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晋江独家(2 / 2)

“我等爸爸睡下了,偷偷从被窝里爬起来画的。每天两个小时,风雨无阻。”林父虽然独裁,但只要林见月完成练习进度,他不会在睡眠时间上苛责林见月。

林见月得意得快翘起尾巴,语气里明晃晃求夸赞:“怎么样哥哥,我自控力强吧。”

哥哥听着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懂了她被诊断出神经衰弱和偏头痛的根源。

他闭眼深呼吸,先扯出几声笑,随即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当着满酒吧同事的面把林见月骂得狗血淋头。

他边大声斥责林见月不爱惜身体,边抢过朋友的手机,替林见月订好了飞往东京的机票:“你哥我还没当上首席呢,工资就全花你身上了!拿不到毕业证我就打断你的腿!”

哥哥替她扛下了被先斩后奏的父亲的暴怒,还在东京租了最好的公寓。

收到林见月发来的她和新导师的合照时,哥哥摩挲着手机屏幕,久久失神。他盯着屏幕上照片,似在透过林见月窥视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良久,他给林见月发去一条叮嘱,也像是在对未敢鼓起勇气反抗的自己说:『见月,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绊脚石。谁都不能阻碍你追求你的人生,谁都不可以。』

他想了想,又絮絮叨叨补了一堆,但大多是些类似『多喝热水』『早睡早起,再熬夜打断你腿』的废话。

在收到林见月回的『我现在就在熬夜哦,哥打算滴滴打车过来打断我的腿吗xd』时,哥哥看了眼手表——伦敦时间下午5点,日本正值凌晨2点。

他沉默片刻,按住语音键,对着手机爆发出一连串能被屏蔽成电报音的脏话。

骂够了,他把腿跷在茶几上,又正经起来:“日本人怪得很,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说不定肚子里憋着坏水。你一个人在那边当心点,别被人给骗了,有事随时给哥哥打电话。”

林见月发来条带着笑意的语音:“放心吧哥哥,我只信能被我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

她的生长环境只教会她一件事:

人心隔肚皮。

谁也猜不透华丽衣袍下藏着怎样腐朽的皮囊。

提着美酒登门拜访的所谓的父亲的朋友,可能和父亲存在权钱交易,又或者是想拜托父亲教训交响乐团里某个他们看不顺眼的家伙,再或者被针对的目标就是林父本身。

林见月看不懂杯酒交错里的虚与委蛇,只知道他们和父亲一样,虚伪得令人作呕。

被外界赞好脾气、会温声细语教学生、顶着世界顶尖钢琴家头衔的男人,会在她拒绝练琴时暴跳如雷,急了还会甩她耳光。

在外维持着模范丈夫形象、巡演归来会捧玫瑰进门的男人,却被因病提前回家的林见月撞见出轨。她推开门时,父亲的手甚至没来得及从女人的腿上挪开。

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见月永远猜不透微笑面具的背后藏匿着怎样的心思。

人类这种生物,摇摆不定得可怕。上一秒可能递糖给你,下一秒就敢抽刀。

况且男人向来是最靠不住的生物。

缺乏长辈的引导,林见月对爱情的所有理解都来自古早偶像剧。爱该是美好、浪漫、忠诚不渝的,一生只爱一个人。

可现实里越来越多的恶性新闻,刻意捏造的也好,真实发生的也罢,都在撕扯着她的神经。就连父亲也在她眼前做着坏榜样。

再次刷到手机里的恶性新闻,林见月垂眸,只觉一阵恶心。她开始偏执地、扭曲地追求「爱情的可控性」。

她开始往纸片人身上倾注爱意,沉浸在自己构筑的精神乌托邦里。

纸片人是可控的,可被人为塑造的。她要他们对她忠诚,他们便只能对她忠诚。

但人不行。

真心瞬息万变。

当萩原研二从她的画笔里走出来,变成有血有肉、有自己想法的活人;当爱不再透明可见,藏在皮囊下的真心可以被随意装饰,失控带来的不安感便接踵而至,潮水般将林见月淹没。

她从不怀疑萩原研二的品性,但她质疑爱的时效性。

但比起如何处理萩原研二的爱意,林见月更恐惧另一件事——她讨厌不稳定因素,也讨厌计划外的剧变。

剧变里往往隐藏着风险和机遇,但她已经抓住了机遇——被日本最顶尖的美术大学录取,成为米山舞级别插画家的学生和助理。她的人生终于步入正轨,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世界融合。

轻飘飘四个字,却藏着不亚于东欧剧变的动荡,藏着足以碾碎一切的风险。

林见月直愣愣盯着面前朝思暮想的萩原研二的脸,睫毛突然一颤,泪珠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缕烟,带着被现实击穿的茫然。

“……骗人的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