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 韩擒虎声若雷霆。
“诸葛明!” 岑破岳目光转向一位羽扇纶巾、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
“属下在。” 诸葛明拱手。
“城防工造司交你全权督管!三日之内,所有图纸上的‘倒刺铁网’、‘滚雷陷坑’、‘毒火飞弩’暗匣,必须完工!本侯要这邕州城,变成一只浑身是刺、口喷毒火的铁刺猬!延误一刻,提头来见!”
“属下必不负侯爷所托!” 诸葛明眼神锐利,毫无惧色。
“诸位!” 岑破岳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暗夜的决绝,“星象主杀,是谓天时!然!吾辈军人,手中刀,胸中气,脚下地,方为破局根本!白虎欲饮血?好!本侯就用敌人的血,把这凶星给我灌满!用他们的尸骸,铺一条直通敌酋王帐的血路!此战,只许向前,死中求活!退后者,斩!乱军心者,斩!贻误战机者,斩!都听明白了?!”
“誓死追随侯爷!血战到底!” 虎吼般的应诺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整个虎韬堂内,杀气冲霄!
当帅府与侯府的灯火彻夜通明,军令如雪片般飞向四方营垒之时,邕州城地脉深处,另一股沉默而坚韧的力量,也在黑暗中急速运转。
城西,一处废弃义庄的地窖入口被悄然移开。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土腥气扑面而来。沿着狭窄湿滑的石阶下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天然溶洞被人工开凿扩展,壁上插着的松明火把跳跃不定,将洞内众多沉默忙碌的身影投在嶙峋的石壁上,如同皮影戏中蓄势待发的鬼卒。
情报头目林忠,身形精悍如猎豹,正站在一张巨大的石桌前。桌上摊开的,赫然是拼接完整的邕州城防图与周边山川详图!他手中捏着一枚细小的竹管,指尖微一用力,捻出里面卷成细条的密报,就着跳动的火光飞快扫过。火光映照下,他刀削般的脸庞愈发冷峻。
“少帅!” 林忠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铁石般的质感,“‘地鼠’冒死从敌占‘灰岩堡’传回绝密!敌军主帅赫连屠苏已密令其麾下最精锐的‘狼鹫’重骑、‘鬼面’步卒,连同新到的‘雷火’炮营,共计四万余人,正化整为零,昼伏夜出,借‘迷魂荡’芦苇丛与‘断肠涧’秘道潜行!目标明确,直指我邕州!其前锋‘影刺’、‘夜枭’已如毒蛇般渗入城内!发动之期——”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沉重的字,“月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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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桌主位,莫承恩负手而立。他身披一件不起眼的深灰色斗篷,面容在火把光影下半明半暗,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如同深潭中燃起的幽火。他沉默片刻,空气仿佛凝固。再开口时,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冻彻骨髓的寒意与千钧之力:
“传‘惊蛰令’!各暗桩、各秘道守备,进入‘蛇眠’状态,非我亲启手令,不得妄动!”
“传‘惊雷令’!城外三山七寨所有伏兵,即刻向‘鹰愁崖’、‘鬼见愁’两处预设战场秘密集结!沿途痕迹,给老子抹干净!”
“传‘惊蛰令’!工造司所有隐于市井的暗坊,全力开动!按甲字叁号图,完成最后一批‘连环地火瓮’、‘毒蒺藜暴雨筒’!城墙加固所用之‘百炼胶泥’,务必于两日内备齐,由‘地龙’道送入帅府与侯府工造司!延误者,自裁!”
“传‘惊神令’!所有弟兄,磨利你们的刀!擦亮你们的眼!枕戈待旦!月圆之夜——”
莫承恩的声音陡然顿住,溶洞内死寂一片,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猛地攥紧成拳,骨节发出令人心悸的爆响!
“——斩狼屠鹫!用血洗月!”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通过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和隐秘的接头暗号,瞬间传递出去。溶洞内,只剩下火焰的跃动和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渴望爆发的死寂。每一个角落里的身影,都如同上了弦的劲弩,只待那轮染血的圆月升上中天。
邕州城,这座屹立北疆数百年的雄城,在深沉得令人窒息的夜幕下,正悄然绷紧全身的筋骨。狄帅府中,狄云澜如渊渟岳峙,目光穿透沙盘,仿佛已看到烽烟蔽日;岑侯府内,岑破岳如猛虎磨牙,指尖划过舆图,似有金铁交鸣之声隐隐响起;而在地脉深处,莫承恩则如蛰伏的潜龙,无声地积蓄着足以撕裂大地的力量。星象如刀,悬于九霄,而城中的战意,却已凝成实质,化作无形的铁壁,等待着那必然到来的、染血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