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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铃道:“两三次了,一次比一次厉害。”

夏冕之猛地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一时竟叫乔铃看不懂他的表情,似乎担忧有之,悔恨有之,害怕有之,最终,他把乔铃拉进怀里,声音居然有些哽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乔铃难受地道:“冕之叔,不是你的错,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不敢去看医师,被医师看出究竟,他一定会告诉师尊,暮雪知道了肯定很愧疚,我只能来找你了。”

夏冕之道:“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想其他人了。”

他放开她,两人竟然都模糊了眼睛,夏冕之轻擦她脸颊上滑下的泪珠,道:“别怕,我会想办法的,你不会有事的,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就用传信符,我来帮你压制。”

乔铃点头,道:“谢谢你冕之叔,但你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答应我好吗?”

夏冕之再次抱住她,一手不停轻抚她后脑勺,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从凝霜院出来后,乔铃回到自己院子没多久,便收到了夏冕之托人送来的丹药,里面写有一行字:服用此药可压制疼痛。背后写着:别怕,阿铃,无论如何,叔都会帮你。

乔铃不由一笑,心想冕之叔真好,她就知道找他准没错。

纪清澜来后,两人一同去看白暮雪,得知她刚醒,因为身体太虚弱,师尊带着她在修养,便又回去了,打发走纪清澜后,这一晚,乔铃都在找能压制体内魔族血脉的办法,她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是天生的人魔混血,魔族血脉是想压制灵力,但如果是像她这种后天的,魔族血脉就是排斥,排斥当然就会让身体遭受难以承受的痛。

乔铃半夜又疼了起来,她吃下夏冕之给的丹药,居然好了不少,但丹药不是长久之计,吃多了,效果会逐渐变弱,她又跑去凝霜院,看到夏冕之坐在一堆书中间,也在找办法。

乔铃心头一热,敲门进去,夏冕之道:“如何?药有用吗?”

乔铃道:“有,冕之叔,那丹药你还有多少?”

夏冕之叹道:“只要对你有用,要多少也有,不过丹药吃多无益,还是得找办法。”

乔铃点头,两人一同翻找,居然真的让乔铃找到一个,不过,夏冕之只瞥一眼,就抢了过去,说绝不同意。

这个办法就是和另一个魔界之人双修,就可以安抚体内作祟的魔族血脉。

夏冕之道:“绝对不行,什么双修,还魔界之人,我看就是个淫贼魔头乱写的。”

乔铃翻开指着上面道:“按这个意思,那找到另一位人魔混血双修也可以。”

夏冕之道:“不可!现在整个修真界除了你,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人魔混血,就算有,也不会露面的,最近他们喊‘除魔种’的旗号,可是越喊越来劲。”

乔铃沉默下来,半晌,道:“而且上面只说能安抚,那就是还会发作,得双修一辈子才行。”

夏冕之丢开这本书,道:“别看了,再找找其他办法。”

可惜,两人找了一夜都没有再看到相关记载,或许乔铃是第一个和人魔混血换血的人,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写一本书,记录一下,万一后人有用呢?

有夏冕之帮助,一连两日都没有怎么发作过,直到一日早,乔铃在熟睡中被痛醒,吃了药竟没多大效果,这是她这几日疼得最厉害的一次,实在是受不了,乔铃左滚右滚,大喊:“系统!系统!我要死了!!”

【系统在。】

乔铃立马道:“我要许愿弄掉我体内的魔族血脉!!”

系统遗憾回答:【用户,您前几日就说过了,不行。】

乔铃抱着头坐起来,想起前几日她回来时就问过系统了,系统的回答是不能改变人物身体特质。

乔铃抱怨了一句无用的系统,忍痛去找夏冕之,在他的帮助下暂时压制住了,回去路上,正好遇到傅君行,她一下想起前面傅君行没和她说完的话,忙喊住他,道:“二师兄,你去哪?”

傅君行一愣,解释道:“阿铃,我要回峨眉一趟。”

乔铃怔然道:“为何?出什么事了吗?”

傅君行道:“我阿姐来信说她有事要我帮忙,我前些日想和你说的,好像是被谁打岔了。”

乔铃道:“这样啊,那二师兄再见。”

傅君行摸摸她的头,道:“师尊这些日子恐怕都要带着暮雪修养,大师兄又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

乔铃笑了笑,道:“知道了二师兄,你去吧。”

望着他御剑离开,乔铃觉得,应该是傅姐姐听说了这次事情,怕他出事,找了个借口让他回去。

她一边想,一边往自己院子走,忽然,一人冲来撞到了她,乔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人急忙拉住她,乔铃定睛一看,原来是关昭,不知他干什么怎么着急,还没问,关昭先喊:“师姐……师姐不好了!纪清澜他……”

乔铃心猛地提起,道:“纪清澜怎么了?”

关昭道:“他在练武场……忽然,忽然就……”

他半晌说不明白,乔铃也不等了,心里不安极了,冲去练武场,发现纪清澜站在场中间,其余弟子惊恐地看着他,缩成一团在一个角落。

而纪清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身上和白暮雪当初一样,从脚底冒出身后的气流,手上剑的剑身上有几道奇怪的纹路,像眼睛,瞳孔却是竖着的,正泛着奇异的光。

乔铃急忙跑去,楚寒羽拦住她,道:“师姐别去,纪师兄方才险些伤了人。”

乔铃道:“他发狂了?”

楚寒羽摇头道:“也不是,但……”

乔铃望过去,纪清澜也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她看清了,他是在喊她,乔铃确定他没发狂,侧身上前,可还没走近,身后忽然有人道:“怎么回事?”

乔铃步子一顿,还是走到了纪清澜身前,来的人是夏冕之和另外一位长老,一见两人来了,其余弟子忙躲到了他们身后,一人道:“夏长老林长老,纪清澜他也是人魔混血!”

夏冕之皱了皱眉,道:“他也是?”

乔铃忙喊道:“不,他不是!”

此时,纪清澜已经把那股气流收了回去,只是剑身上的痕迹还在。夏冕之林长老往这边走,其余弟子小心跟在身后,乔铃把纪清澜往身后一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道:“完了,怎么会这样?阿清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被

大家知道他也是人魔混血,就算不赶他走,那大家对他也会避之不及,到时候纪清澜又要下山怎么办?!”

一弟子道:“师姐,我们刚刚都看到了!”

乔铃道:“可是你们看他根本没有发狂。”

另一弟子道:“那他是不是练了魔界的功法?我就说怎么老是打不过他!”

乔铃一顿,心道:“魔界功法?纪清澜?”

可练魔界功法那也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啊!

眼见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夏冕之面色渐冷,乔铃扑过去抓住他的手,道:“冕之叔,阿清他不是人魔混血,他……他只是有一部分妖族血脉,他祖母是妖族。”

闻言,在场的弟子全都呆愣住了。

第66章 原来是他乔乔崩大溃

这种情况,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否认是没有用的,众人排斥魔族,是因为魔族生性残暴,魔族血脉又与人族血脉不融,但妖族不同,他是可以两边通婚的,说纪清澜是妖和人的混血,大家或许会有些膈应不习惯,但久了就好了,总之,一定不能让纪清澜下山!

而纪清澜祖母是妖族,是乔铃随口说的,她并不清楚纪清澜的亲属中谁是妖族,但她知道他家里人都没了,随口说一个,他们也不能去查证。

乔铃又扬声道:“而且大家刚刚都看到了,纪清澜他并没有发狂。”

夏冕之看了看纪清澜,又看了看她,乔铃祈求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夏冕之便侧身和另一位长老交流,须臾,他道:“虽说我们宗门没有招收妖族弟子的先例,但我们门风一向包容,妖和人本就是和婚配的,妖人混血也不少,好了,大家不要议论此事了,散了吧。”

乔铃缓缓舒了口气,可心却始终提着放不下,她清楚,纪清澜必须留下,一是防止他入魔,二是他走了,那白暮雪也不能留下。

众弟子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怪异的眼神去看纪清澜,谁能想到相处这么久的同门居然还是个半妖,乔铃道:“冕之叔,师尊那里……”

夏冕之了然道:“我去说,放心,你师尊护定了暮雪,就不会赶走其他类似的弟子,不过……我们宗门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半魔半妖的弟子?”

乔铃勉强笑了笑,道:“我也不知。”

夏冕之俯身道:“阿铃,你确定他只是人妖混血?”

乔铃一愣,随即道:“嗯,确定。”说罢,转身看一眼纪清澜,大步走出练武场,纪清澜从方才心就是慌的,见状赶忙跟上,楚寒羽和关昭也来了,乔铃扭头道:“纪清澜,你一个人来。”

关昭道:“为什么啊师姐?”

乔铃没答,抬腿便走,楚寒羽轻蹙着眉道:“算了,别打扰师姐,她一定很生气,应该有话要和纪师兄说。”

关昭愤然道:“还不是纪清澜那小子惹的!”

纪清澜追上乔铃,不停喊:“师姐,师姐。”

乔铃听见了,但她没应,一路走得飞快,忽然,纪清澜停下了,语气带着十分的歉意,道:“师姐,对不起,我……”

乔铃猛地转身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自己院子走,纪清澜愕然跟着,直到要进屋子,乔铃一用力,竟把他甩了进去,紧接着“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纪清澜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喃喃道:“师姐……”

乔铃厉声道:“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纪清澜浑身一颤,闭上了嘴。

乔铃又道:“说啊!我之前和你说的什么?!”

纪清澜忙道:“说……不能练魔界的功法……”

乔铃冷笑着点头道:“好,你还记得住,那你怎么做的?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刚刚你脚底冒出来的,那不是魔气是什么?!我能把他们混过去,是因为你没有发狂,加上他们不了解半妖和半魔的区别,才能蒙混过去说你是人妖混血!但你实际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纪清澜诺诺地道:“可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练的魔界功法,我……”

乔铃打断他:“你还骗我是不是?!你身上有魔族血脉,没有像暮雪那样发狂是因为你还有妖族血脉,三者平衡了,如果不是你主动去练,你会像今天那样吗?你体内的魔气会突然窜出来吗?!”

她这样生气,纪清澜也急了,连声道歉,见乔铃不理他,又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祖母是妖族的,又怎么知道我是三族混血的,我、我从来没和你说过。”

没想纪清澜祖母还真是妖族,乔铃顿了顿,道:“怎么,你没有要告诉我的打算,我还要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纪清澜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想和师姐你说的,但是我怕,我怕你因此嫌弃我,像以前那样,再也不理我了……”

乔铃气极反笑,道:“我嫌弃你?从那日掉进河里起来后,我有一日嫌弃过你吗?我上次还特意告诉过你,不要练魔族功法,我怕你会出事,结果呢?!你口口声声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

纪清澜忽然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肩上,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我也不该不听你的话。”

乔铃冷声道:“放开。”

纪清澜哭泣声立即停下了,这个语气,他好像又看到了从前的乔铃,愣愣地放开。乔铃道:“你总是说知道错了,我想你心里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

纪清澜惶恐道:“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乔铃背过身捂脸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啊……我说的,你听吗?”

纪清澜急道:“师姐,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白师姐没有说自己的身世,你就不生气……”

乔铃哈哈笑了两声,道:“暮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混血,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控的,你呢?我特意叮嘱过你,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果是暮雪,她怎么会像你这样?!”

纪清澜咬了咬唇,被她这样训斥,眼眶愈发红了,泪珠一滴滴落下,乔铃就像没看见一样,双目死死横着他,半晌,纪清澜颤声道:“可是你先前说……”

乔铃再次打断他:“你希望我变成先前那样吗?”纪清澜愣住了,乔铃拽了他一把:“希望吗?我问你呢!”

纪清澜道:“不……不希望。”

乔铃松开他,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从前的乔铃了,对吧?”

纪清澜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等着她的审判。

乔铃道:“毕竟我和她差别这么大,你这么恨她,应该早就看出不对了。”

纪清澜着急解释道:“但我从来没有把她看成是你,师姐就是师姐,是从前那个人比不了的!”

乔铃自嘲地道:“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耍?”

纪清澜忙握住她双肩,道:“师姐我没有!”

乔铃凝视着他,纪清澜的眼神惶恐又不安,还是那样澄澈,可她却知他并非看着这样单纯无辜了。甚至有几件事,乔铃也想明白了。

她道:“你不仅练魔功,还练妖术,是不是。”

纪清澜咬了咬唇,道:“是。”

乔铃接着道:“你倒是一点不浪费你身上的基因。我们去拍卖场救墨菀菀,明明没有入场玉令,忽然又有了,当时你突然消失,是不是你暗中帮的忙。”

纪清澜瞳孔微颤,乔铃见此,又道:“我和暮雪被配冥婚,那个丢符纸把地头鬼

引去他们那边的人,是不是你。”

纪清澜往后退了一步,犹豫道:“是……”

乔铃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知晓了你是三族混血,所以才会在拍卖场上试探我一番,是不是。”

纪清澜已经不敢看她了,低声道:“是……”

乔铃沉声道:“猎会时,咬了庄琰的蛇,以及前些日子去灭了三尾狐一族的,在地牢里当着我们面杀了那个狐妖的,是不是你。”

纪清澜抬头道:“是我,但是师姐,我这些做错了吗?”

乔铃道:“没错,我只是和你确认。”

原本,这些她都往纪清澜身上想过,可他在她面前总是那么听话乖巧,她下意识排除了他的可能,可现在,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他还是练了魔功和妖术,证明他根本不像表面这样乖巧,从前那些疑心,一推理到他身上,就完全解开了。

须臾,乔铃道:“你挺会伪装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我没发现的事呢?”

纪清澜瞳孔骤缩,忙不迭往后退,道:“师姐,我没有做过坏事,那些事……是因为我想帮你……”

乔铃道:“你听我的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纪清澜脚步定在了原地,双眸水雾雾地看着她。

乔铃并不怪他在背后做那些,也不怪他会伪装,只怪他不听话,明知自己是三族混血的情况下还练魔功练妖术,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若是被外界知道他也有魔族血脉,那么谁来和他换血?他又被讨伐怎么办?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乔铃自己天天疼得满地打滚,恐怕一辈子都要忍受这种疼痛,他这里又出事,还是因为违背了她的叮嘱!乔铃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觉得精疲力尽了。

纪清澜哽声道:“师姐,对不起……”

乔铃道:“别和我说对不起,回去待着,最近都不要来找我。”

纪清澜顿时急了,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原谅,好像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乔铃都不会听,她现在估计想打他的心思都有了,可是,她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纪清澜觉得,哪怕她打他也好,但她只是怒视着他,他最怕她这样看他了。

纪清澜浑身都僵硬不动,心凉半截,另一半火急火燎,觉得一切都完了,不知该怎么办时,忽然想到了那个东西,于是,乔铃这边听到系统提示音: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上升至百分之十,用户积分减少至九十七。】

乔铃扭过头,并无反应。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上升至百分之十五,用户积分减少至九十二。】

乔铃冷冷地哼了声,道:“还不走吗?”

纪清澜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茫然又无助道:“师姐……”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下降至百分之十,用户积分增加至九十七。】

乔铃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眉心,淡淡看向纪清澜,似乎在厌烦他。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下降至百分之一,用户积分增加至一百零六。】

乔铃还是不为所动,纪清澜明白了,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了,师姐不会再原谅他了,但他又觉得不可能,相视半晌,最终红着眼睛,摇着头,猛地冲出了屋子。

乔铃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无声流了几滴泪,发了会儿呆,起身收拾,准备去看白暮雪。

她去的路上,正好看见师尊被好几位长老围着,他在中间步履生风,面色微冷,周围的长老面红耳赤,争论不休,看来是在说白暮雪的去留问题。这些日子师尊除了应付一些长老,就是帮白暮雪修养,乔铃知道他是从药堂出来的,便加快了步伐,往药堂赶去。

因为近日事情多,白暮雪还是由夏冕之安排,住在药堂内最为幽静的屋子,乔铃担心吵到她,放轻了脚步,打开房门的一瞬,她惊喊出声:“什么人?!”

白暮雪的床前,一个面目不清的黑衣男人拿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正要朝她刺去!而白暮雪还在昏睡,完全没有察觉,乔铃即刻将云袖打去,打飞了那人手中的匕首,拔剑上前,想看清这人是谁,却发现他用了障眼法,怎么看也看不见这人的面孔!

这人见被发现,竟二话不说就从窗户离开,乔铃一边追一边喊人,可药堂内人少,除了一些小药童就没有其他人了,而这个时辰,那些药童都在上孟长老的课,白暮雪这里又偏僻寂静,一时没有人来。乔铃直追着他到外面院子,和他过了两招,发现这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奇怪的是,他被发现了,并没有要向乔铃出手的意思,只是挡了几下,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乔铃举剑警惕地望着四周,心道不好,立马又跑回白暮雪屋内,好在并没有事,白暮雪还好好躺着,身上也并没有受什么伤,屋内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把方才那人落下的匕首拿起,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但看那人的架势,是想要刺穿白暮雪的咽喉,若不是她出现,白暮雪恐怕已经……

乔铃面色骤冷,用传信符找来了关昭和楚寒羽,让他们找师尊来,自己则守在白暮雪身边。

不多时,师尊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夏冕之,两人一来便问她发生了何事,乔铃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关昭听得脸都白了,忙问她有没有事,乔铃摇头道:“我没什么,师尊,冕之叔,我怀疑是宗门内有人想私自对暮雪下手,好对外宣称魔种的事我们已经解决了,那人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个人……一定是宗门的人。”

外面的人要进来,必须有通行令才行,能在白天出现在药堂,修为高,还心思缜密用了障眼法,最有可能就是宗门某个主张交出白暮雪的人,见劝不动师尊,就自己动手,到时候白暮雪死了,师尊等人再伤心难过也要顾及宗门,对外宣称白暮雪已死,各仙家才会取消几日后对浮生宗的讨伐。

夏冕之道:“祁夜,宗门内竟然有人要私自动手,看来几日后……我们恐怕会很难办。”

祁夜离握着白暮雪的手,听完两人的话,豁然起身朝外走去,几人知道这事是一定要查的,乔铃对夏冕之道:“冕之叔,拜托你多派些人来保护暮雪,我也会经常来的。”

夏冕之将手放在她肩上,安抚性地拍了拍,道:“好,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乔铃点了点头,关昭在旁边嘻嘻道:“师姐我也帮你看着白师姐。”

楚寒羽也道:“是啊,师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乔铃笑笑,道:“好,对了,纪清澜他因为是半妖,我怕大家对他有排斥,你们多和他玩吧,大家都是朋友。”

关昭哼哼道:“知道啦师姐,就怕他不领情。”

乔铃敲敲他的脑瓜,侧身把白暮雪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后两日,白暮雪修养的屋子外有好些人把守,师尊除了和众师傅长老商议争论,其余时候都陪着她,因为换血的缘故,白暮雪身体很虚弱,医师说得慢慢调养,兴许是体内的魔气忽然爆发,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只有乔铃和夏冕之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好在医师也看不出来,师尊因为白暮雪被刺杀发怒,并直言等各仙家来了,他一人去面对,若让他发现谁在背后动手脚,绝不饶恕。经此一事,没有多少人再提要交出白暮雪。

这两日乔铃都把心思放在找办法控制魔气和白暮雪身上,没有怎么见到纪清澜,两人吵那一架后,她听关昭说纪清澜没有去上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黑化值不上升,乔铃也不担心,由着他去。

午后,乔铃到凝霜院,准备打听刺杀白暮雪一事有没有查到什么,没想往日总会在院子里喝茶的夏冕之今日却不在,她找遍了整个凝霜院,居然连人影都没瞧见。出来后,乔铃心想他会不会在焚香殿,赶去路上正好遇见抱着一堆书的楚寒羽,对方见到她,微笑着打招呼。

乔铃便问:“楚师弟,你有看见冕之叔吗?”

楚寒羽道:“夏长老吗?我刚刚看他去后山了。”

乔铃奇道:“后山?冕之叔去那做什么?那我先去找他了。”

楚寒羽点点头,目送乔铃离开。可后山那么大,乔铃也不知该怎么找,干脆拿传信符想知会他一声,刚拿出来,就看见夏冕之御剑从后山上来了,看方向,是往凝霜院去。

他飞得比较高,乔铃收起传信符,朝凝霜院赶去,等她到凝霜院时,夏冕之不在外面,只听他书房内的窗户啪啪作响,她心觉奇怪,到窗户口往里一瞧,顿时呆立在原地。

夏冕之闭着眼,似乎在隐忍痛苦,以打坐的姿势漂浮在空中,而他周身环绕着的暗红色气流,和她查阅书籍后看到的魔族功法一模一样!!

一刹那,乔铃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她浑身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双手捂着嘴,眼睁睁看着夏冕之收回那些魔气,立马转身就走。

岂知,她刚走一步,身后就传来温和的声音:“阿铃,你来找我?”

乔铃僵在原地,夏冕之悠悠走到她面前,手上还拿着扇子,轻轻摇晃着,乔铃心知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听他道:“你都看到了。”

这时,乔铃也绷不住了,在看到屋内场景的那一刹,她心里有个东西崩塌了,好多事情拼凑到一起,但她不敢相信,满脑子都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已经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乔铃愣愣地道:“你……你炼魔功?是吗?不,不对,是你,是你!!”

沉默须臾,夏冕之道:“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进去说。”

他不由分说拉着乔铃进屋,乔铃当即崩溃了,冲他喊:“不是我想得那样?那是哪样?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结果……是你,居然是你,竟然是你?!你……你疯了吗?”

招生考核这个关键剧情时,乔铃没有动手,招妖镜还是失控了,她当时就推论宗门内是不是有魔界的卧底,想要让浮生宗声誉尽毁。后面仙门猎会,也是魔界的东西才让那些妖兽发狂,也推测是有魔界的人作怪,可蝉冥宫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能做这些的人,首先他修为不会差,其次他能接触到这些事务,就必须是一个在仙门中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她想过或许是四大宗门里的谁,怀疑过许多人,可她从没有想到夏冕之的头上。

乔铃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不是他,或许他只是炼了魔功而已,他不是卧底……但那次招生考核,最后一项考核就是他在负责!

夏冕之道:“阿铃,你先冷静。”

乔铃如他所说,冷静了不少,哑声道:“是不是你,之前招生考核的招妖镜,后面仙门猎会失控的妖兽,是不是?”

她想,只要他敢肯定地说不是,她就信他,她是有私心的,她希望他这么说,可夏冕之凝视着她,颔首道:“是。”

乔铃跌坐到凳子上,喃喃道:“是你,真是你,是假的吧?冕之叔,是假的吧?怎么会是你啊,怎么都不该是你啊!你……你要我怎么办?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说到后面,乔铃哭着喊了出来,夏冕之蹲下握住她双臂,道:“阿铃,你别哭,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我不那样做,那……那后果你不知道有多严重!”

乔铃呜咽道:“后果?那你告诉我什么后果,你当魔界卧底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

夏冕之帮她擦眼泪,乔铃狠狠扭过头,他手一顿,坐到了她旁边,道:“我也没想过,我居然会给魔族办事,我也不想,让我办事那人,他之前暗算我,在我体内下了一种魔族才有的毒,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这毒就会侵蚀全身。”

乔铃道:“难道没有办法解决吗?”

夏冕之沉声道:“原本以我的修为,要压制不难,但是那家伙,他竟然……竟然……”他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茶杯叮当作响,却是没有将原因说出,只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乔铃。

可乔铃却没有看他,只道:“既然如此,你本来可以不必给他们办事!”

夏冕之道:“没有这么容易,总之,我是迫不得已,但我也没给他们办多少事。”

乔铃道:“你中毒多久了?”

夏冕之道:“有许久了,你刚刚看到的是魔界功法,是我为了压制体内的毒,不得已才炼的。”

这句话后,两人陷入一阵死寂,须臾,乔铃赤红着眼道:“前几日要对暮雪下手的,是你吗?”

夏冕之一愣,随即轻轻笑道:“阿铃,你真聪明。是我。”

闻言,乔铃难受地捂住脸,闷声哽咽道:“天啊……你是觉得我不会怪你吗?”

夏冕之拉下她的手,皱眉道:“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想处理掉暮雪,是因为要给各仙家一个交代,再带你走!”

乔铃愣住,道:“什么交代,等他们用了测试的鞭子,难道不是交代吗?”

夏冕之道:“事情比你想得还要复杂的多,你以为白暮雪这次发狂是偶然吗?”

乔铃道:“是你?”

夏冕之终于否认了:“不,不是我,是其他人,也是魔界的人,祁夜重视暮雪,人尽皆知,正是因为如此,才被他们设计在众仙家面前失控,没成想误打误撞,她真的是混血,由此一来,众仙家要讨伐她,祁夜一定不愿,就会形成浮生宗以少对多的局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纵使乔铃此时内心崩溃到极致,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究竟,她一直以为暮雪失控是因为她的魔族血脉不受压制了,原来是人为,而且是魔界所为,这是魔界的阴谋,他们早就在设计要攻打修真界了,但直接打,他们没有优势,得智取,那么浮生宗这个天下第一宗就是最大的威胁!

浮生宗地理位置好,无论哪方面都在其他宗门之上,又有祁夜离、夏冕之这样的强者,加之有绝情崖的限制,要扩大赢的希望,就得先把这个最大的威胁除掉!而有绝情崖,他们不能随意来人界,怎么才能无伤让浮生宗这个威胁被铲除?那就是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才有了这场阴谋,选中白暮雪,是因为他们知道祁夜离最重视她,就算当众发狂,他也会护她,修真界又一向痛恶人魔混血,只要他护着白暮雪,各仙家就会举起除魔种的旗号去讨伐白暮雪,围剿浮生宗。

真是好大一场阴谋!可乔铃还有一点不明白,就算各仙家来了,她已经和暮雪换血了,到时候一测,众仙家发现是一场乌龙,不还是会恢复平常?

她怔然道:“可是我已经和暮雪换血了,你为什么还要对她下手,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

夏冕之道:“阿铃,事情远不止这样,就算这次失败了,魔界的人迟早还会动手,这次是暮雪,下一次或许就是你!因为中毒,我很受他们限制,你以为我想帮他们做事吗?我还不是为了……总之,我会带你走,离开宗门,离开兰陵,去哪里都好,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我只想保护你一人。”

原来是这样,夏冕之是想杀了白暮雪,暂时堵住外面人的嘴,化解这次危机,他万万没想到乔铃会为了白暮雪换血,这次事情牵连到她,让他害怕了,并且他也不想再受魔族牵制,才起了带她离开的念头。

乔铃此时,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

她眼里的夏冕之,风趣幽默,对她十分好,是她唯一当作亲人的长辈,她常常想要给夏冕之养老送终,因为他说他不会成婚,可如今,他竟是魔界卧底,是要害她朋友的人,是要抛弃宗门的人。

难怪,难怪她和刺杀白暮雪的人动手时,那人只是挡,完全没有要伤她的意思,因为夏冕之绝不可能对她动手!

乔铃略带着讥讽道:“那宗门呢?师尊呢?宗门待你不薄吧?师尊他知道他的好友差点杀了他的弟子吗?他知道你已经准备舍弃宗门一走

了之吗?!”

夏冕之笑了笑,道:“祁夜或许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他是一宗之主,却不顾一切为了自己弟子对抗众仙家,我只是想带你走而已,我带你走也是保护你,并没有什么错,阿铃,你可以说我自私,说我白眼狼,说我不懂感恩,随便你如何说,但你必须和我走。”

乔铃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手缓缓抓着自己头发,眼泪夺眶而出,道:“你……你太可怕了,暮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让你保护她,可你却是要杀她的那个人,我差点害死我的朋友!!你把我对你的信任当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过我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感受吗?!”

夏冕之甩袖起身道:“如果有谁威胁到你的安全,那他必须死!阿铃,你恨我,怨我都好,我不求你感激我,但是这事你必须听我的!”

乔铃掩面痛哭,从椅子上瘫坐到地上,她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掐住,害怕惶恐愤怒到了极致,得知这一切,她觉得她应该要恨夏冕之才对,可让她痛苦的是,她连恨也不能纯粹的恨。

夏冕之对她有多好,她全记在心里,他被魔界之人下毒,给他们做事是迫不得已,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考量要带她走,乔铃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恨他,她想,他被下毒后一定很痛苦,就像她每天痛得打滚一样,可他还做到始终在她面前笑意吟吟,从未斥责过她,有求必应,护她周全,这些都不是假的。

乔铃哭道:“恨你?怨你?我是该这样,可是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冕之叔,怎么偏偏是你?怎么就是你?天啊……杀了我吧……”

夏冕之蹲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别怕,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们走就是,你体内的魔族血脉我会想办法,其他事我们都别管了。”

乔铃浑身一颤,恍然明白过来,她知道这一切,恐怕夏冕之今日就要带她走。

果然,夏冕之道:“阿铃,我们现在就走。”

乔铃闭了闭眼,似乎妥协了,悄声道:“不,过几日。”

夏冕之一愣,笑了起来,双手扶着她的脸,把她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头发理到耳后,道:“好!只要你愿意和我走。”

乔铃道:“过几日,我要看着暮雪平安,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夏冕之看了她半晌,道:“好,听你的。”

说完,又抱住她,手掌在她脑后摩挲,乔铃靠在他怀中,无助地流淌泪水,忽然双眸一滞,眼珠看向他身上。

一股安神香的气息,她先前闻过,今日在白暮雪的屋子里也闻过,就在她拿起那把匕首时。

乔铃握紧了拳头,夏冕之又扶起她的脸,正色道:“阿铃,你得确定,决不能反悔,就算你反悔,我也会拼尽全力带你走。”

乔铃扯了扯嘴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第67章 一起死吧你要好好的

从凝霜院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夕阳余晖洒在满山遍野的桃花上,乔铃只觉得眼眶干涩,再也流不下眼泪了,她到桃树林里最大的一棵树下坐着,漠然望着远处,一阵风过,花瓣就落到她的头上,肩上。

以往这个时候,几人会在这棵树下玩绣球,可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只剩她一个人了。

但是,总会回来的,她心想。末央会复活的,萧鹤连和傅君行也会回来,白暮雪会好起来的,唯独回不去的,是她和夏冕之。

忽然,一人站到她身前,乔铃恍惚看去,楚寒羽对她笑笑,身后的夕阳将他的脸映得如暖玉一般。他俯身将乔铃肩上和头上的花瓣拂去,柔声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楚寒羽目光在乔铃有些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问,而是耐心等乔铃回答。乔铃淡淡一笑道:“我来坐坐,马上回去了。”

她知道楚寒羽肯定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只是礼貌的没有追问,而她也不会说,夏冕之的事,她已经决心不和任何人说。

方才在凝霜院,乔铃勉强平静了些后,问夏冕之威胁秋黛、设计让他们去金莲村,让暮雪中毒的人是不是他,他说不是,但知道一些情况,所以在末央控制不住魅毒时,他私心把乔铃喊走了。

对于他的说辞,乔铃信了,毕竟以他的身份和修为,安排他来做这些太大材小用,但无论他有没有做这些,都掩盖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楚寒羽担忧地道:“是因为担心白师姐的身体吗?”

乔铃顺着他的话道:“是啊,过几日……那些宗门就会来要人了。”

楚寒羽安慰道:“师姐别担心,师尊不会交出白师姐的。”

乔铃颔首道:“嗯,只是到时候总免不了要发生争执,”她站起身,两人往回走,路上,乔铃询问楚寒羽最近纪清澜的情况,楚寒羽道:“纪师兄他挺好的。”

乔铃道:“阿昭没和他吵架什么的吧?”

楚寒羽笑道:“没有。”

乔铃轻声道:“那就好。”

说话间,夕阳落下,一轮圆月升起,到了分别处,两人道别,乔铃转身时,又掉过来面向他,道:“楚师弟!平日里,请你们多照顾照顾阿清,好吗?”

楚寒羽愣了愣,乔铃这语气,好像是要将纪清澜托付给他们似的,他温和笑道:“一定的,大家是同门,也是朋友嘛。”

乔铃点点头,道:“谢谢。”便转身离去,夜灯孤寂,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楚寒羽默默目送她,直到乔铃身影逐渐没入黑暗。

忽然,一人把手重重按在了他肩膀上,楚寒羽一个哆嗦,微微侧头,看到纪清澜那双奇亮的眸子正打量着他。

他道:“你刚刚和师姐说的什么?”

楚寒羽讶然道:“纪师兄,你都听到啦?”

纪清澜道:“你为什么撒谎?”

楚寒羽道:“我没有撒谎啊……”纪清澜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楚寒羽明白了,忙道:“哦哦,我是看师姐这些日子太累了,不想让她太过劳神忧心,才那样说的。”

纪清澜皮笑肉不笑道:“你真贴心。”

楚寒羽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应该的。”

见他笑得十分真诚,纪清澜有些无语了,正要走,楚寒羽又喊住他,诚挚地道:“纪师兄,我知道你很在乎师姐,但是……我觉得,你在师姐面前,还是不要像小孩一样。”

纪清澜睨着他道:“什么意思?”

楚寒羽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毕竟姑娘家是需要被呵护的嘛,怎么能总让她劳神伤心呢?”

纪清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最近他确实让乔铃觉得心烦了,楚寒羽摇摇头,侧身走了。

纪清澜则在乔铃回到院子的前一刻站在了门口的树下,等乔铃走近,他踌躇了阵,伸手小心道:“师姐……”

乔铃停下,静静等他说,纪清澜接着道:“对不起,师姐我……”他话说到一半,乔铃看他一眼,道:“回去待着。”径直朝里走去。

这眼神和语气,比对陌生人还要平淡,一下叫纪清澜呆在了原地,话堵在了喉间,再一眨眼,乔铃已经要关门了。

纪清澜往后退了一步,茫然望着她,顿时慌起来,好像下一刻,她就要离他而去一般。着急地走到门前,门却关上了,他举起手,想敲又不敢敲,只得喊:“师姐!”给他的,只有一道紧闭的大门,纪清澜的手缓缓放下,垂下了头。

他觉得,恐怕他这次死在雨里,乔铃都不会原谅他了。

思来想去,纪清澜准备再去爬乔铃窗户,可人刚翻上后院的墙,恰好看见乔铃屋里的灯灭了,他愣了一愣,心中涌起几丝难受和不甘——两人关系变成这样,为什么只有他在难过?只有他晚上睡不着?只有他来找她?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吗?不在乎他,不在乎两人关系,不在乎两人以后。

待了一阵,纪清澜有股赌气的想法,“一气之下”翻下墙,回了自己屋里。

实则,乔铃并没有听到他后来那句“师姐”,回到屋内,连洗漱时都在想夏冕之和几天后要发生的事,吹了灯在床上更是绞尽脑汁。

首先,不能让夏冕之的魔界卧底身份被其他人知道,一方面这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则是若被其他人知道了,那先前所有和魔界有关的事,都会被推到浮生宗头上,浮生宗上下都会被怀疑连累,加之白暮雪这次的事,众仙家联合起来围剿浮生宗都极有可能。

其次,这次事情没有她想得这么简单,不只是要让众仙家知道白暮雪不是人魔混血,还要保证浮生宗安全,只要宗门安全,魔界的阴谋就不会得逞。

知道所有事和魔界有关后,乔铃

总算知道为何金莲村和末央魅毒失控总是针对他们四人了,作为师尊亲传弟子,日后宗主都是从四人中选,四人在修真界中又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有他们在,浮生宗就倒了不了,现在四人还小,早日除掉,以绝后患。所以,萧鹤连三人绝不能出事。

还有纪清澜,他更不能离开浮生宗,一旦离开,他极有可能入魔。

乔铃想了整整一夜,当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进屋内,她轻声道:“系统,我要许愿。”

距离各仙家来浮生宗的前两日,夏冕之在晚上把乔铃喊过去,先将她上下看了看,才道:“阿铃,他们要提前来。”

乔铃眉心一跳,道:“什么?”

夏冕之道:“那些打着‘除魔种’旗号的宗门,要提前一日来。”

乔铃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道:“提前一日?昨日大师兄和二师兄才来信说在当天能赶回来,那岂不是赶不回来了?也罢,正好他们看不到我……”

夏冕之把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道:“等那些宗门来后,我会在祁夜房里放一封信,你别来,祁夜不同意交出暮雪,他们肯定有争执,我会趁乱回来,到时候你在宗门后山下面等我,我们一起走。”

乔铃深深看他一眼,道:“好,我们去哪?”

夏冕之摸摸她的头,笑道:“去哪都行,先去……南郡吧。”

乔铃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夏冕之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竟拿来梳子给她梳头,而且出乎意料的梳得很好,从镜子中,夏冕之神色温柔至极,梳好后左看右看,不停夸赞,忽然,他问:“阿铃,你怪我吗?”

乔铃摇头道:“不怪。”

夏冕之叹道:“我也是无奈之举,祁夜和我好多年的朋友了,过几日我突然走,恐怕他会很失望,不过等他看了那封信,他会理解,阿铃,你别难过,人生本就是分分离离,只是我做不到和你分开罢了。”

乔铃道:“我知道,我是你带大的。”

夏冕之欣慰地笑笑,见天色已晚,便送她回去,到门口,两人道别,乔铃走了几步,一股涩意涌上双眸,猛然回身,小跑着抱住了夏冕之。

夏冕之愣住,随即回搂住她,笑道:“怎么了?”

乔铃抱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两滴泪水滴落到他肩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乔铃道:“冕之叔,我走,你一定和我一起走吗?”

夏冕之道:“那是自然,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乔铃缓了口气,道:“一言为定。”

夏冕之轻拍着她的背,笑道:“一言为定。”

一日后,如夏冕之所说,那些仙家提前一日来了。在进天山浮生宗外的广场上站着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宗门世家,其中还有不少站中立。因这次只是让浮生宗交出白暮雪,各仙家只来了宗主和长老,没有带很多下属或弟子,而浮生宗这边,大门虽开着,外人却进不去,不多时,祁夜离和几位长老出来了。

见他们出来,为首的庄宗主和纳兰夫人衣袖一甩,语气还算温和:“祁夜宗主,已经过去这么几日了,是不是该把人交出来了?难道你想把一个随时可能发狂的魔种安置在宗门?”

魔种,是对有魔族血脉的人的蔑称,祁夜离眉头微蹙,冷声道:“庄宗主,注意言辞。”

庄宗主道:“祁夜宗主,如今该注意的人是你,我们大家给你留这几日,已经够你们师徒二人互述衷肠了吧?莫非,你真要站在各仙家对立面?”

纳兰夫人则道:“祁夜宗主,你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快些把那孩子交出来吧,我们知道她是你徒弟,你相信她,可她在众人面前发狂我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你让人把她带出来,我们用测魔鞭一试便知她是不是魔种!”

祁夜离不交出白暮雪,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会让白暮雪出来遭受众人白眼,但在其他人看来,他不交人,则是为了宗门和自己声誉。天下第一大宗居然招收了一个人魔混血,名门仙士祁夜离还将其收为亲传弟子,实在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亲魔的嫌疑。

祁夜离道:“白暮雪她昏睡多日,现在还没醒,我已经试过,她体内没有魔气。”

庄宗主冷道:“你是她师尊,当然会包庇她,直接把人带出来,是当着众人面用鞭子试,一试便知!”

祁夜离淡声道:“绝不。”

这两字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之意,顺带着人冷若冰霜的眼刀一并刺来,庄宗主被这样一盯,心中有些发怵,可一想到他这边这么多人,还需怕什么?随即扬声道:“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好动手了!!”

说着,一行人往前跨了一步,却没有一人想先动手,浮生宗这边没有人有退缩之意,两方人你瞪我我瞪你,一时僵持不下。

夏冕之就站在最边上,忽然,他旁边又来了一人,居然是乔铃!她眼眶微红,脸色有些许苍白,眉宇间尽是冷意。这几日下来她瘦了好些,一身青衫穿着都有些松垮,而往日垂在她手腕边云袖不在,腰间的配件也不是绛漓,而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夏冕之忙俯首低声道:“阿铃,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后山下等我吗?”

乔铃看他一眼,道:“我怕你出事,来看看。”

夏冕之一顿,柔声道:“不用担心,等会儿他们或许要动手,到时候我们趁乱走。”

乔铃点了点头,双目看向前面,这时,不远处空中御剑来两行人,飞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穿粉衣的姑娘,她正往下张望,看见了想找的人,双手放在嘴边喊:“哥哥!”

墨临宸愕然回头,墨菀菀落下,跑上前道:“哥哥!你不是说不来吗!你答应过我不会逼祁夜宗主交出暮雪的!!”

墨临宸忙解释道:“没有,哥哥只是来看看。”转而看向身后几人:“不是让你们看好菀菀吗?!”

一人低头解释:“对不起宗主,是大小姐一定要来……”

墨菀菀皱眉道:“哥哥,你不要怪别人,你先答应我的!你要是敢骗我,就不要当我哥哥了!”

墨临宸拉着她到旁边,笑道:“哥哥怎么会骗你呢?只是这么一档子事,我想看看祁夜那家伙会怎么做。”

墨菀菀担忧地道:“祁夜宗主会交出暮雪吗?”

墨临宸道:“目前还没有。”

墨菀菀松了口气,庄宗主见墨临宸如此,不满道:“墨宗主,你这是做什么?那魔种可是在你长歌殿发狂的!”

墨临宸摊手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只不过我明确表示过,什么人魔混血的我不在乎。”

庄宗主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纳兰夫人拉住了,倒是庄琰,对墨菀菀扬了扬下巴,问:“菀菀,你当真站他们那边?”

墨菀菀认真地道:“暮雪之前救了我,我不相信她是坏人!”

庄琰嘁了一声,道:“你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

墨菀菀道:“不会的!”

庄琰似乎是鄙夷她的天真,抱胸扭过了头,却和其他人一同见到慕容庭和叶芷嫣一同往浮生宗的方向去了。

今日三岛之中,只有璇玑岛和梨花岛来了,珊瑚岛岛主一向避世,不喜参与这些事。

而慕容庭二话不说,和浮生宗站到了一起,叶芷嫣则是来劝祁夜离的,她道:“祁夜,不然……就将那孩子交出来吧,莫要因小失大。”

祁夜离并未答话,叶芷嫣轻叹了口气,前面的庄宗主哼笑了下,道:“我听说祁夜宗主和叶岛主曾经有段故事,两人还是同门,没想连叶岛主的话,祁夜宗主也不听了,倒是一味维护自己那位弟子,如今一想,莫不是祁夜宗主对那魔种有什么另类之情?”

在来之前,好些仙家就这样猜测了,现在更是直接议论了起来,叶芷嫣面色一变,道:“庄宗主,没有根据的话还请你三思再说!我和祁夜曾经是同门,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姑娘……”说到此处,她下意识看向祁夜离,却见他虽面若寒

霜,却并无反驳之意,不禁愣住了。

庄宗主冷笑道:“到底有没有,他自己清楚。”

因为祁夜离的沉默,导致他们越议论越起劲,一些话竟有些不堪入耳了,乔铃皱了皱眉,想到两人现在的羁绊值,白暮雪或许对师尊还是普通的师徒之情,可师尊却绝不是了。

慕容庭忽然发出一声暴喝:“都闭嘴!当着人面嚼舌根,这就是所谓的名门!!这种污蔑的话也在这里喊,还有什么话是你们说不出的?我看统统滚回娘胎去吧!!”

众人被吼得浑身一震,都清楚慕容庭是个说砍就砍的脾气,不敢回怼回去,唯有庄宗主道:“好,那就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一句话,交不交人!”

见还是没动静,他冷笑着点头,挥手道:“不交,好,那祁夜宗主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大家布阵!!”

各宗主将手中剑发出,几十把仙剑围成一个圈,数道剑光划下,在广场中央布下了一个剑阵,又回到了各宗主手中。

乔铃捏紧裙子,虽知道原书中这里也是同样,各仙家布了剑阵,可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剑阵不是普通的阵,由各宗主所配上等仙剑所布,若是跌入其中,会被剑气所压制动弹不了,不多时便会化为齑粉。

慕容庭道:“这是何意?人都没有出来,倒是先布上阵了?!”

庄宗主笑道:“是不是魔种我们自有判断,先布下阵,防止有些人包庇,有备无患嘛!”

如此一来,更不能交出白暮雪了,慕容庭担心祁夜离顶不住压力,正要再确认一遍,却见一道白影闪过,祁夜离径直飞向剑阵,看架势,是要毁了这个阵法,纳兰夫人眼疾手快,喝道:“好啊!既然祁夜宗主先动起手来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她提剑对上,挡开了祁夜离,两方人应声而上!

站中立的连忙闪到了一旁,浮生宗这边人虽少,但实力都不弱,对十多人并不难,墨临宸正悠哉看着,忽听墨菀菀喊:“小乔!!”

只见乔铃不知何时和一位宗主对上了,她拿的不是绛漓,应对着有些麻烦,夏冕之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发现不对立即飞到她身边,正欲一剑刺下时,乔铃却一个转身,双手抓住他手臂,猛力往后一倒!

方才乔铃正是在剑阵斜上方和那位宗主对打,她带着夏冕之往后倾,到了剑阵边缘,剑阵感应到有人,直接将两人困于阵内!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注意到的,在他们眼中两人也是不慎掉进去,墨菀菀发出一声惨叫,这一刹,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而乔铃和夏冕之在剑阵内,她仍然死死抓着他,双目通红,咬唇横着他。

浮生宗几人连忙去破坏剑阵,可该阵一旦启动,就再没有停下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化为齑粉!

两人的衣摆被剑气带着翻飞不断,夏冕之本反手抓住她,想将她推出去,可一看她这样的神情,心中想到了最不愿面对的一个可能。

他难以置信道:“阿铃,你……?”

乔铃冷冷地笑了声,道:“我?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夏冕之霎时瞪大眼,道:“你说什么?!”

乔铃闭了闭眼,泪水夺眶而出,因为剑气往上飘,滑过了夏冕之的眼角,她颤声道:“那封信我烧了。”

夏冕之瞠目结舌。

在来之前,乔铃去师尊屋内找到了夏冕之说的信,信上内容大概是解释他为何会带着她走,说明了白暮雪和她换血,已经不是人魔混血了,他带着敲乔铃离开,日后都不会再回来。

乔铃绝不会让这封信被留下,师尊看到上面的内容,白暮雪就会知道她和她换血,日后白暮雪都将活在愧疚里,但乔铃要的是她好好活着。

夏冕之道:“阿铃,你疯了?!”

乔铃居然笑了出来,道:“冕之叔,你说我疯了……可是你呢?”

夏冕之又怒又惊,道:“我都是为了你!”

乔铃道:“为了我,所以辜负我的信任,杀我朋友,还要我和你走?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说到后面,乔铃的神色陡然变得狠厉,好像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她敬爱的冕之叔,而是她的仇人。

夏冕之也因为她这样怔住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剑阵外,祁夜离还在试图破掉剑阵,叶芷嫣拦住他,道:“祁夜!不行了,这种剑阵是没有办法被破掉了……”

只有里面的人化为齑粉,它才会停下。

与此同时,关昭正带着纪清澜往这里赶,他本要去找乔铃说各仙家提前来的事,在去的路上看到纪清澜呆坐在乔铃门口,两人才知乔铃不在屋里,可能已经在外面了,这才赶来。

剑阵内,夏冕之总算明白了那晚乔铃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和她一起走,不是那个走,而是一起赴死。

夏冕之厉声喊道:“阿铃,你知道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吗?!”

乔铃轻轻一笑道:“后果,后果不就是一起死吗?那你做那些事前又想过后果吗?!你凭什么就认为那是对我的保护?!你知道我得知你是魔界卧底时,心里是什么想法吗?!”

夏冕之怔怔地看着她,乔铃哭道:“我当时真想把我自己戳瞎,我觉得一定是假的,怎么是你?怎么能是你?可偏偏就是你,我甚至希望你骗我说那不是真的,我或许都会信,可你连骗也不肯骗我……”

她抽泣了下,又凄声道:“让我跟你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你!你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害我最好的朋友,三番五次陷宗门于不利地步,居然还要我和你一起一走了之,你要我和你一起当不仁不义之人,和你一起走,往日活在愧疚之中,煎熬一辈子,绝不可能!我说过,我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今天……你就和我一起死吧!!”

夏冕之听完,瞳孔都在颤抖——她那句话,不是答应和他一起走,而是在心里决定了要让他死的计划!知道他是那些事的罪魁祸首后,她就想好了要和他一起死!!

乔铃已经闭上了眼,万万没想到,夏冕之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乔铃感觉身体被晃了一下,睁眼见是夏冕之还在试图让她离开剑阵,这一刻,哪怕乔铃早就做好了带他死的准备,还是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

为什么私心不能再大一些?为什么一定要带他死?

可事已成定局,再懊悔也改变不了了,夏冕之似乎也明白了,再次抱住乔铃,在她耳边道:“阿铃,对不起,死之前我唯一能说的,那就是……其实我是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在她眼前化为齑粉,乔铃任由那些这些齑粉散落到自己身上,她只能在心中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是恨比爱大,还是由爱生恨,乔铃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

也是人,也是有私心的,隐瞒夏冕之是魔界卧底的事,不让他受万人唾骂,让他为了这场争端而死,是乔铃唯一能做的了。

外面的人看到夏冕之丧命,好些吓得剑都拿不稳了,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祁夜离双眸骤缩,猛然看向不远处的庄宗主,庄宗主也没想到会如此,忙不迭往后退了两步。

此时,关昭和纪清澜终于到了广场上,一来便看到乔铃一人仰躺在剑阵上,发髻已经全散开了,她看着上方,泪水止不住的落下,脑中闪过好多场景,和夏冕之的,和暮雪的,和大师兄二师兄的,还有……

关昭发出一声惨叫,纪清澜奔上前,险些摔倒,发疯般喊:“师姐!!!”

乔铃双目一滞,微微侧过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跑来,她嘴唇动了动,勉力一笑,在纪清澜面前变成齑粉,随风散落。

死前,乔铃心想,用她和夏冕之的死,结束这场戏,阻止人魔两界战争,换浮生宗和平,换修真界和平。

无论能坚持多久,都是她能为宗门,为师尊,为暮雪,为那些师弟师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阿清,你要好好的。”

第68章 复活师姐小纪的五年无妻徒刑开始

这一定是假的。

纪清澜呆立在原地,心想,这一定是假的,不可能。

师姐还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们还没有和好,他明明要去找她的,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会掉进剑阵?为什么她会出事?

旁边的关昭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纪清澜僵硬地往前走了一步,双腿发软,踉跄着狠狠摔在地上,抬头看见乔铃化为的齑粉散落一地,双目瞬间赤红,茫然喃喃道:“师姐……”

随即,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发疯般冲过去,手足无措地拿出锦囊,把齑粉往里面装。

这堆齑粉中,有乔铃的,也有夏冕之的,不过此时他全然顾不了这么多了,一股脑全往里装,好像这样还能挽救。

但其实,人化为齑粉后,会魂飞魄散。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浮生宗折损了一个长老,一个亲传弟子。

墨菀菀也哭了出来,想去帮他,墨临宸却一把将她抱起来,她挣扎道:“哥哥等等,小乔她……她……”

墨临宸凝然道:“快走,祁夜要杀人了!”

在乔铃死的一瞬,祁夜离朝庄宗主飞去,叶芷嫣试图拦他,反被一臂挥开,眼见着他已然到了庄宗主身前,纳兰夫人提剑来挡,没成想祁夜离竟直接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用力甩了出去,庄宗主本还害怕,见到自己妻子受伤,也不退缩了,可下一刻,祁夜离抓住他的下颚,把他按在地上,忽然,庄琰扑过来,抱住了祁夜离的腿。

他哭着祈求道:“祁夜宗主……祁夜宗主手下留情啊!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我爹娘的错,求求你……放过他们……啊!!”

祁夜离一脚踹翻了他,手指微动,一枚石子变得尖锐无比,冲着庄琰喉管飞来,被纳兰夫人用剑挡了一下,只是改变了方向,还是削断了庄琰的两根手指,鲜血直喷。

不等他们反应,祁夜离又抓住纳兰夫人脖颈,庄宗主一剑劈来,他毫不犹豫丢开她,改而抓住庄宗主的臂膀,往后一折,啪嗒一声,庄宗主的右臂被活生生扭断了!庄琰握着还在狂喷血的手,惨叫着喊:“爹!!”

这时,周围人才意识到不对,怕危及到自己的直接跑了,站中立的犹豫着上来劝阻,可祁夜离仿佛要他们一家给乔铃和夏冕之陪葬,在掰断了庄宗主的胳膊后,又反手夺过他的剑,猛地刺进纳兰夫人腹部,带出一串血花,和庄宗主一同瘫倒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

庄琰终于怕了,不顾手上的伤,跪在祁夜离身前,却被他一脚碾在脚下,在剑即将落下的一刻,纳兰夫人勉力扑上来,凄声咆哮道:“你!你是要与九幽门为敌吗!”

祁夜离冷道:“九幽门,我从不放在眼里。”

三人皆是一顿,庄宗主大喊:“今日之事并非我们的过错!若不是你一直不交出白暮雪,我们又怎会动手!”

祁夜离高高举起剑,庄琰喊道:“爹!!”再次挡在他身前,最终,就像乔铃预测的那样,还是叶芷嫣和慕容庭以及浮生宗一众长老将祁夜离拦下。虽说浮生宗折损一名弟子、一名长老,可若杀了庄宗主一家,引得九幽门众怒,再怎么也是一场流血的斗争。

而乔铃的骨灰,已经被纪清澜全收进了锦囊里,他抱在怀中,神色木讷的看着前面,关昭想拿来,却被纪清澜推了一把,他登时怒了,只是一张稚嫩的脸蛋,早已爬满了泪水。

关昭捶了一拳纪清澜,怒喝道:“你不是住在师姐旁边吗!怎么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纪清澜什么都没听见,只顾着往前走,关昭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你前些日子还惹师姐生气,你知不知道,她怕你一个人,一直让我们和你玩,一直告诫其他弟子不要冷落你……凭什么师姐对你这么好,你却只顾着自己……把师姐还回来,把师姐还回来!!”

听到关昭所说,纪清澜步子顿了顿,嘴唇颤了颤,整个人犹如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泪水无声落下,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路回到乔铃院子,回到她屋里,坐在她床榻边,那个锦囊躺在他怀中,他抱着膝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地面。

纪清澜总觉得,师姐一定没有死,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在乔铃屋里不吃不喝待了几日,直到下属进来整理乔铃的遗物,看到她床前坐着一个面色煞白的少年,把人吓了一跳,一人上前道:“公子,请出去吧,我们奉师尊命令来整理乔姑娘的遗物。”

纪清澜猛地抬起头,眼里尽是血丝,几人不由往后退,面面相觑。乔铃从前有多在乎这个师弟,宗门内人尽皆知,他们犹豫了阵,一起来劝他,到了后面,甚至连拉带扯,可纪清澜死死抱着锦囊,就是不走,几人无奈,只好先去收拾东西。

首先便是乔铃摆放在桌上的绛漓,一人拿起,道:“这么重,不愧是上等仙剑,人都走了,这剑应该……”

他话说到中途,纪清澜忽然冲上来,夺过了他手中的剑,厉声道:“这是我师姐的剑,你们不许碰!”

另外一人则拿起了旁边的云袖,解释道:“乔姑娘离世,我们是专门来收拾这些东西的。”

纪清澜眼如寒刀,又夺过他手中的云袖,怒道:“没有!我师姐没有死!她没有死!滚,都滚!!”

云袖被他拿到的一瞬,就缠到了他的手腕上,好像他才是主人,此时纪清澜还没有注意,往日他拿着也觉有些重量的绛漓,如今在他手中却轻巧极了。

一人叹道:“公子……师尊已经决定将乔姑娘和夏长老埋葬在后山了……”

纪清澜闻言浑身一颤,他本来眼泪已经流干了,可听到这话,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抱着绛漓和锦囊,抽泣道:“没有……我师姐没有死,她没有……”

他身子摇晃了下,竟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屋里,怀里还抱着绛漓,可锦囊却被人拿走了。

锦囊里是乔铃和夏冕之的骨灰,有符咒能将两人骨灰分出来,多是被人拿去代替尸骨放在棺材里了,而绛漓,估计是被他抱得太紧,抽也抽不出来,就作罢了。

他床边坐着一个人,正是楚寒羽,见他醒了,起身道:“你醒了,你睡了三日,师姐已经下葬了。”

这三日,就如乔铃所想,他们死后师尊发怒,庄宗主一家被伤,灰溜溜地逃了,而师尊和原书中相同,当着众宗主的面,对自己用了测魔鞭,加之又发生了那档事,众人以“祁夜宗主是白暮雪师尊,他用了都没事,那她发狂许是意外”为由,全都打道回府了,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乔铃和夏冕之被风光大葬,坟墓就在后山,浮生宗上上下下一片雪白,楚寒羽的腰间绑着一条白布,眼下微红,似乎哭过,他见纪清澜慢吞吞地起来,问:“你要做什么?”

纪清澜没答,只是拿着绛漓往外去,楚寒羽叹道:“师姐已经去世了,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

天空乌云密布,一声闷雷响起,纪清澜抬起有些干涩的双眸,手腕间的云袖飘拂着,他看了半晌,朝后山的方向去。

路上人很少,一股死寂的气氛蔓延在各个地方,这件事对于浮生宗来说确实是很大的打击,到处都悬挂着白布祭奠两人,乌云遮盖下,这些白布也变成了灰色,在风中摇晃,纪清澜觉得很刺眼,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雨开始下了,他在山间狂奔。哪里都在提醒他师姐已经死了,他痛哭出声,扑倒在乔铃的墓上。

两人的墓就在一处平地上,两边都是桃树,桃花瓣落满了墓碑。虽然两人只有骨灰,但坟墓却和平常的无异,只是埋下不久,上面的土还很新鲜,纪清澜哭了一阵,双手开始扒上面的土,一边扒一边哭着道:“师姐,师姐不要……不要丢下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很快,他看到一个棺材,里面没有尸首,只有一个骨灰盒,他加快速度,挖

了一个长形大坑,打开棺材,颤抖着拿出了里面的骨灰盒,抱在怀中,就好像往常抱乔铃一样。

雨越下越大,坑里都有些积水了,纪清澜躺在了棺材上,蜷缩着,手被冻到发白,浑身湿透,却将骨灰盒护在怀中,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最终,喉间发出一声呜咽,将头靠在了骨灰盒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纪清澜后悔极了,他那晚应该敲她门的,应该不让她走的,或者去爬窗户,总之,他如果快点认错,快点去找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师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他为什么要任性?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乔铃闹?他很重要吗?明知乔铃身心俱疲,还在奢望她主动看他一眼,明知她对他好带着不得已,还奢求她对他有其他哪怕一点点的情愫。

雨水打在棺材上,啪啪作响,纪清澜就这样在棺材上睡了一天一夜,身体被冻到没知觉时,他还在想,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梦而已,只要醒来,就能看到师姐对他温柔的笑,摸他的脸,唤他阿清,而他枕在乔铃双膝上。

可双眼一睁,身下却是硬邦邦的棺材,怀里是装着乔铃骨灰的骨灰盒。

这时,雨也停了,有人发现乔铃的坟被刨了,连忙喊人来,却见到纪清澜从坟里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

他要离开浮生宗,要去找复活乔铃的方法。

纪清澜首先去的,是生人魂魄转世的必经之地——阴鬼城。

阴鬼城在阴阳交界之地,活人进去后会损耗精气,若长时间待在里面,会渐渐找不到出去的路,永远困在这里。

纪清澜却在里面找了两天两夜,他知道在剑阵中化为齑粉,魂魄也会随之消散,可他一定要找,些许乔铃的魂魄就在其中,可他找遍了这个鬼地方,身上的绛漓动也没有动一下,她不在这里。

纪清澜不愿接受乔铃已经魂飞魄散的事实,离开阴鬼城后,又动身去他祖母的母族,腾蛇一族。

较强大的妖类,都是远古时期神兽的后代,繁衍至今会分为好多支,纪清澜体内的妖族血脉就是蛇妖,他祖母曾经是最为显著的一支腾蛇族族长的女儿,和人类相恋,生下了纪清澜母亲,纪清澜母亲又认识了魔界的人,才有了纪清澜,只是他这四位亲人早已亡故。

这些年,腾蛇一族一直都在试图劝说纪清澜回去,但纪清澜从小没有在族内待过,甚至不能变成蛇妖,他身上的蛇妖特征只有两处,而如今腾蛇一族族长是他祖母的表兄,找他回去不过是别有所求,因此,哪怕纪清澜十五岁之前受原主欺负,也没有想过回族里。

即便如此,为了让纪清澜回来,腾蛇一族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平时也会安排人在暗处和他联络,除了上次找他们拿了一次去妖市的通行玉令,纪清澜就没有主动找过他们。

这一支腾蛇族聚于蜀地,距离雾城不远,在一座幽暗的山下,穿过一条满是藤蔓的山洞,便是如今腾蛇族族长玄望秋的住所,他身为一族之长,平时都会待在族内。

纪清澜一来就表明了来意,玄望秋将他手上的骨灰盒仔细打量一番,坐到了榻上,摸着胡子思索片刻道:“只有骨灰……这很难办啊。”

纪清澜双眸骤然一亮,忙道:“只要你能复活师姐,往日我就留在族内!”

玄望秋叹道:“从前我们使了浑身解数,你也不离开浮生宗,如今居然为了你师姐回来。”

纪清澜道:“您有办法吗?”

这时,一位身着绿衣,眼尾上挑,娇俏中带着些英气的姑娘从里屋出来,她将纪清澜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说的那位师姐,是不是前些日子丧命于剑阵的浮生宗宗主第三位亲传弟子。”

纪清澜手捏紧了骨灰盒,缓缓点了点头。

这姑娘正是玄望秋的孙女玄月依,她和纪清澜虽是表了又表的亲戚关系,但她却是纯妖族,可奇怪的是,她的瞳孔颜色却是纯黑,一点看不出蛇妖的影子。

玄月依道:“祖父,你有办法吗?”

玄望秋看她一眼,对纪清澜道:“小清啊,我这里确实有办法,可你要想清楚,复活你师姐后,你得留在族里,不可再拜他门为师。”

纪清澜几乎是毫不犹豫、喜出望外道:“只要你能复活我师姐,我可以一辈子待在这里!”

玄望秋微微颔首,安排下人给他准备客房,没有要骨灰,纪清澜还是把它抱在怀里,得知有办法复活乔铃,他觉得自己还不能死,吃了几口糕点,蜷缩在床角,几日不吃不喝不睡的疲倦席卷了他,终于睡了过去。

这晚,纪清澜做了个梦,他看见乔铃坐在一棵桃树下的秋千上,背影柔和至极,他双目霎时变得通红,嘴里喊着师姐,飞奔过去,几乎是扑倒在她腿边,双手抱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腿上。

这触感极其真实,纪清澜越发抱得紧,颤声道:“师姐,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你……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你说过的,求求你……不要走……”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头上,纪清澜抬起头,便看见乔铃十分温柔的对他笑,他哽咽着呢喃道:“师姐……”乔铃伸手,擦掉他脸旁的泪水,轻声道:“阿清,不要哭。”

纪清澜摇头道:“师姐……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乔铃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俯身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道:“阿清,对不起,要丢下你一个人了。”

纪清澜猛地抓住她的双肩,把她带了起来,又不由分说搂住她,语气却脆弱不堪:“师姐,你别走,从今往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想一辈子陪着你,是我的错,我不该奢求你喜欢我,我不该……”

乔铃捧着他的脸道:“阿清,你听话?”

纪清澜点头道:“师姐,我听话,我听话!”

乔铃微微一笑,放开了他,道:“那你快醒醒,阿清。”

说完,她的身影逐渐消散,纪清澜崩溃了,扑上去想抱住她,却扑了个空,整个人抖了抖,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浑身惊出一声冷汗,可想到刚刚的梦,他却有种不想醒来,干脆活在梦里的想法,闭上眼,试图再做方才的梦,哪怕再看师姐一眼都行,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想了想,纪清澜拿着骨灰盒,打算带着乔铃去外面走走。

纪清澜走路习惯提气轻身,除非修为远在他之上,不然根本察觉不到有人在靠近,没想,他刚出门路过书房时,听见里面传来议论声,是玄望秋和玄灵依的。

玄月依似乎有些焦急地道:“爷爷,所以你根本不能复活她是吗?!”

玄望秋嗤笑了声,道:“只剩些骨灰了,怎么可能复活,只不过是为了拖住那小子,叫他好好待在这里,等他自愿用他的血来给你炼制丹药再说。”

玄月依道:“若是被发现怎么办?他可是浮生宗的弟子,修为肯定不低的!”

玄望秋冷哼道:“何止不低,我们这一支很久未出现的腾蛇神力传到了他祖母身上,结果她竟和人生了一个半妖,好在纪清澜这小子遗传了他祖母强大的妖力,你看到他眼睛了

吗,那是腾蛇一族妖力强大的标志,只有他的血,才可以养你的身子。”

这便是为何纪清澜要忍受五年欺凌,却仍然不下山回族群的原因,他一直都知道,族长要他回来,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给他孙女炼制丹药,因玄月依从出生起体内妖力就逐渐衰弱,身为蛇妖,妖力衰弱,别说族长位置,她可能都活不过二十岁!

不过现在,纪清澜不在乎这个,只要能复活乔铃,他可以天天割腕放血,可没想到,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竟然是在骗他!“嘭”的一声巨响,纪清澜一翻手中的剑,剑上类似眼睛的纹路闪着血色的光,前面的门被他劈成了四半。

玄月依和玄望秋仓皇扭头,纪清澜咬牙切齿道:“你说能复活师姐,你敢骗我?!”

玄望秋忙道:“不不,没有骗你,确实能……”

纪清澜喝道:“去死吧!!”

两人双双死在了他剑下。

他一转身,府邸内的下属听到动静,已经赶了过来,纪清澜没有退缩之意,赤红着双目刺下一剑又一剑,直到府上所有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才力竭单膝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纪清澜把怀中的骨灰盒擦了擦,想到那个梦,嘴角面前扬了扬,低声道:“师姐,你是在提醒我吗?”他用剑支撑住身子,勉力道:“我带你走,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纪清澜带着一身血气离开了这里,可他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世上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因为灵力耗尽,他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是往雾城去的路。

蜀地内多巫师,他想去找找看,刚进城,周围人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指指点点地绕开他走,纪清澜浑然不觉,也不在乎,低头走着,直到几人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这人脸颊处有颗很明显的黑痣,手上抱着厚厚的纱布,正是庄琰,他带了一大群小弟,因为前些日子被割了几根手指,回来哭过闹过后,就来街上找人撒气了,纪清澜正好撞在他气头上。

庄琰把纪清澜一推,拎着他身前衣领,啧啧道:“哟,这不是浮生宗的内门弟子,从前总是跟在乔铃身后的那个跟屁虫吗?”

纪清澜垂着头,没有理他,庄琰又拎了一把他,怒声道:“你们浮生宗不是很牛吗?!死了一个亲传弟子,一个长老还不老实,你跑来我九幽门境内做什么?找打的吗?!我说你们浮生宗都该死!怎么,乔铃死了,你没地方去了?那个乔铃,从前……”

话到此处,纪清澜猛然举起手,冲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这一拳不含灵力,力道却格外大,庄琰险些被打飞了出去,好在旁边有人扶着,站稳后,他气急败坏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

纪清澜冷笑道:“你敢说师姐,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我还敢杀了你,要来试试吗?”

他浑身血污,满面冰霜,虽笑着,却带着刀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刺过来,庄琰心中恐慌了瞬,可又想到昨日的传言,喊道:“快!快把他手上的盒子抢过来,那是乔铃的骨灰!”

这几日,纪清澜刨了乔铃的坟,带走她骨灰盒的事已经传遍了。

一人眼疾手快,趁纪清澜灵力耗尽反应没有之前迅速,撞了他一把,在他摔倒之时把骨灰盒夺了过去,纪清澜瞳孔骤缩,咆哮道:“还给我!!!”

庄琰把骨灰盒在完好的那只手上抛了抛,嘿嘿笑道:“不还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能把我怎么办?唉,乔妹妹啊乔妹妹,之前非要和我疏远,现在好了,人都没了,真是可惜了一个貌若……”

纪清澜翻身而起,猛地把他按在地上,双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脸上,不停道:“还给我!还给我!我叫你把师姐还给我!!”

庄琰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嘴角都开始溢出血了,纪清澜坐在他身上,其他人拉都拉不开,拉开了,他就又扑上来打,把庄琰往死里打,终于,庄琰惨叫着把乔铃的骨灰盒往后面丢,纪清澜目光随之移动,迅疾地在其落地之前接住了。

而庄琰趁这时候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手指着纪清澜,怒喝道:“给我打!打!!!”

众小弟一拥而上,纪清澜将骨灰盒牢牢护在怀中,整个人蜷缩着,任由他们的脚、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庄琰在旁边叫嚣道:“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抱着你那破盒子过一辈子吧,人都死了!靠,痛死老子了……”

话音刚落,纪清澜腰间的剑动了动,下一刻,绛漓和云袖同时飞出,满天的花瓣在空中散落,化为尖锐的刀片刺下,而云袖则环绕着纪清澜,将他护在中间。庄琰一行人被绛漓打得措手不及,身上都挂了彩,哭着喊着跑开了,而绛漓和云袖又回到了纪清澜身上。

纪清澜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飘拂的云袖,以及腰间灵力充沛的绛漓。

纪清澜试探性地拿起绛漓,这把外表华丽,可刚可柔的剑在他手中轻巧极了,他小心握住剑柄,剑身出鞘,如同被它的主人拔出一般,飘出乔铃曾经吐槽过数次的夸张花瓣。

纪清澜彻底愣住了。

原来师姐是自己赴死,不然绛漓和云袖怎么会在她房间里,还被她授意认他为主!

哪怕脑子很乱,纪清澜还是能理顺。乔铃早就在准备赴死了,在他和她闹脾气的那几日,她心里一定计划了很多,绛漓和云袖被她留下,是因为她心里还记挂着他,他却以为乔铃完全不在乎他,还和她闹脾气!

纪清澜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又摇摇晃晃地起身,夕阳洒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就像乔铃那晚一样。

他要去最后能想到的地方。

绝情崖下,纪清澜晃了晃头,有些坚持不住了,直接坐下歇息,身前却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逆着光,他有些看不清,以为又是庄琰派来的人,正要起身,这人却道:“你是不是要去魔界,为了复活你怀里的人。”

纪清澜警惕地道:“你是谁?”

这人笑道:“我也是魔界之人,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师姐复活。”

纪清澜道:“我怎么相信你?”

这人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道:“我敢保证有复活你师姐的办法。”

纪清澜起身,看清了这人的脸,是个有着点点胡子,身量高,有些清瘦,五官俊朗的男人。

而他手中的令牌,是魔界皇室的令牌。

无论如何,纪清澜都要去魔界一趟,如果能去皇室,就代表他能看到的东西越多,复活师姐的希望就越大,只要能复活她,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会甘之如饴。

绝情崖深不见底,纪清澜只看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69章 聚散离合喝血才能长得快

纪清澜带着乔铃骨灰盒下山后的半日,下属才将此事告诉给守在白暮雪床前的萧鹤连等人。白暮雪在几日前醒来时听到乔铃去世的消息,她本就身体虚弱,痛哭一场后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有醒,中途是师尊在照顾她,师尊有事时,就是萧鹤连几人守在这里。

现下,得知纪清澜的事后,关昭吵着要去追他,被萧鹤连拦住了。

萧鹤连道:“别去了,阿铃出意外

,我们谁都受不了,纪师弟往日和阿铃那样要好,肯定是带着阿铃的骨灰去找复活她的办法了。”

关昭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呜呜咽咽地道:“那怎么办嘛,他能有什么办法,平时就会在师姐面前装可怜,师姐去世前几日还在和师姐置气!”

萧鹤连揉了揉眉心,道:“关师弟,你声音小些,不要吵到暮雪了。”旁边走过的傅君行按了一把关昭的脑袋,关昭想控诉,可抬头一看,两人脸上血色全无,皆是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只好趴在桌子,憋着眼泪默默生闷气。

门吱呀一声,一位小药童端着药进来了,在他身后,楚寒羽和一位姑娘也走了进来。

这姑娘明眸皓齿,身着嫩黄色的裙装,腰间配剑,手戴几串叮当响的银手链,她不绑发髻,只梳了一条侧边马尾,垂下几条小辫子和发带,显得有活力又有几分俏皮,然而,她的眉间有一朵梨花印记,眉宇也和叶芷嫣有好几分相像,不过叶芷嫣温柔端庄,她却更为俏丽。

这姑娘正是如今梨花岛岛主叶芷嫣的妹妹叶云仙,从小在梨花岛长大,自八岁后常跟着叶师祖去外游历,前些日回岛上,正好碰上萧鹤连,两人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听说了浮生宗的事,她也跟了来。

屋内死气沉沉,叶云仙皱了皱眉,对萧鹤连道:“鹤连哥,你已经几日不吃东西了,还有……傅公子。”

她把盘子放桌上,里面是一叠热气腾腾的包子,萧鹤连叹气道:“云仙,你吃吧。”

叶云仙撇撇嘴,转而捧起碟子对傅君行笑道:“傅公子,你吃点吧?一直这样伤心也不是办法。”

傅君行摇了摇头,坐下低声道:“不了,没有胃口。”

正在这时,白暮雪的手动了动,几人还未注意到,她猛一睁开眼,喊道:“乔乔!”坐了起来,额头冒出冷汗,神色恍惚不安。

几人立即围了上去,白暮雪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抓住萧鹤连的衣袖道:“乔乔?她在哪?她在哪?!”

萧鹤连一顿,道:“暮雪,阿铃她已经……死了,前几日就告诉你了。”

闻言,白暮雪呼吸一窒,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我梦到乔乔了,她明明还在和我说话,转眼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没死,我以为她还在……”

萧鹤连道:“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君行和我都很后悔没有及时赶回来。”

白暮雪哽咽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是我突然发狂伤人,他们才会来宗门,乔乔才会出事……”

傅君行道:“别这么想,我们都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现下你先好好养伤。”

说完,他转身想端药来,叶云仙却忽然凑上前,挑眉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几人一愣,萧鹤连道:“云仙,你说什么?”

叶云仙抓住白暮雪的手,让她手掌朝上摊开,几人便瞧见她掌心有一道用刀划的米字形伤痕,不大,但伤口虽好,却留下了这个印记,看着像沾了朱砂在手掌写了个“米”字,很是明显。

萧鹤连道:“这个怎么了吗?”

叶云仙扫视几人一圈,低低笑了声,道:“原来你们一直不知道,这是换血后的才会留下的伤痕。”

几人面露疑惑:“换血?”

叶云仙简单明了道:“是一种古术,我和师祖了解过,如果我猜的没错……乔姑娘手上也有这么一道伤口,因为她和白姑娘换了血。”

白暮雪茫然道:“什么意思?”

叶云仙摊手道:“意思就是,你这么多天没有再发狂,而是平安无事地躺着,是因为乔姑娘和你换了血,你不是人魔混血了,你身上的魔族血脉,到了她身上。”

此言一出,几人面上都是一致的毫不知情,白暮雪更是愣愣地道:“我、我不知道,当时乔乔把我带进山洞里,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叶云仙道:“这倒也正常,我想当时乔姑娘应该是没办法了才会选择换血,她胆子真大,换血不仅途中很痛苦,还是魔族血脉进入她的体内,估计换完更痛苦,你们没有注意吗?”

白暮雪怔然道:“那几日我一直在昏迷,都没有怎么见过乔乔。”

叶云仙笑了笑,语气莫名有些揶揄,道:“那是,毕竟你是被换的一方嘛,自然除了身体虚弱,就没有别的事了。”

萧鹤连拉了她一把,叶云仙不以为意,白暮雪一贯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潜在意思,只是捂着脸低下了头。傅君行忽然道:“难怪,那几日我看阿铃手上也缠着纱布,她说是和暮雪在山洞里不小心伤到了,原来……竟是换血的伤口吗!”

叶云仙道:“多半就是了,我猜乔姑娘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才没有告诉你们。”

傅君行懊悔道:“那几日阿铃脸色很不好,我以为她是被吓的,就没有多问。”

叶云仙道:“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她有意隐瞒,你们再怎么问,她不说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她看一眼白暮雪,悠悠道:“或许乔姑娘的死,就和她体内的魔族血脉有关,不然她怎么会出事呢?”

几人都听出她话里责怪白暮雪的意思,萧鹤连蹙眉道:“云仙,别这么说。”

叶云仙耸肩道:“我说的是实话啊,人魔混血本就被大家排斥,这位白姑娘又在众仙家面前发狂,要不是乔姑娘,她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呢。”

她笑了笑,侧身斜看着白暮雪道:“啊,不对,白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人魔混血,她是无辜的,应该怪宗门,居然眼拙收了人魔混血当弟子,还是亲传弟子。”

她语气轻松自若,话里话外却都在冷嘲热讽,白暮雪仍然垂着头,关昭和楚寒羽抿唇沉默,傅君行冷冷地道:“你的意思,全都是暮雪的错了?”

叶云仙顿了顿,扭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担心他们发生争执,萧鹤连忙起身拉着叶云仙去了外面,指责道:“云仙,你不该那样说,事情变成这样我们谁都不想,何况暮雪和阿铃关系极好。”

叶云仙抱胸背过身,轻哼了声,道:“我自然知道她们关系好了,否则换血那么痛苦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做,而且我说的有错吗?要不是她的缘故,乔铃就不用换血,当然也不会丧命。”

萧鹤连揉了揉眉心,道:“暮雪已经够伤心了,她身体还没好,你别在她面前说这些话……云仙,你是怎么了?先前你都没有见过暮雪,怎么就这样讨厌她?”

萧鹤连知道叶云仙从小便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她也毫不掩饰,直接道:“我讨厌她,当然因为她是人魔混血。”

萧鹤连摇头道:“暮雪虽是人魔混血,可她的出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叶云仙嗤道:“对,可她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这就罢了,被祁夜宗主收为亲传弟子,还传出那样的谣言,我怎么可能不讨厌她。”

萧鹤连听出究竟了,道:“是因为叶岛主,对吗?”

叶云仙轻蔑地点了两下头。她很小便知自己姐姐叶芷嫣对祁夜离有爱慕之心,还试图撮合过,不过祁夜离对叶芷嫣只有同窗的情谊,叶芷嫣也就放弃了,叶云仙也以为如此,直到前些日子,她看见叶芷嫣在为浮生宗的事烦心,就知道她一定还喜欢祁夜离,只是隐藏了这份情感。

而祁夜离对自己弟子有其他情愫的事情已经在修真界传遍了,叶云仙很替自己姐姐打抱不平,去问了她,叶芷嫣竟也没有怎么反驳,她这才和萧鹤连一起来浮生宗,一方面要看看夺了姐姐所爱的人是什么样,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见傅君行,她先前和傅君行见过几面,对他很有好感。

萧鹤连也知道那些传言,他劝道:“你不该把那些流言蜚语当真的,师尊对暮雪很在乎,是因为她是他弟子。”

叶云仙立马道:“你也是他弟子,傅公子也是他弟子,乔姑娘还是他捡回来从小带在身边的!可都没有这位中途来的重要,到底是多在乎,才会在那么多仙家的威胁下都不把人交出来?还对自己用了测魔鞭,说是只有师徒之情,谁信?”

萧鹤连不由抹汗,正色道:“云仙,这里是浮生宗,要注意言辞。”

叶云仙哼道:“反正我就是讨厌她!鹤连哥你在想什么?乔姑娘的死她也有一份,明明是她带来的祸事,别人变成一堆齑粉,她倒是安然无恙……”

忽然,一人冷声道:“说得这么大义泯然,就能改变事实吗?”

两人寻声望去,来人正是慕容烨和墨菀菀,萧鹤连讶然道:

“慕容公子,墨姑娘,你们这是?”

墨菀菀道:“我们是来看暮雪的,她身体还好吧?”

萧鹤连道:“已经醒了,只是需要修养。”

墨菀菀一听,撒腿跑进屋里,慕容烨和叶云仙冷眼相待,两人是璇玑岛和梨花岛的后人,先前就见过多次,只是慕容烨性格傲慢,叶云仙虽活泼,却不喜欢和这种人交朋友,于是,两人见面都装不认识。

叶云仙被他这么一说,仍是一点不慌张,轻笑着道:“你也知道是事实啊,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啊,有什么不对吗?”

慕容烨横着她道:“外面的传言就是因为你这种人以讹传讹才如此颠倒是非,再说白暮雪一个姑娘,懂什么情情爱爱,你说她不对,怎么不说另一人。”

这另一人,自然是祁夜离了,叶云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扬声道:“这种事情,自然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不过我讨厌谁,就说谁,你管得着吗?”

慕容烨眉头抽了抽,对萧鹤连道:“萧公子,你们梨花岛真是人才济济。”

萧鹤连还没答,叶云仙就回怼道:“你们璇玑岛也可以,所谓铁面无私的慕容岛主,却维护人魔混血,听说他对白姑娘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呢!”

慕容烨怒道:“你!”

叶云仙微笑道:“我说错了?没有吧。”

眼见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萧鹤连忙挡在两人之间,无力道:“别吵别吵,这里是药堂。”

慕容烨冷冷地哼了声,睨了她一眼,转身进屋,叶云仙嗤笑道:“和我斗嘴。”

萧鹤连道:“云仙,你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

叶云仙扬了扬眉,道:“为何要改?我就这样啊,又不需要人人都喜欢我。”

萧鹤连无奈摇头,往药堂外去,叶云仙道:“鹤连哥,你又要去……?”

萧鹤连道:“嗯,时辰到了。”

叶云仙啧了声,跟了上去。萧鹤连一路来到自己屋里,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锦囊,又从里抱出一只睡着的小白狐狸,轻手轻脚放在了床上的小篮子里,小篮子里铺着被子,看着格外暖和。小狐狸被放了进去,耳朵动了动,继续熟睡。

萧鹤连则拿出碗和匕首,撩起了袖子,正巧叶云仙进来,一看到他白皙的手腕上全身用匕首划的伤痕,不由皱眉,道:“鹤连哥,你复活末央,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吗?”

萧鹤连淡然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腕,伤口不深,鲜血滴滴答答落入碗中,他道:“是,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阿央快点好起来。”

叶云仙已经看见他好几次这样面无表情划上自己手腕放血了,因此萧鹤连脸色常常是苍白的,他还毫不在乎,在末央的魂魄终于能化为实体后,高兴的又弄了一大碗血给她喝。修士的鲜血,对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补品。

只是末央如今虽又变成了小狐妖,一切却都要从头开始。

叶云仙忍不住劝道:“末央都变成小狐狸了,就让她慢慢长大不行吗?非要伤你的身体。”

萧鹤连摇头道:“不行,阿央现在还是一只没有灵智的普通狐妖,喝我的血能提升她的修为。”

叶云仙嘀咕道:“其实你就是想她快点变成人,这样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萧鹤连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用纱布包好手腕上的伤口,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把小狐狸到桌上,一闻到鲜血的气息,小狐狸一下睁开眼,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萧鹤连欣慰地看着,一手撑着脸,手抚摸她背后的毛发,道:“阿央胃口越来越好了。”

叶云仙:“……”

小狐狸喝完就睡,萧鹤连不忍心让她继续待在锦囊里,正好叶云仙有空,他便拜托叶云仙先看着,自己去看看白暮雪。

叶云仙答应了,百无聊赖地拿来几本书看,小狐狸就待在她旁边,忽然,在叶云仙心思都放在书本上时,篮子里小狐狸睁开眼,双目血红,猛一转身咬在了叶云仙手臂上!

叶云仙尖声叫起来,一击把小狐狸打在了地上,小狐狸被狠狠一撞,晕了过去,叶云仙心中怒气顿起,提着她的后颈去找萧鹤连。

药堂内,叶云仙坐在凳子上,一位医师正在给她包扎伤口,她怒道:“鹤连哥,你能不能把她看好?!突然发疯咬我一口,要不是我反应快,我这一块肉都得被她咬下来!”

萧鹤连也很意外,末央如今虽还没有灵智,可从未咬人,他道:“之前你也照顾过阿央,她都没有这样过啊。”

叶云仙跺脚道:“我不管!我之前照顾她是因为你,我本来就讨厌妖,现在她咬了我,我没有杀她就算好的了!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看着心烦!”

萧鹤连道:“对不起云仙,我代阿央向你道歉。”

叶云仙虽生气,可一想到萧鹤连为末央茶不思饭不想,还是憋下了气,只打定主意不再和她单独相处,免得她又发疯伤了自己。

这时,傅君行进来了,对萧鹤连道:“鹤连,方才师尊说要带暮雪闭关,阿铃不在,我待在宗门难受,准备回峨眉待些日子。”

萧鹤连低头道:“好……正好阿央这样不适合待在宗门,我怕她伤人,还是带着她去其他地方。”

傅君行拍了拍他的肩,道:“注意安全。”萧鹤连颔首,自从得知回来后,几人间再没有往日欢脱的气氛,更多的是沉默和死寂,每个人心中都有心事。

听到傅君行要去峨眉,叶云仙举手起身,笑道:“傅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我刚好要去峨眉那边游历。”

傅君行本要拒绝,萧鹤连却道:“君行,你带着云仙一起吧,她修为了得,不会给你添麻烦,刚刚她被阿央给咬了,恐怕不会想和我一起。”

傅君行便不再拒绝,他回峨眉自然是去找傅君思,多一个人同路倒也无所谓,叶云仙却很激动,伤也不疼了,向傅君行打听了不少峨眉的事。

两人即日出发,萧鹤连则在晚上出发,白暮雪昨日就和师尊一起闭关了,关昭和楚寒羽送完三人,沉默着回到宗门,关昭闷闷地道:“散了,我们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楚寒羽道:“别灰心,有缘分总会有机会的。”

关昭又红了眼眶,道:“师姐都走了,哪有什么机会。”

楚寒羽默然,两人并肩走着,关昭仰头看了眼满天繁星,忽然想到上次在船上时看到的星星,想到几人一起打闹一起游历,心中更加惆怅,从此经常一人独自躺在那颗最大的桃花树下,独自望着黑夜发呆。

这一看,便是五年。

第70章 解毒之法乔乔归来!

乔铃万万没有想到,复活过后是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子后的树林里,旁边就是一个小池塘。

她猜是系统故意的,想叫她看看她如今的样子。水池中,仍然是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不过眉宇间的天真之气荡然无存,显得稳重温和了不少,此时的她,已经是五年后的模样了。

乔铃那日和系统商量时得知,她会在众人面前变成齑粉,她的身体会在某个地方慢慢恢复,因为积分较少的缘故,修复时间长达五年,前几日乔铃才醒,不过只一瞬,她就知道魔族血脉还在她体内。

对此,乔铃向系统控诉:“不是,恢复后就不能按原装来吗?”

系统:【抱歉用户,无法改变用户身体特质。】

乔铃叹气:“算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拉胯了。”

系统:【用户愿望已完成,系统将回归总部,祝用户生活愉快。】

乔铃:??!!

等等,她只是吐槽一句,没有要你走的意思!

系统:【用户任务失败,总部将回收系统。】

乔铃懵了:“任务失败?哪个任务?黑化值还是羁绊值?”

系统遗憾回答:【用户将自行发现并解决。】

乔铃无语到了极致:“你……我……你不是我穿越来帮我实现遗愿的东西吗?怎么说走就走?”

【用户任务失败,系统将回归总部,且用户不算穿越来,而是转世。】

乔铃呆住了:“什、什么转世?”

【这是系统的疏忽,没有及时更正错误,用户上一世猝死,根据用户遗愿安排用户转世到本书“乔铃”身上,并根据用户遗愿设定用户到十六岁后觉醒上一世记忆,十六岁之前按原书原主的人设走剧情。】

乔铃:“哈?哈?!所以我一直吐槽的原主其实……就是我自己?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误以为我是中途占了原主的身体,实际这个身体里的魂魄一直是我自己,只是先前一直是原主的人设……就因为我上一世的遗愿?!”

系统:【是的。】

乔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苦笑道:“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知道这个消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夏冕之,从始至终,他都是在对她好。

……算了,人都没了,想再多也没用。系统要走,她也拦不住,任由它去了,拍拍衣服,乔铃去了不远处的小村庄,靠修士的身份帮他们处理了一些事,在村头废弃的院落暂时住下,向他们打听了外面的事。

得知是太平盛世,乔铃便放心了,看来这次死遁的目的达到了,不过,她现在身体魔气未除,暂时还是不要回宗门的好。

乔铃在这里待了三月,这三月认真修炼,加上她又找了一朵雪莲,勉强能压制魔气,可不知为何,每到十五满月这日,她体内的魔气就会变得异常凶悍,无论怎么压制,哪怕吃药也没用,在第三次痛得满地打滚后,乔铃终于忍受不住,思量着找谁帮忙,不然她活了,又得痛死在这里。

可是细细一想,这世上她竟没有一个亲人,或许有,但她不知是谁,宗门暂时不能回去,哪怕她很想念朋友们,回去了,也只能给他们徒增烦恼,若是让暮雪知道换血的事,一定十分愧疚。

田埂上,乔铃慢悠悠走着,手拿着一根芦苇玩,路过的村民看见她,放下锄头便向她打招呼,乔铃回以一笑,又陷入沉思。

再过十几日又是十五了,她该怎么压制体内的魔气?能找谁帮忙?天下之大,她却独身一人。乔铃又想起夏冕之,脚步一下顿住。

不是难过,而是想起曾经他在书上找到过能压制魔气的办法。

和魔界之人双修!!

可如此一来,就要去一趟魔界,乔铃知道她如今是可以自由来回绝情崖的,可一直说魔界混沌一片,到处是暴戾无度、身材比常人高大好几倍的怪物,她去了,怎么才能找到可以和她双修的人?

刚想完,乔铃就觉得自己太刻板印象了,白暮雪和纪清澜都带魔族基因,怎么就不像传言的那样?估计都是以讹传讹的。

于是,乔铃决定前往魔界,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用这几月帮人办事的钱买了一把过得去的剑,再给这个村的村民们画了好些符咒,收拾好行李,御剑朝蜀地的方向去。

如她所料,这几年没有发生什么事,九幽门安排守绝情崖的下属都去玩乐了,乔铃走到边缘往下看了眼,有些发怵,但没有多少时日了,她一咬牙,捂着嘴跳了下去。

好在魔界并非她所担心的那样,恰恰相反,这里和人界区别并不大,只是更为热闹,乔铃一打听,得知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魔界第二大城云都城内,这座城以酒闻名,满大街都散发着酒香,随处可见抱着酒坛喝酒的人。

乔铃闲逛了阵,不由犯愁:她总不能在大街上随手拉一个男人和他双修吧?她对相貌啥的还是有点要求的……

乔铃走进一家酒肆,向隔壁桌畅谈的大娘攀谈起来:“大娘,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第一次来这里,呃……外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修为吗?”

这大娘似乎惊了一惊,放下手中的碗道:“稀奇了,当今竟然还有如此古板的人,管着家中子女不让外出,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我们云都城,哪怕是花街的人,都有些修为,会点子真功夫的。”

花街……是她想的那个花街吗?

乔铃忙道:“大娘,这花街是?”

这大娘爽朗一笑,道:“好姑娘,花街自然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这个年龄去正好,多体会体会,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处,大娘我特别满意的,保准你去了一次还想去第二次!”

好吧,看来这里的人也很不拘小节,很大胆……

乔铃笑道:“大娘,他们全都是有过床笫之事了吗?我想找个没有过的。”

大娘哎哟了声,道:“想找个没有的还不简单,花街到处都是,没有过的不吃香,没有经验,怎么能让人满意?那肯定还得是有过的才会伺候人啊,没有过的话……年龄都要偏小些,不过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想找点乐子也正常。”

乔铃几乎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小声些了,虽说她并不避讳谈这些事,可周围都是人,这大娘又高谈阔论,别人想听不见都难!

但她偷摸去瞅周围人时,发现他们只顾着喝自己的酒,聊自己的,丝毫没有要竖起耳朵听的意思,看来在这种场合聊这种事在这里是很寻常的事。

乔铃抹汗道:“我是想找点乐子,毕竟人活一世几十年嘛,哈哈……”

闻言,大娘直截了当让小二拿来纸笔,在乔铃目瞪口呆中写下了几个地址,告诉她:“喏,这几个地方,都在一条花街,我和我老姐妹经常去的,保管姑娘你喜欢。”

乔铃两眼放光,收了起来,点头笑道:“多谢大娘。”

让乔铃意外的是,魔界不仅是以钱换物,还能以物换物,她走去花街,就看到好几次有人抱着东西去换另一个东西,值得庆幸的是,她本以为自己带的银子会不够,可向老鸨询问后,才知还是雏的男子是最便宜的,她大手一挥,招来了七八个男子站着供她挑选。

这些男子相貌都不差,身材相当不错,只用几块布遮盖住,白花花的一片摆在乔铃眼前,相当惹眼,她定一定神,左右来回走仔仔细细看他们。

老鸨笑道:“姑娘,这几位可都是新来的,虽说年轻了点,没有什么经验,但年轻身体好啊,看姑娘你,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乔铃哈哈道:“在其他城去过好几次了,这次来想玩点新鲜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探测他们的修为,这几位男子或许没想到买自己第一次的是一个相貌可人的姑娘,竟直接推销起了自己,一个个拥到乔铃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姐姐看看我,我昨日才看春宫书好好学习了的~”

“姐姐,你想怎么弄我都可以。”

“姐姐,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里间,你随意看。”

“姐姐,你说什么我都听,用鞭子什么的都可以~”

乔铃:你可以我不可以!!

最终,她挑了一个话少,相貌身材不错,修为尚可的男子,只是她十分好奇,这些人有外貌有修为的,为何要在这里……卖身?

乔铃问了她选的那位男子,这男子花名为砚欢,长相清俊,总是用无辜的眼神瞧人,乔铃注意到他时都不由一愣,觉得这人有几分像纪清澜。

砚欢有些讶异道:“姑娘……来做这行挺常见的,是正经事,我们这里也不接待男子。”

乔铃道:“我知道,只是我有些好奇。”

砚欢垂下头,低低地道:“我是因为想找一位真心待我的姑娘。”

乔铃了然道:“这样啊。”

她怎么觉得更多是因为这里的人不觉得做这事是丢脸的呢?就像寻欢作乐一样。

砚欢抬眼道:“姑娘,会是你吗?若你今晚满意,是不是会带砚欢走?”

乔铃摸着下巴道:“这……这很难说啊。”

砚欢忙抓着她的手道:“姑娘,我会让你满意的!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和其他人比,实在不出色。”

乔铃愣了愣,砚欢眨了眨眼,双眸浮现出一层水雾,十分可怜地道:“姑娘,能别丢下我吗?”

乔铃缓缓睁大眼睛,眼前的人和

记忆中的人影重叠,这句别丢下我,她从前听过,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乔铃恍了眼,喃喃道:“阿清……”

砚欢小心地道:“姑娘说什么?”

乔铃回过神,恍惚道:“没、没事,你今晚好好洗干净。”

砚欢点头应下,乔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中一个机灵,忙收了回来,心道:“我想什么呢?怎么能把他当成阿清,估计现在阿清在浮生宗好好待着呢。”

与此同时,纪清澜坐在血气弥漫的水池之间,水池边的桌上,摆放着那个骨灰盒。

他又在幻境中看见乔铃了,乔铃是他的心魔,一日不复活她,他就一日过不了这一关,修为并非停滞不前,而是充满了戾气,损身损心。

陷入幻境的人从不知道这一切是假的,纪清澜抱着乔铃的身体痛哭,怀中的人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纪清澜忙道:“师姐!没事,没事,我带你走,马上就不疼了。”

他想抱她起来,乔铃却伸手探他的脸,纪清澜停下,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道:“阿清,我活不了了,你同我一起走吧。”

纪清澜呆呆地看向她手中锋利的匕首,颤声道:“师姐……”

乔铃勉力笑道:“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吗?”

纪清澜摇头道:“不,不是!但是我死了,师姐你怎么办啊?”

乔铃道:“我们一起死,不好吗?阿清,你究竟对我是何种感情?”

纪清澜俯身,额头对着她额头,哽咽道:“我喜欢师姐,想娶师姐为妻,想一辈子陪着师姐。”

乔铃满意地笑了笑,道:“那你还不动手,一个人,我害怕。”

她说着,又递上了那把匕首,纪清澜明明清楚若真是乔铃的话,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可他还是拿了过来,仍然流着眼泪,只是目光坚定,像是在发誓一般:“师姐别怕,我来陪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胸口一热,嘴角溢出血,醒了过来。

纪清澜从摇摇晃晃从血池中起来,旁边的下属见状,忙去扶他,着急道:“少主你……你没事吧?”纪清澜摇头,走到那张桌子前,把骨灰盒打开,里面的骨灰仍在,他面露茫然,闭了闭眼,欣喜之色浮于眉梢,紧接着又眉头紧锁,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下属犹豫道:“少主?”

纪清澜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冷声道:“带人在院外集合。”

下属即刻去办,不多时,纪清澜走了出来。五年已过,他身量极高,脸上稚气尽褪,眼神微冷,黑发红衣,束起的马尾仍有一条小辫子垂下,手腕处还绑着云袖。

下属上前问道:“少主,我们去哪?”

纪清澜再次确定一番,扬声道:“去云都。”

顿了顿,又道:“花街。”这两字,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此时天色已黑,魔界之人不擅用剑,御剑的也少,纪清澜来到这里后通常不御剑,不过此时他急于求证,踏上剑,手紧紧拽着云袖。

云雾升起,遮盖一轮弯月。

乔铃悠哉躺在砚欢屋内,等着他洗好进来,花街晚上热闹,这里还能听见下面的喝酒玩乐声,乔铃叹着气,把葡萄往自己嘴里丢,心想自己今晚就要体会大人的乐趣了,想来她也该体会体会了。

屋内生着香炉,有安神的作用,乔铃却越来越精神,心跳得越发快,心道:“难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双修失败?别啊!”

这时,外面忽然安静了。

乔铃翻了个身,想去看看时,门忽被人敲了两下,她干脆换了个潇洒的姿势,靠在榻上,道:“洗好了?不用怕,直接进来吧。”

门猛地被人大力踹开,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出现在门口,乔铃眯了眯眼,手丢葡萄的动作顿住了。

纪清澜目光定在她脸上,脸上的笑兴奋诡异,还有几分扭曲,他道:“师姐,许久未见,很有闲情雅致嘛。”

乔铃:啊……你是那个……你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