皇上御极之后一个住在东六宫,一个居于西六宫,走动不如从前频繁。

又因争夺贵妃之位百宝尽出,几乎撕破脸,平日说话也不大和气了。

今日纯贵妃壕无人性打压嘉妃,换做平时嘉妃必然要反唇相讥,不让对方好过。谁知嘉妃一反常态,不但被纯贵妃说得哑口无言,还讷讷拔下头上一支赤金镶嵌鸽血红的步摇与珠花一起赏给鄂婉。

众人见状又是一呆。

可怜愉妃见嘉妃的见面礼只是一对珠花,自然不敢逾越,偷偷将羊脂玉簪钗换下,匆忙从手上撸下一只翡翠镶宝石的戒指交给贴身宫女。这会儿又见嘉妃添了赤金步摇,只得吩咐将羊脂玉簪钗拿出来与翡翠戒指放一起。

嘉妃母家平常,如何能与出身江南巨贾之家的纯贵妃较量财力,奈何她不肯认输。愉妃与嘉妃同是妃位,自然也不能小气了。

愉妃来自蒙古,母家还不如嘉妃的娘家,一下拿出两样见面礼,委实肉疼。

有高位妃嫔打样,之下的嫔位全都咬牙送了见面礼,让鄂婉赚得盆满钵满。

“纯贵妃好大的手面。”

纯贵妃与嘉妃较劲儿斗狠,反倒显得娴贵妃的见面礼太过轻薄,她心里很不痛快:“我倒忘了,纯贵妃也曾得过皇后娘娘提携,与鄂贵人一样,都是自己人呢。”

听了娴贵妃的话,众人心中都有些不以为然,甚至鄙夷起纯贵妃来。

纯贵妃母家哪怕富可敌国,也是汉籍民人,连包衣都不算。若不是走通了富察家的门路,弄了个包衣身份,纯贵妃参加小选的资格都没有。

借了富察家的势,与皇后娘娘的帮扶,纯贵妃上位之后就变了脸,很忌讳人提起她的来时路,似乎不想与长春宫扯上半分关系。

哪里像出身高门的鄂贵人,分明更像曾经是绣娘的魏贵人。

高贵妃病逝,本来只空出一个贵妃之位,奈何娴贵妃很得太后青眼,再加上皇后痛失爱子,心情郁郁,难以主持六宫事,便由太后做主,添了一个贵妃位。

纯贵妃携两子一女,用尽手段才战胜生下皇上御极之后第一子的嘉妃,坐上贵妃之位,谁知两败俱伤之后忽然冒出一个娴贵妃来与她平起平坐。

娴贵妃是皇上御极前一年冬天才被先帝指婚,入潜邸服侍,可以说是无资历无宠无子的三无人员,凭什么轻轻松松坐上贵妃之位。

而且甫一上位,便拿走了协理六宫之权。

纯贵妃那叫一个气啊,自此也与娴贵妃不对付起来,彼此明争暗斗,互有胜负。

如今被娴贵妃当众揭老底,放在平日纯贵妃如何能忍,可眼下竟生生忍住了,又一次令众人瞠目。

这个鄂贵人到底是什么后宫平衡器。

娴贵妃应对的话都想好了,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禁又惊又疑。

鄂婉入职乾隆后宫,意外因宫斗收获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也看了不少眉眼官司,搞清楚了诸妃的站队情况。

皇后病愈,加之天也热起来,皇上奉太后携后宫妃嫔及皇子皇女到圆明园避暑。

经过康熙、雍正以及乾隆朝早期的修建,此时的圆明园主园早已竣工。四十景被大小水系切割成趣,廊桥喷泉,映日荷花,绿水绕树,比紫禁城凉爽许多。

然而如此避暑胜地,也禁不住某些人心浮气躁。

“九州清晏殿本是帝后居所,皇后带着七阿哥住进去无可厚非,鄂贵人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随皇后住了过去。”纯贵妃被安排住在先帝的墩肃皇贵妃年氏曾经住过的万方安和馆,只觉晦气。

愉妃珂里叶特氏此时正带了五阿哥过来串门,闻言笑道:“娘娘想想娴贵妃住在何处?”

想到死对头娴贵妃的住处,纯贵妃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都说咱们的皇后娘娘贤惠大度,我看未必,让娴贵妃住去长春仙馆服侍太后,实在是妙啊!”

娴贵妃当众揭她老底,明说她曾经是皇后的人,下皇后脸面,皇后反手就把娴贵妃打回老东家太后身边,让她替自己尽孝。

一来一回,高下立现。

自己不爽的时候,发现死对头更不爽,自己心里的不爽也能减轻不少,纯贵妃一高兴让乳母将六阿哥抱出来跟五阿哥玩。

“把大度的菩萨逼成小心眼儿,也是娴贵妃应得的。”纯贵妃脸上带笑,心中却有些后怕。

还好争夺协理六宫权柄时自己输给了娴贵妃,不然被皇后针对的人就是自己了。

中宫永远是中宫,娴贵妃的例子摆在面前,纯贵妃顿时对富察皇后刮目相看,决定学一学已故的高贵妃积极抱皇后大腿。

思路一变,格局打开,纯贵妃有些坐不住了,漫不经心问愉妃:“你过来可有事?”

愉妃看了一眼在窗外玩耍的五阿哥,再次起身给纯贵妃行礼,斟酌道:“永琪今年五岁,早该到了启蒙的年纪,奈何前朝事忙,皇上仿佛忘了。臣妾想着六阿哥也快启蒙了,若哪天皇上说起给六阿哥启蒙的事,求娘娘提一句永琪。”

此时窗外传来永琪的声音:“六弟,是性相近,□□,你背反了,这句话的意思是……”

纯贵妃一共有两个儿子,三阿哥永璋资质平庸,性格跋扈,不得皇上喜欢,六阿哥永瑢年纪还小,难辨贤愚,被寄予厚望。

这会儿见永琪当面纠正六阿哥,纯贵妃似笑非笑说:“永琪如此聪慧,皇上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妹妹放心吧。下回妹妹见着皇上,就让永琪将三百千全都背诵一遍,想来也不用本宫多此一举了。”

同在潜邸服侍过,愉妃如何不知纯贵妃的心眼儿有多小,忙忙陪笑,喊了永琪进屋训斥。

永琪年纪小,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梗着脖子不认。

纯贵妃冷笑连连:“妹妹瞧瞧,咱们永琪多厉害,皇上又怎会忘了他?妹妹有子如此,何需求人?本宫倦了,妹妹请回吧。”

愉妃本就不得宠,已然小半年没见到皇上了,如何肯放弃这个机会,立刻拉着永琪跪在纯贵妃面前哀求:“永琪还小,不懂事,请娘娘垂怜!”

纯贵妃理也不理,经过时故意踩到愉妃手指,狠狠碾了一下。

优雅迈步走进院中,转头吩咐乳母抱了六阿哥:“走,咱们去九州清晏找七阿哥玩。”

九州清晏后殿,鄂婉正趴在炕上教七阿哥翻身。

不知是母体大龄,还是皇后终日郁郁的缘故,七阿哥虽是足月落地,身子骨却很孱弱。

普通孩子三翻六坐七牙八爬到了月数自然就会了,七阿哥快四个月了,还是只会抬头,不能竖抱太久,更不要说翻身。

皇上嘴上不说,眼中对嫡子的失望满得快要溢出来了。相比皇上,皇后反而更看得开,觉得七阿哥能健康长大比什么都强。

在这件事上,鄂婉站皇上,她还指望七阿哥御极帮西林觉罗家东山再起呢。

“九州清晏这么大,从前贵妃在时也住在这里,如今将娴贵妃和纯贵妃全都迁出去似乎有些不好。”皇后贤惠惯了,如何能理解金融女的心狠手辣。

鄂婉趴在炕上,跟七阿哥比抬头,梗着脖子说:“从前高贵妃是一个人,如今贵妃位有两人,纯贵妃身边还有六阿哥,娘娘也要带着七阿哥,九州清晏再大也挤不下。”

让她们都搬进来,鄂婉还不知要被挤去哪个犄角旮旯。

把两位贵妃安排出去,别院而居,她独霸一整个配殿不香吗?

再说七阿哥还这样小,娴贵妃与纯贵妃都不是省油的灯,住在一起难保没有闪失。

鄂婉不敢赌。

这时七阿哥体力不支倒地,见没人注意又挺起小脖子,皇后看见了直笑。

鄂婉瞧见假装没瞧见,但她知道七阿哥支持不了多久,便主动倒地,败下阵来。

“咱们七阿哥真棒!”鄂婉夸一句,朝七阿哥伸出大拇指,然后将小小的人儿翻过来,让他仰躺着做健身操。

七阿哥身体孱弱,性格却活泼,最喜欢别人摆弄他。

乳母和保姆生怕担干系,除了抱着还是抱着,七阿哥对她们很不满,只爱跟鄂婉玩。

此时任由鄂婉摆弄小手小脚,兴奋得两眼放光,咯咯咯笑个不停。

“皇上和太后都没说什么,娘娘别想太多。太医怎么说来着,思虑太过伤身。”鄂婉一边摆弄七阿哥一边给皇后解心宽。

屋里全是孩子的笑声,皇后见了也欢喜,于是把这事抛诸脑后。

这时有人走进来禀报:“娘娘,纯贵妃带了六阿哥过来请安。”

听说纯贵妃来了,皇后有些诧异,诧异中还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厌恶。

“三阿哥在阿哥所颇骄纵,经常与四阿哥起口角,有一回将四阿哥按在地上打,把嘴角都打破了!”

慎春听见通报直蹙眉:“六阿哥与三阿哥一样生得体健如牛,爱跑爱跳,万一伤着七阿哥可怎么好?”

六阿哥还不到三岁,皇后娘娘又是嫡母,总不能再打他一顿出气吧。

“慎春,说话越发没了章法,皇阿哥也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皇后也不想见纯贵妃,奈何她带了六阿哥一起来,总不好避开。

纯贵妃很快带了一堆人走进来,除了她身边服侍的,还有六阿哥的乳母和两个保姆。

幸好九州清晏的后殿足够大,不然挤进来这么多人,氧气恐怕都不够分。

饶是如此,等纯贵妃和六阿哥给皇后行过礼,鄂婉还是抱起七阿哥准备离开:“娘娘,七阿哥该出去晒太阳了。”

纯贵妃立刻看出屋里人多,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出去,只留了六阿哥身边服侍的。

原以为慎春形容六阿哥有些夸张,见到真人才知道是写实。

六阿哥长得又高又壮,皮肤也算不得白,看起来极像小牛犊。

“皇额娘,我想跟七弟玩!”不等皇后说话,六阿哥已然利索上炕,噔噔噔走到鄂婉面前,上手就要摸七阿哥的脸。

鄂婉忙转身躲开,听纯贵妃笑道:“永瑢不到三岁,只是想跟七阿哥亲近,又不会伤人,鄂贵人也忒仔细了。”

她都这样说了,皇后还能说什么,只得吩咐鄂婉将七阿哥放下,陪六阿哥玩一会儿。

鄂婉不敢让六阿哥靠近七阿哥,六阿哥身边的保姆同样不敢,抱着六阿哥坐在七阿哥身边,看他的眼睛眉毛鼻子。

六阿哥几次想上手摸,都被保姆巧妙阻止了。

宫里孩子不多,大一些的都被送去了阿哥所,七阿哥难得看见小一号的人,激动得眼睛更亮了。

扭了几下小身子,鄂婉知道七阿哥想给六阿哥表演抬头绝技,于将七阿哥翻了一个面,让他脸朝下趴在干净柔软的绸巾上。

七阿哥很快支棱起来,转头看六阿哥。

鄂婉适时给出鼓励:“咱们七阿哥真棒!”

七阿哥高高扬起小脑袋,朝着六阿哥笑,神情得意。

纯贵妃看一眼七阿哥,眼中泛起忧虑,轻声问皇后:“娘娘,七阿哥还不会翻身吗?”

见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纯贵妃忙改口:“小孩子骨头软,多练练就好了。”

六阿哥听说七阿哥居然不会翻身,一下挣脱保姆的怀抱,显摆似的在炕上到处滚。

鄂婉吓得抱起七阿哥,生怕被六阿哥撞到。

纯贵妃见了也不说六阿哥,只是笑,叮嘱保姆看好了,别让六阿哥摔下炕去。

“娘娘养孩子娇贵,不像臣妾就是撒开了玩。”纯贵妃脸上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皇后看着刺眼,才要开口送客,就听六阿哥撒着欢说:“翻身都不会,真笨!”

这下纯贵妃也笑不出来了,刚想训斥熊孩子,忽见门帘被掀开,皇上大步走进来。

众人起身给皇上行礼,皇上让平身,而后盯着纯贵妃说:“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永琮才多大,永瑢多大了,《三字经》背不下来倒是会嘲笑弟弟笨了!”

纯贵妃依言起身,复又跪下:“皇上,永瑢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皇上恕罪!”

“他年纪小,你呢?已然老到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吗?”纯贵妃素日精明,一遇上孩子的事就飘,让乾隆很伤脑筋。

与此同时,乾隆脑中响起心声:【论毒舌的功夫,还得是皇上。亏得皇上是皇上,不是后宫妃嫔,不然吵起架来,全得甘拜下风。】

乾隆:“……”

转头看鄂婉,鬓发松散地抱着七阿哥。小家伙大约饿了,小手在她胸前乱抓,脸贴上去,嘴里哼哼唧唧。

伸手接过毛手毛脚的七阿哥递给乳母,吩咐去喂奶,乾隆沉着脸训斥鄂婉:“青天白日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刚才皇上来得太快,训斥纯贵妃那几句太解恨,鄂婉都没注意七阿哥,更没注意自己前襟的盘扣被七阿哥的小手扯开了。

正值夏日,衣裳穿得单薄。鄂婉身上只套了一件纱绸大袍,被七阿哥扯开前襟盘扣之后,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颈,和脖颈下樱粉色鱼戏莲叶肚兜一角。

事业线太突出,差点兜不住。

鄂婉红了脸,忙抬手将前襟拢上,逃也似的告罪离开。

走至门外,仍旧感觉那道戏谑的视线如影随行。鄂婉加快脚步,走出九州清晏,沿着后湖直走到多稼轩外的稻田边才停下。

稻田这边有些晒,鄂婉又朝多稼轩西边的叠山走去,忽然听见叠山后有人在哭。

她出来得急,身边没有带服侍的,便大着胆子走到哭声传来的那处叠山。

透过山石缝隙,见愉妃正拿着帕子拭泪,她旁边的宫女忍不住小声抱怨:“不过求她帮忙在皇上面前提一句,五阿哥过了启蒙的年纪,谁知纯贵妃的心眼儿竟然这样小,不肯帮忙也就罢了,还故意拿花盆底踩娘娘的手。若不是娘娘带了护甲出门,让她这一踩,小指怕都要被踩断了!”

愉妃听了宫女的话越发哭得声噎气堵:“都是我没本事,不得宠,连累了永琪!他那样聪明懂事,偏偏运气不好,摊上我这样不争气的额娘!”

“娘娘别哭了,此处也不保险,让人听见就不好了。”

见劝不住,宫女又低声给愉妃出主意:“皇后娘娘最是心慈,娘娘不如去九州清晏求求皇后娘娘。即便皇后娘娘管不了,说不定还能遇见皇上,娘娘正好自己说,再不用求这个求那个了。”

愉妃止住哭,想了想终是摇头:“端慧太子夭折之后,皇后娘娘对庶出的皇子都不甚热情,很少过问,求也白求。”

宫女叹息一声:“这恰恰是皇后娘娘心善了,宁可冒险自己生,也没动过抢别人儿子的心思。”

不然愉妃首当其冲,去母留子都不是没可能。

这一层愉妃自然也想到了:“正因娘娘心善,我才不能去求,让娘娘平白为难。听说七阿哥身子骨不好,快四个月了还不能竖抱。偏永琪越长越像皇上,与已故的端慧太子也有几分像,这时候让娘娘看见永琪,难免不会勾起失子之痛。”

皇上忘了永琪这个儿子,与她不得宠有关,更多的怕是见到永琪同样会勾起失子之痛吧。

端慧太子不止是皇后生的嫡子,更是皇上倾注无数心力培养了九年的继承人。

所以愉妃宁可去求小心眼儿的纯贵妃,也没想过求皇后。

鄂婉听得心惊,又有些生气,谁说七阿哥不能竖抱了?

小七不过是身子孱弱些,过了月份没学会翻身,他已经很努力在学了,外头怎么能这样传他?

有骨头不愁肉,小七一定能平安长大!

不过也不能怪愉妃,七阿哥因为身体弱,洗三礼、满月礼和百日礼都没露面,见过他的人实在有限。

鄂婉决定这几日说动皇后娘娘,将七阿哥抱出来逛一圈晒晒太阳,顺便平息谣言。

愉妃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哭,大约不想让人看见,鄂婉放轻脚步向后退,谁知花盆底还是踩飞了一颗小石子发出声响。

第37章 恩典皇上忽然抬举西林觉罗家必有另外……

鄂婉被发现,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抢先出声:“靖秋,你怎么跑这边来了,皇后娘娘正寻你呢!”

皇后娘娘生下七阿哥,有子万事足,哪儿有愉妃想得那般脆弱。若她求到皇后面前,皇后未必不肯帮忙。

至于五阿哥长得像端慧太子……确实可能勾起皇后娘娘失子之痛,可这种痛一直埋在心里,不看五阿哥该勾起来照样勾起来,防不住,也躲不开。

与其长痛,不如下一剂猛药,短痛而止。

皇后娘娘如此,皇上亦如此。

再说五阿哥不过长得像皇上,像夭折的端慧太子,若因此被遗忘,实在可怜。

同为宫中妃嫔,她此时露面更像看愉妃笑话,日后再见难免尴尬。不如推了靖秋在前头挡一挡,让愉妃知道长春宫有人知晓此事。若她是个聪明的,自然会去求皇后娘娘帮忙。

撂下这一句,鄂婉快步离开,身后果然没有人追过来。

算着皇上召见朝臣的时间,鄂婉沿后湖逛了一圈,抓了几个扫地的小内侍帮忙摘了几支新荷才回去。

回到九州清晏,皇上和纯贵妃都走了,后殿终于恢复了往日宁静。

听说七阿哥睡着了,鄂婉将新荷交给慎春插瓶,笑着问皇后谁这么厉害,在这个时辰把七阿哥哄睡了。

皇后抿了嘴笑,笑容温婉又满足:“是六阿哥和皇上。六阿哥说永琮笨,不是被皇上听见了吗,皇上便坐在炕沿上指挥六阿哥教永琮翻身。六阿哥将功折罪教会了永琮翻身,自己累得睡着了。永琮撑到六阿哥被乳母抱走,也打着呵欠睡了。”

原来是累的,鄂婉轻笑:“还是皇上有法子,既教了六阿哥做人,也教会了七阿哥翻身,妥妥的帝王心术。”

皇上刚来时与鄂婉的一番互动皇后都看在眼中,与皇上相伴快二十年,皇后如何不知皇上的心意。

况且鄂婉的容貌与那个人如此相似,哪怕皇上忌惮着西林觉罗家也早晚会对她动心。

皇上动了心,谁也拦不住,皇后心里再酸,也不能视若罔闻。

“你都是贵人了,还未侍寝,不如我安排……”

听见纯爱战士这样说,鄂婉立刻打断:“嫔妾身份特殊,皇上若有意召幸,自然会安排,何需娘娘操心。便是皇上一辈子不召幸嫔妾,嫔妾也不怕,嫔妾有娘娘有七阿哥就够了。”

不出意外,小七将是乾隆皇帝唯一的嫡子,大清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虽然乾隆皇帝超长待机,但鄂婉比他小十几岁,七阿哥比他小三十几岁,说不定能活过他呢!

到时候小七是皇帝,鄂婉怎么也能混个太妃,有新帝和太后照拂,看谁还敢动西林觉罗家。

富察皇后不期她是这个反应,笑着说好,眼中笑意更深。

鄂婉看着七阿哥四仰八叉的睡姿,觉得他可能被自己惯坏了,动手给他摆正,没一会儿恢复原样。

“你不用管他,永琏小时候睡觉也不老实,长大就好了。”

听皇后平静说出端慧太子的名字和“长大”两个字,鄂婉就知道皇后是真的走出来了。

于是将自己在多稼轩叠山后听见的话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皇后听完眼中不见凄楚,全是怜惜:“愉妃也是个可怜人,若她肯来,我自会帮忙说项。”

人心多变,有了纯贵妃和魏贵人的前车之鉴,除了鄂婉,皇后再不肯主动提携任何人。

大约想了一夜,翌日请安过后,愉妃带着五阿哥再次登门。

鄂婉第一次见五阿哥,也觉得他长得像皇上。桃花眼,高鼻梁,大脑门,第一眼看上去就很聪明,属于唇红齿白的漂亮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