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的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也先握着弯刀的手开始颤抖,记忆中女儿怀孕时脸上的红晕,与此刻她憔悴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皇后娘娘,您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阿依娜哽咽着问。
孙皇后缓缓解开披风,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并蒂莲——那是她出嫁时的嫁衣改制的。"因为我也是母亲。"她的指尖抚过褪色的莲花,"祁钰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我守在他床边七天七夜,看着他高烧不退,恨不得病在自己身上。那种剜心的疼,我懂。"
帐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也先突然将弯刀重重插在地上,震得酒碗里的马奶泛起涟漪。"就算如你所说另有隐情,"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过,"可草原上的规矩,血债必须血偿。"
孙皇后从莲心手中接过一个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密函:"这是陈友与瓦剌叛徒往来的信件,只要大汗愿意暂时停兵,我们可以里应外合,将这些叛徒一网打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诸位将领,"而且,难道大汗不想知道,是谁在暗中给您的精锐骑兵提供错误的布防图?"
风声突然变大,将帐篷吹得猎猎作响。阿依娜悄悄握住父亲的衣袖,这是自流产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手臂不再僵硬如铁。也先盯着地上摇曳的烛火,火光照亮他眼角未干的泪痕。
"三日后,我要见到陈友的项上人头。"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还有,你最好祈祷这些密函不是伪造的。"
孙皇后微微躬身,额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大汗放心,我以皇后之名起誓。只是......"她望向阿依娜,"能否让阿依娜姑娘随我回中原调养?太医院已研制出调理身子的方子,草原的风沙......"
"不可能!"也先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但阿依娜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父亲,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她转向孙皇后,目光中多了几分信任,"我想去看看,那位在信中牵挂了我三年的中原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人。"
帐外的风沙渐渐平息,孙皇后知道,这只是漫长博弈的开始。但至少,在这场以父母之心为赌注的对话中,她为大明赢得了一线生机。当她踏出帐篷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而身后,也先正对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