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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的是苍生道,但是,当年他为修炼,为了进阶,为了心中贪欲,竟是和其他宗门合力打开了罗浮之门,对早已化作人形的夔杌一族进行了屠杀。

不,是虐杀。

如今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沉浸在杀戮里,砍头剥皮拆骨挖妖丹,赶尽杀绝。

为了斩草除根,最后,他们放了一场大火,将那片世外桃源烧成了个废墟。

他们灭绝了整个夔杌妖族。

他们以为,这件事,这些罪孽亦会被埋葬在大火和废墟之下。

他们可以继续修炼,继续长生,直至大道圆满,飞升仙途。

只是啊,这原本便是错的……

他们皆是大错特错。

从那一天起,他修的苍生道便已经入了歧途,注定他修道无果,唯有以死赎罪,以证天道。

“我该赎罪了。”

“我长泽等这一天……太久了。”

长泽缓缓睁开眼。

他已经太苍老了,眉毛头发全白了,脸上沟壑纵深,一层层皮皱起,颧骨亦是突出,他盘腿打坐,便像是一棵将要枯萎的老树,树皮皱起,树叶落尽,便到了枯萎之时。

道法自然亦是如此。

天道轮回也是如此。

——

在谢霁尘率领魔族到玉虚宗时,玉虚宗宗主长泽早已在大门等候。

只他一人。

玉虚宗并未设下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门内弟子并未抽取凡人生机修炼,此次谢霁尘率领魔族攻来,玉虚宗内各大长老本要号召弟子抵御,但却被长泽拦了下来。

长泽独自一人站在这位人人严重恐怖至极的魔尊面前,他身后是如黑潮一般望不到尽头的魔域大军。

“老朽自知罪孽深重,几百年来亦深受折磨。”长泽一身道袍,佝偻着背,白发垂地,他缓缓说着,声音也带着混浊。

然后,他竟是朝着谢霁尘缓缓跪下了。

不远处传来一众弟子的呼喊:“宗主!”

谢霁尘面无表情。

长泽扬手,玉虚宗弟子便噤声。

长泽朝谢霁尘叩首:“当年之事乃事大罪,老朽也无颜求得夔杌后人原谅,血债理应血偿,但如今玉虚宗的弟子并未参与当年之事

,也未抽取凡人生机犯下罪孽,还望道友放过他们。”

话落,砰的重重一声,长泽朝谢霁尘磕了个响头:“老朽愿自爆金丹,自灭魂魄谢罪,永不转生。”

又是一众弟子的呼号:“宗主!不可!”

而谢霁尘垂着眼,冷冷而视。

这目光居高临下,像审视,也像嘲讽。

此时此刻,谢霁尘一身杀戮血腥,黑衣乌发,堪比修罗,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态度如何,魔族众人也不敢妄加揣测找死,一时之间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磕完头后,长泽起身,他朝谢霁尘一躬身,直起佝偻的身子后,掌心蓄了法力,猛地拍向自己胸口。

一瞬间爆发出极其刺目的亮光,长泽的确是自曝金丹,魂魄也被泯灭。

当刺目光亮消失,谢霁尘面前的长泽便湮灭成了一缕轻烟,风一吹便无踪无迹。

谢霁尘转身走了。

魔族也跟着消失在了玉虚宗前。

谢霁尘灭了天衍宗和开阳宗,屠杀了个彻底,虽并未灭玉虚宗,但玉虚宗宗主长泽在他面前自曝金丹,自灭魂魄,传出去便成了谢霁尘以玉虚宗全宗弟子性命要挟,逼迫玉虚宗宗主长泽自曝金丹,以虐杀人为乐。

如今,当年合力打开罗浮之门的四大宗门便只剩下个青云宗。

修仙界除去四大宗门,还有诸多宗门小派,戚铭趁此机会打着诛杀魔头的名号,在道巳的默许下,用青云宗的名义集结这些宗门小派,又形成了一股讨伐诛杀谢霁尘这个魔头的势力。

楚钰也在其中。

在谢霁尘除去天衍宗和开阳宗,玉虚宗宗主自曝之后,谢霁尘便准备回一趟魔域,再做最后一战。

将所有该杀之人,该诛之魂一一灭之。

没想到,在他回魔域之前,戚铭率领集结起来的宗门小派,上赶着送死。

在魔域通道前的黑水河前,戚铭御剑站在前面,率领宗门各派的修士讨伐谢霁尘。

“魔头,你残忍灭杀天衍宗和开阳宗,今日,我们便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戚铭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但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他必须趁着谢霁尘虚弱之时,在他回魔域的路上截杀他。

这样,他才能在修真界扬名,也会是下一届的青云宗宗主人选。

戚铭以为,在接连对战几位渡劫期的宗主之后,在一场场的战斗之后,谢霁尘的修为和法力必定有所下降,而这便是杀他的好时机。

他如今已是大乘修为,虽听说这魔头的修为已经渡劫,但在这轮番消耗之下,他未必没有机会。

更何况,他集结如此之多的修士,就算不能杀谢霁尘,也必定能重伤他。

但戚铭不知道的是,在接对战之后,谢霁尘的修为非但没有任何损耗,反而还越来越强。

强到了一种他无法想象,也根本无法对抗的地步。

这是一种绝对的实力碾杀。

戚铭对此一无所知,甚至知道此刻,他还在为自己的大乘修为洋洋得意,并开始盘算以后。

只要这个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能一直运行下去,他便能进阶到渡劫修为,到那时,不管是青云宗宗主之位,还是谢霁尘的人头,又或是师姐……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戚铭非常的激动,额头青筋都在一抽一抽的,但站在他侧后方的楚钰却眉头紧锁,显然极其不安和担忧。

“想杀本尊?”在萧飒的黑水河畔,风吹得谢霁尘黑衣鼓动,他动了下脖子,缓缓勾唇笑了。

这笑极其的森寒,更是透着一股浓重的蔑视意味。

戚铭一双桃花眼瞬间阴狠,刻骨的嫉恨充斥着他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一直便压着他,比他强,比他天分高,比他修为高……

如今他已经是堕入魔道,成了为正道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为什么,他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只……他随时都可捏死的蚂蚁。

“谢-霁-尘!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戚铭便要替天行道!”

戚铭牙都要咬碎了,愤恨而语,准备发号施令进攻。

谢霁尘敛了笑,道:“死。”

话落,一道黑气犹如实质,穿破一切呼啸而去,不过一瞬,便直接穿破了戚铭咽喉。

“呃,啊——”

鲜血爆开,戚铭死死捂着脖子,却无济于事。

鲜血一口口涌出,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也能感受到生命在快速的消失。

这种没有立刻死去的凌迟感更像是天罚。

他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他。

自始至终,他都没赢过一次。

师姐,师姐……

师姐还会喜欢他吗……

“不甘心,我不甘心……”

戚铭那双以往看着楚钰时总是潋滟含情的桃花眼爆裂突出,可怖而狰狞,直至最后断气死亡时,他都没闭上他的眼睛。

也没看到楚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楚钰都未曾反应过来时,戚铭便被谢霁尘杀了。

然后谢霁尘再隔空用手一划,戚铭的头颅便被割了下来,到了他手里。

眼睛还在死死睁着。

谢霁尘将他眼睛给剜了。

楚钰开始大叫。

“啊——!戚铭!!!”

谢霁尘朝后做了个手势,魔族便冲了过去厮杀。

这场结束的很快,很多宗门修士见修为差距过大,刚才更是见识到谢霁尘修为的恐怖之处后,很快便投降了。

而顽固对抗者,皆被谢霁尘下令,杀了个干净。

黑水河都快成了血河。

楚钰持剑朝谢霁尘攻来。

谢霁尘单手,仅以两指便夹住了她的剑,楚钰大惊。

“杀了你,小师妹会伤心。”

下一刻,剑便碎成两截,一道罡风而去,楚钰重重摔砸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谢霁尘冷声:“但你次次都未选她,实在该死。”

楚钰蓦地愣住。

待谢霁尘离去之后,她看着戚铭的无头尸体,放声大哭。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她明明清楚,戚铭心术不正,迟早都会死的,谢霁尘绝对不会放过他。

其实戚铭做的事情,她全都知道,全都……知道。

她知道戚铭一直针对小师妹,三番两次地差点置小师妹于死地,知道,那次虞宁被魔物围攻差点死去,也是因为戚铭。

也知道,那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是戚铭在负责运转,他亦是抽取凡人生机用于修炼。

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想面对,全都当作不知道而已。

因为她不想失去戚铭。

因为喜欢也好,是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的亲情也罢,总归,她内心深处是不想失去戚铭的。

但如今,戚铭没有了。

小师妹也没有了。

是她错了。

大错特错。

她纵容他,也是帮凶。

她也失去了小师妹。

——

这天,虞宁在睡觉,忽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她鼻间,还有那阵阵被掩盖在血腥味之下的……桃花香。

是师兄!

虞宁一下惊醒坐起,借着灯光一看,发现真是谢霁尘!

只是,她还来不及欣喜,来不及喊他师兄,便看到了一个双眼被剜的人头。

虞宁:“!!!!”

虞宁简直是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什么迷糊的睡意都没了,脑子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是戚铭!

是戚铭的头啊!

还被挖了眼睛?

那师姐呢?!

虞宁还在被戚铭的头震惊时,耳边忽然传来谢霁尘的声音。

“我杀了他。”

她抬头,能清楚地看到师兄眼里的兴奋,狂喜,那双狭长的眼睛在暗色里闪烁着一明一灭的光。

“他终于死了……”

“师兄好开心……”

“小师妹,你,开心吗?”谢霁尘问她。

第47章 第47章“想到快疯了……”……

这画面简直是惊悚。

就算是谢霁尘,就算是师兄问她,这画面也惊悚!

师兄站在她床边,提着戚铭被剜了双眼的,还在往下流血的头跟她说他好开心。

还兴奋地问她,开心吗……

虞宁愣住了许久,看着谢霁尘沾血的那张脸许久。

月色般的脸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上面沾染了星星点点血迹,更显得他艳丽,俊美,又有着一种阴沉的,诡异的恐怖。

真的是男鬼具象化了。

就差头发没往下滴水了。

可能是把这人头看习惯了,心里的惊悚和恐惧慢慢消下去,虞宁尝试着喊了他

一声:“师兄?”

“你不开心吗?”谢霁尘的语气明显缓和,也明显低沉了下来,那双漆黑眼瞳里闪着的光一下便暗了,看着她时,带着疲惫的幽怨。

一副极其低迷,马上便要干枯的样子。

虞宁赶紧安抚他:“不是!”

谢霁尘又抬了眼,一双眼睛亮起如黑曜石。

师兄还是很好哄的!

“开心。”虞宁很真诚的说,特别真诚。

她这开心的确是发自肺腑,戚铭这个狗男主三番五次想杀她,次次看到她都跟发神经一样,那眼神里满是厌恶,简直是恨不得当场就砍下她脑袋。

且,那次戚铭打掉她的长剑,让她被魔物围攻,啃咬,虽然那咬痕莫名其妙消失了,但最后她的确是因为他戚铭而身染魔毒,还是师兄换血才救了她……

戚铭死了,她的确很开心,喜闻乐见。

只是……师姐呢?

她想戚铭死,但一直都希望师姐好好的……

她犹记得之前师兄说过,他也要杀师姐。

谢霁尘当真杀了师姐吗……

虞宁明白谢霁尘已经彻底入魔了,心性恐被魔气侵染,但又实在担心楚钰,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开口直接问:

“但是,师姐呢?”

“师兄忍不住想杀她。”

说完这句话,谢霁尘眉心蓦地现出黑气,转瞬又被压下。

他的声音散在暗色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寒,甚至细细听去,还能听到一丝诡异的委屈。

虞宁一口气吊起:“?”

“我怕你怪我,怕你伤心,让她走了。”

这一口气又松了。

幸好幸好……

戚铭死了,师姐活了。

也算是改变了师姐的结局,后面不会有原文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囚禁和虐待了。

师姐可以继续追寻她的大道了。

师姐要是恨她……就恨她吧。

她为师姐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虽然,这可能不是她想要的。

但就算师兄不杀,她也一定要杀死戚铭。

戚铭无论如何都得死。

谢霁尘还站在她床头,没有走,却也没有再靠近她。

他看上去似乎……很疲惫。

脸色苍白,高束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散落侧脸,和平日里冷血嗜杀的魔尊简直是两个样子。

虞宁看着很难受,心又生出细细密密的疼来。

师兄好像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

“师兄受伤了吗?”虞宁看着谢霁尘一身染血的样子,仰着头,很是担心地问。

不知是这句话是戳中了谢霁尘哪里,他忽然掀起长睫,漆黑的眼瞳比之前更亮了。

连虞宁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说的不对。

她伸出手拉住了他,拉着他在床榻边坐下。

谢霁尘有些痴痴的,脑子里混沌一片,他任由她拉着,甚至忘了自己为何会来这里,手一松,砰的一声,他手里的头颅便掉落在地。

“可以告诉我吗?师兄。”两人挨着,虞宁的声音即便放得很轻,但还是清晰地落在了谢霁尘耳边,温柔又折磨地往他耳朵,往他血液里钻。

谢霁尘头疼欲裂,屠杀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甚至最后闪过他眼前的是虞宁。

小师妹也一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

谢霁尘双目忽然赤红,血色不断蔓延,简直像是要从他眼睛里淌出血来。

幸得屋内只亮着一盏琉璃灯,谢霁尘低着头,虞宁并未看到。

“没有。”他回答了她。

“没有受伤。”他强调了一遍。

“但是,小师妹,师兄……”

谢霁尘的头低得很下,高马尾顺着一侧垂下,现出他白得泛光的一截后颈,他的背弓着,成了将要弯折的弧度。

他停了很久,才接着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甚至还透着从来不会在他身上看到的局促。

“师兄杀了,很多人。”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透出小心翼翼的意味,似是怕她生气。

说完也没有看她,不敢看她。

虞宁倒是一愣,旋即道:“嗯,我知道啊。”

“很多。”魔气开始在谢霁尘体内冲撞,谢霁尘双手握拳,放在膝盖,强调说。

虞宁不解点头,仍是道:“嗯,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谢霁尘双手摊开,笑了起来,“小师妹,你不知道你的师兄有多恐怖,又有多可怕!你知道那些人都用什么眼神看我吗?”

“你知道他们有多怕我吗?”

“仿佛我是这天底下最狰狞,最丑陋的怪物。”

“不过……”谢霁尘摊开的手又握起,指节咔咔作响,青筋也暴起。

“他们说的也没错。”

谢霁尘仿佛陷入了梦呓之中,虞宁从床榻上一点点地挪过去,直到挪到他怀里,直到从他怀里忽然钻出,纤白手臂勾着他脖子,弯着眼睛笑,非常认真地告诉他:

“没有,师兄很好,也很好看。”

谢霁尘怔住,在暗色里,两人目光交融相缠,空气一点点地变粘稠时,男人忽又别过脸,耳廓处连带着至脖子,皆是染了红晕。

“我身上,很脏,小师妹。”他低声,又轻声,“血会沾到你身上。”

“我不怕,也不在乎。”少女嘻嘻笑着,一双眼睛清澈得什么都看不到,看过去没心没肺极了。

但没心没肺的虞宁在笑完后,又紧抿着唇,垂下手,她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很小声地说了句:“师兄,对不起。”

谢霁尘蓦地愣住了,他抬起她的脸,鼻尖轻碰她鼻尖,疑惑又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透着哑,唇齿间的热息落在少女唇瓣,使得那片桃花更加娇艳。

虞宁又把自己缩紧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细细听去还带着几分呜咽。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娘亲也不会被……”说到后面,少女抓着他衣襟,埋在他怀里竟是哭了起来,“师兄这段时间一直不见我,是不是在怪我……”

“对不起,师兄,”

“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对不起……”

她一直在责怪自己。

怀里的人儿在发着颤哭,少女细细的哭声萦绕耳边,谢霁尘只觉得脑袋都被劈成了两半,心亦是。

“师兄没有怪你。”

谢霁尘哑着声音说,一只穿过少女腿弯,将她横抱在自己腿上,一只手将她粘在脸颊的发丝拂到耳后,轻轻拭去她眼泪。

“师兄怎么可能怪你……”

“况且,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不敢见你,是因为……我杀了太多的人……”

男人冰冷的唇落在少女泛红眼角,舔了舔她的眼泪。

于是,他的唇逐渐有了温度。

这温度在一次次触碰少女的皮肤,一点点地舔舐她的眼泪里,变得烧灼而滚烫。

虞宁止不住地发着颤,身体还隐隐哆嗦着,眼尾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不一会,一双杏眼便湿漉漉也雾蒙蒙的,她紧紧抓着他衣襟不放,好似一放开,师兄便会消失一般。

这段日子,她

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了。

她总是看不到师兄,只能闻到那桃花香,梦一醒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次的,还是梦吗?

她已经分不清了。

男人温热而隐秘的呼吸自眼尾,眼皮而下,虞宁薄薄的眼皮微颤,继而又微红,她抓着他衣襟的手越发用了力,意识开始昏沉,当真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境了。

“今日,我原本也不该来,我杀了太多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魔气也重,我不应该靠近你。”

“我不应该靠近你的,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

“师兄不配……”

“师兄不配啊……”

魔气和杀戮给他力量,也让他深受折磨。

不用天道审判他,谢霁尘自己给自己下了审判。

谢霁尘抱紧着怀里的小师妹,薄唇在她的唇之上,流连。

少女的唇便越发的红。

“世人都说我是邪魔歪道,正道之人说我满身罪孽,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他们也的确说的没错,我杀人太多,的确……”

谢霁尘似是笑了:“罪孽满身,人人得而诛之。”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声消弭于唇齿,成了爱欲难消的嘶哑。

“但我很想你……”

这句话混着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虞宁整个人都被烧灼着。

谢霁尘薄唇一张一合,轻轻蹭着她耳朵,齿又似有若无地剐过,一遍遍地呢喃着:

“师兄太想你了……”

“想到受不了了……”

“想到快疯了……”

“便只好来找你……”

“小师妹,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他的唇落在她唇上,颤抖地触碰着,轻轻地触碰着,却始终没有深入,也不敢用力,仿佛面前的少女是他一触即碎的梦。

他怕弄脏她。

怕他的罪孽会沾染她。

“我也很想师兄……”听到谢霁尘的话,虞宁哽咽着嗯了一声,即便她意识昏沉,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呜呜咽咽的,细细的,像小动物在鸣泣。

“我以为师兄在怪我,再也不想见我了。”

“怎么可能呢……”

他是她如此珍视之人。

“宁宁,你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你之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也宁愿你不知道。”

“破蚀剑已经认你为主,它危急之时会护你安全,后面幻出剑灵,亦能陪伴你左右。”

“魔域众人命魂皆在你这里,我亦早已吩咐过四大长老,让他们辅佐你,小师妹,你不用怕,也不用心软,破蚀剑里有我寄存的灵力,你如今距离进阶不过一步之遥,以你的天资,后面再静心修炼,定有渡劫飞升的一日。”

谢霁尘轻声说着,这些话语全都落在了两人双唇的厮磨里。

他分明未像以往那般激烈地,狂暴地亲她,少女的唇却红艳更甚,似是要滴出血来。

在虞宁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停了下来,只看着不停喘气的她,温柔笑着:

“师兄希望你……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这些日子原本便是我强求而来,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魔域。”

“是师兄对不起你。”

谢霁尘的话声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嘶哑,尽管虞宁的意识昏昏沉沉么,听着这些话,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么像交代后事一样啊!

“师兄,你……”

虞宁的身子软绵绵的,她刚想问,谢霁尘便抬手,轻点她眉心。

最后,如以往每一次一样,一道温暖的法力自虞宁额心流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舒服的潮流包裹她全身,很快,睡意袭来,她当真要做梦了。

“睡一觉吧,小师妹。”

“睡醒就好了。”

每次,他都是同她说着这句话。

睡醒就好了。

的确,次次都是睡醒就好了。

他会做好所有的事,这次亦是。

他杀了太多的人,日夜都陷在血海之中,谢霁尘预感到,最后的天罚已经不远了。

许是在他屠了青云宗,杀了道巳之后,血腥和罪孽便会吞噬他,天罚降下。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的是,他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也不会让她沾染上他的一点罪孽。

小师妹就是小师妹。

小师妹就该活着。

就该开开心心地活着。

就该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而他谢霁尘呢?

该死。

第48章 第48章师兄要怎么办呢。

天衍宗,开阳宗接连被灭,被屠杀得不剩一人,血腥气漫天,血肉横飞,几千年的修仙宗门一朝被屠,无异于人间地狱。

谢霁尘率领魔族接连攻陷修仙宗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他未被魔气吞噬心性,又从屠杀中获得力量,融合恶魂,修为在不断的进阶。

就连戚铭率领的宗门各派都被他灭了个干净,而戚铭更是被他隔空割了头,震慑了整个修仙界。

关于谢霁尘,灭世的预言似乎在一点点的应验。

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大魔头。

天道规则也忌惮他,为了万无一失,维持天道平衡,接受了虞宁换命魂的提议。

青云宗苍华殿内,早已没了以往茶香飘然的闲适景象,里面昏暗深重,冰冷幽寂,似乎将一切光亮都隔绝在外,实在是不像一个正统修仙宗门的大殿。

那个一向以仙风道骨,儒雅随和示于人前的宗主似乎彻底失了风范,他整个人都陷在了屋内重重的阴影之中,尽管容颜保住,似乎没有衰老迹象,但那双眼睛凹陷深重,充血通红,尽显朽迈之态。

当年之事,还存活之人,只剩了他。

只剩了他。

那个逆子,当真敢弑父不成?

他可是他父亲。

他可是他爹!

“启禀宗主!戚铭所集结的讨伐魔头的宗门各派尽数被灭,他……他亦是被魔头灭杀。”

“剩下的宗门都要脱离我们青云宗,不再参与剿灭魔头之事,也不再设生机法阵,生机法阵多个支脉撤离,效果已大不如前……”

“宗门内已有传言,说此事是因为抽取凡人生机而降下的天谴,宗主,不然这个法阵先……”

有长老禀报情况,道巳青筋狂跳,背在身后的手握得骨节作响。

“蠢货!当真是蠢货!”

道巳狂怒,温和面具被撕碎,此时身上的暴戾之气比之邪魔竟也差不了多少。

清静峰长老冷汗直流,留下也不是,退也不是。

道巳平静下来,多少还记着自己青云宗宗主的身份,挥挥手让清静峰长老退下。

“你且退下,生机法阵继续运行,支脉被砍,那就加强主脉法阵法力!扩大法阵地界!”

清静峰长老一脸为难的样子,沉默片刻后开了口:“宗主,凡间地界大量凡人死去,这法阵我看还是停……”

“凡人,我们守护他们的太平太久了,也是时候回报一点给我们了……”道巳蓦地打断他的话,转过身,一副言笑晏晏的姿态,但今时今日,这副笑容不再让人如沐春风,只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胜算剿灭那魔头,守卫正道,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人丧命啊。”

“凡人如此,也是为了大道牺牲……”

“这是他们的荣幸。”

清静峰长老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他便作壁上观。

青云宗不归他管,他一打不过道巳,二打不过那魔头,只能自保了。

清静峰长老便不再说什么,禀报完后,行礼退下了。

大殿便只剩道巳一人。

“青儿啊,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竟然是要弑父!”

“你肯定很高兴吧哈哈哈哈!”

道巳开始放声大笑,躺到在地,一身青衣道袍已然凌乱。

大殿空空荡荡,殿外夜色降临,便显得殿内越发阴暗。

道巳凹陷空洞的眼睛盯着无尽虚空,忽然,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浮现眼前。

美艳不可方物。

胸口插着一柄长剑,血不停地往下流。

流到剑柄,亦流到他手心。

他满手的血,听到她和他说:

“夫君,我好疼——”

“夫君,我好疼啊——”

“夫君,你为什

么要杀我——”

“夫君,你不爱我了吗——”

“好疼啊——”

“我恨你!”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道巳眼球胀出,似乎要爆开一般,他躺在地上,胸膛不停起伏,张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身穿嫁衣女子在他面前晃过,但转瞬却又消失在黑里。

道巳猛地从地上站起,张开双臂,对着黑暗嘶喊:“青儿,我知道你在这里!”

“恨我又如何?”

“哈哈哈,你恨我又如何!”

“你以为我道巳后悔过?”

“不!我告诉你!我从未有过悔意!”

“做了便是做了!我没错!”

“为了追寻大道!为了飞升,我从未后悔!”

“休要乱我道心!”

他的嘶吼在空旷大殿不住回响,随即,一道道法力打出去,砰砰几声巨响,除了墙壁上几个大洞,什么都没有。

当灰尘散去,道巳看着墙壁上的几个大洞,蓦地怔住。

他如今的确已有疯魔之兆,无情意境已有崩塌之势。

他在这条路上走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

从他一剑刺穿他妻子那刻起,从他杀妻的那刻起,他便只能以无情之道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杀妻杀师都可以,为什么杀子不可以?

他们皆是他道巳在无情大道上要斩碎的因果。

他当初留下那个孽子,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妖丹,更是为了他无情意境的大圆满。

杀师杀妻杀子,待他将要突破大圆满期时,斩断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因果和父子情,师徒情,方能真正无情。

只要他做到,只要他突破了无情意境的大圆满期,飞升便是指日可待。

但如今,这逆子倒反天罡,竟是反过来要弑父,

“哈哈哈哈哈——”

“好!”

道巳的无情意境的确摇摇欲坠,他彻底疯魔了一般,对着黑暗大喊:

“既然你们皆想破我道心,那我便叫你们看看,何为真正无情之道!”

道巳原地打坐,双手快速结印,指间流转着电流般滋滋作响的能量,而下一刻,平地升起一个金色法阵,法阵上方符文流转。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忘我忘心,唯道独尊!”

咒语念下,道巳的魂魄抽离开来,流转的符文皆是密密麻麻的缠到了他的一魂之上

而后,金光大盛,他猛地睁开眼,魂被锁在了阵法之中,瞬间,金光大盛,四周涌动着极其强烈的冲击波,宫殿坍塌,湮灭成灰。

他献祭了自己的一魂,以损失寿命为代价,无情之意境又上了一个台阶。

的确,自私如他,他这般爱己的人,若能献祭自己,也当真是无情至极,无情境界的确可以进阶。

也正是因为他是一个自私至极的人,以前才只在别人身上证无情之道。

若再杀子,定能圆满,成就无情之道。

——

同以往很多次那般,当谢霁尘微凉的指尖轻触眉心时,虞宁安稳地睡了过去。

也同以往那般,她浑身都被一股温暖的潮流包裹着,睡得很舒服,也睡得很沉,完全沉在了这一美梦里。

直到在这一睡梦里,她听到了一道极其温柔,又很轻微的声音。

“孩子……”

“孩子……”

睡梦里,她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唤她孩子……

那声音好温柔……

“孩子,我要走了……”

有人在和她说话吗?

顺着这声音的牵引,虞宁从谢霁尘给予她的梦境里醒了过来。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寝殿内亮起了一道明亮的光。

虞宁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起身看去,发现竟是那养魂珠亮了起来!

虞宁:“!!!”

虞宁眼睛睁大,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的确是那养魂珠在亮,且,在璀璨的光亮中间,虞宁看见了一位女子。

一身素衣白纱,长发仅以木簪簪住,顺着一侧肩膀垂下,再无任何妆饰,因为是魂魄形态,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游魂状态,但尽管如此,她的容貌亦是极其的漂亮艳丽,一身素淡都不能掩去。

她容貌极盛,到了逼人的的程度,这种容貌极易生出迫人之感,谢霁尘亦是如此,但此时此刻,她看虞宁的神情却非常的温柔,充满着爱意,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娘亲对孩子的关爱,再细看,虞宁便发觉,她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和师兄好像!

这是……师兄的娘亲!

“孩子,谢谢你……”

“我叫云青,是小团儿的娘亲。”

“谢谢你用灵力温养我们的残魂。”

“你的灵力很温暖,也很清澈,所以,我们这些残魂才得以存活,慢慢齐聚完整魂魄。”

“不不不,不是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虞宁被她谢的脸都红了,她很不好意思,连忙挥手否认,“是师兄,之前一直是师兄在用灵力滋养这颗养魂珠,我只是这些日子尽自己所能罢了。”

“小团儿……”女子的神情忽然悲伤起来,她呢喃着小团儿,后从空中飘到虞宁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叹息说,“我的魂魄许是不久便会完整,要转生了,可能等不到小团儿回来了。”

小团儿,原来……师兄的小名叫小团儿?……

好可爱的小名啊!

虞宁被这名字可爱到了,呆了一下,便听到她又说:“我识人不清,被人利用犯下大错,我对那个人恨极怨极,因着这恨,我的一缕残魂才留了下来,并未散去。”

“道巳利用我的血打开了罗浮之门,对我族人进行了一场屠杀,杀完后又挖我们妖丹,抽我们的骨,放我们的血用于修炼进阶,甚至他……”

一提到这,云青的整个魂魄便开始不停颤抖,声音也陡然变大,带着颤音:“他挖我妖丹,抽我骨,喝我血,最后还丧心病狂地扒了我的皮,他用法力保存,做成了一具像极了真人的皮囊,穿上嫁衣和他成亲。”

“真是可笑!”

“我恨极了他,但小团儿……实在是太好了。”说到小团儿,云青的情绪又逐渐平和下来,“小团儿太好太懂事了,可他偏偏就是我的孩子,还有着我们妖兽的血脉,和那人的血……”

“是我犯下大错,但我实在不愿小团儿来承担这些后果,也不该是他来承担。”

“他一直过的都很苦,很孤独,小时候我便离开了他,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个人,直到你的出现……”

“谢谢你陪着小团儿,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会这么开心。”

虞宁听着听着,本来也是愤怒至极,恨不得立马便杀了那个变态的狗宗主,但听到后面那些话,她又忽然有些脸热。

和她待在一起,师兄真的这么开心吗……

“道巳无情道意境恐将大成,此人心狠手辣,为了修道不择手段,一直都想夺小团儿成年后的妖丹用来修炼,又想用小团儿来进阶他的无情意境,只是……”

云青笑了起来,停顿片刻道:“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无情意境怎么都圆满不了了。”

虞宁正疑惑想问,便看见云青手心出现了一缕细长的,白色的游魂状的东西。

“他的情丝,在我这里。”

虞宁:“!!!”

“情丝?”虞宁脑子飞速旋转,“他修无情道,如今正在冲击大圆满的关键期,如果把情丝注入到他体内……”

虞宁眼睛一亮:“那他这无情道便会彻底崩塌!说不定他的道心还会受其毁损!”

“他怕是怎么都想不到,他剥离的情丝会在我这里。”

云青还是笑,俯下身又摸了摸她的头,看她的眼神当真在看自己小孩一般,柔和而充满母亲独有的爱意,但又含着一股悲伤。

“道巳于我是血海深仇,但我并不想小团儿背负

着这样的血恨而活,不然,我也不会从未跟他说过身世,只是道巳执意要用小团儿来证道,小团儿必须杀了他。”

话落,这缕情丝飘落到了虞宁手心,云青说道:“孩子,帮我把这缕情丝给小团儿,好吗?”

虞宁握着手心的这缕情丝,有些疑惑看着她。

只见云青神情似有不忍地转过身:“我,我许是魂魄马上便会完整,要转生了,等不到小团儿了。”

“身为他的娘亲,我很惭愧,明知道巳有所图谋,却还是把他生了下来,生了也没好好养他,几岁的时候,小团儿就一直跟着我在外面漂泊,吃不饱穿不暖,总是被人欺负,我本意是想让他在凡间生活,远离修仙宗门,没想到后面还是被道巳……”

“是我对不起小团儿……”

云青话声似有哽咽,随即,她的魂魄便又飘浮起来,似是要重新归于养魂珠。

虞宁下意识脱口而出,大声道:“不,不是你!”

“他从来没有怪你!他恨的只有道巳!”

云青停住了动作。

虞宁双手合十,简直都要急出眼泪了:“你可以去看看师兄吗?”

“可不可以去看他一面?求求你了”

“他……很想娘亲。”

虞宁想,以后她没了,他娘亲也没了,师兄在这世上当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师兄要怎么办呢。

第49章 第49章照亮了他肮脏而黑暗的心……

师兄要怎么办呢。

师兄会怎么办呢……

虞宁总是忍不住地会去想这些问题。

以前,她总是难以理解,也不敢承受谢霁尘身上倾泄而来的感情和欲望,这些都太过庞大,太过汹涌剧烈了,像深渊也像巨浪,她每次接触到都会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甚至是灵魂都要被吞噬,被卷挟着吃下。

太可怕了。

她以为的谢霁尘不是这样的。

他在她眼里,谢霁尘永远都会是那个清冷高洁,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一身白衣,形容昳丽而俊美,他一尘不染,一心修炼,早晚都要飞升,他是明月白雪,是高洁到不能亵渎的存在。

看书的时候,她亦是如此觉得。

可如今,他那一身白衣成了黑衣,灵力成了魔气,仙君成了魔尊,还被天道规则视为灭世者,要降下天罚消灭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要给他一个这样的身世,给他无法摆脱的血恨,无法舍弃的血脉,师兄那几百年,究竟是靠着什么活下去的呢。

虞宁不知道这一切有她多少的原因,但她的确介入了谢霁尘的因果,并成了他每次入魔的推动者。

无情道,魔毒,换血,她每一次的离开和舍弃,都在推动他走向那个入魔的深渊。

且,她总觉得,师兄定然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她。

为什么她很多次明明受了伤,却没有伤口,也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真的是她看错了,是她精神恍惚吗?

但那次魔毒,她明明被魔物咬伤中了魔毒,为什么……她还是没有看到伤口,也没有疼痛。

可魔毒却真真切切地进了她身体,她的确感染上了魔毒……

为什么呢……

虞宁怎么都想不明白,她隐隐觉得这或许与师兄有关。

师兄总是什么都不说呢。

她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谢霁尘当真妥妥是高岭之花,不能亵渎的清冷大师兄,直到后面师兄搞起了囚禁,又抱着她哭时,直到她一点点地感受到师兄对她的爱和欲,直到后面师兄几次……舍命救她,虞宁才慢慢知道,她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虞宁想,她虞宁虽然咸鱼,但也不是个很坏的咸鱼。

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完谢霁尘之后,享受了师兄给她换的血,换的命,增长的修为后,便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离开。

她做不到。

欠他的,她都还给他好了。

让师兄见下他的娘亲,改变他的结局,让他在复仇之后可以摆脱这一切,摆脱折磨和罪孽,好好的修炼,飞升大道。

这是她给谢霁尘的完满结局。

多好。

但她和师兄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

“师兄他……很孤独,几百年来都是一个人,他很想他的娘亲。”虞宁思索了很久,接着说了下去,她浓密而卷翘的长睫垂下,在白皙的眼睑处投下了一片阴影,声音听去有些哑。

小姑娘看去有些伤心。

此时此刻也的确如此。

虞宁心头很堵,眼前不断闪过谢霁尘受伤的样子,吐血的样子,抱着她哭的样子,一双疲惫的眼睛无力看着她的样子。

师兄实在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因为她几次都差点没命。

想到这,虞宁更伤心了。

师兄也太惨了!

为什么书里书外都这么惨。

娘亲很小便离开了他,从小就是一个人,亲爹把他当证道工具,把他当修炼工具,妖丹容器外加宗门打手,就是没把他当儿子,还灭了他全族,将他母亲做成皮囊,最后又在他面前将这皮囊毁了……

难怪师兄有时候看着她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脆弱,一双清冷凤眸轻轻地眨着,似山岚雾霭,就这么看着她的时候,虞宁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就像那些被美人迷惑的昏君,什么都不记得,光顾着心疼师兄了。

对世人眼里这个大魔头奇奇怪怪的心疼又占据了虞宁的心。

一想到谢霁尘的惨状,虞宁不自觉蹙起眉,她顶着一双沁水的,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云青:“就算是和师兄告别,可以吗?他被困在这血恨里太久了,也该解脱了。”

云青许久都未说话,透明的魂魄飘荡着。

虞宁见她似乎还有犹豫,便问:“你是担心师兄会怪你吗?我敢保证,师兄绝不会的,他一直都记着你的血海深仇,他很想你这个娘亲,又怎么会怪你……”

“不,小团儿是个很好的孩子。”云青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很苍白的笑,“是我觉得愧疚,我没脸见小团儿……”

“作为他的娘亲,我对不起他,因为我,他受了太多的苦,如今又被逼到这种境地……”道巳扒下的皮上面有她的一缕残魂,云青作为一缕残魂游离在道巳所在的苍华殿,她原本并没有意识,只能偶尔感知到她孩子的存在,直到谢霁尘结出夔杌妖丹,凭借着妖丹之间的感应,她这缕残魂才苏醒过来。

后来,她的小团儿发现了她,双目通红地朝着她那张人皮跪下,发誓要诛杀道巳,并将她的这缕残魂带走,留在了养魂珠里面。

养魂珠里面都是那孩子收集的,她族人的残魂……

是她被道巳所惑,犯下弥天大错,导致全族被屠,如今这般血海深仇却压在了她的小团儿身上。

她只养他到了人类的五岁,妖族三百年才堪堪成年,她却只养了他五年。

那五年亦是到处奔逃,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负……

当年,又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到这人世来受罪。

前尘往事皆是血债,云青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意之时,虞宁愤怒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不是因为你!”虞宁攥紧手,一双眼睛映着养魂珠温润的光,显得异常的明亮,她很认真地强调,“你也是受害者啊,该死的是那借证道之名行残害一事的人。”

“所谓的大道根本就不是那样。”

虞宁的正义感忽然就被激起,想到那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宗主,虞宁简直脑子里都要起火了,恨不得马上去杀了他。

这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他们喊师兄大魔头做什么?

真正的大魔头是正道第一宗门的宗主。

“而且,带着愧疚去转生,黄泉路奈何桥,怕是也过不了。”虞宁见云青被她有点说动了,又狠狠地骂

了那个狗宗主几句,接着说,“前尘往事至此终了,师兄一定会了结这段血仇,你见他最后一面,是了结这段母子情,也是了结师兄的执念,让他也能放下这些血恨,重新修道。”

能打动一个母亲柔软内心的,终究还是孩子。

云青听到后面柔和地笑了,随即说:”谢谢你,小姑娘,”

突然被感谢,虞宁都有点愣住了,随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笑起来也和师兄好像啊。

虽然她好像很少见师兄笑。

“那你待在养魂珠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而且,这养魂珠里的魂魄都差不多完整了,就算……”

虞宁说到这停了下,她想,就算她死了,没了,养魂珠里的魂魄也都可以去转生。

不用担心的。

师兄也不用担心。

虞宁哼哧哼哧去找储物袋,检查了法器和法宝符篆之后,将那缕情丝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后又将养魂珠收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找师兄!”

——

只是,虞宁却找不到谢霁尘了。

谢霁尘并未消去她的记忆,夜里谢霁尘提着戚铭的头站在她床边的画面太过惊悚,她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师兄又走了吗?

难道……

她去魔域主殿,魔族的四大长老正在那里处理事宜,她一问,他们皆说不知道魔尊大人去了哪里,魔族昨日回来还在休整,也没出去攻打修仙宗门。

师兄一个人去了?

虞宁迅速去魔域通道处,却发现,这魔域通道被封了!

以前她分明能自由来去的,但如今她站在连通人魔两界的黑水河畔之前,竟是往前不能进半步。

黑水河因河水是黑色而得名,又因为河中常年飘满了骷髅,又被称为骷髅河,以往,她只要站在黑水河前,这条黑水河会自动分出通道来。

可此时此刻,在魔域的夜色之中,这条黑水河毫无动静,甚至当她想要再往前时,有一道水纹般的结界挡在了她面前。

她过不去。

明显就是师兄设下的结界……

虞宁被气得头顶呆毛都立了起来。

师兄想做什么?

师兄怎么总喜欢一个人偷偷搞事情啊!

“小破蚀!”

一道剑气呼啸而至,连带着风都生出了寒意。

破蚀剑现在可黏她了,一被虞宁召唤就来了,围着她不停地转圈圈,跑到她前面又跑到她后面,像是在和她玩捉迷藏一样。

虞宁想,她现在突破渡劫还差点,师兄说破蚀剑里寄存了灵力,她今日便来一试。

若成了,她也能顺势用破蚀剑斩开这道结界。

谢霁尘这段日子一直在教她破蚀剑法,虞宁虽然是咸鱼本性,天天都想睡大觉,但因为有谢霁尘监督,或威逼或利诱,她每日都足足练了有八个小时!

虞宁感觉自己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

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破蚀剑转了两圈便不闹了,横在虞宁眼前,虞宁抬手握住的瞬间,雪亮剑光映亮她的眼,她那双向来温软带笑的杏眼一瞬漫上萧杀之意。

因为这破蚀剑主杀伐,就算被谢霁尘收服,相继认谢霁尘和虞宁为主后,杀戾之气也无法消去,成为了剑身的一部分,因而,虞宁握住这破蚀剑,虽不至于被其控制心性,但也难以避免地染上了杀伐戾气。

以前她性子温吞咸鱼,爱笑又犯懒,即便生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也难以让别人觉得她的美具有攻击性,而此刻红衣烈烈明艳,束发的发带在剑风里飞扬,眉眼间的这些萧杀戾气使得少女的美更加明艳与突出。

虞宁并指划过剑身,剑身发出月色般的光芒,果然,下一刻便有巨大的,汹涌的灵力自剑锋溢出,然后尽数融入她身体。

一瞬之间,虞宁体内灵力暴涨,她的灵府,她的灵脉全都被这滔天的灵力充斥,被拓宽。

虞宁不禁想,师兄真的只寄存了“一些”灵力吗!

她在魔域的这段日子一直在修炼,如谢霁尘所说,距离渡劫的确是一步之遥,因而此时此刻,当巨大的,滔天的灵力涌入她体内时,随着一道道的灵脉被拓宽,被打通,虞宁的筋骨和灵脉都被重塑成适宜进阶的存在,再加上她体内原本便有谢霁尘夔杌妖兽之血,因而,在虞宁将破蚀剑内的灵力引入她体内的下一刻,虞宁便感觉她的金丹又进化了。

一股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力量蕴藏在金丹之中,她可以随意使用,她的灵识更敏锐,灵脉更宽,吸入的灵力也就越多,灵力修炼又可转换为修为法力,而这些,最后都会以力量的方式呈现。

不管是剑气的力量,丹药法阵的效力,甚至是法宝发挥出的效力,较之从前都有极大的提升。

且,虞宁当真感受到了修为对人体带来的变化,她感觉她的筋骨和血脉都在保持不断的重塑,一次又一次的在变强……

这便是长生的感觉吗?

但还不待虞宁惊奇,魔域天空传来震破天际的轰隆几声,闪电白光掠过纸之时,渡劫雷劫降下来,直朝她而来。

虞宁抬剑反手挡住,继而猛地挥剑。

霎那,天雷与剑声直接相撞,爆发出了剧烈的炸响,剑光极其刺目,不仅整个魔域都被剑光照亮,就连魔域黑暗的天空都似是要被撕开个口子。

第一道雷劫便被虞宁这么消解了。

但很快,一道道的雷劫接连而下。

身有渡劫修为,源源不断的,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涌出,虞宁打架从来都是有把握就打没把握就逃,她惜命但也不算害怕战斗,此刻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雷劫降下之时也没躲,飞身迎着雷劫而上,其打斗。

红裙翻飞,自地面朝上看,便只见一个极快的身影持剑,与道道雷劫周旋,而很快,这道道雷劫都消弭在了剑气之中

魔域之中的魔族看着,不禁都一副震惊又臣服的样子。

他们感慨,不管是哪位魔域大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啊……

魔族最是慕强,今日看到虞宁进阶渡劫境界,又一人接下雷劫,以前还存有的质疑和不满全都没了。

“恭喜大人!”

“恭喜大人进阶!”

“大人太强了!”

“恭喜大人!”

……

底下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声,虞宁听后深藏功与名。

这一剑,的确很帅。

她不禁想,剑修果然适合耍帅。

要知道她就早点练剑当剑修了。

但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

师兄还等着她去救呢!

且……她有预感,天道规则所要降下的天罚,许是就在这一次。

就在青云宗。

想到这,虞宁拧眉。

她不做逗留,衣裙翻飞间直持剑朝黑水河而去。

破蚀剑的威力会随着主人的修为而增强,虞宁已经进阶渡劫,破蚀剑锋携带破竹之势,刺在结界之上时,果不其然,虞宁听到玻璃碎裂的一般的声音,裂缝自破蚀剑尖之处扩散,直至整个消失。

结界被破了!

虞宁没有耽搁,直接持剑一劈,黑水河水被砍成两半直接断流,分开了一条通道。

虞宁御剑而去。

——

从魔域出来,虞宁御剑飞快,很快便到了青云宗。

到如今,青云宗的防御结界已没有任何意义,早就被谢霁尘打了个稀巴烂,四分五裂。

青云宗的大会广场上聚满了弟子,皆是手持长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他们面容严肃,脸上一派恐惧之色,不停地在吞咽口水,抬着头,目光齐齐看向空中。

在广场上空,是道巳和谢霁尘。

所谓的正道第一大宗和魔域魔尊。

虞宁刚御剑至青云宗,一眼便看到了谢霁尘。

黑衣黑发,身形高劲,凌然立在空中,他高束的发尾被风拂过,随着发丝一起扬起的,还有那鲜红的红色发带。

红黑交织,在风里碰撞分开,却又会交缠在一起。

是她的发带。

他始终都留着。

虞宁弯着眼笑了。

她想,她要和师兄一起战斗。

最后一刻,她要和师兄在一起。

“师兄!”如以往很多次那般,虞宁在风里大喊,大喊他师兄,热烈地朝他挥手,也冲他笑。

“我来了!”

谢霁尘猛地看过去,只见那灼灼桃花一如既往的明艳,充满生机。

在漫天的昏暗中,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唯一的一点光亮。

而这点光亮直到最后一刻,都照亮了他肮脏而黑暗的心。

第50章 第50章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相缠……

黑雾漫天,昏天黑地,一身烈烈红衣的少女御剑而来,剑气呼啸着破开重重黑雾,她停在了世人眼里的魔头身旁。

魔头一身黑衣,颀长高劲,他肤白唇红,极其昳丽,但五官俱是生出凌厉之感,周身杀气环绕,便使得他容貌的昳丽生出了妖邪的恐怖意味。

一看便是浸满杀孽的灭世魔头。

而旁边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灵动明媚,一身流光溢彩的红衣红裙,头上发饰叮当,手腕银铃作响,身上涌动着清澈而强大的灵力,和旁边魔头汹涌的魔气形成了明显对比。

怎么看怎么都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她怎么能那么坦然地站在魔头身旁?还对着他笑?

而且……

底下的青云宗弟子很快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他们青云宗的小师妹虞宁吗!

楚钰也在里面,她亦是一眼便认出了虞宁,又惊又喜。

太好了!小师妹还好好的,好好的……小师妹没死,还进阶了,身上灵力满溢。

还有一股以前从来不会在小师妹身上出现的……无畏无惧的杀伐气。

小师妹变得勇敢了。

如今,她的修为在她之上,会御剑会用剑,再也不是那个喜欢黏着她赖着她,需要她保护的小师妹了。

她该开心的。

但楚钰笑着,眼里却一片模糊,瘦得骨相明显的脸上萦绕着散不去的悲戚和失落。

戚铭没了,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楚钰是个孤儿,戚铭和虞宁便同她的弟弟妹妹一般,她把他们当家人,曾想,他们三人可以一直在青云宗修炼,斩妖除魔,一起飞升。

他们永远都会是她楚钰的家人。

她会一直保护戚铭,保护小师妹。

可是,就连楚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都没留住。

戚铭死了,是她没有教好,一味纵容偏袒,让他走入歧途,而小师妹呢……

她和小师妹怎么成如今这样了。

小师妹定然不会理她了。

楚钰看到虞宁,欣喜又酸涩,甚至还有一种不敢见她的愧疚,一下子愣住了。

而底下弟子认出虞宁后,开始议论纷纷。

“快看!那不是我们的小师妹虞宁吗!不是说她之前被魔头掳走杀掉了吗!怎么现在还好好的站在那魔头那!还对着那魔头笑!”

“对!没有看错,就是那虞宁!原先是清静的弟子!”

“既然是清静峰的弟子,为什么现在和那魔头有说有笑的?”

“之前听说是被魔头掳走了,我还以为早就被杀了,没想到竟是投靠了魔族,与邪魔为伍了!”

“怪不得修为提升了这么多,没想到是投靠了魔族!真是我们正道的耻辱!”

“既然她已经投靠魔族,那便不再是我们青云宗的弟子!杀了她!”

“对!杀了她也是替天行道!”

“他们皆是邪魔歪道,为祸苍生,我们杀了他们是在护卫正道!”

“他们是为祸苍生,那我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又对苍生做了哪些好事?”

楚钰冷不丁打断他们激愤的议论,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那法阵抽取的凡人生机,在场的哪一位没有用来修炼过?”

霎时,沸腾的人群死寂无声。

除了她楚钰,青云宗每一位,每一位弟子,甚至是长老宗主,皆是抽取凡人生机来用以修炼。

修仙者拥有比凡人强大的力量,拥有凡人无法比拟的寿命和身体,凡人太过脆弱,匆匆一生不过几十年,修魔两界之事不涉及凡人,这是几千年以来的规矩,就连魔族都未主动对凡人出手,可如今他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宗门修士……

“我们这些正道宗门设下法阵抽取凡人生机,导致凡人大量死去,你以为我们比那些所谓的邪魔强多少?”楚钰说到这顿住,眉眼压下瞪了他们一眼,警告道:“再敢如此议论小师妹,我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楚钰在他们之中最强,众人知道楚钰与虞宁之间的关系,没有再多嘴。

但是,楚钰的话却像烧红的烙铁,烙印在他们身上。

她掀开了他们虚伪的遮羞布。

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与邪魔无异。

不,比邪魔更甚。

两方在对峙,道巳集结青云宗的所有弟子,和谢霁尘对战。

虞宁及时赶来,一停在谢霁尘身旁时,谢霁尘粘稠又纠缠的目光便落在了虞宁身上。

他看她良久,却只道:“很危险,小师妹。”

对面是万千修士,道巳如今修为不知何几,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已然早就知晓,谢霁尘可以在杀戮和魔气中获得力量,在不断地进阶,且谢霁尘碾压杀了两个渡劫期的宗门宗主,其修为恐怖程度可见一斑,道巳若想胜过,定然会采取行动。

“我知道啊。”但虞宁不以为意,她抬起头看他,纤白的脖颈在暗色呈现出极其优美而脆弱的线条,气势却极足地回他,“所以我才来。”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盎然,似乎丝毫不知道,也不在乎会面临什么样

谢霁尘长睫颤抖着。

他盯着她的笑靥,呼吸渐沉,声音也带着难消的颤音:“虞宁,你不能有事,你知道的……”

在缭绕魔气形成的黑雾里,他此刻盯着她的目光似是也缭绕着黑雾,阴沉,迫人,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绝对不能有事……小师妹,你知道吗?”

谢霁尘身上的魔气越发狂暴了,甚至那一丝丝魔气还发出了尖利的啸叫声。

魔气狂叫,加重,便说明此时此刻他心绪狂暴,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她轻而易举便能刺激到他,不管是因为什么。

虞宁也是想扶额苦笑。

师兄也太应激了吧!

虞宁心里一惊,被谢霁尘那双眼睛更是看得皮都要剐下来一层。

她知道,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师兄,哄骗师兄。

虞宁御剑飞来飞去的,底下青云宗子弟子以为虞宁要率先发起进攻,被她这动作吓得是一惊一乍的,齐齐拔剑。

但虞宁只是无聊御剑玩,她思索了会,然后强装镇定,御剑停在谢霁尘面前,歪着仰头看他,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

“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师兄,我现在可以使剑了!这破蚀剑现在可听我话了,而且那……”

虞宁话声停了一瞬。

她本来是想告诉谢霁尘养魂珠的事情,想和他说他娘亲的事,说他娘亲的魂魄已经完整可以转生了,在她转生之前,他可以见一下她,见见他的娘亲……

但是,虞宁转念一想,道巳还在那处虎视眈眈,她怕她一和师兄说这事,拿出养魂珠,道巳便会发狂毁掉灵魂,像……毁掉那张皮一样。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她想,还是等着一切尘埃落地,灭掉道巳之后再告知师兄,让他与他娘亲相见。

虞宁想了片刻,将话咽了回去,转而道,眉眼还是笑盈盈的,围着谢霁尘御剑转圈圈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技术时,身躯摇曳便如桃花。

“师兄,我进阶了!我如今是渡劫期了!我的剑还使得特别好!那雷劫都被我拿剑咻咻咻几下化解了。”

谢霁尘不为所动,反而看向她的眼神是越来越沉,也越来黑了。

身上的魔煞之气是更重了。

广场的

宗门弟子不明所以,被谢霁尘身上的魔煞之气压制得不停吐血,以为这是魔头进攻的前兆,修为低的为了护住心脉,只能原地打坐护体。

虞宁知道谢霁尘是太过担心她的安全了,毕竟他的心魔便是因她而起,他生了恐惧之心,也是因为害怕她会死,会受伤。

师兄好像很怕这个呢。

她自己都不怕呀。

她又用一双湿漉漉的,似乎一直都在沁着水的眼睛看向谢霁尘,熟稔地保证:

“师兄教我的,我都有好好学,也都学的很好,我现在很厉害,不会拖累师兄,也会保护好自己,不让师兄担心,所以……”

“师兄不要一个人承受,不要一个人战斗,不要独自受伤,一次次地把我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

虞宁说到这,话声里带着明显的颤音,以及哽咽,她又御剑到了谢霁尘身旁,很老成地叹了口气:“师兄希望我平安,我也希望师兄平安。”

“我不喜欢师兄的苦和痛是因为我,也不希望师兄总是为我受伤为我流血,这让我很痛苦……”

“师兄明明已经做的够多了,救了我太多次……”

“这次让我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战斗,好不好?”

“我不怕!”胆小的虞宁逼着着自己消除恐惧,生就无畏之心。

不是因为她突然转性,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也不怕了。

不过是因为虞宁也想像谢霁尘去保护她那样,这一次,就换她来保护师兄。

虽然听上去很中二,但的确就是这样,是因为爱罢了。

不然,让虞宁如今日这般对着道巳那个大魔头喊打喊杀的,她实在是做不到。

“我现在不胆小了,我很勇敢了!”

所以,这次让我来吧。

她虞宁不会再当个胆小鬼了。

少女话声清脆,悦耳胜过铃铛,当她御剑又随风停在他面前时,谢霁尘忽地又对上少女含笑清澈的目光。

谢霁尘眼睛里又透出那种惊异奇异甚至是困惑的目光,良久,当魔气和戾气散去时,他轻声说:

“小师妹,师兄无论做什么,都是因为师兄愿意,你不用偿还我,不用心有负累,不然,师兄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

谢霁尘说到这又一顿,眸光一暗,后又笑开。

他还能下九泉么。

前方猛地袭来一阵巨大的冲击波,谢霁尘顺手揽过少女纤细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挥手一道魔气而去,两道冲击波相碰,瞬间形成了更大的摧毁力量,殿宇宫殿都被震塌夷为平地,谢霁尘揽着虞宁瞬移至远处,没让灰尘沾到一点虞宁的衣角。

道巳已经发狂朝他们攻击了起来,方才谢霁尘随手而去的一道魔气与其相撞,将青云宗四周的宫殿群都炸了个四分五裂,倒塌声不绝于耳。

一阵阵的狂风里,谢霁尘轻柔的话声也落在她耳边,少女耳垂生出灼烧的烫意。

“师兄对你的欲望太重了,”

此时此刻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出自谢霁尘的口中,虞宁蓦地一愣,脸颊晕染绯红,耳朵是更烫了。

“占有,侵占,囚禁,交/合……”他抱着她在空中以极快的身法瞬移,闪避法器的攻击,“皆是由我欲望而来,”

“师兄离不开你,一刻都离不开,便只能用那种肮脏卑劣的手段将你留在身边。”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害怕这样的我,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想着纵然是死,你也得同我死在一起,埋在一处,我们的灵魂永远都要纠缠,直到下一世,下下世,世世都要如此,但是如今,师兄却不作此想了。”

忽然间,谢霁尘抱着她闪过一道雷霆光柱,跃上了苍华峰顶上的宫殿一角。

他很轻的笑了声,混着温热潮湿的呼吸掠过少女耳边时,虞宁抬起头,眼含氤氲朝雾,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相缠。

这种纠缠不休的目光几要令人溺毙在里面。

谁都没有躲避,谁都没有别开眼。

无休无止的山风刮过来,却刮不散他落在少女耳间隐秘的私语,也刮不散他和她之间粘稠相缠的目光。

爱和欲望本就交织,交缠,爱意可以生出欲望,可欲望也能扭曲爱意。

最开始时,他诱骗她与自己双修,后面,他囚禁她,他对她下肮脏至极的血咒,他磨灭了她所有的羞耻心,让她和他一般,如同动物一样,日夜都在床榻上交/合。

似乎只有这种最原始,最肮脏的快/感,才能让他觉得,她是真正的属于他,只属于他,她哪都去不了,也哪都不能去,只能和他永远地待在这方逼仄空间,行苟且之事。

他和她的身体连在一处,这种感觉诡异地让他觉得安心,也让他痛快兴奋。

兴奋得他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恨不得把她彻底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血液里,骨髓里,简直是恨不得,吃了她。

谢霁尘对虞宁是有过一段极其狂暴,极其黑暗,极其无耻,极其肮脏的凌虐。

他称之于凌虐。

小姑娘分明害怕,分明不愿意,分明受不住,分明委屈得掉眼泪,却也只会偷偷哭出声。

她没有骂他,没有诅咒他,甚至,她未曾对他这个禽兽说过一句重话。

她全都忍了下来。

还会很乖地一声声喊着他师兄。

可他却还是陷在这些欲望里越来越深。

他想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得到她,占有她,掌控她,他极其强硬地让她按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去杀人……然后,他和她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她说她讨厌他。

那一次,是谢霁尘第一次在这个小师妹的眼里看到厌恶

一闪而过,许是她自己都没察觉。

但他,看到了。

他五脏六腑都堪堪碎裂,不停地吐血,想拉住她却没有力气。

他没看到她回头,只有他的背影。

魔气又不断侵染他的心智,侵染他对她那早就扭曲的爱,肮脏的爱。

他原本是想,她若是再逃,他定要把她抓回来,永永远远地囚禁在他身边,哪都去不了,她厌恶他也好,恨他也罢,总之,她绝对不能离开他……

可谁知,他闭关出来,一打开殿门,便看到小师妹像小猫一样窝在殿门之外。

她把自己团成一团,眼尾泪痕犹在,桃花般的唇瓣一张一合,嘴里一直呢喃着……师兄。

她小声地说,师兄,对不起……

师兄,师兄……

……

他浑身皆是一震。

她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呢。

他肮脏而卑劣,他折磨她凌虐她,以强硬手段占有她,逼迫她与自己双修,甚至,他还想让她怀上他这个怪物的孩子。

哈,他是个怪物啊,彻底的怪物,肮脏的怪物,只会杀戮满身血孽的怪物

她实在没什么可对不起他的。

小姑娘醒来后看到他,还是一直掉眼泪,勾着他脖子,很乖巧地任他抱着,在他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还问他有没有事,说她很担心他……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砸在他怀里,也砸在他心上。

那一瞬间,他所有那些肮脏的,卑劣的,暴虐的欲望便全都消了去。

剩下的,便只有怜惜和爱意。

即便他对她仍是有无法消解的欲望,并且这些欲望和爱欲相伴相生。

可她也太美好太脆弱了,他再也舍不得,也不会那般对她。

他死之后,如若魂魄不灭,他愿意化作孤魂野鬼,只要让他看着她,看着她便好。

若魂魄湮灭,便让他化作风,掠过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发丝。

要是她忘了他呢?

要是她忘了他呢。

“砰!”

道巳的攻击又袭来,两人所站的檐角被击得粉碎,他已然到了他们不远之处。

看过去仍是青衣道袍,似乎与平时并无两样,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他不变的容貌相较之前又年轻了不少。

“谢霁尘,你是本宗主教养出的徒弟,为师亦是为父!你想杀我!当真是倒反天罡!”

“当年是我心软将你带回宗门,没想到铸成大错,培养出了你这么一个邪魔歪道!”

“今日!我便来了结这些因果,替天行道!”

道巳已经放话抢占正义制高点了,谢霁尘面色平静。

他搂着她落在另一殿顶高处,然后,放开了握着她细腰的手。

“小师妹。”

两人并肩站在高处面向道巳,大风无休无止,谢霁尘笑了起来。

“小师妹,让师兄来教你最后一剑……”

最后一次。

“看好了。”

谢霁尘跃身上前,张开手臂,喊道——

“破蚀剑——来!”

瞬间,三尺青锋,剑光大盛,破蚀剑到了谢霁尘手中。

剑修又拿起了自己的剑。

虞宁看着这样的谢霁尘,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画面,泪骤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