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礼:我可以去接你。
NA:不用,马上回。
“……我承认你对我告白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成为异类被别人嘲笑,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所以我干了那么多荒唐的事,对不起,我——”
“停停吧,”林序南打断他,“这些话你应该去和方雨晴说。”
可张子尧却嗤笑一声:“方雨晴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还愿意跟我暧昧不清,她和江崇礼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林序南再一次打断:“少带江崇礼。”
“你至于那么护着他吗?他对你又有几分真心?”
林序南表情一僵,迅速避开张子尧的视线:“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
张子尧握住林序南的手腕,恳求道:“死刑犯还能上诉呢,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从认识开始你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离开,也正因为你的离开,我才发现我舍不得你。”
“张子尧,”林序南只觉得疲惫,“我已经和江崇礼在一起了。”
“可以分开的,”张子尧说,“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愿意等你们分开。”
林序南愣了一下:“你有病吧?”
张子尧咬肌紧绷:“我是认真的。”
林序南额角突突乱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那我告诉你,在江崇礼开口前,我是不会主动提出分开的。”
“那就让他提,”张子尧胸膛起伏剧烈,眼眸猩红,“你告诉他你还喜欢我,他会和你分开的。”
林序南惊呆了。
他在跟一个疯子讲什么道理?
“放开我,”林序南抬手挣了一下,“我要回去了。”
张子尧却紧紧握住:“你回哪?你是不是要去找江崇礼?”
拉扯几下,林序南攒足了怒火刚想爆发,路边突然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看着眼熟。
下一秒后车门打开,江崇礼从车上下来。
张子尧抓着林序南的胳膊被猛地拉开,江崇礼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混乱中,林序南往后一个踉跄。
接着,他被人握住小臂往前一扯。
“砰——”
有欢呼声在远处响起,林序南一头扎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他猛地抬头,从一双漆黑的眸中看见了点点橙光。
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江崇礼沙哑的声线如千钧般落在他的侧肩。
“为什么骗我?”
第56章 第 56 章 “你见张子尧一次,我就……
林序南瞳孔一缩, 下意识张了张嘴。
“我——”
想说自己没有。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意识到其实还是有的。
比如现在。
林序南慌乱地解释:“我、我只是怕你误会——”
烟火在江崇礼的眸中盛放,他的眉头轻蹙, 只是静静地看着。
林序南心上一刺,几乎要控制不住伸手去接他目光中满溢出的悲伤。
张子尧反应过来, 狼狈地抹掉鼻下的血渍,还没来得及回头将两人分开,就之间小王惊呼一声“你没事吧”, 然后把他重新扑在地上。
林序南瞥了眼身后,很快收回目光:“车里说。”
他把江崇礼拉回车上, 刚关上门,小王就仿佛弹射一般“砰”一声把自己砸进驾驶座。
汽车平稳启动,所有的嘈杂都被关在车外。
车窗上映着烟火拖尾划出的星碎,同样划过车窗上江崇礼的侧脸,转瞬即逝。
林序南侧过身,慌忙解释:“方义杰去图书馆找我的时候没说叫了张子尧, 等到餐厅之后我才知道, 所以跟你说的时候也是不知情, 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说你拼车。”江崇礼道。
林序南有些许的慌乱,但还是努力舒缓情绪, 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这个、这个是我不想你误会我, 原本送方义杰去车站后就要回去的,张子尧让司机改了路线,所以我才——”
“你在这里跟张子尧一起看过烟火, ”江崇礼喉结上下滚动,每说出一句都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生日那天, 你在想谁?”
林序南愣了愣。
“我、我、我承认我那时候还有点神志不清,但是我提议去看烟火不仅仅是因为张子尧,还有我爸。”
那时他与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
“而且生日那天,我也没想——”
兜里的手机响起,是张子尧给林序南打来电话。
林序南低头吸了吸鼻子,直接挂断,但很快再次响起,他把号码拉黑,车厢里这才恢复平静。
“总之我只有这一次,其他的都告诉你了。”
林序南有些懊悔,手掌按着座椅,指尖蜷曲,微微用力。
片刻的沉默后,江崇礼开口:“七月二十三号,你见他了。”
林序南诧异地抬起头。
“之后两天,他给你打了电话。”
“八月六号,你们在一起吃饭。”
“二十号,他打电话说喜欢你,你听了十六分钟没有挂断。”
林序南愣了许久,在脑子里飞速回忆了一下一个月前发生的一切。
张子尧的确在江崇礼离开后来他家楼下找过他,林序南找方义杰给人送回去了。
之后再打电话过来,林序南都没接。
至于八月六号一起吃饭,少说也有十来个人。
二十号的电话……
张子尧喝多了,叽哩哇啦说了一堆酒话。
当时他都睡着了,被吵醒后当催眠曲迷迷糊糊听了十几分钟,差点睡着,之后就给挂了。
林序南下意识想解释,但很快发现不对。
“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反应过来之后脊背瞬间起了一层毛汗。
“你监听我?”
江崇礼没有否认。
林序南的脑子“轰”一下就炸开了。
“从暑假开始前你就不对劲,张子尧已经找过你了吗?”
林序南有点茫然,他不对劲是因为——
这不是重点。
“你他妈——”
林序南一把揪住江崇礼的衣领,甚至不知道要骂些什么。
心里又急又气,还酸得他快掉眼泪,最后也只是把江崇礼往后一推,掏出手机往座位上一砸,自己在那喘粗气。
“老子要去警察局告你!”
江崇礼把自己的衣领正回去:“你都没告诉我。”
林序南被怒火冲昏头脑,口不择言:“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不想告诉你,跟他妈跟张子尧应激症一样,只要提到这个名字就开始不正常!”
前有不远万里给他两口,后有手机监听秋后算账。
林序南不知道这人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江崇礼反而非常平静:“我不正常,所以你答应张子尧?”
林序南快要崩溃:“我哪里答应他了!?”
“拒绝张子尧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因为你正在和我在一起?如果我现在提分手,你是不是立刻就会答应?如果是张子尧提,你也会答应吗?”
好熟悉的句式,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江崇礼的人机脑子就像是转不过来弯,非要按着错误的程序一条路走到黑。
林序南纠正道:“你和他不一样,没什么可比性。”
江崇礼那张平静的脸色终于出现一丝裂隙:“当初我要求你必须要像对待张子尧那样对待我,为什么现在又说不一样?”
“你想让我怎么对你?求着你哄着你,跟在你屁股后面嘘寒问暖,哪怕你让我滚我也笑着说好吗?”
江崇礼看着林序南的眼睛,逼近一些:“你对张子尧不就是这样。”
林序南只觉江崇礼给了他一刀,疼得他忍不住按住座椅的靠背,微微弓起身体。
而第二刀也很快接上。
“张子尧可以,我也可以。”
林序南眼眶发红,说话仿佛都变得困难:“你要成为第二个张子尧吗?”
江崇礼反问:“不可以吗?”
林序南张了张嘴,只觉得胸口像被挖出来一块,呼啦啦地往外透着冷风。
他动作有些僵硬,慢吞吞地坐回座位上,深深吸了口气。
“既然非要这么比,那你的确不可以。”
江崇礼侧颈青筋跳了一跳。
林序南继续说:“不满意可以分手,反正一年也快到了,剩下的几天……装一装样子也能过得去。”
他的声音发抖,只觉得指尖都快没了知觉。
心跳快得让人难受,呼吸都有些吃力。
想降下车窗,哆哆嗦嗦刚摸到车门,身边的人却突然靠近,抬手握住了他的颈脖。
江崇礼的拇指抵着林序南的喉结,靠近了,几乎与他鼻尖抵着鼻尖:“你说什么?”
很轻的询问,像耳鬓厮磨时亲昵地耳语。
可对方眼底的浑浊的黑暗却像是一个没有焦距的漩涡,林序南被问得手脚冰凉,没敢继续说第二遍-
“嗬啷——”
地上停车库的卷帘门缓慢关闭,林序南回头看了一眼,室外的灯光像是被压住了,一寸一寸直至完全消失。
小王二话不说跑得飞快,江崇礼握住林序南的手腕,把人带进屋里。
听见动静,阿姨端着水果从休息间里冒了个头。
结果撞上江崇礼一脸阴沉,都没敢多说话,放下水果就回去了。
江崇礼松开林序南,去洗手。
林序南就在原地站着,耷拉着脑袋:“我要回学校。”
“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江崇礼说。
林序南茫然的看过去:“请什么假?”
江崇礼关掉水龙头:“病假。”
“什么意思?”林序南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不敢置信,“你给我请假?你要把我关在这?”
“嗯,”江崇礼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暂时不要见张子尧了。”
林序南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江崇礼你疯了吗?这样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他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却发现已经黑屏打不开了。
“我靠,你他妈来真的!”林序南一时有点接受不了,“现在法治社会!到处都有摄像头!我妈会报警的!你等着警察上门吧!”
江崇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意的。
“你见张子尧一次,我就关你一次。”
林序南在这份注视下慢慢冷静下来,转身大步走去玄关。
他暴力拧了一圈门把手,发现只要是能摸到的每一扇门,全都被从外面反锁上了。
“你牛逼,”林序南气急败坏地往沙发上一摊,“行啊,你关吧,你能关我一两天,你能关我一辈子?”
江崇礼低垂的睫毛微微一颤,把餐桌上的果盘端去了茶几。
他坐在林序南的身边:“吃吗?”
林序南手臂微动,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把江崇礼手里果盘给掀了。
但想是这么想,终归没舍得,只能没出息地闭上眼,把脸转向另一边。
之前在车上的伤心难过有部分转变成了气愤,而气愤也有一部分转化成了哭笑不得以及无可奈何。
他的心情乱七八糟,甚至觉得有点荒诞可笑。
像在厨房摔了一跤,一颗心把酸甜苦辣咸都滚了一遍,就差放油里炸了。
林序南想原地打套军体拳,又连抬手都觉得累。
然而,就在他脑内疯狂骂街暴揍整个世界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牵住了。
微微凉的指节探进他的指间,林序南猛地睁开眼,江崇礼的身体靠过来,把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他的锁骨上。
很轻柔的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强势的意味。
让林序南觉得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对方推开。
他的手指动了动。
温热的呼吸带着痒,轻轻拂过林序南的皮肤。
脑子里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清空了。
他没动,任由江崇礼靠着,两人这么安安静静抱了会儿。
林序南仰着脸,看屋顶那一盏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觉得自己碎成渣的心又快黏回去了。
“分明自己都有二心,还偏偏对我要求这么严格。”
他抬手,想在江崇礼的头发上揉一下。
只是手臂都举到一半了,想起车里的争吵,又颓然地重新摔在沙发上。
第二个……张子尧吗?-
当晚,林序南依旧在他的三楼老房间。
打不过就加入,关就关呗,看能关多久。
本来他都打算摆烂了,却在进门的那一瞬间眼前一亮。
窗户没锁。
林序南直接推开,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了一眼。
粗略估计了一下高度,跳下去十有八九得断胳膊断腿。
夜风拂面,非常凉快,林序南心中郁结,干脆抬脚跨坐在窗框上,沉默着眺望原处的星星点点,想来根烟。
撕床单吊下去?
也不至于吧。
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他压根就没打算报警,也不信江崇礼能一直把他关着。
就纯粹是不服,还有点生气。
妈的要不跳下去算了。
跳完让江崇礼后悔去吧。
林序南往下看了一眼。
又觉得命比江崇礼后悔要重要。
房门叩了三声,林序南说了进来。
阿姨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林序南刚打算把另一条腿从窗户外面拿进来,就听阿姨尖叫一声,那杯牛奶“啪”一声摔在地上,瓷片飞溅,泼出一片奶白。
江崇礼紧随其后,在看见林序南坐在窗台后猛地怔住了。
“别过来!”林序南顺势而为,把另一条腿也拿出窗外,作势要跳,“今晚不放我走我就从这跳下——”
话都没说完,江崇礼的身体微微一晃,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抽了力气,猛地就倒了下去。
阿姨力气小,没扶住他。
江崇礼单膝跪地,“咚”的一声,手掌按在锋利的瓷片上,白色的牛奶瞬间洇出血色。
突变猝不及防,林序南一愣,立刻从窗台跳下来,大步走过去去扶江崇礼,却突然被对方死死扣住了手腕。
鲜血滑腻,温热的触感激得林序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崇礼手劲非常大,林序南忍不住咬了牙。
“我说着玩的,我不跳。”
江崇礼依旧没有松手。
他低着头,面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过短短的半分钟,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睡衣。
“我都说了我不跳,”林序南疼龇牙咧嘴,“你先松开!”
江崇礼抓着他的力道轻了一些,依然没放。
林序南就这么让他抓着,配合着阿姨把人扶去沙发上坐下。
阿姨叫来了小王,又急急地把窗户关上,拉紧窗帘。
林序南罚站似的站在旁边,还有点不知所措。
等小王处理完了伤口,江崇礼的脸色渐缓,在确定所有的窗户都被锁住后,握着林序南的手腕,把人带去了二楼。
“咔哒”一声,房门上了锁。
江崇礼拿了身干净睡衣去浴室洗澡。
“你的手能洗吗?”林序南在门外提醒一句。
里面传来沙沙水声。
林序南:“……”
爱洗不洗吧。
他悻悻地转身,打量起这间卧室。
他还是第一次进江崇礼的卧室,黑白灰的极简装潢风格,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非常符合它主人的个人特色。
突然,林序南一顿。
他走去床头,拿起上面摆放的相框。
三百二十块。
现在看也觉得拍得好。
林序南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照片上的两个人,在三个月后勉强接受了这个定价,重新把相框放回去。
走过最大的房间,往里是书房。
林序南往浴室斜了一眼:“里面能进吗?”
江崇礼的声音隔着门板:“不能。”
林序南直接推门进去。
开玩笑,江崇礼都把他关起来了,他还在这讲什么礼貌?
不让进?呵呵,他倒要看看这里面藏了什么——
林序南看着一整面墙的奖杯陷入沉默。
凑近了看,全都是第一名。
他突然想起了江崇礼在竞赛场上认识的小白月光,也想起了这种规格的比赛,自己仅仅也就获得了一个优秀奖。
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林序南心里开始往外冒酸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崇礼停在门外。
他刚洗过澡,头发半湿着,身上带着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林序南从书房出来时,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不就是奖杯么,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低下头,看了眼江崇礼缠着绷带的手。
防水做的挺好,看起来没湿。
江崇礼把书房的门关上,拿了床上的一只枕头,走到靠近阳台的沙发上躺下。
林序南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上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梦中惊醒。
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屋里昏暗一片。
墙上的挂钟显示是午夜三点,林序南坐起身,看江崇礼还躺在沙发上,甚至连最初的睡姿都没变。
他走过去,站在沙发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觉有些许的不对,用手摸了一下江崇礼的额头,烫得厉害。
“江崇礼?醒醒。”
他拍了拍江崇礼的脸,没有反应。
然后又学着自己小时候李卉照顾他那样,捧住江崇礼的脑袋,低头把脸贴上对方额头,两边都感受了一下,只觉得江崇礼吐息灼热,也不知道烧了多久。
林序南起身就想出门,却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反应过来卧室被锁起来了。
无法,他只好大声拍门,把阿姨和小王叫了上来。
但可惜的是,这两人都没有江崇礼房间的钥匙。
“那我先找找。”
林序南拧着眉,折回屋里掏掏江崇礼的衣兜。
没什么收获,又去书房翻了翻抽屉。
除了课本纸张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序南抓了几把后脑勺的头发,又回到门边。
“这个点还能找到开锁的吗?要不然就砸门吧。”
话说出口,门外却都沉默了下来。
“少爷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阿姨怯生生地说。
林序南觉得诧异:“他在发烧。”
“以前也有过,”阿姨说,“少爷就是这样,心情不好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但他在发烧啊!”林序南不解,只好换人求助,“王哥,你把门砸开,就说是我砸的。”
小王十分为难道:“这我也不敢啊……”
林序南都惊呆了:“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救了他,他还能开你啊!”
小王答:“说不定呢。”
林序南:“……”
“江崇礼有病,你们也不正常!人命关天的事,万一他烧傻了以后谁给你们付工资?出了事一切后果我承担,赶紧开门!”
小王在门外道:“你先给他降温,我想想办法。”
林序南气急败坏地回去,去卫生间湿了毛巾,替江崇礼擦拭掉头颈处的冷汗。
不久前还苍白着的脸此刻被烧得通红,林序南把江崇礼汗湿的发丝全部捋到脑后,露出微皱着的眉头和湿淋淋的睫。
林序南看在眼里,有点儿心疼。
不是还生气着吗?
都把你关起来还心疼个什么劲?
妈的还要成为第二个张子尧。
张子尧有什么好成为的?
张子尧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江崇礼倒是来一点啊?
嘴上说得挺凶,说完没一会儿就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往他锁骨上蹭,真是日了狗了,这让他怎么狠下心来。
林序南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任劳任怨地干活。
掀起被子,闭上眼默念三遍“我是人不是畜牲”,然后上手去解江崇礼的睡衣。
江崇礼的皮肤很白,因为高热染上淡淡的粉。
林序南从锁骨处往下开始擦,擦到胸口时,忽然听得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接着,他拿着毛巾的手突然被抓住。
林序南一顿,抬头茫然地看过去。
他以为江崇礼醒了,但停了片刻,却发现对方依旧闭着眼,只是睫毛动得厉害,像是正在做一个纷乱繁杂的梦。
林序南用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胡乱擦了擦他的腰腹,重新把被子盖上。
门外隐约有争吵声,他想抽手去听一听,但江崇礼手指箍得很紧,怎么也不放开。
林序南拍拍他的手背,哄着:“我不走,我就去门口听听。”
很明显江崇礼压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没醒还是装睡?”林序南又凑近了,俯下身,把手掌覆在他的额头,“江崇礼?醒了就睁眼。”
依旧没有回应。
林序南收回手,嘀咕着:“江崇礼,你到底什么意思?”
心里装着别人,又像很喜欢他。
越想越生气,林序南把江崇礼的手指强行掰开,朝门边走去。
他听见小王小声说:“老爷当初交代了少多管闲事,少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出事他不会保你。”
阿姨的声音带了点哭腔:“真烧坏了怎么办?他也就只是个孩子呀。”
“哐——”
惊天动地的一声,把两人的对话打断。
林序南感觉自己的右腿有点发麻,后退一步,往地上跺了跺,然后抬腿对着门板又是一脚。
“哐——”
这回真麻了。
林序南扶了下墙。
“小王你等着,”林序南咬着牙,“这事儿过去我第一个让江崇礼开了你。”
小王连呼无辜:“你明白什么!他们有钱人家里的水很深的!”
林序南怒道:“我管你什么深不深,江崇礼发烧了就得看病吃药打吊针,少跟我说有的没的。”
“小王你就把锁砸了吧!”阿姨忍不住道,“如果老爷说什么,我跟你一起走人。”
小王急得搓脑壳:“别什么都让我来啊,我怎么成那个大恶人了?哎呀我真的服了,等着我下去拿扳手。”
林序南趴在门板上:“你最好真的去拿!”
他又回到床边查看江崇礼的情况。
目光扫过床边的相框,又发现床头柜下还有几个抽屉。
他闲来无事,随手拉开第一层,发现里面放着江崇礼生日时林序南给他买的发箍。
下面垫着游乐园的游玩手册,还有林序南写的那本日程计划。
林序南把发箍拿起来,意外发现了之前扔掉的五色手绳、几颗大白鹅水果糖,还有他们在图书馆你来我往传了小半页闲话的便利贴。
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和林序南有关。
心软得稀巴烂。
他一个一个拿出来看,最后在最下面发现了一张照片——那是四年前的一场国家级奥数竞赛获奖选手的大合照。
江崇礼站在照片的正中间,一眼就能看到。
林序南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记得这个年份。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立刻把照片拿出来,手指仔细划过合照里的每一张脸,在那么多穿着相同服装的参赛选手里找到了站在最边角的自己。
四年前的林序南还很青涩,额前的碎发微微遮眼。
他一手捧着优秀奖的奖杯,另一只手和张子尧勾肩搭背,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序南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卡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铰链摩擦的声响。
林序南飞快把抽屉合上,抬手揉了下湿润的眼眶。
“砰”的一声,门开了。
第57章 第 57 章 “我叫江崇礼,能交换一……
药箱里基础药物齐全, 林序南把退烧药给江崇礼喂下,打算先观察半个小时,如果还不好转就直接送医院。
小王面如死灰, 说这门修起来四位数朝上上不封顶。
林序南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替你赔。”
小王脸上多云转晴:“好的老板。”
楼下厨房里,阿姨正在煮白米粥。
林序南靠在料理台边, 问江崇礼之前的过激反应是怎么回事。
阿姨一开始没有回答。
“和他的父母有关吗?”林序南又问。
阿姨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的要好。”
林序南笑嘻嘻地:“我喜欢他嘛,想知道。”
阿姨稍微睁大了眼睛,侧身看着林序南:“男的和男的也不能结婚, 你怎么喜欢他哦?”
“不结婚,纯喜欢。”林序南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阿姨问:“不结婚以后怎么办?也没有小孩, 你爸妈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慢慢来呗,”林序南无奈地耸了下肩,嬉皮笑脸的,“反正我妈舍不得他儿子难过太久。”
阿姨是当妈妈的人,她的孩子比林序南大了不少,已经成家了。
或许是感同身受, 所以多聊了一些, 林序南理解对方的担忧, 这很正常。
但出乎意料的,阿姨却问他:“可是少爷怎么办?”
哦, 这个感同身受是冲着江崇礼去的。
林序南听见他们喊江崇礼少爷就想笑:“我爸妈很喜欢江崇礼, 我也会护着他的。”
阿姨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切就粥吃的小菜。
“我真的会对江崇礼好的!”林序南像块牛皮糖似的凑过去,“所以跟我说说吧, 江崇礼的事情。”
软磨硬泡了半天,林序南终于从阿姨嘴里撬出一点东西来。
他从一开始的面带微笑兴致勃勃,到后来整张脸完全沉了下去, 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说完了,粥也煮好了。
林序南盛了一碗,加上一碟小菜,端着托盘上楼了。
江崇礼的体温退了一些,但人还是烫的。
林序南把手用冷水冲洗过,擦干净覆在他的额头,江崇礼下意识就往上贴。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等到江崇礼的呼吸变得平缓,这才起身去了书房。
那么多奖杯放在一起,再看一遍还是有点震撼,林序南从最边上开始找起,眯着眼去看上面印着的小字。
终于,他找到了那张合照相应的奖杯。
是第二名。
林序南鼻根一酸,呆滞地站在那个奖杯前,只觉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推着往上,哽咽抵到喉间,抿住嘴唇,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这是江崇礼唯一的第二名。
林序南不知道这是纯粹的失误还是刻意的抗争。
他知道的是,自己轻松快乐的高二,是江崇礼人生的至暗。
懦弱的父亲,强势的母亲。
本就是利益联姻,也没什么感情基础。
江崇礼三岁那年父亲出轨,净身出户组建了新的家庭。
一向高傲的母亲难以面对婚姻的失败,相比于失去丈夫,她更在意的是失去脸面。
前夫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恨意默默转移,重重地压在了尚且年幼的孩子身上。
在外,她有成功的事业、优秀的孩子,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在内,她的嫉妒,她的憎恨,她的不甘与愤怒,全部转化为向里的刀剑,伤人伤己。
她把江崇礼视为自己的延续,控制着对方把每一步都走到极致的优秀。
考试要拿满分,比赛要拿第一。
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努力地证明着自己有多优秀,幻想着前夫悔不当初,对她痛哭流涕。
可江崇礼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
她被暗暗地反抗,被否定,被仇恨,儿子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丈夫。
江崇礼比赛失利。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下,她努力修葺了十几年的防线瞬间决堤。
终于,叶嘉淑从高楼一跃而下。
江崇礼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呢?
林序南想。
后悔?还是解脱?
无论如何,肯定痛苦。
我又在做什么呢?
和李卉打电话通知喜讯?还是跟张子尧欢呼庆祝?
江崇礼和我说话了吗?坐在一起了?还是只是遥遥地看上一眼?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任何有关回忆。
林序南深深吸了口气,后退半步,把玻璃门关上。
只是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林序南突然瞥见奖杯下露出了一角白色的痕迹,似乎压着什么。
他停下脚步,重新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把奖杯挪开,是一张熟悉的糖纸。
淮城已经倒闭的本土品牌,胖嘟嘟的大白鹅屁股下面坐着商标的名字,是林序南最喜欢吃的奶糖。
他怔怔地看了片刻,这才把糖纸拿下来。
薄薄的油纸被压得非常平整,拿在手上轻飘飘的,仿若无物。
相比于封装结实塑料包装,这种油纸包装更容易急救入口。
林序南小时候低血糖,经常会揣一两颗在身上。
“……”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竞赛颁奖之后,林序南和张子尧去各自的小组登记成绩。
汇合时张子尧慢了一些,林序南就去上了个厕所。
他在想一会儿是吃烤鱼还是火锅,出来时在洗脸池边碰见了一个男生。
对方把手撑在水池边,略长的发丝湿了水,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当时卫生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林序南洗完手看了对方好几眼,还是忍不住折返回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他还好吗。
那人没有回应。
林序南看他面色惨白,以为他是低血糖引发的晕眩,便掏掏兜,递过去一颗奶糖。
“林序南你干什么呢?”张子尧大步走进卫生间,“掉茅坑里了?”
“没,”林序南转身朝外走去,“洗了个手。”
“可把你干净的,”张子尧一把勾住林序南的脖颈,“小女生一样。”
林序南用手肘捅他一下,笑道:“你才像小女生。”
打打闹闹一通,张子尧问他:“想好吃什么了没?”
林序南思考了一下:“烤鱼吧,就好这口。”
“……”
哦。
原来是这里-
林序南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守了一夜。
天蒙蒙亮,江崇礼终于醒了。
四目相对间,林序南抬手捂住了江崇礼的眼睛。
他刚哭过,不想太狼狈。
“门是我撬的,我赔。”
林序南的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沙哑。
“为什么不走?”
江崇礼说话很慢,声音低沉,活像一辆拖拉机赶着一群鹅,从林序南的脑子里碾过去。
“我跑的掉吗?”林序南蔫蔫的,“以王哥的身手,能抓十个我。”
睫毛挠了两下他的掌心,林序南手指微蜷。
“再说,你顶多只能把我关到十一假期结束,我妈一直联系不到我就会报警,警察会过来,这边到处都是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而且我朋友都知道你,你跑不掉的。”
林序南随口胡扯,可江崇礼却像是听进了耳朵里。
“这次的确不可以。”
林序南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还想有下次?你是真要关我?”
江崇礼:“嗯。”
林序南一时间不知道江崇礼是单纯犯轴还是打算犯罪。
但无论哪一种吧,他也都没办法。
林序南把手收回来,低头掏掏,掏出一张糖纸,放在了江崇礼的鼻尖上。
糖纸顺着鼻梁往下滑,江崇礼闭了下眼,抬手拿起来,举在眼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林序南将手臂横压在床边,俯身趴上去,像说悄悄话似的,凑过去和江崇礼很轻很轻地说:“原来你四年前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啊。”
江崇礼把那张糖纸放下:“嗯。”
回忆汹涌而来,他下意识闭了闭眼。
林序南的声音就在耳边,那抹曾经在生命中一晃而过的亮色,在多年后依旧熠熠生辉。
“昨天我想了很多,想问你的也有很多,但最后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四年前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和张子尧还只是普通朋友,你说你羡慕我,是因为我有朋友吗?”
他问完了,没等江崇礼回答,又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想要一个朋友,我已经是你的朋友了,蒋辰、知文、锦安,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你可以不用羡慕我了。”
江崇礼很慢地眨了下眼,然后用手肘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林序南。
林序南趴在床边,仰起脸。
他的眼睛很红,瘪着嘴,有点委屈。
“但如果你想要的不止这些——”
林序南顿了一下,浅浅呼了口气。
“我也能回应你。”
江崇礼喉结上下微微滑动。
“你是江崇礼,不是别人,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别人。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曾经对别人那样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
江崇礼挪过去手指,轻轻碰了下林序南的指尖,低着头,慢慢往里指缝里探。
“……嗯。”
手指交叠,林序南把自己的脸闷在手臂之间:“所以,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江崇礼把他的手完全包进掌心。
“喜欢你。”
心口满满当当,仿佛晃着一潭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湖水。
林序南抿了下唇,却蜷缩手指,把手收了回来。
江崇礼愣愣,抬起头。
“但你喜欢人的方式可能有点问题。”
林序南话锋一转,按着床沿坐直了身子。
他稍微板起了脸:“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吧。”
江崇礼看着他,艰难地开口:“你要去找张子尧。”
“我不会去找他,”林序南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想了想,又加一句:“我喜欢你。”
江崇礼去碰林序南的手指。
“我以后不会刻意瞒着你什么事情,但你也应该学着信任和尊重我。”
“……好。”
“所以江崇礼,”林序南拉过江崇礼的手,笑着问,“你信我吗?”
江崇礼俯下身,在林序南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信。”
干燥的唇瓣带着略高的体温,林序南的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
“我们分开吧。”-
当晚,林序南回了学校,一寝室人都挺惊讶的。
“你不是病了吗?”阮知文问。
林序南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治好了。”
蒋辰一眼看破:“是不是跟江神又吵架了?”
林序南把门一关:“少管。”
洗澡水热不了那么快,林序南仰头淋了会儿冷水。
把自己收拾干净往床上一砸,划开手机看了眼,没有信息-
返校后,林序南迎来了十一小长假。
徐锦安本来打算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但架不住假期人太多,他们临时起意又临时放弃,在寝室把装进行李箱的衣服又一件件拿出来。
蒋辰在旁边看得眼都馋了。
“你跟她直说呗,”徐锦安这个过来人开始传授经验,“女孩子都会比较在意,你大大方方的。说清楚。”
蒋辰萎靡不振:“她朋友太多了,轮不上我。”
林序南忍不住就要护一下自己发小:“当初你可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啊我又没怪他,”蒋辰转过身,“你和江神呢?假期有什么计划?”
林序南默默背上书包:“我要学习了。”
计划……
找个时间和江崇礼告白算吗?
那也得江崇礼来学校啊,毕竟现在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突然去家里找人是不是不太好?
等到林序南离开,蒋辰往后一靠,翘起椅子腿,给江崇礼发信息。
蒋辰:江神~
江崇礼:在。
蒋辰:你和南南吵架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乐呵呵的,一副看热闹的吃瓜模样。
然而,在看到江崇礼的下一条信息发过来时,他的笑容凝固了。
江崇礼:我和林序南分手了。
椅子往后一仰,蒋辰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好在阮知文在背后托他一把,蒋辰下意识往林序南空荡荡的位置上瞄了一眼,很快坐回去。
蒋辰:真的假的?不会吧?
他信这俩人闹分手,不信真分手。
江崇礼:真的。
江崇礼:我要追他。
“……”
下午五点,林序南收到蒋辰的信息。
他们一寝室打算一块儿去江崇礼家探病。
林序南挺茫然的。
发烧也要特地去家里探吗?
还是江崇礼生了新的病?
回校后这两天他基本都在图书馆,江崇礼不来学校,他们根本碰不到面。
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林序南还是收拾了课本回了寝室。
屋里三人整装待发,神采奕奕,不像探病的,像是组团去玩的。
他忍不住挑了下眉:“江崇礼知道你们要过去吗?”
“当然,”蒋辰催促着,“快点,就等你了。”
林序南摘了书包,磨磨唧唧换了双鞋,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江崇礼家林序南来了很多次,但基本都是直接从侧门进车库,反而没走过几次大门。
他按了门铃,本以为阿姨会出来,结果很意外,给他们开门的是江崇礼。
对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显得五官非常柔和,似乎真的还在病中,脸色有些苍白。
在看见林序南后眉眼舒展了一些,侧过身,带朋友进去。
阿姨收下他们带来的水果,端上已经准备好了零食小吃。
阮知文端着酸奶杯吧唧吧唧吃得起劲,蒋辰和徐锦安跟江崇礼说了几句之后跑去逗猫。
林序南又回到这个地方,对上江崇礼目光,心里还是有所触动。
他像普通朋友那样开口:“发烧还没好?有按时吃药吗?”
“吃了,”江崇礼的手指搭在桌沿,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只是有些反复。”
林序南“哦”了一声,转身看见正翘着尾巴到处乱窜的南南,又问:“之前不是说带他打疫苗?”
江崇礼的视线落在林序南薄薄的耳廓上:“已经打过了。”
林序南又“哦”了一声,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二楼看了一眼:“你卧室的门修了多少钱?我之前给王哥转账,他没收。”
江崇礼微一摇头:“不用你出。”
林序南:“哦。”
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蒋辰提议打会儿游戏,五个人转站负一楼的电梯房。
当初江崇礼特地买了五台电脑,一直没有机会邀请人过来,这回正好赶上,痛痛快快地组团开黑。
江崇礼依旧打他的辅助,但无论是手法还是意识,已经完全可以跟上他们,甚至偶尔还会先手进场指挥开团。
屏幕上显示胜利字样,蒋辰大呼小叫开始对自己狂吹。
林序南抻了一下胳膊,活动手指,瞥了眼身边的江崇礼,看见对方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几把游戏打下来,有赢有输,但所有人都很开心。
晚上八点,他们打算回去了。
蒋辰婉拒了江崇礼要送他们回去的提议,自己出门打车。
然而就在一行人刚到车站,突然从天空中砸下来几滴豆大的雨珠。
“要下雨了。”徐锦安说。
江崇礼二话不说折回去拿伞。
林序南打开天气预报:“也没说晚上下雨啊?”
“这么突然,应该是人工降雨吧?”阮知文道,“可怜的江神,会不会被淋啊?”
蒋辰也趁机用手肘捅了捅林序南:“他还生着病呢。”
林序南心上一紧。
不到半分钟,最初那一阵急雨过去,随后小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了起来。
网约车如约而至,江崇礼也拿了伞过来。
已经上了车的蒋辰把林序南推出车门:“去接一下。”
林序南只好冒着小雨去拿伞。
然而就在他刚走出一步,后车门“砰”的一声就给关了。
林序南:“?”
车窗半开,林序南亲耳听见蒋辰对着前排说了句“师傅走吧”,然后汽车尾气就吹了他一脸。
林序南:“……”
一把伞倾斜着举在了他的头顶。
他掀起眼皮,对上同样茫然的目光。
很明显,这次属于蒋辰的即兴发挥。
林序南低头点开打车软件:“我再叫一辆车。”
雨天车少,系统半天才匹配到附近司机。
对方车上还有乘客,需要等待九分钟。
林序南的拇指悬在“取消订单”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收起手机,看向江崇礼:“雨下大了,伞给我就行,你先回去吧。”
可江崇礼并没有松开那把伞。
他抿了抿唇,似乎思考良久,这才开口:“我有话想对你说。”
“哦,”林序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说。”
雨声沙沙,在伞下隔绝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周围很静,灯光暗淡,说话只需要用很小的音量,他们离得近,能听清。
“四年前我遇见过你,你给了我一颗糖,我开始关注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拿了优秀奖就能那么开心,在获奖名单上看了你的简介,个人爱好那栏,你写了建筑和篮球。”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专业,也没有想学的东西,所以就报考了建筑系比较有名的京大。”
“在两年后又遇见了你。”
“你没那么喜欢笑了,也不打篮球了,你只会围着张子尧打转。我听过他在背后贬低你,也知道他和女生暧昧,我觉得他对你不好,你不应该喜欢他。”
“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江崇礼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牵着林序南的手走去那四年光阴的另一面。
“后来你喝醉了,问我想谈恋爱吗?我当时没有很想跟你谈恋爱,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容易开心的人,不应该流眼泪。”
车灯晃过,照射出细密的雨幕。
江崇礼把伞交到林序南的手里。
“如果你担心我把你与友情混淆,我还可以告诉你,每一次看见你,我都很想亲吻你。”
“我喜欢你。”
汽车停在路边,林序南坐进后座。
司机问了两遍手机尾号,他这才反应过来,报出四位数字。
转过身,车窗被雨水覆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高瘦的身影。
林序南坐回去,垂着眸,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口:“师傅,麻烦停下车。”
江崇礼目送车辆驶离,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转弯处。
视线低垂,他将伞面压低,几乎扣在发上。
心里像是缺了一块,被脚边的水流哗哗冲走。
不知道刚才的话说的对不对,林序南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但是蒋辰让他说的那些……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或许他应该少点废话。
雨越下越大,给压低了的伞檐挂上一面断断续续的水帘。
江崇礼还在思考自己刚才哪句才是废话,却突然发现那面水帘之后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篮球鞋。
——是他送给林序南的生日礼物。
愣了愣,江崇礼将伞重新举起,
林序南站在他的面前,轻抿着唇,目光闪躲。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林序南有些懊恼,他应该组织好语言再头脑发热地跑回来。
江崇礼都说喜欢他了,他也不是那种欲擒故纵的人,再说江崇礼还生着病呢,这么大的雨——
“同学你好。”
突如其来的开口,带着些许局促。
林序南一愣。
江崇礼抓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只觉得自己心跳和雨声一样密集。
“我叫江崇礼,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第58章 第 58 章 “可以跟我谈恋爱吗?”……
雨伞跌落在地, 溅起小片水珠。
林序南挤进江崇礼的伞下,抓住他衣襟轻轻往下,吻住那张微凉的唇。
他第一主动亲吻, 动作难免生疏青涩。
唇齿磕绊,不太顺利, 但还是努力探出舌尖,尝到对方嘴里淡淡的薄荷香。
伞面重重一颤,随即压向林序南。
雨珠乱打, 跳跃飞溅,江崇礼的手臂箍住林序南的后腰, 把他整个人又往前带了半步。
熟悉的气息闯进林序南的口腔。
他下意识张开嘴。
他们挨得很近,鞋尖抵在一起。
雨声和水声混杂着落在他的耳边,林序南听不太清。
他紧紧抓着江崇礼的衣服,在混乱的呼吸中努力回应。
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凭着本能亲吻和吞咽。
江崇礼的手掌上移,按在林序南的侧颈。
食指缓慢地在皮肤上摸索, 连吻也一并温柔了许多。
找到那一处浅浅的疤痕, 江崇礼松开林序南的嘴唇。
湿润的温度突然撤离, 林序南下意识贴回去,他稍微垫了脚, 把这个吻单方面延长了几分钟。
有车辆驶过, 车灯晃了一瞬。
黑夜被撕开一道口子,雨幕倾斜,随即又隐进浓重的夜里。
林序南放开江崇礼的衣服, 因为缺氧脑子还有点发懵。
他的唇瓣泛着水光,江崇礼微微俯下上身,用手指在他的唇角抹了一道。
林序南脸上烫得吓人。
“江崇礼, ”他努力板起脸,“你分明有我的联系方式。”
怎么会有人笨到这个程度,捕捉到一个关键字就胡乱带公式。
“抱歉,”江崇礼的声音沙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话间,林序南看见江崇礼的下唇染了一点深红,像是被自己最开始撞上去的那一下给磕破了。
他眨了眨眼,然后笑了。
双臂伸展,林序南用力抱了一下江崇礼。
然而下一秒他摸到了一手潮湿,这才惊觉对方后背被淋了个透湿。
“不冷吗你?”林序南赶紧撒手,把伞柄往后推,“你还发着烧呢,赶紧回去!”
“嗯,”江崇礼攥住林序南的手指,“你陪我。”
两人去而复返,江崇礼回卧室洗澡。
林序南的裤脚也湿了,在三楼的客房里随便冲了冲水,换了身长袖睡衣。
阿姨冲了板蓝根给他端上来,林序南仰头闷掉,问江崇礼吃药了没。
阿姨摇摇头,说这两天江崇礼抱着猫在院子里发呆,她和小王都没敢过去打扰。
林序南了然,怪不得这烧拖拖拉拉一直没好,敢情是当事人不吃药硬作死。
“我看着他吃药。”林序南笑着说。
阿姨将他手里的空杯接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哎,好。”
林序南端着一杯温水,去二楼敲敲江崇礼的房门。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门被打开。
江崇礼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头发半干不干的垂着。
应该是刚从浴室出来,他整个人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林序南进门时嗅了嗅。
江崇礼低垂着眸,看着他的嘴唇。
林序南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微微抬起头。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林序南背抵着门板,和江崇礼接了个清浅的吻。
唇瓣分离时,林序南盯着江崇礼的下唇,抬手点了一下:“你这儿破了。”
江崇礼抿了一下伤口,舌尖舔过唇缝,看得林序南手指微蜷。
他抓住那只手,郑重其事地亲过指尖,随后往下,又在掌心落下一吻,
温热的呼吸像一把羽毛扇子,挠在皮肤上有些痒痒,林序南忍不住缩了下手,没能成功,干脆顺着对方的脸颊往后摸过去。
江崇礼闭上眼,乖顺地歪着头,把脸贴在他的掌心,林序南心头一热,又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江崇礼睁开眼睛,有片刻的晃神。
“在想什么?”林序南问。
江崇礼垂眸思考片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然后俯身抱住林序南,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像只小动物似的,用鼻尖轻轻地拱了两下。
林序南一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替他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江崇礼声音闷闷的:“可以跟我谈恋爱吗?”
林序南笑了一下,手掌在江崇礼的后背上下摸了两把:“可以。”
感受到怀里的人一僵,紧接着江崇礼按着林序南的肩膀,两人分开一点:“你同意了?”
林序南点点头。
“跟我谈恋爱?”
“嗯。”
江崇礼顿了顿:“我还没追你。”
林序南觉得好笑:“那先不同意?”
江崇礼的脸瞬间垮下来:“不要。”
他又把人抱住,嘴唇在林序南的颈脖上贴贴碰碰,跟有瘾似的,贴着贴着就要变味。
“等会,”林序南把那颗不太老实的脑袋推开,“先把药吃了。”
江崇礼端着水杯乖乖吃药,林序南拿了吹风机过来,替他把半湿着的头发吹干。
手指插进发丝之间,江崇礼的发质相比于他来说有一点点的硬。
林序南轻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确定都吹干了,这才把吹风机收起来放回原处。
江崇礼跟过去。
林序南一转身,差点跟他撞着,心里觉得好笑:“你怎么跟条小狗似的?”
江崇礼又把他抱住,脸贴着林序南温热的皮肤,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我们今天开始谈恋爱?”
“嗯嗯,”林序南揉揉他的头发,“正儿八经的,今天是纪念日。”
江崇礼深深吸了口气,抱得更紧。
林序南也不把人推开,就这么搂着怀里的树袋熊,一点一点从浴室门口挪回床边,拍拍江崇礼的后背:“吃了药就睡会。”
江崇礼半天没动静。
林序南笑出来:“撒手。”
江崇礼只好出声:“抱会。”
林序南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
但就这么抱着……也挺舒服的。
他干脆跟着江崇礼摆烂,手臂探过对方的腋下,从背后绕过去,也把江崇礼抱住。
那一瞬间,林序南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江崇礼的头偏了偏,嘴唇落在他的耳廓上,亲了一下。
“哎,”林序南躲了一下,“你就不能老实点?”
“不能亲吗?”江崇礼停下来,“还是要有条件。”
林序南的心脏微微一抽,否定道:“没有,想亲就亲。”
江崇礼应了声好:“想亲。”
林序南:“……”
他再一次被吻住了。
林序南觉得自己在短短的一小时内把他去年一年份的吻都给接完了。
江崇礼说两句话就要亲,视线撞在一起了也要亲,亲不到嘴巴就亲脖颈亲耳朵,亲得林序南头晕脑胀的,再亲嘴巴就不会躲了。
林序南在细密的啄吻中被亲得有些缺氧,眼尾泛着湿润的水光。
他站不太稳,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在床上了。
“江、江崇礼,”林序南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手掌按在江崇礼的身前,往外推推,“你在生病。”
江崇礼的手臂撑在他的脸边,稍微分开一点,本想听劝停下来,但看见林序南发丝凌乱眸中带泪,就有点……控制不住。
“哭什么?”江崇礼亲了一下他的眼皮。
“我哭?”林序南的睫毛颤了颤,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江崇礼,我是喘不上气了。”
江崇礼尝到一点湿润,又亲了亲另一只眼睛。
“别亲了,”林序南感觉自己脸烫得都快赶上发烧中的江崇礼了,“你怎么一直亲?”
江崇礼问:“不可以吗?”
林序南有些为难:“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再被这样亲下去,很难不让人起一些反应。
“不许亲了。”林序南用手捂住自己嘴巴。
江崇礼抵着他的额头,嘴唇就贴在他的手背上:“你不喜欢我了吗?”
林序南:“……”
亲就亲吧。
他们的身体叠在一起,江崇礼的手掌下移,睡衣松松垮垮,往上推出褶皱。
林序南的呼吸变得沉重。
江崇礼的手停在他的侧腰,缓慢地摩挲着:“到时候了吗?”
林序南用手臂压住自己的眼睛,破罐子破摔:“别问我。”
江崇礼:“好的。”
第一次总是很快。
江崇礼把手拿出来。
林序南身上覆上一层薄薄的毛汗,慌乱地撑起身体,看向床边去寻找纸巾。
可惜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刚想让江崇礼自己去卫生间,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低下头,在微微张开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林序南的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僵在那里。
江崇礼垂着睫,把手指往嘴里送得更深。
突然,林序南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扑向江崇礼,把他的手腕扯过来,生拉硬拽把人扯去卫生间。
水声哗哗,江崇礼的手被按在洗脸池里。
他侧着身子,懒洋洋地倚在池边,看着林序南着急忙慌地挤了一大坨洗手液,身体不由自主就往林序南身上靠,用鼻尖蹭掉他颈脖处温热的汗。
尚且自由的那只手环过林序南的后腰,隔着衣摆摸到了什么,接着撩开垂下的布料,把林序南挂在腰下的松紧往上提了提。
结果当事人一个激灵:“江崇礼!”
江崇礼把脸压在他的肩上:“嗯?”
林序南又羞又气,把水龙头关上。
江崇礼那只手上满是洗手液的香味,他嫌弃地扔在一边,想走,却发现对方的双手按在他的两侧,把他堵在洗脸池边。
卫生间没有开灯,比卧室还要昏暗。
他们的身体叠在一起,江崇礼的呼吸灼热,喷洒在林序南的后颈,像燎起一片火。
“差、差不多得了,”林序南磕磕绊绊地说,“别硬忍着。”
江崇礼半阖着眼皮,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很慢地“嗯”了一声,拖着尾音,像磁石般坠在他的耳朵里。
林序南只觉得喉咙发干。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
只剩屋内滴答水声,和一手黏腻。
第59章 第 59 章 “你知道那种事情要怎么……
林序南洗完手就要往三楼跑, 但跑一半被江崇礼握住了小臂。
他的目光下移,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林序南低头一看, 关键部位上隐约有白色斑点。
虽然在浅棕色的衣料上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林序南的天还是塌了一半。
他忙不迭地跑回卫生间, 江崇礼想跟进去,结果门从里面“砰”的一关,吃了他一鼻子灰。
林序南迅速脱掉裤子, 拧开水龙头,冷脸洗睡裤。
只是冷着冷着, 冷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裤子洗了,一会儿他要怎么出去?
没有想到答案的林序南手上动作一顿,还剩一半的天也塌了。
他沉默着关上水龙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光着的双腿,睡衣衣摆尚且不能遮完整个屁股。
再看了一眼水池里的睡裤, 上面的斑斑点点虽然已经没了, 但也已经湿得不能再湿。
林序南在光屁股和穿湿裤子里左右为难, 觉得都太丢人了,他选择吹风机。
也就吹干一条裤子, 吹个两个小时总能吹干的吧?
然而, 真当林序南把吹风机拿在手里,他又觉得,这么“嗡嗡”两个多小时也挺丢人。
“叩叩叩——”
三道叩门声后, 江崇礼的声音响起:“睡衣放在门外了。”
林序南立刻甩甩手上的水,往门上一趴,听外面没了动静, 这才打开一条门缝,伸出一条手臂把门外凳子上的睡衣拿了进来。
竟然还有内裤。
林序南脸上一红。
也……的确需要。
内裤是新的,林序南直接就穿上了。
睡衣有点儿大,似乎是江崇礼的,林序南穿着得卷一道袖口。
折腾了半天,大概得有二十分钟,林序南把自己和卫生间收拾完毕,这才把门打开。
他手上拿着洗好了的睡衣睡裤,视线越过江崇礼,投向窗口:“在哪晒?”
江崇礼把衣服接过来:“楼下有洗衣房。”
“别,”林序南连忙阻止,“不要交给阿姨!”
江崇礼不解:“为什么?”
林序南瞪着眼:“你说为什么?”
大晚上的换睡衣,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林序南不想在阿姨面前社死。
江崇礼想了想,可能那颗人机脑袋也没想出点什么,但他一向满足林序南的请求,从衣柜里拿了三个衣架出来,把衣服挂起来。
“内裤呢?”江崇礼问。
林序南攥着那一点布料,气急败坏地夺过江崇礼手上的衣架:“我自己会晾。”
他说着就要出去,江崇礼把人拦住:“要去哪?”
林序南一脸疑惑:“回房睡觉啊?”
江崇礼顿了顿,把手放下来一些。
但他的身体依旧挡在林序南的面前,像是确定什么,没头没尾地说道:“我们在谈恋爱。”
林序南眉头一皱,隐约觉得有诈。
思考再三,谨慎地点了下头,于是江崇礼很快接话:“谈恋爱还要分开睡吗?”
林序南:“……”
前摇也太短了。
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今天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你不觉得进度有点快吗?”
江崇礼问:“什么进度?”
“正常谈恋爱,先牵手,再拥抱,再接吻,再……再一起睡觉,纯睡觉。”
“我们不正常。”江崇礼说。
林序南点点头:“你也知道。”
江崇礼:“我们可以直接睡觉。”
林序南:“……?”
不管江崇礼说什么歪门邪道,林序南还是坚持去三楼分房睡觉。
然而刚躺下没一秒,手机收到信息。
江崇礼:睡了吗?
NA:睡了。
江崇礼:我睡不着。
NA:硬睡。
江崇礼:好的。
林序南关掉手机,盖好被子仰躺在床上。
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也有点睡不着,于是重新睁开,盯了会儿天花板。
耳边很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其他的触感因此放大,林序南竟然隐约闻到了江崇礼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调香。
他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又觉得是刚才那一通搂搂抱抱染上的,应该很快就没有了。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香味逐渐明显,林序南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被褥之中,抬手拉过被檐,这才惊觉那股香味来源于他身上的睡衣。
这果然是江崇礼的睡衣。
林序南的心跳快了几拍,下意识地把袖口往鼻子下面凑了凑,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突然清醒,然后“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扒干净。
然而就在他烦躁地解睡衣纽扣时,卧室的门响了。
“叩叩叩——”
三声叩门,外面站着江崇礼。
林序南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悠悠往外看,江崇礼抱着一个枕头:“硬睡了,睡不着。”
林序南面无表情:“我这有本汤家凤1800题,你要睡不着就把它刷了。”
江崇礼眨了下眼:“突然又困了。”
林序南:“……”
他面无表情的把门关上。
又是三声叩门声。
林序南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没了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重新把门打开,却没想到江崇礼站得极近,和他一样几乎贴着门板。
林序南吓了一跳。
“刷题吗?”江崇礼阴森森地问。
林序南往后退了一步:“婉、婉拒了哈。”
一番拉扯下来,江崇礼还是抱着枕头闯进了林序南的卧室。
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但以前好几次江崇礼都很守规矩,老老实实睡觉,也不越界。
眼下,虽然他依旧很老实地选了左边,很老实地躺下,很老实地盖上被子,说了晚安。
但当林序南同样躺下去的时候,原的老实人突然就不老实了。
林序南从把江崇礼放进卧室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并在允许和拒绝之间选择了一边允许一边拒绝。
倒不是他欲迎还拒以退为进,只是他是在拒绝不了江崇礼,也没办法顺从对方,把自己摊开了给他玩。
江崇礼手上没个轻重,全凭本能去一点点的摸索。
林序南在被褥下蜷成一只虾米,身上的睡衣又脏了一套。
江崇礼从身后像个量勺似的把他包住,嘴唇亲亲贴贴,抱了又抱。
林序南缓过神来,连踹人的劲都没了。
“我要……换衣服……”
江崇礼把脸贴在他的后颈:“擦掉了。”
林序南头晕脑胀:“不行……”
他坚持了一会儿江崇礼也没撒手,最后只能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林序南被一个梦惊醒。
梦里有头熊扑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醒后,他盯了会儿天花板。
脸边枕着江崇礼的掌心,对方的手指绕在他的耳后,手臂压着胸口,有点儿重,林序南抬手想推开,使了点劲才发现,这只手从他的睡衣下摆进去,领子里出来。
林序南:“……”
所以这是什么姿势?
江崇礼睡得轻,林序南稍微有点动作就醒了。
从不赖床的人在此刻有着无比浓重的困意,江崇礼把企图起床的林序南重新拽回了被窝,强行把人给关机了。
两人连早饭都没吃,阿姨怎么端上来又怎么端下去。
睡到日上三竿,林序南乱着头发坐起来。
“江崇礼,你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怎么了?”
江崇礼手还搂着他的腰,跟着一起坐起来,弓着身,懒洋洋地把下巴压在林序南的肩膀上:“我们怎么了?”
林序南继续沉默两秒:“你别想让我说出来。”
江崇礼很轻地笑了一下。
林序南很少看见他笑,更别说是笑出声的这种,一时间心也软了下来,反手摸摸搁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我得回学校了。”
昨天的事,林序南很明显是被蒋辰做局了,晚上没回去都够他们调侃一个月,如果第二天还不回去,那估计得说到明年。
“在放假。”江崇礼舍不得。
“我跟你这种富二代不一样,”林序南掀开被子,“我得回去刷题。”
虽然已经在准备保研相关,但为了以防万一,林序南还是决定做两手准备,最近都闷在图书馆刷网课。
江崇礼没强留他,拿了书本和林序南一起回了学校。
推开寝室的门,蒋辰率先“哟”了一声:“满面春风啊~”
阮知文也“唰”一下投来视线,那一双求知的打完了眨巴眨巴,仿佛在等林序南汇报工作进度。
林序南连一个眼色都没给他们,拎起书包就要走。
“重色轻友的东西!”蒋辰怒骂,“连爸爸都不理了。”
“晚上出去吃饭,”林序南走之前对寝室俩人道,“我和江神请。”
在一起了得迟公开饭,这是他们寝室流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定。
虽然以前也请过一顿,但林序南心不甘情不愿,钱也是江崇礼一人付的,不太好,所以这次补上。
他选在了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烤肉店,没怎么喝酒,大家都很随意。
蒋辰吃饱了往椅子上一靠:“昨天江神说你俩分手了,把我吓一跳。”
徐锦安笑道:“你也真信?”
林序南本来还想澄清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蒋辰立刻接话:“怎么可能?我分了他都不会分。”
林序南:“大可不必。”
“为什么?”江崇礼问。
“不知道,”蒋辰转了一下脑袋,“感觉南南挺喜欢你的?”
江崇礼垂下视线,又笑了。
林序南反而不乐意:“你怎么不担心他把我甩了?”
蒋辰一瞪眼:“江神不更喜欢你吗?”
徐锦安“嘶”了一声。
阮知文捂了下脸:“牙疼。”
“……”
饭后已经是晚上八点,林序南的洗发露用完了,和江崇礼顺路逛了趟超市。
江崇礼推了辆购物车,一副大采购的样子。
林序南走在前面,扶着购物车的边缘,在货架上拿下自己常用的那款。
他想起江崇礼家的洗发露味道也很好闻,但上面标着的都是英文,他懒得记,就转头问对方是什么牌子。
江崇礼也不清楚:“你可以去用。”
林序南顿了顿:“不去。”
江崇礼的嘴角肉眼可见的耷了下来。
“为什么不去?”他推着车子追上来,手臂挨着林序南的,“不喜欢了吗?”
林序南一听这俩字就知道江崇礼又开始撒娇,明知道他不会说“不喜欢”,所以天天的这话挂嘴边上。
“江崇礼,我们在一起才两天。”
他还是觉得太早了。
“而且,”林序南放轻了声音,“你知道那种事情要怎么弄吗?”
昨天江崇礼东一榔头西一棒,乱七八糟哪儿都要摸一下,林序南合理怀疑这个人机什么都不懂就在他身上胡乱实践。
其他的都还好,最后那一步要是真不懂乱来,他是要进医院的。
林序南还不想丢这个人。
然而停顿片刻,江崇礼说:“知道。”
林序南微微睁大了眼。
江崇礼靠过来身体,压低声音道:“东西我买好了,要试试吗?”