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花树。
路以恒为了说出自己异能真正的使用方式,进行了很多铺垫。
如同跳远时,想要跳到自己理想的位置,会通过助跑的方式为自己蓄力。
他知道说起自己异能被封印的原因,在慈雾听来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她依然耐心地听完了,他实在无法继续讲一些没用的话了。
路以恒不断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所有的话语仿佛凌乱的字符让他难以整理出完整的句子。
“路以恒。”
听到慈雾叫了他的名字,路以恒立刻抬眸看向她。
他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以为自己表现地很平静,并不知道在慈雾的眼中,他的皮肤看起来完全就是熟透的苹果。
慈雾没有催促路以恒,也没有继续逗弄他。
她明白治疗所产生的【亲密接触】,对于自己来说是无所谓的事,但是对于路以恒来说并不是这样。
慈雾声音温和地转移了话题,说出了刚刚就想告诉路以恒的话:“我暂时不想回房间休息,外面的天气不错,我可以去前院看一看吗?”
路以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于慈雾提出来的要求,他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同意。
不过他的脑子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慈雾虽然醒过来了,也可以吃东西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的。
路以恒将慈雾推到了前往院子的门前,低声对慈雾说:“稍等一下。”
他快步走回了慈雾的房间,从里面拿了一个深蓝的薄毯,盖在慈雾的身上。
慈雾看着身上的薄毯,轻笑问:“现在已经是初夏了,盖毯子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
路以恒非常认真地回答,然后打开了通往前院的门,推着慈雾的轮椅进入了前院。
慈雾一进入前院就看到那棵盛开着蓝色花朵的树,初夏的风轻轻拂过树枝,微微晃动的花朵如同澄澈碧蓝的天空被裁剪成了一朵朵花。
慈雾不知道这花的名字,在植物图鉴上也没有看过,但这也是正常的事,毕竟植物图鉴上大部分的植物都是所有净土会生长的植物。
她在慈家的植物园里也培养出了很多植物图鉴上没有的花朵。
这种花树可能是路家净土独有的品种。
不过慈雾虽然不知道这花的名字,但是她对它很熟悉。
毕竟刚刚还在吃的花瓣糖就是它的花瓣。
路以恒察觉到慈雾被菱花树吸引了,他推动慈雾的轮椅走向了菱花树。
阳台连接前院地并不是阶梯,而是一个方便轮椅行驶的斜坡。
轮椅很平稳地进入了前院内部,除了种植着花朵与花树的地方,地面铺得也很平整,轮椅移动起来非常的顺畅。
慈雾想到刚刚观察房间时,屋里除了家具并没有多余摆件,看起来空间非常充足,轮椅可以轻易地调整方向。
路以恒的住处除了那个通往二楼的阶梯,其他地方完全都是按照方便轮椅使用而准备的。
“这个花树叫菱花,我妈妈为爸爸研究出来的,一种可以保留下异能之力的花朵。”
路以恒伸手接住一朵落下的菱花,眉眼温柔地说:“我妈妈觉得这样爸爸就可以用最低限度的血液去救人。”
花朵随着风落下,有两朵菱花落在慈雾的毯子上,她伸出手拿起其中一朵菱花,开玩笑说:“我刚刚看到这棵花树时,以为你用自己的血养了一棵树呢。”
路以恒冰蓝的眼眸中泛起一丝笑意,看起来比满树的菱花更加地迷人。
他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虽然他可能无法很幽默的回应,但是声音轻柔地说:“我的血恢复地再快也不可能供养一棵树啊。”
路以恒抬手,利用自己身材高挑的优势,轻易地折下了花枝。
他将花枝递给慈雾说:“这样折下的花枝可以用血培养成蕴含着异能之力的花朵,当初你给我的花朵也是这样培养的吧。”
慈雾接过花枝,她微笑说:“对。”
路以恒凝视着慈雾的脸庞,声音明显低沉下来:“那时候我总是能够闻到你身上有血的味道,但又无法询问你为什么会受伤。”
慈雾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花枝,语气打趣地说:“你的鼻子也那么敏锐啊,还是因为格外关心我的原因呢?”
路以恒察觉到慈雾说的是——【鼻子也那么敏锐】。
证明除了他,在慈家还有人注意到了她身上有血的味道。
慈司那双阴冷而执着的眼眸浮现在路以恒的脑海中。
路以恒的眼眸似覆盖上一层阴影,眉眼间透着一股冷意。
注意到路以恒表情的变化,慈雾疑惑地问:“这个玩笑让你觉得不愉快了?”
“没有不愉快。”
路以恒不想在慈雾的面前提起某个人,他的眼眸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如同冰雪融化般柔软:“你说的对,我很关心你的情况。”
慈雾微怔,他偶尔的诚实让她有些难以应付。
路以恒似乎察觉到了慈雾的无言以对,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我不是在开玩笑,虽然理智告诉我不能信任慈家人,但是关心你这件事似乎并不通过我的理智。”
慈雾觉得路以恒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告白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
毕竟在慈家,尤其是她和慈礼接触的时候,习惯性觉得每句话都可能别有深意。
慈雾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哇,快看啊,大哥哥家的院子里有管理花朵的精灵出现啦!”
慈雾循着声音看去,院子围栏周围有三个小孩正在爬围栏,是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你们在做什么?”
路以恒立刻走到围栏边上,语气严肃地说:“这样做很危险,我上次就说过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戴着可爱的蝴蝶结,笑眯眯地说:“因为大哥哥你好久没有回来了,昨天看到你家的灯亮了,我们就来找你玩啦。”
另一个戴着糖果发卡的短发女孩,一脸担心地问:“大哥哥,你总是在院子里直接吃花朵,精灵是不是来惩罚你了。”
路以恒无奈地轻叹,他不确定慈雾有没有听到这些孩子的话。
他也不敢回头去看慈雾,只能板着脸,非常严肃地说:“这里没有精灵,别在这里调皮,摔下去受伤了,我不会管你们。”
“她不就是精灵吗?”
蝴蝶结女孩看着慈雾的眼睛在熠熠发光。
“书中画的精灵就是这
么漂亮。”
糖果女孩非常认真地纠正自己的朋友说:“不对,阿兰,她比书里画得还要漂亮!”
“现实中的精灵当然要比书本里更好看啊。”
小男孩掐着腰,仿佛不是第一次见到精灵的样子。
路以恒打开院门走了出去,将三个孩子从围栏上拽了下来说:“这里没有精灵。”
那个叫阿兰的女孩惊奇地瞪大眼睛:“啊,大哥哥,你看不到吗?”
路以恒顺着阿兰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是视角改变了,他现在跟孩子们站在围栏外面看着她,映入眼中的她与风景都不一样了。
风变大了,吹过不堪重负的花枝让它将花瓣纷纷抖落而下。
那些花瓣如同天蓝色的雪花,萦绕在慈雾的周围,让她的肌肤看起来似洁白的雪,那张美丽的容颜透着一种不属于尘世的虚幻。
她在花瓣的包围之中,轻轻抬起手指置放到唇边,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看起来似在告诉能看到‘精灵’的孩子们不要将她的存在告诉别人。
她唇边浮现着从未有过的宁静笑容,在光线渲染下,她的周身似乎都泛起了浅光,她对孩子们挥了挥手,意示孩子们乖乖地离开。
路以恒的心脏仿佛被捏住一般,跳动得每一下都很费力又困难。
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好像会与花瓣们融为一体,然后随风而逝。
孩子们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转身就跑开了。
注意到孩子们都走了,慈雾刚刚想要对路以恒招手,对方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慈雾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的情况不好,不止对温度感知很迟缓,视力与听力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不过路以恒来到她面前的速度仍然快得让她很惊讶,似乎一瞬间就回来了。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一副连眼睛都不敢眨的模样,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慈雾不知道路以恒想要做什么,但是她没有动,一直到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
他的指腹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慈雾可以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中透着颤抖与恐慌。
慈雾抓住了他的手,她抬眸看着他,微笑说:“怎么了,你也和孩子们一样把我当成不存在的精灵了。”
路以恒低声说:“没有,我知道你不是精灵。”
在慈家的时候,妹妹称呼她为‘精灵女王’,他就提醒过妹妹,她不是精灵……也觉得她应该比妹妹所谓的精灵女王更加美丽。
“你在担心我会消失吗?”
慈雾这话一说出口,路以恒的目光立刻变了,仿佛被碾碎的细冰一般。
从慈雾醒了之后,路以恒将事事都安排的井然有序,一如既往地可靠又沉稳。
可现在这些看似轻飘飘又无力的花瓣似刀子一般划开了他的伪装。
他何止在担心她会消失。
在她昏迷的期间,他一直都守在她的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
他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觉,身体感到非常倦怠时,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浑身是血的她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呼吸。
每次他都会惊醒,然后握住她的手,由此来证明她还活着,他救下了她。
可就算这样,他每次还是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一切会不会才是他在做梦。
他真的救下了她吗?
他真的回到她的身边了吗?
“我很担心,哪怕可以这样触碰到你。”
路以恒半跪在了她的轮椅前,他与她的手握在一起,他的温度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给她,可依然不能让她的皮肤有一丝温度。
这份冰冷让他有了真实感,同时仿佛也凝固了他的思考。
“慈雾,路家异能真正使用的方式……”
他接下来的话都消失在了他与她重叠的双唇之中。
她轻盈的吻让他的心脏似乎经历了失控的地动山摇,伴随着失控的心跳,他的异能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向了她。
异能之力似乎能够感应到主人的感情,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她,所以奔向了主人的倾心之人。
“路以恒,谢谢你。”
慈雾抬手轻轻取下落在他浅棕发丝上的花瓣,“你救下了我,我才发现自己还不能死。”
路以恒目光晦涩地问:“不能死?”
慈雾弯眸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仿佛温柔的色彩让她苍白的脸庞变得真实起来。
她说:“我也不想死。”
第92章 (九十二)心思。
慈雾说,她不能死,也不想死。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对于路以恒来说有着一种头晕目眩的冲击。
他很清楚她一直以来都在寻死,因此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可以平静地面对死亡。
在他成功逃出慈家的那一刻,驱使他不断行动起来地就只有在她走入死局前,他要救下她的想法。
不过路以恒也很清楚,他只能治愈她身体上的损伤,她厌世的心是无法用异能治好的。
只要她没有求生的意识,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求死亡。
在慈家的时候,她拒绝了他异能的输送,也不愿意喝他的血。
嘱咐郁家二子的话都是不要把她交给路以恒。
因为她知道在自己的心脏彻底停止之前,他都能够救活她。
只是慈雾并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没有救下她。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他也许会走上复活她的禁忌之路。
这样的选择,其实都是他的自我满足。
无论是救活她还是复活她。
她在慈家为他创造了生路,要求是他报复慈家,而不是回来拯救她。
他必然会完成她的要求,但同时他无法忽略自己真正的心意与愿望。
慈雾并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哪怕是在令人恐惧的慈家,她的身边也有很多喜欢她,珍惜她,在乎她的人。
路以恒知道自己也不过是成为了其中之一。
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也想要她能真正的幸福又开心。
只是幸福的概念实在是太模糊了。
它因人而异,每个人所想所念地都不同。
有人认为得到钱是幸福,也有人觉得自由自在是幸福,更有人在美满的家庭中得到幸福。
路以恒虽然无法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幸福,但他很清楚怎么让自己得到幸福。
当他可以握住慈雾的手,通过她的脉搏感受到她的心跳,确定自己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幸福。
在成功从慈家脱逃之后,那些曾经在她身边感受到模糊不清,甚至压抑着心脏的情绪,全部都清晰了起来。
他盼望着自己能够及时回到她的身边。
他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珍惜她的人。
可无论他怎么做,如果她没有求生的意识,一切都是无用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采取的行动都是违背她意愿的行为。
她一定会非常的生气,觉得他忘恩负义,她明明费尽心思救下了他的性命,他却违逆了她的意愿。
慈雾的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所以她确实可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生命。
他干涉了她的决定,绝对不会说是为了她考虑。
他是为了自己,所以希望她能够活着,只有她活着,他的生命才会有意义。
因此路以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无论她责骂他还是厌烦他,甚至会憎恶他,他都会接受。
可是慈雾醒过来之后,对他的态度很平静。
路以恒在慈家的时候就无法准确猜测到她的想法。
只能让自己努力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去对待她。
可在慈雾身边,他所有表现出来的平静,不过都是表面的。
如同冰封的大海,冰面之下是涌动的海水,内部更深的地方,他甚至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浮现出来。
如今他那份表面的平静在慈雾说想活下去时,彻底地被击碎了。
“别哭。”
慈雾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无奈还有温柔,仿佛柔软的丝线,绕住了路以恒的心脏。
路以恒这才反应过来,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情绪却通过泪水全部都涌现了出来。
慈雾注视着他的脸庞,故事中描写的人鱼泣泪大概就是这样悱恻动人,只是路以恒的眼泪不会化为珍珠。
她伸手轻轻触碰上他的眼角。
他的泪水落在了她的手指上,让她感受到了一
丝柔软的凉意。
慈雾知道他为何哭泣,正是因为如此,一种奇怪的心情萦绕在心口,像是软乎乎的棉花糖在不断地滚动着。
这不是慈雾第一次见到路以恒落泪,曾经在慈家时,他也这样面无表情,似无意识地落下了眼泪。
她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微笑说:“你用面无表情的脸流着眼泪,看起来却特别得惹人可怜,这是你独有的哭泣技巧吗?”
“在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不会哭。”
路以恒垂下眼眸,泪水沾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似落在蝶翼上的露珠。
“那就是只会在我的面前露出这种模样?”
慈雾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
路以恒动了动唇,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想到她刚刚说他哭得惹人怜爱。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在说,他的哭泣能够引起她心中一丝不同的感情。
路以恒想要承认自己只会在她面前落泪的事,可羞耻心又让他难以开口。
一直观察着路以恒反应的慈雾眼中闪过浮光,轻声说:“不止是落泪这件事,还有……”
她的声音一顿,突然靠近他的脸庞,轻吻他的唇角说:“这种治疗方式也只对我做过吗?”
路以恒的眼角一瞬间更红了,仿佛晕染了媚人的嫣红。
虽然心跳混乱到乱糟糟地一片,但大脑没有停运,他反应过来慈雾说的是——治疗方式。
他的心跳逐渐地平稳下来,声音微沉:“对不起,我没有立刻告诉你,在你昏睡的时候,我都是用这种方式……”
路以恒的声音勉强保持着平稳,但脸颊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路以恒。”
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仿佛神明的咏叹般温柔,“我知道的。”
路以恒抬眸看向她,猝不及防地坠入那片雾气般的灰眸之中。
慈雾微笑说:“不用道歉,应该是我向你道谢。”
路以恒移开视线,低声说:“回房间吧,今天的风有些大。”
慈雾微微侧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路以恒的情绪似乎低落下来了。
难道觉得她道谢的语气不够真诚?
只是慈雾并没有开口询问,她确实感受到身体有了疲惫感。
她的身体也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
路以恒将轮椅推入房间之后,发现慈雾已经闭上眼睛了。
他心脏顿时如同被一只手揪了起来,明明知道她的身体状态,可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她浅浅的呼吸仿佛安神剂一样让路以恒的心跳平缓下来。
他俯身为她脱去鞋子,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为慈雾盖好被子之后,他一如往常地坐在她的床边凝视着她的脸庞。
在她醒来之前,他每次这样注视着她,心中都有着无法压抑的不安感。
虽然已经无数次地告诫过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但是实际上,他还是不希望自己会被她厌恶。
现在明明让他最担心的情况已经不会发生了。
她对于他擅作主张救下她这件事不止没有厌恶,反而还主动地感谢了他。
他明明应该为了她的态度感到喜悦,但同时心中又泛起了令自己都厌烦的小情绪。
他觉得难以启齿的异能使用方式,她是知道的,所以也明白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他都是通过亲吻给她输送异能之力。
她理解并且没有责怪他,都是因为亲吻在她眼中只是一种治疗她身体的方式。
慈雾太过于冷静,这让他羞耻于自己那些心思。
他无法把亲吻她这件事,单纯地视为治疗。
路以恒刚刚并没有告诉慈雾地是,在压制异能的芯片移植的过程中,父亲给过他机会,但是他没有认错,并且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种需要亲密接触才能发挥真正效果的异能,他一生不能使用也没有关系。
他连与其他人之间最基本的接触都很排斥,更不想用让自己流血的方式去救人。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没有异能的人都在正常的生活,那么他也可以不依靠异能地活下去。
因此在父亲的眼中,他身为继承人有太多的不足之处。
如果不是遇见了慈雾,路以恒不会想要再一次使用自己的异能。
他继续用治疗的名义去亲吻她。
那些他自己都无法压制的情绪,逐渐地吞噬着他引以为傲的控制力。
路以恒忍住到了唇边的叹气。
如果只用喂慈雾喝血的治疗方法,就如同让一个重病的患者只使用吃药治疗一样。
治疗的时间会很漫长。
他想慈雾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有很多。
不止是追查慈礼的动向,她还需要用健康的身体去见她的姐姐。
路以恒的手突然被握住,沉浸在思绪中的他立刻回过神看向慈雾。
她不知道何时醒过来了。
路以恒立刻询问:“怎么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慈雾的眼睛眨了眨,能够看出依然很是倦怠,她轻声说:“我睡觉的时候,你能帮我调查一下慈家现在的情况吗?”
“好。”
路以恒眉眼低柔地说:“你安心的睡吧,休息好了才有足够的精力思考。”
慈雾对他露出了微笑说:“那我就稍微睡一会。”
路以恒感受到她握着他的手逐渐地失去了力气。
他凝视着她平静的睡颜,只觉得思绪仿佛缠绕在一起,无比凌乱,而他找不到头绪。
路以恒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移动端,然后动作小心地离开了慈雾的房间。
既然思考不出什么结果,他就先去调查慈雾吩咐的事,将慈家现在的情况整理好告诉她。
路以恒又看了一眼时间,虽然不知道她会睡多久,但他应该把饭先准备好。
第93章 (九十三)支撑。
慈家现在的情况,对于慈尔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的混乱。
她和慈雾联手叛变的那一天,慈雾最后将她和双生子关在主控室就离开了。
慈尔一直等到慈雾的植物安静下来,艰难地爬上了主控室的操控台,打开了主控室的大门。
慈家外部的情况更加混乱,不止是植物园内的植物暴走破坏了很多建筑,饲养场的异兽也因为主控室的系统失常也破笼出逃了。
因为当时路家与东家的人通过空间通道进入了慈家,清除了异兽,所以人员伤亡比预计中的要少。
不过这也让路家和东家找到了慈家违法制造武器和饲养异兽的证据。
统帅正式对慈家下了调查和处罚令,要对慈家所有违法的行为进行调查,要求慈家的家主去中立区受审。
慈雾身为新任家主,不知所踪。
慈司被慈雾的植物追杀到异能耗尽,他只防不攻,身体受了不少伤。
他被慈尔找到的时候,因为植物的毒素入体,人都已经无法行动了。
如果不是植物都停止了行动,慈司可能真的会死。
慈琉和慈瑠尚未成年,肯定不能出面处理家族被调查的事。
慈已死在了主控室,慈礼死在了庭院里,两个人都已经完全凉透了。
叶浅羽在事故发生的时候,四处寻找夏繁宁,导致自己被植物的毒气迷晕了,倒在了雾殿的走廊里。
这样的情况下,应该由身为慈家主母的叶浅羽作为家族代表前往中立区。
不过醒来的叶浅羽完全不配合,只吵着要见夏繁宁。
慈尔知道夏繁宁去了中立区,但是不敢告诉叶浅羽。
因为用这样的方式让叶浅羽前往中立区,她不仅不会配合东家的调查,可能还会为了在中立区里寻找夏繁宁而大闹一场。
慈尔就成了慈家内
部唯一能收拾烂摊子的人。
因此她没有办法离开慈家,所以不能作为慈家代表去中立区。
她让路家人和东家人把慈礼的尸体作为慈家代表人带去中立区。
这个提议显然让路家人和东家人都非常的震惊。
慈尔用很悲伤又真情切意的表情说:“我们的新家主,现在不知所踪,家族内部一片混乱,主母还是精神失常的状态,父亲做的这些事,我们只是有所耳闻,但是无力干涉,所以我才会支持我们兄弟姐妹中,最有能力的人成为新家主,只是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
慈尔本来就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娃娃脸,眼泪一落更是让人看着揪心。
慈家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演戏,但是路家人和东家人都觉得慈尔很可怜。
毕竟也是看到慈家现在的情况,加上慈家主母提着剑找人的发疯模样太令人记忆深刻了。
尤其是路家人很清楚慈家失踪的新家主是被谁带走了。
慈尔也知道慈雾是被路以恒带走的,毕竟路以恒就是她叫来的。
慈雾那个身体状况,治疗仪器已经没有效果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路家的异能。
虽然当初路家兄妹被绑入慈家,是慈礼指使慈散做的,但两个人能活着回到路家,多亏了慈雾。
慈尔觉得路以恒救下慈雾,也算是报恩了。
她通过观察路家人的反应,就知道路家人很清楚慈家失踪的新家主是被路以恒带走了。
路家人先赞同了带走慈礼遗体的提议。
东家人向统帅汇报了情况之后,统帅虽然同意了,但有条件,那就是等慈家找到新家主时,让新家主立刻前往中立区,到时候就归还慈礼的遗体。
“好的,那我父亲的遗体就麻烦你们了。”
慈尔擦着眼泪,一脸难过地说:“虽然他犯下了很多错误,但毕竟也是我们的父亲,我们一定会带他回来安葬的。”
她的眼泪在东家人带着慈礼的遗体离开时,瞬间就消失了。
慈尔擦了擦眼睛上残留的泪水,心中只遗憾不能让东家直接处理了慈礼的身体。
在路家人和东家人撤离了慈家之后,慈尔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首先要确定家族损失,饲养场和研究所遭到了植物严重的破坏,可以说已经是化为乌有的状态了。
因此东家那边现在只有慈家违法饲养异兽和制造禁止生产武器的情况,研究所那边的违法研究并没有查到。
慈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涩的感觉。
慈雾嘴上说着要毁灭慈家的一切,但是实际上,慈雾给她和双生子留下了重新构建慈家的可能性。
慈礼做违法的事一向非常地小心,所以慈雾只要把家族内部的违法研究设施都毁掉,外面那些违法生意也无处可查。
这样的情况,她和双生子如果不想舍弃家族,只要处理了违法饲养异兽和武器制造的处罚,慈家就可以重新开始。
慈尔一边修理着主控室的机器,一边想念着慈雾。
滴滴滴滴滴——
主控室突然想起了警报声,然后慈尔听到大门被踢开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双生子一人背着一个背包,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我们要走了。”
慈尔真的觉得很头疼,无奈地问:“你们要去哪?”
慈瑠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怒气冲冲地说:“当然是去找姐姐啊!”
慈尔平静地接受慈瑠那个看白痴的眼神,微笑问:“去哪找,而且你们用偷渡的方式去其他净土区可不行,你们身为领主家族的成员,净土移动有很严格的审核,你们还没有成年,最重要的是——你们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对于成为新家主的慈雾来说都是麻烦。”
双生子听到慈尔说两个人会给慈雾添麻烦,沉默了片刻,慈琉皱眉说:“姐不会回来了,她那时候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所以我和妹妹必须要去找她才行。”
慈瑠抿唇,语气坚定地说:“父亲娶的‘小夫人’,当时不是被姐姐带着离开了,我和哥哥修复了一个监控,上面就只有他自己趁乱离开了慈家,可能偷渡回到郁家去了,我们要去郁家找他问话。”
慈尔抚额,那是问话么,估计是已经记恨上了,毕竟慈雾把双生子抛下了,带走了那个郁家二子。
慈瑠和慈琉选择去郁家,除了因为郁家二子可能知道慈雾的下落,也是因为郁家对于偷渡的控制还不是很完善。
双生子都是聪明的孩子,显然是认真地进行计划过了,没有鲁莽地就往外走。
不过对于慈尔来说,不管双生子的计划可不可行,都不能让两个人离开慈家。
她在自己的修理箱里翻了翻,找到一个铁盒丢给了双生子。
慈琉接住铁盒,疑惑地看了一眼慈尔,似乎在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慈尔挑眉说:“打开看看。”
慈琉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显然觉得慈尔在耽误他和妹妹出行的时间,但还是打开了铁盒。
铁盒里是所有人的继承人戒指,其中也包括慈雾的戒指。
慈琉伸手拿起慈雾的戒指,眼眶微微发红,低声说:“姐真的是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家主的位置也不要他和妹妹了。
“她会回来的。”
慈尔平静地说:“因为不够狠心,也因为还是会为我们考虑,不然的话,她不会毁掉植物园和研究所,那些才是慈家罪恶的滋生之地。”
植物园里有很多慈礼违法药剂的原料,更别说研究所地下那些见不得光的研究了。
这些都曝光出来,足以让慈家彻底失去这片净土的管理权,接下来就会被其他家族瓜分。
慈琉盯着那些戒指沉默不语,半响才说了一句:“其实她不考虑我们也没有关系。”
他和妹妹只是想要在姐姐的身边。
“小六,我们慈家人在其他家族的眼中就带毒的植物一样。”
慈尔语重心长地说:“没有干净的土地会让有毒植物寄生。”
双生子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慈尔呼了一口气,提议说:“用这些戒指重新打造一枚新的家主戒指送给她如何,总不能让她戴满手的戒指啊。”
两个人依然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过双生子这副态度在慈尔看来就是有商量的余地了。
“慈雾不喜欢父亲掌控的慈家,她并非真的厌恶这片土地。”
慈尔语气认真地说:“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她愿意回到这里,虽然我们之间作为家人真的很奇怪,但也是家人……对吧。”
双生子还没有表态,警报器又响了,慈尔看到监控器弹出了画面。
慈司从治疗仪器里醒过来了,他没有等仪器开门,直接砸坏了仪器从里面出来了。
“我靠,这个混账的狗东西!”
慈尔几乎要跳起来了,毕竟治疗仪器相当昂贵,他竟然说砸就砸了。
她只庆幸自己没有把慈司放入最好的治疗仪器里,不然就是巨大的损失。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慈雾最喜欢乖孩子了。”
慈尔对双生子说完这句话就跑向了传送点。
她通过传送点到医疗所时,慈司已经通过传送点离开了,根据监控的追踪,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慈尔连忙赶过去,在慈司所住的偏殿门口堵到了穿着白
色治疗服的慈司。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慈尔,显然是让慈尔让开。
慈尔皱眉问:“慈司,你准备要做什么?”
“我去找她。”
慈司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他捏住手里的发带,“我知道她被‘野狗’带走了。”
慈尔觉得脑袋太疼了,愁得头发都要掉下来了,慈司可不是双生子,提起慈雾就能压住他。
慈司这个疯子,估计只有慈雾本人在这里能治住他。
咣——
身后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慈尔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叶浅羽。
她手里握着簪子,虽然没有用异能变成武器,但看起来随时可能根据情况发动攻击。
“慈司,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小雾给宁宁送到哪里去了?”
叶浅羽表情非常阴沉,质问的声音中充满焦躁。
慈尔顿时觉得脑神经都跳起来了,怪不得最近叶浅羽安静了,原来是等着慈司醒来,打听夏繁宁的行踪。
慈司冷淡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
叶浅羽整个人顿时就炸了,簪子变成了长剑,怒斥:“你跟个鬼魂一样缠在小雾的身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
“诶诶诶,别动手。”
慈尔连忙拦住叶浅羽说:“叶夫人,当时情况混乱,我们都不知道慈雾为了保护夏夫人把她藏到哪里了,但是等慈雾回来,也一定会接夏夫人回来的。”
“真的吗?可是……”
叶浅羽一脸忧虑地说:“我不在宁宁的身边,她的美貌要是有所折损,谁来负责啊?!”
慈尔:……
她真的是太无语了,余光看到慈司绕开叶浅羽往外走。
慈尔大喊:“等一下,慈司,你就这样出门?”
慈司穿着治疗服,手里就拿着一个发带,人家双生子出门都知道准备两个背包。
他都没有回头看慈尔一眼,如同失去了锁链的限制,跑出去寻找主人的‘狗’。
“小尔,你觉得小雾什么时候把宁宁接回来?”
“在小雾回来前,不能让宁宁先回来吗?”
“外面的食物不够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宁宁的身体。”
叶浅羽在她耳边念个不停的声音,慈司头也不回的背影,让慈尔真的想哭都哭不出来。
雾啊。
你能够听到我的思念吗?
她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第94章 (九十四)甜果。
慈雾打了一个喷嚏,在旁边给花圃浇水的路以恒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浇水器。
他拿起准备的薄毯盖在了慈雾的身上。
慈雾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一些,她每天都会喝路以恒的血,他用血液培养的菱花更是如同她的零食一般,除了正常的吃饭,她天天都会吃。
当然路以恒也会用亲吻方式让慈雾快速地吸收他的异能。
但都是在慈雾入睡之前进行,非常短暂的亲吻之后,她就会陷入沉睡。
慈雾每天还是需要大量睡眠的时间,应该身体在吸收与转化从路以恒那里得到的异能之力。
在她清醒的时间里,除了用餐就是来院子里晒太阳。
路以恒上次联系了他的父亲,从路家那边得到了关于慈家的情况并且告知了慈雾。
慈雾听完慈家的现况之后,她什么也没有说,路以恒也就没有特意再提起慈家的事。
路以恒很珍惜跟慈雾在一起的时间。
他当然很清楚,她还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这样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对于他来说更加地珍贵。
慈雾笑容无奈地对路以恒说:“现在天气这么热,我真的不需要盖毯子了。”
“那今天就回房间吧。”
路以恒弯腰收起毯子,用商量的语气说:“你可能吹了太长时间的风。”
慈雾没有想到自己打一个喷嚏都会让路以恒这么紧张。
她伸手用食指点住路以恒的眉心揉了揉,微笑说:“别这么紧张,可能是慈尔在念叨我,毕竟管理现在的慈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路以恒轻轻握住慈雾的手,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温度。
“我知道,但是今天就先回房间吧,我给你熬一些安神汤,你差不多也该休息了。”
慈雾微微颔首,她知道路以恒是真的担心她,哪怕她的身体有所好转,他依然每天都是绷紧神经的模样。
看到慈雾同意了,路以恒松了一口气,他将她的轮椅推入客厅。
路以恒询问:“你想要看书还是荧屏?”
慈雾微笑说:“荧屏,我看一看今天有什么有趣的节目。”
路以恒点了点头,用自己的移动端打开了荧屏才进入了厨房。
慈雾看向客厅里的投影屏,路以恒所谓的荧屏,其实就是她前世生活的星球中的投影电视。
路家与慈家都是净土的统领者,可是内部的情况完全就像两个世界。
路家的领土很像她前世生活的世界,只是科技要更发达一些。
她和路以恒所住的地方是路家的边境,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是污染区。
这个小镇里的居民都是有能力应付异兽的人。
主要的工作就是结队探索周围的污染区,保证不会有异兽距离生活区太近,也不会有危险的异植生长在附近。
在荧屏里可以看到人们拍的情景剧,一些有趣的互动节目,就像她前世电视播放的娱乐内容差不多。
从这些节目之中,可以看出路家领地居民生活的安全又幸福。
在慈礼的掌控之中,慈雾都没有见过慈家领土内部的街道与建筑都是什么样子。
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思考,似乎又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路以恒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慈雾正凝视着投屏,她的视线有些虚浮,看起来并没有看投屏里的节目。
“怎么站在那里发呆,路以恒?”
听到慈雾的声音,路以恒才发现她的视线已经从投屏转移到了自己这边。
路以恒走到她的身边,将手里切好的果盘放在了慈雾的手中,轻声说:“我怕打扰你,你看起来很专注。”
慈雾露出微笑说:“其实一点都不专注。”
她的视线落在盘子里的甜果上,可以看到里面夹着菱花的花瓣。
路以恒似乎担心每天让她吃菱花的花瓣,她会觉得厌烦,所以总是用尽心思将花瓣和水果与甜点放在一起。
慈雾用叉子扎入一个夹着花瓣的甜果放入口中。
路以恒语气温和地说:“如果没有胃口,可以晚一些再吃。”
“那这些花瓣不是都浪费了。”
慈雾看向路以恒,他每天都在放血,除了喂给她也需要培养菱花。
因为路以恒的伤口愈合得很快,所以她看不到他的伤口。
但慈雾的体内曾经有过他的异能,那时候她想要培养喂给蒂娜的花朵,需要反复地割出伤口,所以她知道路以恒每天都要割出很多伤口。
在慈雾准备将第二个甜果放入口中时,路以恒伸手阻止了她,低声说:“不要勉强自己,慈雾。”
慈雾平静地看向路以恒说:“你太焦躁了,路以恒。”
路以恒愣了一下,随即放开了慈雾的手。
在他手离开的瞬间,慈雾反而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平时培养菱花时,也会割手腕?”
慈雾从未询问过这些事,路以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有兴趣,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从我彻底恢复意识,大约已经一周了吧。”
慈雾的手指微微缩紧,她的力气不大,但是依然让路以恒感受到一种难以挣脱的束缚感。
无论是她的蔓藤,还是手指,亦或是萦绕在周身的浅香……都可以轻易地困住他。
他明白慈雾的意思,所以感觉慈雾的手抓住地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的心脏。
“对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手臂被慈雾拽了一下。
路以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无力的人偶向她倾斜。
高大的他俯着身子,她坐在轮椅上抬眸注视着他,微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让你道歉呢,路以恒。”
路以恒的呼吸都顿住了,沉默了半响,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又难以表达。
慈雾也没有再说话,很明显在等着他开口。
“我道歉是因为……我以为你最近在思考慈家的事情,或者你姐姐的事……”
路以恒垂眸,“也许是我的治疗方式让你觉得很困扰。”
慈雾低笑了一声。
路以恒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会逗笑她。
“你最近都在猜测我在思考什么吗?”
路以恒迟疑了一下,半跪在慈雾的轮椅前。
两个人视线齐平,距离似乎也更加近了。
慈雾说:“你直接问我就可以了。”
路以恒的心跳顿时快了一拍,他凝视着她说:“我可以问你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慈雾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她更加地靠近他,也明显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让慈雾觉得路以恒有点像想跟人靠近,但是又有些害怕的小动物。
慈雾莫名觉得很有趣,她的手沿着他的手臂缓缓上移。
路以恒的表情顿时变得特别严肃,如同石化的雕塑一般,可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他的紧张。
慈雾的手停留在他的肩膀,微笑说:“救命之
恩,要怎么报来着,我记得是用一生……”
路以恒知道慈雾又在逗他,可是他又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在自己心跳完全失控前,抓住慈雾的手阻止她说下去。
他将她的手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端起了水果盘,平静地说:“我把甜果送回去。”
慈雾反应极快地在路以恒站起来之前,用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微笑问:“想要跑?”
路以恒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次:“我把甜果送回去。”
慈雾什么也没有说,她拿起盘子里的叉子,扎了一个甜果递到了路以恒的嘴巴。
路以恒微微侧头,声音有些低哑地说:“别这样……”
嫣红浮现在他的耳根,他冰蓝的眼眸仿佛沉寂而冰封的海面出现了显眼的裂痕,隐约可见难掩的动荡。
慈雾一瞬间有了种自己再给良家妇男强行灌酒的错觉。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里拿得确实只是一个叉子扎着的甜果。
慈雾可以强硬地将甜果塞到路以恒的嘴里,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让他心甘情愿张嘴的办法。
她将甜果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吃的时候故意皱起了眉头,装作勉强咽下的模样。
路以恒的眉头细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慈雾又扎起了一个甜果,递到了路以恒的嘴边。
她看到路以恒没有任何反应,刚刚准备将甜果放入口中,路以恒抓住了她的手腕,他靠近叉子吃掉了上面的甜果。
果子的酸甜与花瓣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瞬间占据了路以恒的味觉,但对上慈雾那双带着笑意的灰眸时,他一瞬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看到慈雾又去扎了一个甜果。
路以恒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无法思考的机械,只是吞咽着她投喂的甜果。
在最后一个甜果吃完之后,慈雾将叉子放在盘子上说:“好了,果子都吃完了,你不用去送了,我们接着聊吧。”
路以恒的手指抓紧着手里的空盘,避开慈雾的视线:“聊什么?”
慈雾说:“你不是好奇我在想什么。”
路以恒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我想知道,也许知道了也无法为你做什么,但是有我能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
慈雾眉眼柔和了下来:“谢谢你,路以恒,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在想很多事,包括慈家的事,姐姐的事……以及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不过可以跟你说一件,你能帮我办到的事。”
路以恒特别认真地看向慈雾,完全一副只要他能办到,他立刻就会去做的模样。
慈雾说:“我想出门看一看。”
“我明白了,等你的身体状态更好一些的。”
路以恒平静地说:“我最近会多培养一些菱花,让你的身体恢复地更快一些,如果你愿意,今天也可以多喝……”
“路以恒,你这一周都在使用自己的血吧,你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明明有更有效的方式。”
慈雾打断他的话,伸手想要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躲避她的视线。
路以恒向后退了一步,他躲开了她的触碰。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路以恒立刻看向慈雾,不过她的表情很平静。
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曾经那道消失不见的界线似乎又出现在了两个人之间。
路以恒端着空盘子,起身说:“汤差不多好了,我去看一看。”
这一次慈雾什么也没有说,任由他看似平静,但步伐急切地走向了厨房。
慈雾胳膊抵在轮椅的扶手上,托腮看向路以恒的背影。
到底还是让他跑了。
慈雾笑了一下,路以恒真的是一块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块,出现裂痕也不会轻易露出掩藏在深处的心思。
不过既然有裂纹,就只会无限地扩大。
她最近确实考虑了很多事,只是那些事都不是靠思考可以解决的。
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会采取让自己得利最多并且完全随自己心情的行动。
她总是嘲讽慈司是慈家的‘怪物’,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为慈家的‘怪物’,所以母亲才会总在她的面前露出不安的模样。
或许,她一开始就是‘怪物’,慈司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和她一起行动。
慈雾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可以让【冰块】彻底碎在她的手里。
她缓缓地合上了掌心。
如果什么都考虑不出来,不如先行动起来。
她必须要站起来,甚至可以跑起来,这样才能去追杀慈礼。
她一定要亲自解决慈礼。
第95章 (九十五)心事。
路以恒的背靠在厨房的门上,脑海中都是自己刚刚躲开慈雾触碰的场景。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在心口涌动,那是他对自己产生的厌恶感。
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在她来看,他一定很莫名其妙。
厨房的料理机响起了提示音,给慈雾准备的安神汤已经炖好了。
路以恒整理不好自己的思绪,但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厨房里。
他将自己那些心思都揉成团压在心底,为慈雾盛了一碗安神汤。
他再一次走出厨房,慈雾已经不在客厅了,他的心脏顿时停了一拍。
一瞬间觉得自己惹她不悦,所以她已经离开了。
不过他很快听到餐厅有声音,他转身走向餐厅看到慈雾正坐在餐桌前。
她看到他端着汤进入了餐厅,微笑说:“我听到汤好的提示音,所以就来餐厅等着了。”
路以恒将汤碗放在她的眼前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要勉强自己。”
慈雾抬眸看了路以恒一眼,平静地说:“路以恒,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路以恒因为慈雾这句话,明显感觉到心脏刺痛了一下。
“我觉得任何人都无法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路以恒说:“我的爸爸妈妈已经相伴十几年了,偶尔两个人之间还是会因为想法不同,所以发生一些矛盾。”
慈雾默不作声地看向路以恒。
路以恒目光平静而沉稳地与她对视着:“爸爸告诉过我,要与所爱之人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其实是很伤人的事。”
路以恒在无法使用异能之后,虽然还有着继承人的身份,但在很多方面都能感受到自己在父亲眼中已经不合格了。
只是因为母亲护着他,所以父亲没有废弃他身为继承人的身份。
当初给他移植芯片,母亲就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如果父亲还废除了他继承人的身份,母亲可能会就此带着他和妹妹离开路家。
慈雾笑了一下,路以恒突然意识自己说的太过线了。
明明只需要说一句,‘任何人都无法完全理解另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还特意提起了父亲告诉他与爱人相处的方式。
慈雾没有给路以恒圆话的机会,她用汤勺轻轻触碰着瓷碗,漫不经心地说:“路以恒,你一直都这样说话么,听起来好像在告白一样啊。”
慈雾意味不明的语调似火焰般瞬间点燃了路以恒的肺腑。
他的脑袋显然无法处理现在的情况,没有诚实说出心意的勇气,更不想对她说谎。
慈雾凝视着路以恒问:“我说你不理解我,让你伤心了吗?”
伤心?
路以恒迟钝地反应过来,心脏传来的刺痛感是他在难过。
“可是我觉得自己说得并不是伤人的话,因为我也不理解你,只是……”
慈雾的灰眸似柔和飘然的雾气,眉眼间透着令人失神的温柔。
“我想要了解你,路以恒。”
路以恒的心脏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奇怪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一种酥麻感在血管中不断地碰撞,刚刚灼烧他的火焰,被她简单的一句话就熄灭了,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与满足感让他陷入一片混沌。
她不需要触碰他,只要对他说一说话,就可以轻易地掌控他的情绪。
慈雾看着路以恒好像没电的机器人一样,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眼眸转动了一下,冰块般的眼眸仿佛彻底融化了,只有水色在其中波光动荡。
慈雾本来都还想逗弄他一下,询问他要不要正式对她告白,但是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慈雾喝了几口汤,慢条斯理地说:“我说的太多了,其实只是想要告诉你。”
她的灰眸虽然依然看起来很温柔,但是透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是上位者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威压。
“我做任何事都没有勉强自己。”
慈雾微笑说:“我不敢保证自己的每个决定,行为都是正确又无悔的,但绝对是自愿的。”
路以恒静静地注视着慈雾。
他与她距离很近。
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有他临界失控的情绪似不断有热度在上升,他的心中逐渐滋生出了许多无法言明的勇气。
“我其实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路以恒低喃,“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怎么表达。”
他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完全就是一副连说话都说不明白的状态。
慈雾微笑着放下勺子说:“我喝完了,今天的汤也很好喝。”
她总是会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这让路以恒竟然有种自己被她当成小孩子对待的错觉。
这种感觉产生的幸福感让他难以抗拒。
没人会不喜欢被夸奖,更别提是来自所爱之人的夸奖。
路以恒眉眼低柔地说:“我送你回房间。”
慈雾微微点头说:“好,今天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是我确实有点累了。”
路以恒将慈雾送回房间,跟每天一样都一直到为她盖好被子才离开。
最近慈雾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需要他守在床边了。
路以恒也不会回楼上的房间,而是在客厅里,一旦慈雾的房间里有什么声响他都可以听见。
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夕光笼罩着客厅,看起来很温暖的颜色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情绪与心事沉甸甸萦绕在体内,他什么都不想做。
只是想这样守在她的附近。
咣——
有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让路以恒一下子睁开眼睛。
他最近放了太多血,异能虽然在不断地恢复他的身体状态,但是消耗大于恢复速度时,身体还是会感觉到疲惫。
客厅内已经一片漆黑了,路以恒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路以恒察觉到声音是来自于慈雾的房间后,他立刻就起身去了她的房间。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内心的焦急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考。
他甚至连用移动端去开灯都觉得浪费时间。
慈雾的房门没有锁,他轻敲了一下,询问了一句:“慈雾,你醒了吗?”
房间内又传来声音,但是没有回应他。
“我进来了。”
路以恒说完就打开了房间的门。
因为没有点灯,慈雾的房间内一片黑暗,他一时间看不清慈雾房间的状况。
路以恒有些心急,直接用总控点亮了房间内所有的灯光。
他看到慈雾在床边的地上,似乎想要努力站起来。
他的心仿佛被拧住了一般,立刻过去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路以恒将慈雾放在床上,看到她又准备尝试站起来,路以恒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慈雾坐在床边,而路以恒半跪在她的身前,他声音沉稳而低柔:“慈雾,你想要做什么,怎么没有叫我……是不是我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
他的视线看向她的膝盖,关切地询问:“有没有摔疼?”
“我在尝试走路。”
慈雾简单的一句话让房间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
路以恒松开了她的手臂,声音低沉了几分:“对不起,我现在治疗的方式可能有些慢,明天开始多喝一些血……”
“路以恒。”
慈雾冷淡的声音仿佛透着凉意的雨滴落在路以恒的心尖。
她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抬手轻轻触碰上他的侧颈。
路以恒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指腹在他侧颈上轻轻抚摸。
慈雾觉得自己感知到他血管和经脉的搏动。
他的心跳很乱却又非常有力。
让她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生命力。
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她缺少的生命力。
慈雾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我需要你更多地奉献。”
路以恒这一次没有躲避慈雾的视线。
两个人四目相对。
在明亮的灯光之中,交汇的视线像深海之中看不清波澜的较力。
他此刻看起来如同平静的海面,而她的言行就是沉重的石子,投入其中引起的波澜会形成吞噬一切的海浪。
路以恒轻轻闭上眼睛,他的唇在要亲吻上她的唇角时,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睁开眼睛,落入了迷雾般的灰眸之中。
慈雾一只手捂着路以恒的嘴,另一手勾住了他衬衫的扣子。
“别敷衍我,路以恒。”
慈雾的眼眸如同让人看不清的涡流,又如同宝石般璀璨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路家独有的异能,最初的名字叫什么?”
路以恒的眼眸明显颤动起来,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因为被慈雾捂着嘴,所以只有被摁住的呜咽声。
慈雾微笑着手指下滑,衬衫的扣子全部被打开了。
路以恒的皮肤温度太高了,所以接触到空气时,感觉到空气都透着凉意。
慈雾的视线扫了一眼,跟之前在慈家相比,路以恒的肌肉线条更漂亮了,板正又流畅,可以看出他更加努力地锻炼了自己的身体。
当他呼吸时,胸口明显在上下起伏,生命力在不断地散发出来。
路以恒面无表情地抓住了慈雾的手,他的眼眸似碎裂的冰块在光线之中,粼粼的光是在融化的前兆。
“我喜欢你,慈雾。”
路以恒的声音很沉稳又平静,哪怕他心跳的速度早就超过了身体的负荷,皮肤的热度也在不断的攀升。
“或许说我爱你更加地贴切,因为不管是喜欢还是爱都是我人生目前为止只会对你产生的感情。”
也许是太过紧张,又也许是说话时胸腔带着震动,慈雾注意到他的背脊都在颤抖。
“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想在你身体这样的情况下,因为自己的异能,所以……”
路以恒声音一顿,紧张与羞意都在慈雾伸手扯下他的衬衫时变成了无奈。
他抓住了岌岌可危的衬衫,低沉的声音只有无奈:“慈雾,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但是我看你有点热。”
慈雾眉眼温柔地说,“我就是身体这样才需要你的异能啊。”
路以恒眉眼明显暗淡下来,他紧紧抓住被慈雾解开的衬衫,低声说:“对不起,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慈雾察觉到路以恒又要跑,她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不解地问:“你需要什么时间,刚刚不是告白了么,难道是最近放血太多了,所以身体虚……”
这一次是慈雾的嘴巴被捂住了,路以恒满脸通红又无奈地说:“不是的,你怎么……这种事…对于我来说是…我不能当成治疗那么简单。”
路以恒觉得自己羞到脑子都要冒烟了。
半夜与喜欢的人在房间里讨论这种话题……这比任何刑罚都折磨人。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但是路家的异能,最初的名字叫【奉献】。”
路以恒凝视着慈雾的脸庞,语气很郑重但是又磕磕绊绊,“对于所爱之人,心……与身体……交融就是奉献,两个人共同享有无尽的力量……”
慈雾拍了拍路以恒的手,意示自己不能说话了。
路以恒立刻松开了手,但他的手在收回前被慈雾握住了。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慈雾露出微笑,目光认真地说:“我也是思考之后才会对你提起这件事,其实你很好骗的,路以恒。”
她微微收紧与他相握的手:“我需
要尽快恢复身体,这件事目前只有你能办到,如果是要达成目的,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愿意’,你大概察觉到欺骗也会上当,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慈雾一直觉得慈礼很无耻,只要自己是得利者,他可以轻易毁掉,甚至践踏别人的人生。
如果她无视了路以恒的想法,那她的行为从某种方面来说,跟慈礼为了自己能够拥有特殊异能基因的孩子,毁掉很多女性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想欺骗你,路以恒。”
慈雾弯起眼眸,伸手轻轻触碰上他柔软的浅棕发丝,“我会负责的,可以吗?”
第96章 (九十六)伴侣。
路以恒注视着慈雾的冰蓝眼眸,似被磨碎的冰锥,完全失去了刺人的凌厉。
他的眼瞳中只有融化的水色,似秋水般清透,覆着柔软的波光。
路以恒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
这是慈雾醒来之后,路以恒第一次如此主动地靠近她。
“慈雾,再说一次。”
他平时里总是沉稳平静的声音,此刻仿佛因为热度融化的糖果,甜得令人喉咙发渴。
慈雾轻轻捧起他的脸颊,感受着他泛红的皮肤上传来的热度,弯起眼眸问:“我说了那么多话,你想要听哪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