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
◎昏迷与秘密武器◎
李明涛就住在度假村。
“秦先生、施小姐,快请进。”李明涛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将秦闻和施亿迎了进来。
因为他的主理人身份，他的套房比秦闻施亿住的更豪华,是普通客人无法预定的房型,不仅客厅、卧室的配置不一样,还有着私人露天泳池和超大阳台的配置。
“哇！”施亿发出真心实意的感慨。
有了这个铺垫，李明涛非常自然地请他们在阳台上的沙滩椅上落座,并吩咐那些保镖,“我与秦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商谈,你们在客厅守着就行。”
“好的先生。”
李明涛拉上了通往客厅的玻璃门。
虽然有这些提供实时保护（监视）的保镖在,他的房间里再被安装监听器的可能性较小，但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别看泳池这边比较空旷，让人不太有安全感，实则是进行秘密交流的最佳选择：
在视线一览无余的露天区域，既难以隐蔽地安装窃听设备，他们也能随时回头确认保镖们的状态。
李明涛装模作样地扬起声音道：
“秦先生,感谢你为我们的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这张卡是自由出入疗养区顶层的凭证，不过只能由你个人使用,不能转借。我们时不时也会在那里搞个派对,欢迎你来参加。”
秦闻跟着演了几句,就开始直入正题：他需要李明涛搞到基金会真正的研究资料。
“这不可能！”李明涛发出小声的惊呼,“你都知道我只是个替罪羊了,怎么还能指望我做到这种事情？”
秦闻却平静地说：“据我们所知，圣心基金会的核心成员已经在准备跑路了。等他们完成部署,你成了替死鬼,所有罪证都指向你,我们保不住你。”
这部分消息未经证实,只是秦闻等人的猜测，但用来吓唬李明涛是足够了。
“我知道、我知道！”
李明涛紧张地一边踱步，一边搓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经质。
“但我也只去过一次他们的医院，再贸然过去肯定会受到怀疑。那边的布局也与度假村截然不同……”
他实在没有信心在那种地方找到基金会的研究核心啊！
就算有幸找到了，他真的能活着将东西带出来么？
李明涛觉得自己就像在不同的死法之间做选择。
这种时候秦闻自然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他主动降低了要求。
“我们怀疑，基金会的研究出了某些差错才会让他们考虑跑路。拿不到核心资料也没关系，但起码你得搞清楚他们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这个新要求仍有难度，但与之前的【送命题】相比，让人感觉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李明涛的脸色和缓了不少，秦闻继续说：“抓到了他们的弱点，你才能拿到保命底牌。”
李明涛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半晌之后，他咬牙下定了决心，“我、我会想办法的！”
“请放心，我们也会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秦闻说着，声音突然变小。
因为这时候，保镖们端着茶点朝着阳台这边走了过来。
待施亿将东西接过、又重新拉上门后，阳台上的聊天却没有继续。
李明涛和秦闻各怀心思地保持着沉默，间或喝两口刚送过来的咖啡。大概只有施亿在愉快地享用美食。
这时，李明涛突然问，“我跟你们合作，却还不知道你们组织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做了这些之后，算是你们中的一员了吗？你们……应该不会比圣心基金会更吝啬吧？”
他与秦闻施亿合作的第一驱动力就是自己的小命。
但想想自己即将冒的险，李明涛又觉得，不趁机多要一点，属实亏麻了！起码要把现在这种待遇延续下去！
秦闻差点被他的贪心逗笑了，实在没有耐心回答这种问题。
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人、尤其是李明涛这种人打交道。全程用的都是技巧，毫无感情。
秦闻只要确定李明涛能配合就行，至于安抚他的贪心？真的有这种必要吗？
不过施亿倒是很乐意与人交流这个话题，她主动接过了话茬，一脸严肃地说：“我们组织叫T组织。你听说过吗？”
该名字取自【拖更就会死】的首字母。用上代号之后，组织就会自带一种神秘感。
果然，随着施亿的介绍，李明涛下意识端正了脸上的神色，又略带惭愧地摇摇头。
“没听说过也没关系。只要你诚心诚意地想加入，我们都会接纳你的。如果你喜欢当主理人，这个位置也可以为你一直保留。”
不管李明涛到时候是在牢里还是在外面，组织都会一视同仁！
“我们组织的愿景就是，让更多像我这样的人得到幸福！李明涛同志，你愿意加入进来，与我们共同奋斗么？”
施亿用慷慨激昂的语气问。
“我愿意！”李明涛紧紧地握住了施亿伸出的手。
不用怀疑，他的激动也都是演出来的。
像李明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让更多人得到幸福】这种鬼话？
口号喊得越响，内里的勾当可能更龌龊，他可太清楚了。
就像他自称他的【生意】是为了让更多人摆脱病痛，就像圣心基金会打着做慈善的旗号，这些事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李明涛只需要确定自己能加入其中，并从中得到好处就行。
一旁的秦闻捂住了脸：他不喜欢李明涛是一码事，可看着这家伙自以为明白了一切、却被忽悠得找不着北的模样，他都有点同情他了。
施亿一本正经地忽悠人的时候，效果毋庸置疑——更可怕的是，有时候她还不觉得自己在忽悠。
但突然，秦闻捂脸的手改为了按住自己的额头，他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李明涛，他身形一晃，跌坐在了沙滩椅上，咕哝着说：“怎么回事……”
秦闻的视线透过玻璃门往客厅里一扫，就注意到了频频往这边偷瞄的保镖。
这时候他的脑子转得比较慢，却也意识到了问题，“茶点里被下了药……”
他们恐怕已经暴露了！
施亿吃了最多的茶点，可她就跟没事人似的。
听到秦闻的提醒，又看到两人不正常的状态，施亿愣了一下。
然后，她将吃了一半的糕点往嘴里一塞，也跟着往沙滩椅上一倒，仿佛被药效放倒。
秦闻：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种时候咱就别拘泥于拟人了啊！
可他的药效是真的上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便先陷入了彻底的昏睡中。
保镖们看阳台上没了动静，将三人拖回室内。
“他们把东西吃得差不多了，药效肯定够的。”
保镖队长看了眼桌台上所剩无几的茶点，他们食用的剂量很让人放心。他继续说：
“但还是给他们换身衣服，把人捆好，送去医院。这是林教授的吩咐。”
……
秦闻昏昏沉沉地醒来，记忆还不连贯，被捆住的手脚却先提醒了他当前的处境。
秦闻终于彻底回神：他们的谋划已被基金会识破，人家先下手为强了！
没搞错的话，他正身处于一辆正在行驶的小货车的车厢里，这里面空气浑浊，光线昏暗，目的地未知。
现在不只找不到手机等的随身物品，就连他们的衣服都被换掉了，身上只套着一套材质像病号服的衣服，没有口袋的那种。
秦闻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捆他们的人明显是专业的。他越挣扎，束缚带就收得越紧。
秦闻果断放弃了靠自己的念头。
“施亿、施亿！”
施亿也“醒”了过来，“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轻快，根本听不出昏迷初醒的感觉，搞得秦闻好一阵沉默：他有很多槽想吐，但考虑到场合，又不太合适。
这时，车厢另一角的李明涛发出了嘶的一声。
他跟秦闻差不多，只喝了几口咖啡，药效代谢得快，听到动静也就醒了过来。
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后，他就开始咕哝着“完蛋了要死了”之类的话，对基金会的恐惧重新占了上风。
“闭嘴！”秦闻喝道。
李明涛却不生气，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追问道：“T组织会不会派人营救？”
“不会。”
首先，T组织并不存在。
其次，基金会猝不及防地朝他们下手，也在警方的意料之外。如果干等着警方救援，那也太被动了。
刚生出一点希望的李明涛再次陷入绝望，继续念念叨叨，语气充满后悔与惊惧：或许他就不该背叛基金会，这劳什子T组织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
秦闻被他吵得头疼，“我的意思是，你给我冷静一点，我们得自救！”
李明涛一愣：都这样了，还怎么自救？这两人是不是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现在穿着的衣服，就是【研究材料】们穿的。你不会觉得我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吧？”
李明涛提供的这个情报倒是秦闻和施亿之前不知道的。可即便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能将绝望的情绪传递出去，那两人跟他压根儿不在一个频道上。
施亿将身子一歪，脑袋凑到了秦闻的手边，“秦闻大大，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呃，你不可以直接挣脱绳索么？”秦闻对于用【那一招】还有些疑虑。
“用剪刀更方便啊！”
李明涛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剪刀？这里哪有剪刀？
秦闻却突然看向了他，“闭上眼睛，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你看。”
“哦，好的。”发现情况好像没那么糟糕的李明涛立刻“懂事”了不少。
但他一边答应，一边却虚眯着眼睛：原来这些家伙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武器？那他肯定得想办法看清楚啊！
秦闻和施亿都没管他，也可能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只见秦闻被反剪到身后的手扯住了施亿的头发，施亿再往远离秦闻的方向一拔。
啵地一下，天灵盖又被打开了。
哗啦啦地，比参加慈善拍卖时更加齐全的工具从里面倒了出来。
李明涛又晕过去了。他的脑袋磕在车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秦闻懒得多说：他已经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提醒他别看了，他非要看，那有啥办法？
32
第32章
◎催眠再次失败◎
施亿的手也一样被反绑着,但她灵巧地摸到剪刀，剪开了缠在手脚上的束缚带，紧接着就给秦闻松了绑。
“秦闻大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踹开车门跳车吗？”
秦闻怀疑施亿主要是自己想体验一下跳车,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气息。
“别！”他立刻阻止,“这种车速跳下去，一般人遭不住！”
嗯,他就是那个一般人。
“我抱着你跳也不可以吗？”
“……我们能不能考虑一下除了跳车之外的其他方法？”
“好吧。”施亿遗憾但又包容地说。
直到这时,秦闻才有时间活动一下发麻的四肢,然后整理起了从施亿脑子里倒出来的各种东西。
剪刀、胶带这种常见工具就不说了,如今她【脑袋】里还装着各种微型定位器、监听器、摄像头等小物件。
专案组知道秦闻想让李明涛收集基金会的罪证，就送来了这些工具，用于辅助他们的行动。
可惜还没进行到制定具体行动方案这一步，他们就已经提前被基金会察觉，差点连用上这些工具的机会都没了。
秦闻找出一个定位器，将其启动。
“基金会的人可能会拿着我们的手机给陈叔报平安,用来拖延时间。”
当初秦闻拿着李明涛的手机传了假消息，现在人家也可以反过来这么做,这又不是多难的操作。
“但这些定位器一启动,位置就会实时同步到专案组那边去,报平安的假消息自然会被戳破。”
定位器的启动意味着秦闻施亿正在行动中,不管是主动行动还是被动行动,反正都与手机上发来的消息相悖。专案组还能发现不了问题么？
“其实踹开车门不跳车，我们也能获救。外面有其他车辆在行驶的声音,这里面昏暗,车门缝隙照进来的光线却很亮,我们的昏迷时间应该不长,外面还是大白天。也就是说，车门一开，让其他车子发现不对劲、帮忙报警的可行性很高。”
这都不需要定位器的辅助。
只是都到了这一步，再选择【简单方法】，秦闻自己都觉得不甘心。
起码，【他们被绑架】这件事可以利用起来。
绑架主体是谁，对案件的发展可能会截然不同。
他们想抓的不是几个司机和保镖，可“半路获救”多半只能指向这个结局。
想将这把火烧到整个基金会里去，最好让这辆车抵达目的地——按照李明涛的说法，他们被套上了【研究材料】们穿的衣服，可想而知，他们会被送去基金会下属的医院，也就是他们在搞研究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专案组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具体情况，可能无法及时配合。”
最理想的情况是，医院对他们这些研究材料进行交接时，专案组冲出来，人赃并获。
但专案组不确定他们这边的进展，即便有定位在，也可能围而不攻，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潜伏时间。这种情况下，他们又得直面研究中心的危险。
之前秦闻还说，直接摸进圣心医院很危险。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卧底”进来了。
“总之，如果支援来得不及时，我们就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弄到手机把消息发出去。”
【研究材料】们碰不到手机，但其他工作人员肯定有。
“耶瑟儿！”施亿敬礼，但又忽然想到，“我们都有自己的组织了，要不再想想咱们自己的口号？【耶瑟儿】就没有【hailhydra】那样的辨识度。”
“……你先别乱动，我缝一个微型定位器和监听器到你的衣服上。”秦闻自动跳过了她的问题。
至于施亿本来就漫无边际的脑回路……算了，还是随她去吧。
需要“加扣子”的不只是施亿，还有秦闻自己以及昏迷中的李明涛。
反正工具充足，全都利用起来最好，多备几手更有保障。
别问秦闻的针线活怎么这么好，问就是熟能生巧。
秦闻缝着缝着，察觉到李明涛的呼吸变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给我听好了，好好配合、多收集一点他们的罪证，就会有你的活路，明白么？”
“明、明白。”不敢继续装晕的李明涛颤抖着回答。
刚醒过来时，他还想假装之前看到的就是一场噩梦。但不该出现在车里的各种工具都在提醒他：这不可能是噩梦！
只有装在脑袋里的东西，才可能躲过搜查！
李明涛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慈善拍卖那天爬在天花板上的施亿。虽然当时他尽量没抬头看，但有头发飘下来了，那时候他也没在意。但现在一回想，那哪里是散下来的头发，怕不是掉下来的天灵盖吧？
圣心基金会只是理念疯狂、做事极端了点，可眼前这些家伙……他们不是人啊！
该倒向哪一边，已经显而易见：
圣心基金会发现他的背叛，不可能让他好好活着。可秦闻和施亿更可怕，恐怕“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你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施亿关心地问。
“不、不冷！”李明涛立刻回答，同时尽可能地蜷缩身体，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好吧。”施亿收回了视线。
情商颇高的她已经明白了：李明涛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显然，基金会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大。
所以施亿贴心地给他留出了空间，让他自己消化一下恐惧情绪。
……
小货车抵达了目的地。
车停下了。
没过一会儿，车门打开，车厢上的三人被转移到担架上推走了。
此时，车上的痕迹早已被收拾干净。没有打开的脑壳，没有不该有的工具，只有手脚都被捆得好好的昏迷三人组。乍一看去，他们全程都没醒，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异常。
但实际上，他们身上的绳索捆法只是外观看起来跟原来一样，技法却截然不同，是极易挣脱的绳结。
进了医院后，他们就被推去了不同的方向。
“你醒了。”
李明涛装死。
“一个人真的昏迷和装昏迷的区别很大，你觉得我连这都分不出来吗？或者，你需要注射一些针剂，才肯醒过来？”
李明涛装不下去了，慌里慌张地睁开了眼睛。
他就在林城的咨询室里，刚才跟他说话的正是林城本人。
这个咨询室与林城在度假村疗养区的咨询室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本该给人带去温馨治愈之感，可惜，此时的李明涛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李明涛正在心里大呼倒霉：明明抓了三个人过来，为什么偏偏要让他直面这位？
他只是个小虾米啊！
你们boss和boss之间不能直接PK吗？
“林、林教授，我错了，我不想背叛组织的，但那些人太可怕了！我是被逼无奈！求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李明涛恨不得扑腾到地上求饶。
这回他倒不是想背叛秦闻施亿。知道了那两位的【真面目】，他哪敢啊？但这跟他向基金会低头求饶不冲突。
这才是他这种人的生存之道。
李明涛身侧两个护工死死地钳制住了他，没让他随意扑腾。
林城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伸手将他从担架上拖下来并按在了咨询者坐的沙发上。
林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是被逼的。”
李明涛又不傻，明知道基金会的手段如何，还敢背叛，那肯定有原因。
至于是【无奈】还是【欢喜】地投奔下一位主人，那就不好说了。林城也不在意这种细节。
“我呢，也很想再给你一个机会。可你知道的，在一个组织里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就这么放过了你，别人会怎么想？”
林城绕到了李明涛的沙发后面，将他的脑袋扭正，让他直视前方的挂钟。
“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那、我的惩罚是……”李明涛艰难地吞咽唾沫。
“还记得你被救出来那天的盘山公路吗？”
滴答滴答。
“你挤在逼仄的车子里，突然，车门打开，你看到了盘旋的路面，感受到了急速的风……”
滴答滴答。
李明涛的意识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那天的情境中。
“你被甩到了车外！你的脑子在充血，你的呼吸变得急促，你只差一点，就要摔成一滩烂泥！”
李明涛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林城描述的那些症状都在他身上出现。就好像他不是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而是身处命悬一线的车外！
没错，林城在重建李明涛的恐惧。
他很清楚李明涛只是个小虾米，秦闻和施亿才是更大的鱼。
但那两人很可能是可以对抗催眠的同行（起码秦闻是），林城接触时自然要谨慎些。借这只小虾米就可以摸清那两人的更多底细，何乐而不为呢？
林城也不相信李明涛的嘴巴，但他相信人的潜意识。
“救命——”李明涛发出惊惧的呼喊。
“我可以将你拉回车里，前提是，你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林城轻声道。
除非遇到秦闻那种催眠失败的情况，否则，人的潜意识在死亡威胁下很难撒谎。
“我回答！我什么都回答！”
但林城不知道的是：在李明涛的意识之海中，他确实被挂在车外、命悬一线。但突然，李明涛看到车上的人掀开了自己的天灵盖。再然后，车上的那人就突兀地换上了施亿的面孔！
也就是说，李明涛刚才喊“救命”的意思不是希望有人将他拉进车内，而是——
快放我跳车！车上有鬼啊！
林城没能与李明涛潜意识中的恐惧对接上，催眠失败。
33
第33章
◎失控的实验◎
在林城说“我可以将你拉回车里”时,相当于提供了错误反馈，李明涛已经猛然惊醒。
但紧接着，李明涛还是“如实”回答了问题,将秦闻施亿来自神秘的第三方、他们的目的是拿到基金会隐藏的研究数据等情报一一告知。
没办法,假话掺着真话说,才更可信。即便林城对自己的催眠相当自信，李明涛也不敢在这样的心理专家完全撒谎。
至于他们身上都装着定位监控器、那两人不是什么正常人这样的重要信息,李明涛却只字未提。
“那两个人里,谁是催眠师？或者两个都是？”林城又问。
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已有答案,只是再做一个谨慎的确认。
“我不确定。那个叫施亿的，好像是个打手，慈善拍卖那天，她就在天花板上盯着我，她可以单手拎起王超群。那个叫秦闻的，从不动手,只是用语言说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他说的很可信,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
李明涛描述道。
“果然如此。”
林城眼里闪过了一丝了然。
李明涛的回答符合他的预期：
秦闻身为催眠师同行才能对抗他的催眠。伪装成花瓶女伴的施亿是个保镖,只是普通人的身手再好,也难以抗拒催眠,所以秦闻一直没让她跟自己有过多接触。
“现在，你听到了挂钟的声音。滴答、滴答。”林城打了个响指,“它在提醒你,你可以醒过来了。”
李明涛整个人一晃,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惊慌，“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城可没有耐心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吩咐两个护工，“把他和施亿都送到实验体那边。另外让人看看秦闻醒了没有，把他带过来。”
很快，李明涛就被推进了一个宽敞的大厅中。
一张张单人病床整齐地摆在那儿，这里既可以被称为病房，也可以叫做宿舍，基金会救助的孩子就住在这里，彼此间可以用帘子相隔。
干净整洁的陈设和蔓延的消毒水的味道都可以说明，这里的卫生条件是过关的，比起李明涛以前的小作坊模式不知道好了多少。
奈何他完全没有欣赏学习之意，只觉得这里既不像病房、也不像宿舍，倒像太平间。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只有担架的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李明涛能看到不少小孩或躺着、或坐着，他们身上没戴枷锁、未受束缚，但他们就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毫无交流的欲望。
就连两个【新人】的到来，也没能让他们抬头多看一眼。
李明涛和施亿被分别转移到了病床上，捆着手脚的束缚带被拆下。
但没等李明涛庆幸一二，护工就重新将他们的手脚与病床的护栏捆在了一起。
李明涛大为着急！
本来捆着他们的绳结已经变成好挣脱的类型了，这么一搞，前面的心思不是白费了么！
他试图争取权益，“等等，我会跟他们一样老实的，能不能别捆着我？”
他说的【他们】，就是同在这个大厅里的小孩。
护工没理他。
“我想去上厕所！真的！”
护工还是没理他。
把人捆好，他们就走了。
不只护工没理他，就连那些小孩都没抬头。
李明涛又改变了策略，“小孩，你们谁能来帮我松个绑？等我出去了就给你们买糖吃，我保证！”
“不想吃糖也没关系，你们有感兴趣的东西吗？我都可以给你们买！我有钱！只要你们帮个忙……”
“哈喽？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无人做出应答。
那感觉，就好像他被这个世界屏蔽了，让人瘆得慌。
李明涛果断改变策略，怒骂道：“林老狗不得好死！”
很好，这些小孩也没有反应。
李明涛开始试探着跟施亿联系上，“施……大佬？你还醒着吗？”
他对施亿的心理阴影自然还在。但在这种环境中，可怕的队友反而更让人有安全感。
正在装晕的施亿睁开了眼睛，“我在的。”
很好，小孩们对他们的互动仍视而不见。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用那一招？”李明涛挣扎了两下，下意识看向了施亿的脑袋，但又迅速挪开目光。
他知道那里面有剪刀。
但他跟施亿之间的距离，好像不太方便扯头发。而且，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跟秦闻又不一样，光是想象着触碰施亿的头发，他就先感到了害怕……
就在李明涛胡思乱想之际，施亿已经用蛮力挣断了束缚带，然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那一招？”
李明涛：？？？
敢情您能直接挣脱啊？！
难怪在车上的时候，秦闻对使用【那一招】很是迟疑！
是啊，一个脑袋能当工具袋用的诡异存在，寻常的绳索就应该捆不住她才对！
李明涛瑟瑟发抖。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被区别对待了，而是：那是针对他的下马威！
施亿就是要让他“窥见”真相，让他彻底老实下来！
那就是最有效的威胁与恫吓！
施亿顺手帮李明涛解开了绳索，就没继续管他，径自走向了那些小孩。
李明涛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接下来会看到的是【恶鬼吃小孩】的画面！
让她进这种地方，与老鼠掉进米缸有什么区别？
就算李明涛不是好人，他也不是很能接受那种场面！
然而，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施亿就像一个单纯跟“邻居”打招呼的人，“你们好呀！”
“你好。”施亿面前的孩子给出了回应。
很有礼貌，但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小孩看了眼施亿伸出的手，考虑了两秒，就一本正经地跟她握了握手。
“诶？不是？这些小孩还知道区别对待的？这不是欺软怕硬么？”李明涛不甘心地凑了过来，“不对啊，他们怎么知道你是【硬】的那个？”
没想到这时，刚才无论他怎么喊都没反应的小孩也跟他打招呼了，“你好。”
“……你好。”李明涛不尴不尬地回应。
他没有“终于被注意到了”的欣喜，反倒越发觉得这地方哪哪都不对劲。
他不知道基金会具体对这些实验体做了什么，但这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的【驯服】了吧？
所以他真的不喜欢跟疯子打交道！鬼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这时，正在跟小孩握手的施亿突然说：“好奇怪……”
然后，两行眼泪落下。施亿说：“他们的脑子也被偷走了。”
李明涛被吓了一跳，仔细地看了看那些小孩的脑袋，他们没有施亿那样的缝合线。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个、大佬，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明涛知道基金会在搞大脑与意识相关的研究，那些太高深的东西他不懂，但有一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正常人没了脑子，肯定活不了！
总不能这些小孩都成为了秦闻施亿那样的非人存在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个活人吧？
李明涛感觉周围越发阴冷。
“他们跟我肯定不一样啊！”
偷脑子的人不一样。偷法也不一样。
施亿对【偷脑子】有更广义的判定标准。
“他们的脑子还在，但另一个层面上的脑子……他们的意识不在了。”
李明涛比秦闻大大笨太多了，没办法跟她对上脑电波，施亿不得不解释得更明白些。
当她握住这些小孩的手时，感觉到的是一片空白。
平时施亿无法跟人共脑也挺正常。她不是跟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能共脑的。秦闻帮她总结过经验：别人有强情绪的时候，才能被她通过接触感应到。
但无法共脑，与*现在这种【感应到一片空白】截然不同。
就好像……他们成为了一张白纸。
李明涛听着施亿的描述，又想到这些小孩的种种异常之处，“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成了傻子？”
“他们是被偷了脑子，不是傻子！”施亿的眼刀子嗖嗖地就扎了过去。
他啥意思啊？就指着和尚骂秃驴呗！
……
起先，秦闻被送进了一个空置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一个摄像头直直地对准他。
秦闻只在刚被送进来时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就继续老老实实地装昏迷了。
毕竟这环境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保持昏迷、无事发生，也算是有效拖延时间了。
在被送进来之前，秦闻倒是有心想从工作人员身上摸个手机出来。但没成功。
秦闻没在他们身上看到手机，他们彼此联系用的是对讲机。不得不说，这里的信息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这也增加了秦闻通风报信的难度！
不知道施亿或李明涛那边怎么样了……
秦闻正思忖着，又有人过来了。
“人还没醒？林教授让我们将他带过去，给他一剂醒脑静吧。”
秦闻可不想让这些人再给他来一剂针剂，立刻装出悠悠转醒的样子，“这、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护工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默不吭声地将他推到了林城的咨询室内。
“秦闻，我们又见面了。”
秦闻没再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就有点假了，他也不像李明涛似的赶紧求饶，只是平静地与林城对视。
“就在刚刚，李明涛已经什么都说了。你知道的，在我这儿，他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即便林城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秦闻也没慌。
李明涛知道的信息与他们的真实情况本来就隔了一层，就算他真的什么都说了，也不会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再者，林城都没想着将他身上的定位器和摄像头弄下来，恐怕对此尚不知情。这个“什么都说了”水分有点大。
“你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愿意见我，想必我们还有得谈？”秦闻不动声色地问。
“没错，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们不是想要基金会的研究资料么？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加入我们。”
林城竟然向他伸来了橄榄枝。
“你这么年轻，却已经在催眠领域有所成就。在我的帮助下，你可以走得更远。”
在催眠领域有所成就？
秦闻差点没笑出声。他最多看过一些理论，距离有所成就可差远了。
这位林教授似乎因为上次对他催眠失败产生了一些误会。可能还有李明涛错误情报的推波助澜？话说他给李明涛的催眠也失败了么？
秦闻心里寻思着，面上却未做否认。
这个假身份，有没有机会让他接触到他们的研究核心？
若能一口气将他们的罪证挖出，那自然最好！
秦闻并未一口答应，反倒质问道：“加入你们，然后跟你们一起跑路吗？或者像李明涛那样，成为你们的替罪羊？你们的研究都出问题了，还装作无事发生，我没有看出你的诚意。”
“竟然被你发现了。”林城轻声一叹，却没有多少意外。
如果秦闻连这都发现不了，确实更适合当替罪羊。
他现在的这些表现，就是在证明自己的价值。
有价值，才值得被拉拢。
“我们的研究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但如果你能加入的话，我们未必需要计划着离开，说不定还能直接攻克这个难题！”林城的眼睛里冒出了狂热的光芒。
“我？”秦闻都愣住了。就算误会他是催眠师，林城对他的实力也太有信心了吧？
“王超群的情况，你见过了。我希望用意识治愈身体。但很遗憾，现阶段的治疗，就算意识暂时被麻痹，身体还会继续恶化。病痛仍存在于人的潜意识中。”
研究人员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将原有意识彻底抹除再重建。
“我们研制了一些药剂达成抹除意识的条件。本来我们想慢慢来，尽量实现精准的抹除，比如说，只是抹去一个人生病这部分的意识。但实验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先是研究人员背叛，引来了官方的调查。
然后，有个小孩似乎偷听到了一些东西，差点成了第二个【告密者】，只是被工作人员及时发现并制止。
为了避免更多泄密的情况出现，他们也有点着急了，加快了研究的步伐。
在过量药剂的作用下，意识抹除得有点彻底，但意识重建……才是最大难点。
“你的意思是，你把他们都变成了智障？”
秦闻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专案组大概没想到，他们的追查会引起这样的连锁反应。
难怪他们要筹谋着跑路的！
“咳，跟智障还是不一样的。用人工智能来比喻的话，他们已经有了底层逻辑，可以给出相对正常的反应。甚至有人来查，都未必会察觉到异样。跑路只是备用手段。”
林城认为，只要有另一个可靠的催眠师来辅助他完成【完全编码】，这就不是差错，而是突破！
“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他们的生活状态。”林城打开了一个平板，将监控画面调到实验区的频道上。
但他没有看到实验体们“照常生活”的画面，只看到了施亿放大的一张脸。
施亿对着摄像头比了个中指，然后，一拳砸烂了摄像头。
画面顿时一黑。
林城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就好像自己的脸也被施亿的拳头砸中了。
他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什么情况，秦闻就挣脱了早被动了手脚的绳结，一老拳补砸在了林城的老脸上。
34
第34章
◎目标确定！过程？过程不重要◎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实验区。
收到了施亿的眼刀子后,李明涛从善如流地改了“傻子”的称呼。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咱们咋办？”
李明涛的声音中带着焦虑,但又有一丝希冀。
基金会能把这些小孩变成这样,自然也能把他变成这样。李明涛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当一个木偶人！那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位身上了！
李明涛惟命是从的态度让施亿颇为受用。放小说里，拿主意挑大梁的她不得占一个主角戏份？
施亿有点飘,但她没有完全飘。她还记得秦闻在车上说过的话。
“秦闻大大让我们想办法搞到这里的人的手机,跟外面联系上。我们就继续按照这条思路走。”
根据施亿的经验,主角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最擅长利用他人的智慧的。就比如她！
李明涛却傻眼了，“等一下，弄手机的操作是不是不太可行？”
在车上的时候考虑这个方法没毛病。但被带进医院后的一路上，他也像秦闻一样确认过了：这些人身上没带手机，只有内部联系的对讲机。
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一个手机过来，可能性几乎为零。施亿不会连这都没发现吧？
“我们要不要换个思路？”李明涛委婉地提醒。
施亿当然清楚李明涛所说的现状,她只是不觉得这有啥问题。
她诧异地看了李明涛一眼，仿佛觉得这家伙不太聪明。
“遇到困难就退缩,你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的。拿到手机没那么容易,所以才需要我们努力呀！”施亿理所当然地说。
在李明涛的目瞪口呆中,只见施亿的视线四处逡巡,锁定了藏在角落中的监控。
她径直走过去,冲着镜头挥了挥手，极力吸引着盯监控的工作人员的注意,“哈喽,有人吗？请你们派一个人过来,最好身上带着手机的。”
一边说,施亿还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唯恐该监控只能录制画面不能收音。
没错，施亿又开始发挥她的直线型思维模式了。
就像之前为了确定徐茜安全回家，中间排除万难都不重要一样，现在的她确定了一个最终目标：拿到手机联系外面。
偷手机不可行，那就光明正大地抢手机、要手机呗。达成目的的方法很多。
由常识可知，一个现代人没有手机的可能性很小，应该只是被要求在工作期间放在了某处。那让他们自己拿过来，或者找人问清楚【某处】是哪里就好了。
这思路没毛病吧？
结果一扭头，施亿就看到了呆滞的李明涛，这家伙不会是被她的智慧折服了吧？
“有什么问题吗？”
李明涛觉得问题大了：说好的拖延时间，不是应该低调行事么？！
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但对上施亿的眼神，李明涛老实地回答：“没问题。就是、就是他们坏事做绝，您这么说话是不是太客气了？”
“对哦！”施亿也觉得这时候太讲礼貌，气势上就输了三分，她果断扭过头，凑到摄像头前比了个中指，并一拳砸烂了监控。
然后，她让在场的孩子都聚集了起来，大家站成一圈，手拉着手，就这么默然呆立了一会儿。
李明涛默默地别开了眼睛：这场面有点像某些邪恶仪式，看得人心慌。
施亿哪会什么邪恶仪式？
她只是要用事实证明：他们不是傻子，只是被偷走了脑子。被偷走脑子当然很不方便，但这也意味着，大家都处于同一频道上。她可以直接跟他们共脑，反过来把她的想法传递过去。
“我们的目标是？”施亿问。
“拿到手机、联系外面！”孩子们齐刷刷地回答。
然后，他们放开了施亿的手，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明涛感觉这些人还是木木的，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
林城的心理咨询室内。
看着晕倒在地的林城，秦闻只能说：物理催眠的效果也蛮好的。
不过秦闻又有点懊悔：他是不是有点冲动了？啥都不想先动拳脚不是他的风格！
但想想被施亿砸烂的监控，似乎也没啥懊恼的必要：施亿已经先一步动手了，迟早要暴露，他出拳的时机刚刚好。
还别说，一拳就能撂倒敌人的感觉真的不错，难怪施亿对敲人脑壳这么上瘾。
这证明他这段时间的训练没白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了。
这样想着，秦闻又甩了两下手：嘶，直接拿拳头打人还是有点痛！
这时，林城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林教授，实验区的两个人挣开了束缚，请示是否使用C-6药剂。”
显然，施亿那边搞出来的动静惊动了其他研究人员。
C-6药剂就是他们的研究成果之一。区别于普通的镇定安眠药剂，这种药剂可以让人进入无意识状态，更容易实现催眠。
但使用过多或过量，就会变成实验区里的那些小孩。
秦闻没有应答。毕竟他伪装不出林城的声音。
研究员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那边没有林城咨询室内的监控，但仍未得到回应后，他们就立刻明白了情况，切断呼叫。
研究员切到另一频道，吩咐离咨询室最近的一队护工，“立刻前往林教授的咨询室，拿下那个人，保护林教授。可使用任何必要措施。”
秦闻没听到那边对自己的围剿，但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就是人数和工具的区别而已。
此时的他，正争分夺秒地划拉着林城给他看的平板，对外报信。
可没等他划拉两下，【网络已断开】的提示就跳了出来。
这些家伙的反应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秦闻遗憾地丢开平板。
如果他们慢一点，他不仅可以通风报信，还能反过来观察被派过来人员、装备：
实验区的监控被施亿砸坏，其他区域的可没有。这里监控密布，以林城的权限，应该没有上锁的区域。秦闻就可以轻易地看到各区域的人员流动。
可惜，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秦闻将门窗锁死，桌子椅子都搬过去挡着，又把林城捆好提溜在身边，随时作为人质。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熟练。明明不久前的他就只是个理论派来着。
然后，秦闻抓起了林城的对讲机，“你们的林教授在我手上，我知道他对你们的研究的重要性！谁都别过来！你们敢对我动手，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对讲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又是刚才那个研究员开口了：
“你放了林教授，我就放你和你的同伴离开。地下车库那里，可以准备一辆让你们离开的车。”
秦闻也就呵呵了。
这种话谁信谁傻。
医院绝不可能轻易放走他们，只是在骗他出去而已。
离开了这个【安全屋】，可就完全在对方的视野之中了，收拾他或是营救林教授都会变得更简单。
如果这些人真给他安排了车子，那他该好好担心一下：那辆车是不是直接送他们上路的。
“我信不过你们，反正你们别让任何人过来！”
“秦先生，谈判不是这么谈的。”
“那你说怎么谈？我没看到你们的诚意。”秦闻就跟他们磨着嘴皮子，借此拖延时间。
当然，秦闻也不信他们跟他谈判时啥都不做，搞不好外面走廊或窗外已经悄无声息地埋伏着人了，只是在等待时机。
所以，秦闻在谈判的同时，也在咨询室内踅摸着，寻找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
针剂？揣身上。
杯子里的水？全都倒在地上。
平板？继续拿着当板砖使……
希望专案组能多一点默契，抓紧时间安排收尾！也不知道施亿那边怎么样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的吧？
正想着，施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诶？秦闻大大，你有对讲机了？好巧啊，这样咱们就能聊天了。”
她说话时，有呜呜的警报声作为背景音，与她轻快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
最开始警报声只在施亿所在区域响起，然后蔓延开来。
没过一会儿，即便施亿没说话，秦闻也能听到警报声了，而且相当清晰，响彻了走廊。
秦闻怀疑，现在整个医院都充斥着这种警报声。
就这情况，你还有心情聊天啊！秦闻额头仿佛冒出了黑线。
“你干了什么？现在还好吗？”
“我？我挺好的。正在按照你的主意，想办法拿手机联系外面。”
秦闻沉默地接下了这口锅。虽然拉爆医院的警报，肯定不属于他的主意！
情况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事情要从研究员派出护工前往实验区“安抚”施亿和李明涛说起了。
实验区位于医院的二楼，准确地说，整层楼都可以算是实验区。
除了整齐摆着病床的大厅外，旁边还有用餐区、洗手间，甚至还有活动室（用于应付可能存在的检查）。
实验体在整层楼内可以自由活动。但进出实验区则有严格的门禁，一般情况下他们出不去、也不会主动出去。
施亿已经将该楼层的监控全部捣烂，但十二个身强体壮的护工还是杀了进来：她手上又没有林城那样的人质，他们不怕伤人。
十二个对付施亿和李明涛，怎么想都绰绰有余了。
当他们进入实验区后，就看到那些孩子还在“照常活动”，似乎完全不受施亿吵闹的影响。
他们并未感到意外：这些实验体现在只有一层底层逻辑，跟被设定好的木偶人差不多。就算施亿想鼓动孩子们做什么，那也是白搭。
护工们自然也不会理会这些实验体，那没啥意义。
他们要么拿着电棍，要么拿着注射针管，奔向了施亿、李明涛可能的藏身之处。
病床上的帘子全都被拉了起来，每张帘子后面都可能藏着人。监控被破坏的麻烦之处就在于此。但护工们保持着耐心，将帘子一一拉开，确认情况。
只是需要费些功夫而已，那两人拖延不了多久。
可护工们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严格检查着整个实验区的时候，被他们忽略的孩子们卡住了出入二楼的安全门，然后鱼贯而出。
“找手机，找呀找呀找手机……”
“遇到阻碍？需要避开。遇到监控？需要破坏……”
他们絮絮叨叨着，自发地走向不同楼层、不同区域。
医院各区都设有精密的安保系统，若有实验体离开实验区被其他区域识别到，对应区域的警报声就会响起。
而现在的情况是，警报陆续在整个医院响起！
当护工听到第一声警报时，就已察觉不对。
他们立刻扭头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空空荡荡。
人呢？那么多的孩子呢？
“实验体跑了……”护工立刻想要拿起对讲机汇报，一时间都顾不上施亿和李明涛了。
但与此同时，病床帘子当头朝他们罩了下来！对讲机被踢飞出去，落入施亿的手中。
35
第35章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自施亿接入对讲机频道后,本来在跟秦闻谈判的声音就消失了。
混乱波及了整个院区，研究员们正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工夫继续跟秦闻谈判？
“派去实验区的人呢？”
“没有消息传回来……”
其中一台电脑上,展示着医院的三维构造图,但该图中各区域都已被红色填充,这意味着每个区域都被触发了警报。
他们很清楚：一两个实验体跑出来不可能造成这种效果。那跑出来的实验体有多少？十个八个？亦或者……全部？
研究员不敢深想这个问题。
他们只觉得费解：这不应该啊！
实验体都已失了心智，根本没有【离开实验区】的意识。就算被人强硬地丢出实验区,他们也只会僵硬地站在原地。
无法告密、不会乱跑,从某种程度而言,没有比他们更安全的实验体了。
但眼前的局面,明显与研究员的认知相悖。他们都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林教授在就好了，他肯定能为他们答疑解惑！可偏偏林教授落入了秦闻的手中，已经断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整个院区响起的警报自动触发了医院的安全机制：医院的出入口已封锁。
也就是说，实验体逃不出去。
“让各区域护工看好监控，把人抓回来！”
“报告,各区域监控正在陆续故障。”
“报告，人手不够用了……”
沉默在研究室内蔓延。
医院内的设计自然考虑过各种【安全问题】,比如警报的存在、自动锁门机制、完备的监控系统等等。
搞犯罪的,这方面必须谨慎。
这套体系一直运行良好,就大剌剌地存在于公众的眼皮底下,甚至经受住了警方的突击检查,却在此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有人忍不住骂道：“该死，他们只有两个人！算上在心理咨询室的,只有三个人！”
骂归骂,问题却还是得解决。
他们已经呼叫了外部支援。这医院是基金会的研究核心,但基金会的产业又不是只有这医院。像王超群那样为了【共同事业】努力的可不止一个。
同时,院区部署重做了调整：浪费那么多人力与秦闻僵持没意义，你爱呆在里面，那就先呆在里面吧，等他们把外面的混乱解决掉再说。
守在咨询室外的护工仅剩一人，其他人都加入搜寻实验体的队列。
之前不用干“粗活”的研究员们也一样换上了装备，分配进各区域的护工队伍中。
“如果碰上施亿和李明涛必须优先拿下！不对，优先拿下那个叫施亿的！”
虽然研究员没能完全厘清状况，但他们不傻：
秦闻没机会接触那些实验体，李明涛他们之前接触过，没什么特别的，那混乱的根源很可能就是施亿！
抓住她好好研究研究，自然就能解开眼前的这些疑惑。
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带来进一步的突破！
与此同时。
实验区。
大混战刚刚结束，李明涛瘫在地上大喘气，手上却紧紧握着一根抢过来的电棍，就像握着自己的保命符。
像李明涛这种人，身手肯定有一点，但一口气让他面对那么多全副武装的护工……要不是有施亿在，他早就投降了！
毕竟，这些家伙的电棍针剂都不是开玩笑的，挨上一下子，他八成就得倒下。
可就算有施亿在，他也有点够呛。
当帘子朝护工们罩下后，李明涛就跟施亿利用视野优势先下手为强了。
但也有几人的反应速度较快，第一时间扯掉了身上的束缚，朝施亿和李明涛杀了过来。
糟心的是：除了两人奔向施亿外，其他人都是冲着李明涛来的。
先解决掉战斗力最强的，这是常识。任谁看来，一身腱子肉、混黑出身的李明涛肯定是比施亿更大的威胁。
可李明涛人都麻了：
施亿才是主要战力啊！
你们找错人了！
你们能不能别因为她长得像个人，就按照普通人的水平来衡量她啊！
他有很多脏话想骂，但当时那种状况，他只顾得上跑。
施亿却从容地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往还在布帘里挣扎的人群里钻。那些人非但没挣脱原来的帘子，身上还又多了几层——施亿刚给他们盖上去的。
没了视野的人的拿着高能武器未必是好事，攻击乱放，李明涛往那边一跑，敲了几个闷棍，后面的人一追上来，遭遇的就是“自己人”的反击。
滋啦一声，有人被电棍放倒。
“白痴，你先把帘子弄下来！这样打的都是自己人！”
“可刚才有人打我……”
施亿灵巧地飞窜，将帘子这里绑一角，那里缠一块，在他们挣扎走动时，干脆绊倒了一片，施亿和李明涛就趁势补刀。
就连李明涛都趁乱抢到了一根电棍，见谁电谁！
这时候护工们也明白了，将施亿撂倒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啥用？
他们一追，施亿就在病床间跳跃。
这高度踹人可太有优势了，追上来的护工不甘心，也跳上了病床，却没想到施亿将病床当成了跷跷板，看人上来，她就在床头猛然一踩，病床直接翘起将人弹了出去。
护工是砰地砸出去的，施亿是轻松跳到另一边的。
整个过程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这些人都不够施亿玩的。
当然，这里的轻松特指施亿。李明涛是真的精疲力竭了。
护工们被布帘影响进行大混战的时候，看似给他提供了掩护，但稍有不慎，被撂倒的人里面也会有他。
李明涛没有施亿那样迅猛且不科学的身手，自然是左支右绌。
他也不是秦闻，施亿怎么可能有“不能让他受伤”的意识？她是自己怎么方便（好玩）怎么来的。
施亿一屁股将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的人坐晕过去，抄起对讲机给秦闻汇报最新进展，“狩猎时刻到咯！”
秦闻：？？？
“你说啥？”
“我说的是，找手机时刻到咯。”施亿很自然地修改了措辞。
秦闻：……你这找的是正经手机么？
正在躺尸的李明涛闻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佬，我、我跟着你！”
跟着施亿绝对有危险，但能活命！
只靠他自己，若遇到院方的人，那就麻烦了。事情闹得这么大，院方的人看到他们很可能会直接下死手！
李明涛赶紧拖上了一个护工。在孩子们离开实验区后，实验区的门已经重新锁上。不过问题不大。他拖着护工，指纹一摁，指纹识别通过，眼皮一翻，面部识别通过。
门禁再次打开。
这不，在研究员准备率众围剿施亿的时候，施亿也没准备闲着。双向奔赴的狩猎开始了。
至于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看哪边开始减员就知道了。
“施亿他们在这里！”
“小心天花板！小心……”
对讲机中突然传来了正在四楼搜寻的研究员的声音，而后又戛然而止。
小心天花板是什么意思？
没说完的话又代表着什么？
可那个研究员的声音没再响起。
没错，各区域搜寻的队伍仍保持着联络，只是为了避免被施亿等人听到，换成了内部加密频道。
如今这加密频道死一样的安静，耳畔只剩警报声不停，给每个人的心中笼上了一层阴云。
明明这医院布局都是他们最熟悉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莫名感到了心慌，仿佛长廊扭曲，阴影蔓延，有视线在窥伺他们，恐怖的东西在酝酿……
这是错觉！错觉！
他们提醒自己。
他们这么多人呆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可一想到刚才突然出声提醒又失去联系的小队，他们实在轻松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加密频道中就传来了施亿的声音。
她歪歪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切回了能跟秦闻联系上的普通频道。
事实证明，搞加密频道似乎有点多此一举，施亿对于“偷听他们的部署”没啥兴趣。这又不能让他们长出三头六臂，对施亿来说，人还是人，也就是一口一个、啊不、一拳一个的事情。
当其余小队试图支援到四楼的时候，施亿早就走了。反倒是有个小队在支援路上又失联了。
在这种“偷偷吃人”的环境中，能保持不慌才是怪事！
很快，陆续有人明白：
小心天花板，指的是小心会在上面爬的人。
至于没说完的“小心什么”，那可能性就比较多了。
小心每一扇门，在你刚经过后，里面可能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你拽进去！
小心你看到的李明涛以及其他小孩，他们很可能只是诱饵！
……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明白。因为，【明白】就意味着他们自己遭罪了！
随着加密频道中的回应越来越少，仅剩的小队彻底慌了神。
这时候他们忽然想到：他们差点忽略了【跑路】这条后路。
不久之前开始，他们就已经筹备着金蝉脱壳了，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的么？
实验体集体失控，林教授又落入敌手，事情闹成这样，恐怕也很难完全掩盖了！
但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