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季辞如同一个透明的幽魂，在无数破碎残酷的画面间穿梭！

她“看”到将军府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看到东方即白在殿前卑躬屈膝！看到他褪下将军甲胄，屈辱地匍匐在公主寝殿的金砖之上……

“小白！不行！快走！”睡梦中的季辞猛地伸出手，猝不及防地紧紧抓住了林三还悬在半空的手腕！力道之大，指节泛白！

“……小白……不……”她的声音破碎，仿佛带着万钧心痛。

梦中场景转换。

公主府雕梁画栋，丝竹靡靡。

那个谢归鸿，夜夜笔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任凭公主的嘲弄与不耐，从未逾越一步。

而另一个清俊的侧影萧云谏，却辗转承欢直到剑光映血，公主府尸横遍地。

东方即白站在猩红大殿中，眼神空洞如寂灭的星。

龙椅冰凉，他在深宫中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最终，在白雪皑皑的冬夜，他蜷缩在空寂龙床上，享年30岁。

“小白……别……”季辞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

林三轻轻用指腹为她拭去泪痕。他默默抽回手，小心地为她掖好被角，无声地退出房门。

夜风微凉。

林三回到书房，铺开信纸，召来体型神骏的海东青。

他蘸墨疾书：「公子亲启：夫人已寻获于河东郡城，因故暂息，安然无虞。属下寸步不离，必护夫人周全至凉州。——林三敬上」

停笔，吹干墨迹，将信用油纸小心卷好，系于海东青脚环。

“去吧，用你最快的速度。”海东青锐鸣一声，刺破夜空，消失在南方天际。

季辞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如擂鼓。

陌生的纱帐？陌生的房间？她瞬间翻身坐起！

“娘——？！”

“夫人醒了？”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三爷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得体温和的笑意，拱手见礼：“属下林三，见过夫人。”

“林三爷？”季辞蹙眉，略感意外，“这是……江南？”

她下意识想到赵素素，“我……昏迷多久？”

“未足五个时辰。此处是我在河东郡城外设的临时住所。”

“呼……”

得知仍在河东，季辞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目光扫过周围，她心思电转。

眼下城中瘟疫封锁，药材分发是大难题！有林三这股现成的力量，再好不过！

“你的库房在哪里？”季辞眼神一亮，语气急促。

林三指向后院一处戒备森严的大屋。

季辞毫不迟疑，拔腿冲向库房！厚重的库门打开，堆积如山的米粮布匹映入眼帘。

显然是从江南运来的。

“干得漂亮！”季辞脱口赞道，重重拍了下林三的胳膊，“我出来太久得回去了！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点，身体已轻盈地攀上院墙。

“夫人！门在这里……”林三的提醒被风声吞没。

“哎呀——！”

一声闷哼从墙外传来。

林三扶额，哭笑不得地扬声道：“夫人可好？”

“无碍！”季辞咬着牙应了一句，声音已远。

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敏捷地融入通往郡城的黎明前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